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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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成
州府要糧, 溫惠打算親自去城外的莊子上走一趟,順便把在燕嶺湖上所用的一並清點清楚。
“阿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溫惠正要上馬車, 溫束楚追出來把她叫住了。
“姐你怎麽來了?我準備去莊子上清點儲糧。”
那日溫束楚沒有和陳家的人一起走,說是要待到娘的忌日之後, 溫惠不疑有他,只以為女孩兒在外面受了委屈都會想娘親。
“我知道, 我跟你一起去。”
跑了兩步溫束楚有些喘氣, 暗想身子是比不得以前在家的時候了,那時圍著溫府跑一圈都不帶累的。
“莊子離得不算近,一來二去怪熱的, 姐你好不容易清凈了就歇幾天,我晚上就回來。”
“我一個人待著沒人跟我說話怪冷清的,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莊子上我好多年都沒去過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去看看。”溫束楚也不等溫惠答應,一個跨步就自己上了馬車。
“莊子上還是老樣子, 只是人不一樣了, 馬叔馬嬸都過世了,勝子娶了媳婦兒, 巧杏嫁了人, 生的小子都到處跑了。”
溫惠在馬車上一直跟溫束楚說著這些年家裏和吳州的變化,聽得溫束楚時時感慨。
“巧杏兒都嫁人了?我上回去莊子的時候看著她還小呢。”
“可不是嘛,有時想想日子過得真快。”
溫惠心不在焉地跟溫束楚搭著話, 時不時把簾子拉開看看出城門的隊排到哪裏了, 若是早知道出城門這般慢,她就該早些從家裏出發, 再耽擱些時辰當天可就趕不回來了。
溫束楚看出了溫惠的急躁,也跟溫惠一樣納悶兒今日為何等了這麽久。
“今日是何特別的日子嗎?出城的人怎麽這麽多?”
溫惠搖頭答:“不是,是查得嚴了,姐你看前邊,麻袋裏的東西都要解開看呢。”
溫束楚順著溫惠所指的方向一看,果真每個進出城的人都要被仔仔細細盤查。“旱時怕流民作亂,進城查嚴些也就是了,為何出城也要查這麽嚴?”
“搞不明白,估計吳州城裏有東西見不得天吧,就知道折騰咱們這些人。”
溫惠自小急煩的時候說話就沖,溫束楚根本沒把她的話往心裏去,自然也不會琢磨其間有什麽深意。
好容易馬車到城門口了,紅菱下馬車熟練地往那兵卒手裏塞了一錠銀子,笑說:“天兒熱,軍爺自去買些涼茶消暑。”
溫家做生意,進出城頻繁,平日裏一直都有跟城門守衛打點,關系很是不錯,大多都認得溫家的人。
兵卒笑著接下,拉家常似地隨口打著招呼:“紅菱姑娘等久了吧,上頭盯得緊,我們也不敢怠慢。”
“軍爺們照規矩辦事,我們曉得的。我們家姑娘去莊子上一趟,軍爺要上馬車查嗎?”
上頭只說要細細查看各商戶進出的貨物,兵卒見溫家就一架馬車,既沒跟人也沒跟貨,握著手裏沈甸甸的銀子,一揮手說:“哪兒用得著,走吧。”
出城耽擱了不少時辰,路上就趕得格外快些,到了莊子上又是清糧又是點貨,姐妹二人忙得連軸轉,忙完之後吃了兩盞茶又到該走的時候了。
“彤嬸,這時節莊子上的事就麻煩你多上點心,過兩天我再調些人手過來幫襯幫襯。”臨上馬車,溫惠還在給管莊子的人交代。
“姑娘客氣了,從失火之後我就盯得緊了,生怕再有疏漏,姑娘沒怪罪我是姑娘心善,這會子多上心更是應該。”
回話的是個中年婦人,身上打整得一絲不茍,大熱的天應付溫家姐妹這麽久都不見狼狽之色,一看就是個幹練人。
“那行,彤嬸回去吧。”
紅菱上前替溫惠打馬車簾,簾子一揭,空馬車裏直直地躺著一個人,嚇得紅菱連退兩步,把溫惠和溫束楚護在身後。
“林子,上去看看怎麽回事?”
