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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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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番外(一)

◎“這是誰惹咱們家溫姑娘生氣了?”◎

“哎哎, 韓掌事旁邊那個人是誰呢?怎麽從來沒見過,生得怪俊的!”

織房裏,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有的織娘覺得此人大驚小怪, 吳州城生得好的那幾個男子, 不早就被她們念叨爛了麽,便沒有理會,繼續貫註著手上的活計。有的織娘好奇心重,聽人一說就擡起頭來張望, 這不望也就罷了, 一望便有好幾張嘴附和著:

“真的是呢!這人沒見過呀!”

“這小模樣生得真好,不是吳州的吧,不然怎麽也得聽說過他呀。”

好幾個織娘都在這麽說,更多的人擡起了頭, 紛紛向那人方向張望,幾個大膽的甚者離了織機,跑到門口窗口走近了去看。

“哪裏哪裏, 讓我瞧瞧。”

“哎你擋著我了, 我沒還沒看見呢!”

“哇, 真的真的!珍娘你快來看呀!”

織房裏登時吵嚷了起來,沒幾個人定定地坐在織機面前,連面皮最薄的織娘也偏著頭,從人縫兒裏面瞧著。

織娘們鬧出的動靜似乎傳進了男子的耳朵裏, 側頭往織房的方向看了看。

“哎哎哎,他往這邊瞧了!”膽子大的織娘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地打量了一下此人的正臉,無懼與男子對視。

而大多數人一見男子側頭, 慌慌忙忙避開了視線, 手忙腳亂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織位上, 生怕被發現了自己在偷看,有些織娘的臉還微微紅了。

“做什麽呢!好好幹活!回去回去!”韓掌事顯然也聽見了動靜,上前兩步揮著手把織娘們趕回到織位上。

“織房的織娘看著比兩年前多了不少。”梁品往織房裏掃了一眼,算了算人頭,並沒有把織娘們的動靜放在心上。

“其實織坊一直都是差不多的規模,只是兩年前雲郎君來的時候碰上了旱災,無絲可織,才看著人少。”

梁品再回吳州,自然不能用自己原來的姓名,畢竟“梁品”已經死在了流放的路上了,他便沿用了以前“雲行”的名字。

織房裏,織娘們見韓掌事帶著美男子走遠了,又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這個人我似乎之前在見過。”

“少來了,你能見過這樣子的人?”

“真的!是發旱那年,我就在織坊看見的他,他模樣生得好,所以我記得清楚,就是他!”

“你這麽說我也想起來了,他那時候是個咱們東家一起來的,還十分相熟的樣子。”

“跟東家一起來的?那他……是不是跟咱們東家有點什麽啊?”

“啊!那可真是可惜了,咱們那東家可厲害著呢。”

“可惜什麽呀可惜,就算跟東家沒關系,那樣的男子也輪不到你啊!”

眾人哄笑著,織房裏,整日枯燥勞作的織娘們又多了一項談資。

雖說梁品來了之後幫溫惠接手了不少生意上的事,可兩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分頭在忙,碰面的機會並沒有兩人想象的那麽多。

梁品跟宋秉書住在一個院子裏,陪宋秉書吃過晚飯後開始研究賬本,等著溫惠從城外莊子裏回來,這一等就是掌上了燈。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自門外響起,溫惠回來了,大半天沒見了梁品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貼心話,溫惠“啪”地一聲把一疊書冊拍到了梁品面前,震得燭火都跳了幾跳。

“這是?”梁品問著,手上跟著翻了翻。

“賬本啊,你不是喜歡看賬本嗎?幫我把陳年舊賬都理清了吧。”

溫惠臉上一點笑意都不帶,說話也帶著刺,梁品連忙回想了今日都做了些什麽,想不出來有哪裏惹著溫惠,莫不是出去一趟在哪裏受氣了?於是他長臂一伸摟住溫惠的腰,把人帶向自己懷裏,從背後抱住,哄道:“這是誰惹咱們家溫姑娘生氣了?嗯?”

“我哪有生氣,有人幫我打理生意了我高興都來不及,哪會生氣。”溫惠話雖這麽說,臉卻側向一遍,看都不看梁品一眼。

“還說沒生氣呢,沒生氣怎麽笑都不對我笑一下?”梁品拿自己的臉去貼溫惠的臉,也被溫惠躲開了。

“你又不好笑,我為什麽要笑。”

聽了溫惠的話梁品倒是笑了出來,把頭埋進溫惠的頸窩裏蹭她癢癢,被溫惠推著頭挪開了。

“我哪裏惹你生氣了,你跟我說,我改。”溫惠想要掙脫開去,梁品卻把人抱得更緊,膏藥一樣貼在溫惠身上。

“你沒有惹我生氣。”

“那是誰惹你生氣了,你告訴我,我去幫你出氣。”

“我能讓你去幫我出氣?那我溫惠的名頭還要不要了,你若想幫我,接著看賬本去,別黏在我身上,才走過來怪熱的。”溫惠掰著梁品環在她腰上的雙手,卻一點也掰不動。

“我不想看賬本了。”梁品把下巴擱在溫惠肩膀上,耍賴似地對溫惠說著。

“不想看賬本?那可不行,你要知道溫家可是不養閑人的,贅婿可沒那麽好當,可別以為你撒兩句嬌我就會心軟了。”

“可我今天都幹了好些活兒了,白天跟著韓掌事去了織坊,下午回來鄒叔說入冬後庫房的屋頂得翻修翻修,我就跟他去了庫房看了一圈。回來陪宋先生吃了飯之後一直都在看賬本,一刻都沒閑著。你這都回來了,就別讓我看賬本了。”

梁品在溫惠臉上啄了一口,可溫惠並不買賬,繼續問:“是嗎?那你跟我說說你跟韓掌事在織坊都做了些什麽?”

