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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 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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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番外(五)

◎“那溫姑娘可得心疼我一輩子。”◎

太陽落山, 賓客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梁品好不容易把喝多之後稱兄道弟的宋堅和姜宗輝分開,再找人把姜宗輝送了回去, 忙完之後, 戌時已經過了一半了。溫惠的院子兩年前在吳州的時候倒是常去,可這次來了之後他還是第一次踏足,宋秉書不讓他去。

小院兒跟印象裏的樣子不大一樣,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夏天, 草木蔥蘢, 如今早已入了冬,好些樹丫子上光禿禿的。不過,大紅的窗花跟綢布壓下了蕭索之意,屋裏燭火躍動, 看著甚是溫暖。離家之後,終於有一間屋子會為他亮著燈,裏面有人會等他回去。而裏面那個人, 恰恰是他的所愛之人。

那年入獄之後, 梁品以為要麽自己就要在那濕冷的地牢裏了卻餘生, 要麽就要被安上那些罪名負屈受審而讓萬民唾棄,萬萬沒有想到能走到今天。

雖然他當年的抱負在兩年前的那個夏天被碾為齏粉,終是明白了一個人的力量在強權面前是多麽的微不足道,但盡管如此, 他也已經把自己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

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其他就只能交給所謂“命運”的那個東西。他從前不信, 如今卻有些動搖了。

而這時候看, 命運待他也不薄。他在兩年反覆的刑訊中茍延殘喘地活了下來, 知他的人在為救他而奔走,愛他的人在煎熬裏等待,終於,他出來了。

他的抱負死了,可他這個人卻重獲新生。

人這一輩子匆匆而過,而他卻能得到兩種人生,想來算得上是幸事一件。特別是能和所愛之人共度餘生,更是幸事中的幸事。

梁品按下湧起的思緒,有些忐忑地推開了溫惠的房門。

溫惠正在妝鏡前拆著妝發,從鏡子裏看著梁品慢慢走近,從身後把自己環住。

“怎麽這麽久才回來?”溫惠手上沒停,問著梁品。

“是郡王和姜大哥,喝多了勾肩搭背,一個叫“兄”,一個叫“弟”,拉都拉不開,非要繼續喝。”梁品吻了吻溫惠的脖子,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這差輩兒了吧。”溫惠試著想想那幅畫面,覺得有些好笑。“這倆人是喝了多少?”

“沐陽產的上好的桑落酒,喝了十壇子都不止。”

“叔父和我爹都不勸著他們嗎?”

“岳父他不會管,宋將軍估計是怕郡王又和岳父倆吵起來,索性讓人喝醉了算了,只是郡王的酒量頗讓人意想不到。”

溫惠聽梁品叫的那聲“岳父”,嘴角泛起微微的笑意,打趣梁品道:“改口還挺快的。”

“當上門女婿的,可不得嘴甜一些,你說是不是,娘子?”

梁品在溫惠脖頸間蹭著,弄得溫惠有些發癢,笑著把梁品推開了。

“別鬧我,頭發還沒拆完呢。”

“你今日這麽美,我都還沒好好看看你呢。”

“這頭冠和發釵勒得我頭皮疼,壓得我脖子也疼,好看是好看,可是人遭罪。”

宋堅從清州來時,帶了成套成套的頭面,選都選不過來。前兩天宋秉書又抱了一箱子的首飾,說是溫惠她娘留給她的。今日一早梳妝時,溫束楚把珠翠頭冠往溫惠腦袋上一戴,溫惠覺得稍稍動一動脖子,人都要仰倒過去,能堅持到這個時候已經不容易了。

“我來幫你。”

梁品溫柔地將溫惠頭發上剩餘的簪釵除去,又把頭發給他拆下來,一點一點仔細地梳著。

“我來吧,你也累一天了,這成親啊,可比做生意累。”溫惠從梁品手裏接過梳子,轉身湊近他聞了聞,鼻子一皺道:“快去洗洗吧,一身酒氣。”