莊子裏的人見狀警惕了起來,可不能當著溫惠的面再出什麽事,一撥跑去找人手,一撥把馬車圍了起來。
鄒林從車架子裏抽了一把刀拿在手裏,登上馬車慢慢靠近躺在車板上的人,一股血腥氣鉆進他的鼻子裏,讓他下意識地把手裏的刀握緊了,心裏想著如果這人亂動他立馬就給上一刀。然而想象中的場景並沒發生,鄒林把頭一探,一看臉竟是個熟面孔。
“孫當家?孫當家你怎麽啦?”
溫惠聽見湊上前去看,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青衣幫的大當家、吳桑的養父孫成。只見孫成躺在馬車裏沒有意識,臟兮兮的衣服上幹涸的血痕清晰可見。
“孫叔?孫叔?”
溫惠叫了兩聲仍沒見孫成反應,立刻吩咐道:“林子,把孫叔背回莊子上去,彤嬸快去叫大夫。”
鄒林挪動之間,孫成閉著的眼皮動了動,有氣無力地叫了聲“溫姑娘”。
溫惠見人還能說話,稍稍放心了些,問道:“孫叔,桑桑不是說你出遠門辦事了嗎?這是怎麽回事?其他人了?”
孫成似乎是沒有力氣回答溫惠的問題,只搖頭一直重覆著:“帶我回城裏……回城裏……”
“孫叔,你傷得很重,我讓人去叫大夫了,先給你看看傷,你這個樣子只怕不適合馬車顛簸。”
鄒林已經把孫成背了起來,許是牽到傷處吃了痛,孫成清醒了幾分,擡起眼皮露出通紅的眼仁,伸手一把握在了溫惠的手腕上,力道之大讓溫惠有些吃痛。
“沒時間了,帶我回城裏,我要見梁大人。”
一匹馬先於溫家的馬車離開了莊子,飛奔向了吳州城。孫成躺在馬車車板上倒不至於顯擠,只不過裏面都是姑娘家,有些不好放腳。一路上,溫惠問的事孫成大多不肯開口,只說有人在追殺他,讓她們小心,還有就是一直重覆著要見梁品。
孫成本來是個壯實的漢子,今日見了竟縮了好幾圈,臉頰和眼窩都凹了下去,有些油盡燈枯之相,溫惠十分擔心他能不能撐回吳州城裏。進城的隊伍比出城時排得還要長,溫惠直接讓紅菱拿了一袋銀子下去,看看能不能通融讓溫家馬車先過。
馬車的窗沿被人敲了敲,溫惠以為是紅菱回來了,掀開簾子之後卻發現是個男人面孔,手不著痕跡往回縮了一些,遮住馬車內的境況。
“聽人說溫姑娘著急進城,可是遇著什麽事了?”
男人一張圓臉泛著油光,一笑就瞇起來的眼睛一直往馬車裏面掃。
這個人溫惠不陌生,常跟在閔於煥左右,聽閔於煥叫他岑先生。而紅菱站在他後面,姿態有些拘謹,拿下馬車的銀袋子還攥在手上,溫惠一時間有些弄不清楚這位岑先生究竟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找事的。於是喚了一聲:“岑先生?”
“沒錯溫姑娘,在下岑立乾,在閔巡察手底下做事。聽溫姑娘的丫頭說溫姑娘著急進城,想通融一下,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岑立乾這番話顯得甚是熱心,但卻讓溫惠生出了幾分防備。這個人特地在她面前提起了閔於煥,似乎是想通過閔於煥來向溫惠表明自己沒有惡意,可她卻沒有在閔於煥那裏聽過這個人的半點故事,說明他和閔於煥的關系沒有那麽好,再t換個角度想閔家的人又怎麽會對她有好心呢?
“無甚大事,就是路上太熱似是有些中暑乏力,怎好意思勞得岑先生親自過問。”
“我恰好在城門附近巡查,溫姑娘是我們家大郎君的朋友,我若袖手旁觀,大郎君該責備我了。”
岑立乾還是那副笑瞇瞇的神情,浮腫的眼泡一瞇都看不見黑眼仁,但溫惠就是覺得從那裏面投向她的目光讓人發瘆。
“這樣吧溫姑娘,你下來讓我們的人上去看一眼馬車,完事之後直接把你送進城去。本來直接放你進去就成,怕就怕這會兒人多不能服眾。”
溫惠隱隱覺得這事跟孫成有關,哪裏敢下馬車,裝出一副虛弱無力之態問:“倒不是我不願配合,可我實在身上難受得很提不上力,想問問岑先生為何出城門的時候都不查馬車,這會兒進城的時候就要查了?”