“你這真是,長工也不能這麽用啊,你把我招上門來,難道就是給你打理生意的?”梁品見溫惠不松口,假裝抱怨著。

“怎麽?後悔了?趁著沒成親,後悔還來得及。”

“那哪兒能啊,我一死讀書的又沒個手藝,出去了不知道做什麽,還指望著溫姑娘養活呢,溫姑娘可不能趕我走。”

聽到這裏溫惠有些想笑,可還是忍住了,依舊板著個臉,對梁品說:“那你就好好兒聽我的話,我不是讓你說說今日都跟韓掌事去做什麽了嗎?”

“今天韓掌事帶我看了看織坊大概的狀況,比當年旱時還是有很大的不一樣。對了,我記起來想著回來要跟你說說,織坊裏無論是生絲還是織成的帛錦都是易燃的東西,織房裏織機排得也密,用火一定須仔細。今日我去看的時候發現裝生絲的袋子上滴的有蠟,應該有人晚上點著燈的時候去看過,這雖是小事,可一旦出問題就要釀成大禍,要給所有夥計都交代到位了去。”

提到正事,梁品沒了方才不正經的樣子,鄭重地囑咐著溫惠。溫惠點點頭,心裏對梁品辦事兒十分滿意,可仍然不準備饒過他,繼續問:“還有呢?還做了什麽?”

這倒是把梁品問住了,這是他再回吳州之後第一次去織坊,溫惠應當清楚許多事他還上不了手,但她卻一直追問他做了什麽,他今日的這趟織坊之行到底出了什麽岔子?硬著頭皮答道:“還有就是去看了一眼石頭,兩年不見長了好高了,第一眼我都沒認出他來。”

“旁的就再沒有了嗎?”

“沒有了。”

“可我怎麽聽說今天你一去,惹得織房裏的織娘們都不織布了。”

梁品恍然大悟,溫惠這一通脾氣原來是從這裏來的,他就說自己今日也沒做什麽惹了她去。

“怎麽不說話了?心虛了?”趁著梁品楞神的空當,溫惠從梁品懷了鉆了出來,面對面跟梁品站著,抱臂而立,等著梁品的說法。

梁品哭笑不得地說:“原來是因為這個,我當是為了什麽呢。”

“你就去了這麽一遭,下午的時候就有人打聽你打聽到紅菱跟前了,你是不是跑去惹哪個小娘子了!”溫惠終於知道了紅顏禍水是個什麽意思,才單獨把梁品放出去一天,就給她招了事兒回來。

“阿惠,天地良心啊!我什麽都沒有做,別說招惹什麽小娘子了,我連織房的門檻都沒有踏進去過,誰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梁品無奈地解釋著。

“那你別管,你當真沒進織房裏去?”

“當然是真的,韓掌事一直都跟我在一起,你不信可以去問他。”

梁品說得言詞懇切,溫惠再咄咄相逼就不好了,於是收起了問話的姿態,道:“好吧,那我就姑且相信你了。不過你以後不準去織坊了,免得影響我那些織娘們織布。”

“好,我不去了,都聽咱們家溫姑娘的安排。”

梁品再次伸手去摟溫惠,這次溫惠沒有為難他,還順手將雙手掛在了他的脖子上,讓自己站得省力點。

“吃飯了嗎?”梁品問。

“吃了,在莊子上吃了回來的。”

“走了一路,餓了沒?餓了我讓廚房給你做些吃的。”

“不餓,莊子上彤嬸手藝很好,下回帶你一起去。”

“好啊,一直聽你說莊子上的事,還從沒去看過一眼。”

溫惠聽梁品這麽一說,想起了他之前說忙了一天的話,問:“你累不累?做生意不比做官,事情雜碎得很,這段時間沒什麽急事情,不用去做那麽多事。翻修庫房的事兒你就別管了,交給我就行,反正每年都有這麽一遭。”

“那可不行,累著我也不能累著你啊,都是些小事,交給我就行。”

梁品的話讓溫惠心裏覺得暖暖的,這麽些年她一直都是孤軍奮戰,就算忙起來水都顧不上喝一口的時候,都沒有人來幫幫她,說上一句交給他就行。梁品來了,忽然間就多了這麽一個人,讓她累了的時候也可以靠一靠。

溫惠把頭貼到梁品胸口上,聽著他沈穩有力的心跳,覺得很是心安,兩個人就這樣依偎了好久。

“梁品。”

“嗯?”