梁品牽起自己的衣領聞了聞,酒味是有點重,依了溫惠的話,出門沐浴去了。

溫惠見梁品離開之後緩緩舒了一口氣,不知為何,今夜面對梁品她有一些緊張。她的頭發其實早就可以拆完了,可她就是擔心梁品回來之後自己會手足無措,專門留著的。在他進來之前,溫惠還百無聊賴地半倚著玩著一支珠釵,聽見腳步聲之後就迅速坐正,擺上梳子,開始在自己頭上忙活。

溫惠也不能理解自己,明明兩個人已經相處了這麽久,親密的事也做得差不多了,她這般心情是因為些什麽。

現在可好,頭發也拆完了,又要等梁品回來了,她該做什麽?躺著吧,待梁品回來了一看到似乎又有些奇怪;繼續坐著吧,腰又有些疼;站著呢,又不像那麽回事。於是她還是跟剛才一樣,半倚靠在桌案邊上,胡思亂想著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趴在那兒發什麽呆?”

梁品一進來就就看見溫惠枕著一根手臂,呆呆地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溫惠想事情想得出神了,根本沒有聽見梁品進門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回頭見人就在身後,慌亂地在桌子上摸索,拿了把梳子就往頭發上梳,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行為看起來有些傻傻的。

就憑梁品揣度人的本事,一眼就明白了個七八分,低低地笑了起來。

“我梳頭梳累了歇一會兒。”溫惠編了看起來像模像樣的理由。“你笑什麽。”

“沒笑什麽,窗邊冷,別坐那裏坐這麽久,過來吧。”

“我頭發還沒梳好,不然明天早上起來亂糟糟的不好打理。”

溫惠梳著早已經順滑的頭發,對梁品的話充耳不聞。

梁品沒辦法,只能走過去把溫惠的發梳給拿到自己手裏,放回妝匣裏面。

“明早我幫你梳,你看你的手,都冰涼了。”

“哪有冰涼,屋子裏都燒著炭,不冷。”溫惠繼續嘴硬。

“我給你捂捂。”

其實回過神來之後,溫惠是覺得有些冷的,由著梁品去了。入冬以後,他經常把溫惠的手攏進手掌、袖口給她暖手。可這次有些出乎溫惠的意料,梁品直接把她的手塞進了他沐浴完後沒有系緊的衣襟裏,溫惠的手掌之下是梁品赤裸的胸膛。

溫惠下意識地想要把手抽回去,可卻被梁品按住了。

“怎麽了?不暖和嗎?”梁品故意問著。

“暖和是暖和,可是我的手涼,你才沐浴完沾了水,仔細著涼了。”

說著溫惠又要抽手,可梁品依舊不讓。

“我飲了酒,不冷。”

溫惠手掌底下的身軀確實散著熱氣,熱得有些燙手。

“好了好了,我的手不冷了,你松開吧。”

可是覆在溫惠手上的大手依舊沒動,溫惠聽頭頂傳來梁品的聲音:“你怎麽埋著頭?不看看我嗎?”

這梁品絕對是故意的,溫惠裝作聽不懂,仍垂著眼說:“看你做什麽?又不是隔多久沒見了,快撒手,別在窗邊站著受風。”

“你耳朵怎麽紅了?”梁品看不見溫惠的臉,但她雪白的脖頸泛著一層淡淡的粉色,而耳朵上的顏色最深。“嗯?洞房花燭夜咱們溫姑娘居然害羞了?”

溫惠聽著梁品嗓音裏帶著笑,本來就覺得自己的臉有些泛熱意,這會兒熱意更深了。可即便已經紅了臉,她仍然不願意承認,白白地笑了兩聲道:“我是誰?你這點把戲就能讓我害羞了?又不是沒摸過。”

溫惠的的手在梁品胸膛上掃了兩把,似乎摸到了一些異樣,可此情此境她卻沒心思去弄清楚摸到的是什麽。

“好了,別站在這裏了,怪累的。”

溫惠再次想走,可梁品依舊不讓,只是將手從她手腕兒上拿了下來,攬住了她的腰,將兩人的身體貼近。

“你不敢看我,就是在害羞。”

溫惠見梁品不依不饒的脾氣也就上來了,她這個人,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溫惠將頭擡了起來,視線從梁品敞露的胸膛一路掃向鎖骨、喉結、嘴唇,最後是眼睛。接著把雙手掛在梁品脖子上,踮起腳將自己湊向梁品。

“你看我像害羞的樣子嗎?”