“中午有人來報說在吳州城門附近發現了逃犯行蹤,故對進出城的所有人都要逐一排查。”岑立乾解釋道。
“逃犯?什麽逃犯?”溫惠心裏一緊,覺得岑立乾說的就是孫成。
“這個人殺害了禦史臺派下來辦事的人,說來溫姑娘估計認識,就是鄭崇鄭令史。”岑立乾說完嘴角牽起了一絲不尋常的笑意,等待著溫惠的反應,可遲遲沒有等來溫惠神色上的破綻。
只見溫惠滿臉震驚,伸手捂住心口,不可置信地說:“鄭大人?他死了?怎麽會呢?”
岑立乾見溫惠揣著明白裝糊塗,心裏冷笑,面上卻沒表現半分,他敢肯定溫惠的馬車上有貓膩。
“所以說溫姑娘,不是我不近人情,若是放跑了逃犯這罪過你我都擔待不起。”
“那岑先生是懷疑那逃犯在我馬車上?”
鄭崇明明是閔家害死的,現如今卻搖身一變卻成了孫成的罪過,溫惠不知道這些人又在玩什麽花招,但指定不是什麽好事。
“溫姑娘誤會了,你看人人要檢查,若獨獨漏了溫姑娘到時候再出了問題……溫姑娘莫要讓我們為難才是。”岑立乾頓了頓繼續道:“我們這些都是男人,掀了溫姑娘的簾子傳出去不好,溫姑娘還是自己下來吧。”
岑立乾仍是帶著笑,可言語間再沒了商量退讓的意思,溫惠覺得若自己再不動一動,這個人只怕要帶著那瘆人的笑意讓人把她拽出去了。
“你去,把你們家主子扶下來,溫姑娘不舒服可別摔著了。”岑立乾指著紅菱,居高臨下地吩咐著。
見溫惠站定,岑立乾一揮手,身後幾個人就站了出來,要去搜查溫家的馬車,不過去路卻被人給擋住了。
看到溫惠的動作,岑立乾問道:“溫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馬車裏有些……有些不太方便。”
“馬車裏有什麽不方便的?”岑立乾笑著環顧了一下四周,不懷好意地說:“難道溫姑娘的馬車裏……藏了人?”
岑立乾的話非常微妙,人可以是犯人,也可以是男人,對於識得溫家的人來說顯然後者更讓他們好奇,漸漸有人圍攏來看熱鬧。
“確實是有人。”溫惠承認了。
“那溫姑娘更該讓開了,不然被誤會成逃犯同黨可就麻煩了。”岑立乾見溫惠猶豫,也不待人點頭,示意他的人直接上。
“等一下,要搜查也可以,岑先生讓這些人散開些。我沒說不給看,只是有些不太方便。”溫惠再次伸手把人攔住了。
岑立乾見溫惠態度堅決,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慢悠悠地說:“溫姑娘這個樣子,可一點也不像暑熱無力的樣子。”
正當二人僵持不下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馬背上的人身形如松,溫惠看見之後暗暗松了一口氣。
岑立乾回頭一看變了臉色,早知道就不去顧及溫惠跟閔於煥的交情,不跟她費這些口舌,轉頭似笑非笑陰惻惻地對溫惠說:“我還是小瞧了溫姑娘啊。”
“喲,梁刺史怎麽來了?”轉向梁品時,岑立乾的臉上又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
“我聽說城門擁堵,來看看是怎麽回事,不過岑先生怎麽會在這裏?” 梁品的視線從溫惠處收回,翻身下馬,走到岑立乾身前,語氣並不客氣。
“這些天時常有流民湧入,我時不時來盯幾眼。”
“城防巡視是州府的職責,岑先生擅自施壓,致使百姓暑熱之下出城入城候時良久,城門擁堵不堪,是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治旱巡察使恐怕管不到這上邊來吧。”
梁品就差說出“多管閑事”這四個字了,他怎麽會不知道盯流民是假的,盯他才是真的呢。
“這不是梁刺史平日太忙了麽,若是梁刺史顧得上,又怎麽需要我來出馬?”這話間接在說梁品失職。
“需要岑先生出馬做何事?岑先生大可以跟閔於煥一樣在房裏躲陰涼,試試看沒你幫忙這城門會不會出事。”說完也不看岑立乾,轉頭吩咐:“叫人把關卡撤了,按尋常查驗即可。”
岑立乾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話似的,輕笑一聲說:“梁刺史不會認為他們會聽你的而不聽我的吧?”