“你想做生意嗎?”

溫惠冷不丁這樣一問,梁品沒搞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什麽想不想做生意?”

“士農工商,你們讀書人不是一直都看不起商人嗎?就像我爹那樣,以為自己可以接受,但最後還是放不下心裏的芥蒂。如果你覺得勉強你就跟我說,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攔著你,不會逼著你跟我一起做生意的。”

“首先,不是所有的讀書人都看不起做生意的,商人憑自己的本事賺錢,沒偷沒搶的,有什麽地方可以讓我看不起的?我從來都沒有看不起做生意,更從來沒有看不起商人。我不是宋先生,我們不一樣的。況且,我不想看著你這麽累,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可做了,正好可以幫幫你,我沒一點勉強的。”

“真的?”

“我不會騙你的,阿惠。”梁品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承諾。

“其實……我一直有些擔心我們會變得像我爹娘那樣。”雖說梁品和宋秉書兩個人並不像,可他們都是讀書人出身,又都在官家待過,而她跟她的娘又都實實在在地在商戶中長大,她很難不去想他們之間會不會有類似的結局。

“這是不是就是你把婚期一拖再拖的原因?”

溫惠不回答,只把梁品抱緊了些。

“阿惠,不會那樣的。我們算是歷經生死才在一起的不是嗎?正因為直面過‘死’,才會更加珍惜‘生’,在生死面前任何偏見和不甘都不值一提。再說了,我已經做過了我想做的事,對於為官為臣之事再也沒什麽不甘的了,餘生我只想待在你身邊,好好守著你。”

“對,生死面前都是小事,好不容易把你等出來了,我還在患得患失什麽呢?”溫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大概是這兩年等梁品等得太苦了。

“對呀,好不容易把我等出來了,今晚就別讓我看賬本了,拿筆拿得我手疼。”梁品的手開始不老實起來了。

其實梁品並沒有胡謅來騙溫惠心疼他,在牢裏的時候他的兩只手都斷過,雖然早已愈合,可在牢裏養得不好,一直時時隱痛,天冷之後更甚。

“手疼?哪裏疼了?”溫惠並不知道梁品在牢裏具體經歷了什麽,問他也不說,可梁品過分瘦削的身形和時不時就受涼咳嗽的樣子告訴她,他一定被折磨得不輕,十分擔心他的身體,一聽他手疼馬上從他懷裏鉆出來,要掀梁品袖子看他手臂。

梁品把溫惠的手捉住,不讓她看,只指了指自己右手手掌,說:“這裏疼,可疼了。”

溫惠把梁品手掌拿到燈火下去仔仔細細地看,只看到了一個長條狀的疤,問:“這裏怎麽疼了?哪裏的舊傷發了嗎?我讓紅菱去把大夫找來。”

溫惠好像一點都不記得的樣子,梁品心裏有些不樂意了,問她:“你不記得我這裏怎麽傷的了?”

“怎麽傷的?你傷的時候我在嗎?”溫惠捏了捏,不像新傷的樣子。

“你在嗎?這可是你傷的我,你忘了?你用匕首給我紮了個對穿呢!”梁品十分不滿溫惠一點也不記得的樣子。

溫惠擡起頭,知道梁品又在戲耍她了,臉上的憂心變成了無語,一巴掌把梁品的手拍了下去。“我紮你的時候專門避開了筋骨,只是看起來有些可怖而已,跟皮外傷差不了多少,兩年多了早就好了,怎麽會疼呢!還可疼了,少在這裏給我裝。”

“又沒傷在你身上,你怎麽知道不疼呢,要下雨了,傷處就是開始疼了。”

“真的?”溫惠將信將疑,又執起梁品的手,翻來覆去地瞧著。“要不拿盆熱水來敷一敷。”

“不用,你親一親就好了。”

溫惠擡頭看梁品臉上得逞的笑意,張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把人甩開了去。

“我回去了,明兒個沒什麽事,帶你出城逛逛,兩年前時的吳州一點都不美,如今才真是有山有水。”

梁品不依,將溫惠攬住。“再待一會兒吧,好不容易忙完了,一日裏攏共也見不到幾個時辰。”

“今天回來得晚,再待下去,我爹又要找人催我回去了。”

梁品雖然住進了溫家,可在成親之前宋秉書不讓他們住在一塊兒,在這一點上管溫惠管得甚嚴,還專門把梁品放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想到這裏,梁品也洩了氣,不舍地把溫惠放開了去。“好吧,你累了一天,是該早些回去休息的。不過阿惠,咱們早些把婚期定下來,這樣就沒此煩惱了,多見一會兒都要偷偷摸摸的,這算什麽。”

“你急什麽,我還能跑了不成,等我把這一季忙完咱們再好好商議,到時候把你母親也接來,好不好?”溫惠知道,梁品入獄的兩年裏,他的母親並不好過,兒子的大事自然也該讓她來一趟。

溫惠什麽都為他考慮上了,能得這樣一個人,梁品還求別的什麽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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