兩人的嘴唇只隔著一點點的距離,溫惠說話的時候,兩人的嘴唇能輕輕的掃過,可就是不貼上去。梁品幾次來湊,都被溫惠輕輕的躲開去。她這不是在躲他,是在誘惑他。

溫惠明顯聽見梁品的呼吸重了,這回笑的人變了。

“你怎麽這麽不經逗啊?嗯?”

梁品不答,漆黑的瞳仁裏跳動著□□。

溫惠媚眼如絲地盯著梁品,緩緩讓自己踮著的腳落到地上,然後松開環在他脖子上的手,把自己的雙手騰了出來,去解梁品的衣衫。

可梁品接下來的舉動讓溫惠吃了一驚,他猛地推開自己,走到燈燭前,把燃著的大紅蠟燭一一吹滅。

“哎,你怎麽把燈都吹了,這我怎麽看見……”溫惠話還沒有說完,自己的嘴就被梁品帶著酒氣的氣息封住,溫惠納悶兒他是怎麽一找就找準了的。

可溫惠的疑問沒能問出口,這個吻又深又長,分開時她的腦子已經思考不了任何問題了。

梁品把溫惠打橫抱起,在黑暗中自如穿行,準確無誤的把人放在了鋪好喜被的床榻上。

“等一下,合巹酒還沒喝呢。”

溫惠突然想起還忘了一件事,立馬坐了起來。

“不喝了。”

此時梁品顧不得什麽,天塌了都停不下來,又把臉往溫惠臉上湊。

方才那個吻霸道而猛烈,而這個吻卻極盡溫柔,溫惠很是享受,無意識間直起身子,攀上梁品的肩膀,坐到了他的腿上。直到梁品的手伸進她的衣襟裏時,溫惠才恢覆一點神志。

“不行不行,叔母囑咐過我,一定要把合巹酒給喝了。”

溫惠推開梁品,把衣服攏好,爬下床榻,見梁品仍然坐著沒動,又轉身把梁品推了下來。

“快把燈點上,我看不見,都怪你,怎麽一盞燈也不留。”

火折子把蠟燭點上之後,溫惠才看到梁品臉上悻悻的。

“叔母說,喝了合巹酒禮才成,別不樂意,快接著。”溫惠把酒盞往他手上一塞,又道:“怎麽了?跟我成親,禮都到最後一步了還不樂意了?”

梁品破開一個笑,道:“沒有的事,我想不想跟你成親,你心裏最清楚。”

他把手臂伸出來,示意溫惠交纏上來,合巹酒飲盡,他二人便成了夫妻。

溫惠帶著笑主動環上梁品的腰,方才打斷了他,此時有示好的意思。

“你把頭底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梁品依言低頭,將耳朵附在溫惠嘴邊,然後他的那一側臉上,被輕輕地印上了一個吻,方才硬是被他塞進衣衫裏的手,此時也悄悄地探了進去,有些拘謹地在他胸膛上游移。梁品任她撫摸著,自己則側頭,吹滅了剛點上的唯一一根蠟燭。

“你怎麽……”

溫惠剛想抱怨幾句,可又不想在這個關頭破壞氛圍,生生把話咽了下去。

“我怎麽了?”