“岑先生只管看堵著的人散不散。”
“你們聽我的還是聽牟震的?老子一招一式把你們帶出來,回去躺了兩天就不認識老子了?少廢話,讓你們在太陽底下曬一下午,看你們受不受得住!”
姜宗輝的大嗓門隔著老遠都傳了過來,緊接著又是“咣當”一聲,竟是一腳把立在城門口的拒馬給踢開了。
岑立乾的臉上又黑了幾分,他早就跟閔於煥說過姜宗輝這個人留不得,可閔於煥非是不聽。
“那這裏又是怎麽回事?岑先生跟溫姑娘起了爭執?”解決了城門的事情,這下梁品可以心無旁騖了。
“梁刺史難道不知道?我還以為梁刺史就是為溫姑娘來的呢。”岑立乾沒有從梁品那裏討到好,笑也裝不出來了,開始陰陽怪氣起來。
“岑先生說要抓殺害鄭崇鄭大人的逃犯,懷疑那逃犯被我藏在了馬車裏。”溫惠告狀似地插話,孫成可沒多少時間再耽擱下去了。
此話一出,梁品先是變了臉色,岑立乾也露出了不自在之態。岑立乾並不想在梁品面前提起鄭崇,覺得有些麻煩。
“殺害鄭崇的兇手找出來了?我竟不知道此事,是何人?那可得嚴查,我一定不會放過他。”梁品把最後一句咬得很重,一向溫和的人少見地帶上了恨意。
岑立乾裝作沒有聽懂梁品的話,面不改色地說:“具體身份不知,只聽說是個矮壯的人,身上有傷。”
“那如何查到的這個人就是殺害鄭崇的兇手?”
溫惠見梁品被鄭崇的事攪亂了心思,竟有想要追問下去的意思,孫成急需醫治等不了這麽久,於是心生一計,眼睛一閉往紅菱懷裏倒去。
“姑娘!你怎麽了?”紅菱扶著人,不知是假的,嚇得臉都白了。
梁品聞聲,丟下正要與他說話的岑立乾,急忙趕到溫惠身邊,從紅菱那裏接過溫惠摟在懷裏,輕輕搖著想把人喚醒。
“阿惠?阿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溫惠轉到一個堅實的懷抱後慢慢把眼睛睜開,有氣無力地說:“頭有些暈,可能是太熱了。”
說話間,她把手伸到梁品背後,輕輕掐了他一把。離開莊子之前她已經讓人快馬通知梁品,跟他說了孫成的事,但願他能懂得她的暗示。
梁品察覺到後背上的痛意方覺自己有些失態,人前已經信誓旦旦地說了跟溫惠不會再有交集,可看見她暈倒就什麽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他把溫惠交還給紅菱,說:“既然溫姑娘不適,也就別在這兒等著了,進城去吧。”
“慢著!”岑立乾出聲阻止,說:“我要檢查溫家的馬車,溫惠一直推拒,要說這馬車沒問題我是不信的,今天不把馬車簾子掀開讓我看看,我是不會放人走的。”
“是嗎?溫家的馬車有什麽問題?若真如岑先生所說藏了逃犯,那不如我們來聊聊鄭崇是怎死的。”梁品與岑立乾針鋒相對。
“我要攔人不需要理由。”岑立乾這時也露出了真面目,閔於煥說他是毒蛇一點都沒有錯。
“那就看你今天攔不攔得住了。”
雙方的陣勢劍拔弩張,誰都沒有要退讓的意思,梁品身邊的人審時度勢,正在猶豫要不要去叫姜宗輝的時候,溫家馬車裏面傳出了動靜。
“阿惠,把簾子拉開吧,不要t為了我得罪各位大人。”這是溫束楚的聲音。
岑立乾側頭看了一眼城守,這些人跟他說出城門時溫家馬車裏只有溫惠和她的丫頭。
溫惠裝作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岑立乾,半晌才說:“馬車裏是我姐姐,吳州的人都知道,我姐姐不似我一樣在外邊拋頭露面,所以還請岑先生讓不相幹的人回避回避。”
待圍著的人散了之後,溫惠拉開馬車的簾子,岑立乾上前一看,一個女子橫躺在車座上,從腹部到腿上蓋著女子的披帛,由於披帛窄而長,側邊大團絲帛堆在車板上,可又卻遮不住小腿以下,露出的裙腳沾著一塊塊鮮紅的血痕,一股血腥之氣同時鉆進了岑立乾的鼻子。
