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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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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收屍

景陽宮裏。

江詩熒坐在軟榻上,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供詞。

然後,就見她手一松,手中的幾頁紙張紛紛揚揚落在地上。

“陛下。”她聲音又低又輕,像一片羽毛在空中飄飄蕩蕩,無處依托。

“阿熒?”陸昭霖本就註意著她的情緒,敏銳地捕捉到這一聲低吟。

江詩熒擡眸看向他:“陛下,我本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於我生母來說,我只是一個孽種。”

說這話時,她表情平靜,眼中氤氳著霧氣,尚未凝聚成水光。

陸昭霖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攥緊。

他把她環在懷裏,道:“胡說什麽。朕不準你這麽說自己,你才不是什麽孽種。”

江詩熒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氣一樣,靠在他的身上,好半晌,才見她眼圈紅了,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滾落。

她開口道:“我——”

說了一個字,後面的那個稱呼卻怎麽都說不出來。

陸昭霖也不催她,片刻之後,才聽她繼續道:“江鵬遠和江夫人,陛下是怎麽處置的?”

陸昭霖道:“無論是舞弊案,還是劫鏢案,都是大罪。朕已經下旨,江家除出嫁女外,盡數斬首。”

江詩熒點了點頭,她的手放在他胸膛上,無意識地用力,抓緊了他的衣襟。

片刻之後,又聽她道:“我身為人女,原本應該向陛下求情的。但是,陛下,我只想讓他們到地獄裏,向我素未謀面的生母請罪。”

說到這兒,她看向陸昭霖的眼睛:“陛下,阿熒這樣,是不是很可怕?”

陸昭霖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搖了搖頭:“不,朕覺得阿熒這樣很好。”

江詩熒唇邊勉強彎起一個弧度,又很快消失。

陸昭霖看在眼中,擔心極了,絞盡腦汁地想著,該如何讓她展顏。

靈光一閃後,就聽他道:“再有兩日,信武侯的家眷就要進京了。”

“哦?”江詩熒果然感興趣,好奇地看向他。

陸昭霖繼續道:“除了信武侯長子還在朔州城駐守,信武侯夫人,還有他們的長女和次子,此次都跟著回來了。只是家眷們乘坐馬車,速度慢了些。再有兩日,也就要到了。屆時,朕讓信武侯夫人進宮來見你?”

江詩熒先是有些雀躍,但是緊接著,就見她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

陸昭霖問道:“為何?那可是你嫡親的舅母,阿熒不想見一見嗎?”

“自然是想見的。”江詩熒唇邊勾起一抹笑,神情卻有些落寞:“但是對於舅舅舅母來說,阿熒不僅是外甥女,也是仇人的女兒,身上留著的一半血液,都是江家的。這隔閡,終究是難以消除。”

更重要的是,若是她這個寵妃和信武侯這個熾手可熱的武將關系太過親近,難免有朝一日會讓陸昭霖心生猜忌。

倒不如,就讓他以為,他們之間關系疏遠。

左右,見或不見的,她和舅舅之間的舅甥情誼,都不會因此有所改變。

陸昭霖喟嘆一聲,憐惜極了。

三日後,行刑的日子。

午時初,陸昭霖在甘泉宮裏把要緊事都處理完畢,讓姚興德抱上剩餘的折子,到了景陽宮來。

這幾日裏,他都盡可能的陪伴在江詩熒身側。

等進了景陽宮正殿,就見秋雨迎上來。

“奴婢參見陛下。”

“免了。”陸昭霖邊往裏走,邊問她:“你們娘娘呢?”

秋雨道:“娘娘去樂安堂了。”

樂安堂在皇宮的東北角,後妃禮佛多去此地。

“樂安堂?”陸昭霖眉頭皺起:“她怎麽去樂安堂了?”

秋雨低著頭道:“今兒是行刑的日子。”

她這麽一說,陸昭霖才想起這一茬。

他腳下一頓,往景陽宮外走去:“擺駕樂安堂。”

禦駕到了樂安堂的院門外,陸昭霖下了禦輦,卻並不往內走。

樂安堂裏,江詩熒手中拈香,靜靜立在佛前。

長久的寂靜後,阿圓低聲道:“娘娘,午時三刻了。”

江詩熒睜開眼睛,拜了三拜,將香插入了香爐裏。

然後,帶了阿圓轉身離去。

大仇已報,從此,就只是為了她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一步步拾階而上了。

神佛願意保佑她也好,不願也行。

總之,不行至青雲之上,她是不會停下來的。

還未走到院門處,就見到那個等在那裏的頎長身影。

她腳步微頓,口中喃喃:“陛下。”

兩人同乘禦輦,從樂安堂回了景陽宮。

午後,陸昭霖在景陽宮正殿的書房裏批折子,江詩熒在一旁的軟榻上拿了本書發呆。

姚興德悄聲進門的時候,江詩熒已經睡著。

他緩步走到陸昭霖身側,低聲稟報著:“陛下,咱們的人只收走了江鵬遠和江夫人的屍身。他們二人的頭顱,還有原慶陽伯的頭顱,都被信武侯帶人撿走,擺在了周夫人的墓前。您吩咐了他們低調行事,咱們的人便沒有堅持與信武侯相爭。您看?”

陸昭霖原本安排了人,在問斬後把江鵬遠夫婦的屍身安葬。到底是阿熒的生父和嫡母,總不能讓他們隨意被扔到亂葬崗去。

聽完姚興德的話,他眉頭微微皺起,半晌才道:“信武侯想要出一口氣,也是應當的。也罷,就將江鵬遠夫婦的屍身就此下葬吧。”

“諾。”姚興德領命退了下去。

軟榻上,江詩熒的唇角無聲地提起,須臾,又悄悄落了回去。

這之後,一連又過了七八日,陸昭霖日日都在景陽宮陪伴她。

一直等到她眉間的愁霧終於散去,這才開始翻別人的牌子。

一連三日,都是珍貴嬪被敬事房的軟轎接到甘泉宮。

第四日晚間,珍貴嬪才剛到了甘泉宮不足一刻,便被人送了回去。

而陸昭霖,則是帶著人去了貴妃的鹹福宮。

落鑰之前,這消息便傳到了不少主位的耳中。

皇後聽說之後,輕輕揚了揚眉:“上次貴妃截寵,還是一年前的事兒吧?”

還當她改了性子呢,如今不過一年,就又故態覆萌了。

畫屏唇邊帶了笑意:“是。奴婢記得,那一次她把陛下從景陽宮請到了鹹福宮,卻沒能留住人,陛下晚上還是歇在了景陽宮裏。”

皇後嗤笑一聲:“她這是鬥不過純妃,只敢趁著純妃有孕的時候,和底下人爭風吃醋罷了。”

畫屏輕聲細語道:“這樣也好,奴婢看著,珍貴嬪前幾日受寵的架勢,比之純妃之前,似乎也不遑多讓了。”

皇後渾不在意,掀開茶蓋抿了一口:“陛下這是餓狠了。他前些日子一直都歇在景陽宮裏,純妃有孕,伺候不了他。一連餓了這麽些日子,難免貪食一些。”

畫屏問她:“那這珍貴嬪?”

皇後道:“且再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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