梁品回覆到彎腰的動作,從溫惠的側臉,一路輕吻到她的脖子、鎖骨,覺得彎著腰有些費力,把溫惠抱了到桌案上,恰恰好與他齊平。

“沒什麽。”

溫惠一邊答著,一邊拉下了梁品的衣服,撫摸著他勁瘦的腰身和胸膛。可摸著摸著就覺得不對勁,梁品身上越向肩背處和腹部,身上的皮膚就越不平滑。溫惠來來回回地摸著想弄清楚那些是什麽。

溫惠不知梁品是不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動作忽然加大了力道,把手從溫惠領口探了進去,然後一點一點把她的衣服拉了下來,吻也跟著往下走。

“梁品,你身上是怎麽回事?”溫惠覺得不對勁。

梁品不答,只把頭埋在溫惠胸口。

溫惠很難忽略掉梁品在她身上的觸碰,好幾次都想拋開不想,可一旦手撫上他的脊背,凹凸不平的觸感就從手上傳來。

“梁品,你背上究竟是怎麽了?”溫惠把身上的人大力地推開了些。

“沒什麽,入秋的時候長了一些疹子。”梁品擡頭說著,開始去找溫惠的嘴唇,被溫惠避開了。

“什麽時候起的疹子我怎麽不知道?”溫惠回想了一下,根本沒有梁品長了疹子的印象,她撫上一個長條狀的凸起,問梁品:“這根本不是疹子會留下的疤,明顯是傷口好了的痕跡。”

“是傷口也好了,沒什麽大礙。”梁品想繼續,可被溫惠推開了。

“可你身上密密麻麻都是!梁品,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在牢裏受的傷?”

溫惠回想起來,從她再見到梁品,梁品就捂得嚴嚴實實的,正是秋冬她也沒細想,以為是他身子不好怕冷。而今晚梁品怎麽也不肯燃燈,明顯是怕她看到什麽。

溫惠兩下穿上衣衫,翻身下了桌案就去摸火折子,一頓動作碰倒了不少東西。

“阿惠,那些傷早就已經好了,不礙事的。”梁品想去攔溫惠,可她打定主意的事,根本攔不住。

“你把火折子藏哪裏了?快點給我!”溫惠摸了半天都沒摸到,明明方才梁品就是在這裏把燭臺點燃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你今天不把蠟燭給我點燃了,我就跟你一直在這裏耗下去。”

溫惠把衣衫穿整齊,一副不罷休的架勢。

“阿惠,我身上那些疤又不好看,看了你心裏會不好受的。”

“我不管,你把火折子拿出來,快點給我!”

溫惠朝梁品伸手,過了好久,她手都舉酸了時一根不知他從哪裏摸出來的火折子才躺到了她手裏。

她一連點燃了好幾個燭臺,回頭卻見梁品早就把衣服穿上了。溫惠走近,有些粗暴地將他的上衣扒了下來,接著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梁品的背上和胸腹上密密麻麻地布著各種各樣的疤,長的、短的、塊狀的都有,層層地疊在一起,特別是胸腹一塊塊白的疤,一看就是被烙鐵燙過的痕跡。

“怎麽會……怎麽會?”

溫惠的聲音有些顫抖,她聽說梁品受過傷,但從不知道受的是這種傷,這根本就是一覆一日的折磨才能留下的痕跡。

梁品迅速把衣服穿好,怕溫惠看著難受,上前擁住已經在低聲抽泣的溫惠。

“阿惠,沒事的,我都已經好了,這些傷都已經好了。”

“他們怎麽能夠這樣對你,你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

牢獄之苦如此具象地展現在溫惠眼前,溫惠的心像被紮了一般似地疼。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不是嗎?我出來了,全須全尾的,我們也成夫妻了,該是高興的事。別哭,別在今天哭。”

梁品溫柔地拭去溫惠臉上的眼淚。

“你怎麽都不跟我說?我一點都不知道。”

“都是皮肉傷,不值一提。”梁品故作輕松地說。

“這不是皮肉傷,這是折磨,他們在折磨你!為什麽犯錯的是那些人,受罪的卻是你呢?”

“阿惠,你就當這是我為百姓受的苦,我甘之如飴。”

溫惠回抱住梁品,隔著衣服在他肩頭輕輕咬了一口:“可是我心疼你。”

梁品緊緊抱住懷裏的人,從未覺得如此滿足,笑著說道:“那溫姑娘可得心疼我一輩子。”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完結和畢業的心情是一樣的,既覺得不舍,又覺得解脫。再次感謝各位朋友,如果這本看著覺得還行,跪求支持一下預收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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