“不是我不肯下馬車拜見各位大人,實在是身子不方便,大人莫要誤會我妹妹窩藏什麽逃犯,她完全是為我著想才要遮掩的。如今我妹妹被人誤會,我也不要什麽臉面了,照實跟各位大人說了吧。大人知道,女子生產之後易患隱疾,從寧州到吳州車馬勞頓之後我的下紅之癥便發了,回家養了一段日子之後我以為好了,今日便跟著妹妹出門,未曾想之前根本就沒有養好,路上血崩不止,妹妹心疼我,這才急著想回府。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下來,大人再好好查查。”
說著,溫束楚掀起披帛就要起來,露出一溜的血痕。
“好了好了,別下來了。”岑立乾極信鬼神運勢,覺得從女人身下流出來的血不幹凈,避之不及地後退幾步生怕沾上了。轉頭面無表情地對溫惠說:“溫姑娘早些說不就得了,費這麽大周折。”說完竟也不看梁品,轉身就走,卻被梁品叫住。
“岑先生抓到殺害鄭崇的逃犯一定知會我一聲,我還等著給他報仇呢。”
“哦?梁刺史打算怎麽報?”岑立乾回頭。
“岑先生可以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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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府要糧, 溫惠打算親自去城外的莊子上走一趟,順便把在燕嶺湖上所用的一並清點清楚。
“阿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溫惠正要上馬車, 溫束楚追出來把她叫住了。
“姐你怎麽來了?我準備去莊子上清點儲糧。”
那日溫束楚沒有和陳家的人一起走,說是要待到娘的忌日之後, 溫惠不疑有他,只以為女孩兒在外面受了委屈都會想娘親。
“我知道, 我跟你一起去。”
跑了兩步溫束楚有些喘氣, 暗想身子是比不得以前在家的時候了,那時圍著溫府跑一圈都不帶累的。
“莊子離得不算近,一來二去怪熱的, 姐你好不容易清凈了就歇幾天,我晚上就回來。”
“我一個人待著沒人跟我說話怪冷清的,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莊子上我好多年都沒去過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去看看。”溫束楚也不等溫惠答應,一個跨步就自己上了馬車。
“莊子上還是老樣子, 只是人不一樣了, 馬叔馬嬸都過世了,勝子娶了媳婦兒, 巧杏嫁了人, 生的小子都到處跑了。”
溫惠在馬車上一直跟溫束楚說著這些年家裏和吳州的變化,聽得溫束楚時時感慨。
“巧杏兒都嫁人了?我上回去莊子的時候看著她還小呢。”
“可不是嘛,有時想想日子過得真快。”
溫惠心不在焉地跟溫束楚搭著話, 時不時把簾子拉開看看出城門的隊排到哪裏了, 若是早知道出城門這般慢,她就該早些從家裏出發, 再耽擱些時辰當天可就趕不回來了。
溫束楚看出了溫惠的急躁,也跟溫惠一樣納悶兒今日為何等了這麽久。
“今日是何特別的日子嗎?出城的人怎麽這麽多?”
溫惠搖頭答:“不是,是查得嚴了,姐你看前邊,麻袋裏的東西都要解開看呢。”
溫束楚順著溫惠所指的方向一看,果真每個進出城的人都要被仔仔細細盤查。“旱時怕流民作亂,進城查嚴些也就是了,為何出城也要查這麽嚴?”
“搞不明白,估計吳州城裏有東西見不得天吧,就知道折騰咱們這些人。”
溫惠自小急煩的時候說話就沖,溫束楚根本沒把她的話往心裏去,自然也不會琢磨其間有什麽深意。
好容易馬車到城門口了,紅菱下馬車熟練地往那兵卒手裏塞了一錠銀子,笑說:“天兒熱,軍爺自去買些涼茶消暑。”
溫家做生意,進出城頻繁,平日裏一直都有跟城門守衛打點,關系很是不錯,大多都認得溫家的人。
兵卒笑著接下,拉家常似地隨口打著招呼:“紅菱姑娘等久了吧,上頭盯得緊,我們也不敢怠慢。”
“軍爺們照規矩辦事,我們曉得的。我們家姑娘去莊子上一趟,軍爺要上馬車查嗎?”
上頭只說要細細查看各商戶進出的貨物,兵卒見溫家就一架馬車,既沒跟人也沒跟貨,握著手裏沈甸甸的銀子,一揮手說:“哪兒用得著,走吧。”
出城耽擱了不少時辰,路上就趕得格外快些,到了莊子上又是清糧又是點貨,姐妹二人忙得連軸轉,忙完之後吃了兩盞茶又到該走的時候了。
“彤嬸,這時節莊子上的事就麻煩你多上點心,過兩天我再調些人手過來幫襯幫襯。”臨上馬車,溫惠還在給管莊子的人交代。
“姑娘客氣了,從失火之後我就盯得緊了,生怕再有疏漏,姑娘沒怪罪我是姑娘心善,這會子多上心更是應該。”
回話的是個中年婦人,身上打整得一絲不茍,大熱的天應付溫家姐妹這麽久都不見狼狽之色,一看就是個幹練人。
“那行,彤嬸回去吧。”
紅菱上前替溫惠打馬車簾,簾子一揭,空馬車裏直直地躺著一個人,嚇得紅菱連退兩步,把溫惠和溫束楚護在身後。
“林子,上去看看怎麽回事?”
莊子裏的人見狀警惕了起來,可不能當著溫惠的面再出什麽事,一撥跑去找人手,一撥把馬車圍了起來。
鄒林從車架子裏抽了一把刀拿在手裏,登上馬車慢慢靠近躺在車板上的人,一股血腥氣鉆進他的鼻子裏,讓他下意識地把手裏的刀握緊了,心裏想著如果這人亂動他立馬就給上一刀。然而想象中的場景並沒發生,鄒林把頭一探,一看臉竟是個熟面孔。
“孫當家?孫當家你怎麽啦?”
溫惠聽見湊上前去看,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青衣幫的大當家、吳桑的養父孫成。只見孫成躺在馬車裏沒有意識,臟兮兮的衣服上幹涸的血痕清晰可見。
“孫叔?孫叔?”
溫惠叫了兩聲仍沒見孫成反應,立刻吩咐道:“林子,把孫叔背回莊子上去,彤嬸快去叫大夫。”
鄒林挪動之間,孫成閉著的眼皮動了動,有氣無力地叫了聲“溫姑娘”。
溫惠見人還能說話,稍稍放心了些,問道:“孫叔,桑桑不是說你出遠門辦事了嗎?這是怎麽回事?其他人了?”
孫成似乎是沒有力氣回答溫惠的問題,只搖頭一直重覆著:“帶我回城裏……回城裏……”
“孫叔,你傷得很重,我讓人去叫大夫了,先給你看看傷,你這個樣子只怕不適合馬車顛簸。”
鄒林已經把孫成背了起來,許是牽到傷處吃了痛,孫成清醒了幾分,擡起眼皮露出通紅的眼仁,伸手一把握在了溫惠的手腕上,力道之大讓溫惠有些吃痛。
“沒時間了,帶我回城裏,我要見梁大人。”
一匹馬先於溫家的馬車離開了莊子,飛奔向了吳州城。孫成躺在馬車車板上倒不至於顯擠,只不過裏面都是姑娘家,有些不好放腳。一路上,溫惠問的事孫成大多不肯開口,只說有人在追殺他,讓她們小心,還有就是一直重覆著要見梁品。
孫成本來是個壯實的漢子,今日見了竟縮了好幾圈,臉頰和眼窩都凹了下去,有些油盡燈枯之相,溫惠十分擔心他能不能撐回吳州城裏。進城的隊伍比出城時排得還要長,溫惠直接讓紅菱拿了一袋銀子下去,看看能不能通融讓溫家馬車先過。
馬車的窗沿被人敲了敲,溫惠以為是紅菱回來了,掀開簾子之後卻發現是個男人面孔,手不著痕跡往回縮了一些,遮住馬車內的境況。
“聽人說溫姑娘著急進城,可是遇著什麽事了?”
男人一張圓臉泛著油光,一笑就瞇起來的眼睛一直往馬車裏面掃。
這個人溫惠不陌生,常跟在閔於煥左右,聽閔於煥叫他岑先生。而紅菱站在他後面,姿態有些拘謹,拿下馬車的銀袋子還攥在手上,溫惠一時間有些弄不清楚這位岑先生究竟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找事的。於是喚了一聲:“岑先生?”
“沒錯溫姑娘,在下岑立乾,在閔巡察手底下做事。聽溫姑娘的丫頭說溫姑娘著急進城,想通融一下,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岑立乾這番話顯得甚是熱心,但卻讓溫惠生出了幾分防備。這個人特地在她面前提起了閔於煥,似乎是想通過閔於煥來向溫惠表明自己沒有惡意,可她卻沒有在閔於煥那裏聽過這個人的半點故事,說明他和閔於煥的關系沒有那麽好,再t換個角度想閔家的人又怎麽會對她有好心呢?
“無甚大事,就是路上太熱似是有些中暑乏力,怎好意思勞得岑先生親自過問。”
“我恰好在城門附近巡查,溫姑娘是我們家大郎君的朋友,我若袖手旁觀,大郎君該責備我了。”
岑立乾還是那副笑瞇瞇的神情,浮腫的眼泡一瞇都看不見黑眼仁,但溫惠就是覺得從那裏面投向她的目光讓人發瘆。
“這樣吧溫姑娘,你下來讓我們的人上去看一眼馬車,完事之後直接把你送進城去。本來直接放你進去就成,怕就怕這會兒人多不能服眾。”
溫惠隱隱覺得這事跟孫成有關,哪裏敢下馬車,裝出一副虛弱無力之態問:“倒不是我不願配合,可我實在身上難受得很提不上力,想問問岑先生為何出城門的時候都不查馬車,這會兒進城的時候就要查了?”
“中午有人來報說在吳州城門附近發現了逃犯行蹤,故對進出城的所有人都要逐一排查。”岑立乾解釋道。
“逃犯?什麽逃犯?”溫惠心裏一緊,覺得岑立乾說的就是孫成。
“這個人殺害了禦史臺派下來辦事的人,說來溫姑娘估計認識,就是鄭崇鄭令史。”岑立乾說完嘴角牽起了一絲不尋常的笑意,等待著溫惠的反應,可遲遲沒有等來溫惠神色上的破綻。
只見溫惠滿臉震驚,伸手捂住心口,不可置信地說:“鄭大人?他死了?怎麽會呢?”
岑立乾見溫惠揣著明白裝糊塗,心裏冷笑,面上卻沒表現半分,他敢肯定溫惠的馬車上有貓膩。
“所以說溫姑娘,不是我不近人情,若是放跑了逃犯這罪過你我都擔待不起。”
“那岑先生是懷疑那逃犯在我馬車上?”
鄭崇明明是閔家害死的,現如今卻搖身一變卻成了孫成的罪過,溫惠不知道這些人又在玩什麽花招,但指定不是什麽好事。
“溫姑娘誤會了,你看人人要檢查,若獨獨漏了溫姑娘到時候再出了問題……溫姑娘莫要讓我們為難才是。”岑立乾頓了頓繼續道:“我們這些都是男人,掀了溫姑娘的簾子傳出去不好,溫姑娘還是自己下來吧。”
岑立乾仍是帶著笑,可言語間再沒了商量退讓的意思,溫惠覺得若自己再不動一動,這個人只怕要帶著那瘆人的笑意讓人把她拽出去了。
“你去,把你們家主子扶下來,溫姑娘不舒服可別摔著了。”岑立乾指著紅菱,居高臨下地吩咐著。
見溫惠站定,岑立乾一揮手,身後幾個人就站了出來,要去搜查溫家的馬車,不過去路卻被人給擋住了。
看到溫惠的動作,岑立乾問道:“溫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馬車裏有些……有些不太方便。”
“馬車裏有什麽不方便的?”岑立乾笑著環顧了一下四周,不懷好意地說:“難道溫姑娘的馬車裏……藏了人?”
岑立乾的話非常微妙,人可以是犯人,也可以是男人,對於識得溫家的人來說顯然後者更讓他們好奇,漸漸有人圍攏來看熱鬧。
“確實是有人。”溫惠承認了。
“那溫姑娘更該讓開了,不然被誤會成逃犯同黨可就麻煩了。”岑立乾見溫惠猶豫,也不待人點頭,示意他的人直接上。
“等一下,要搜查也可以,岑先生讓這些人散開些。我沒說不給看,只是有些不太方便。”溫惠再次伸手把人攔住了。
岑立乾見溫惠態度堅決,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慢悠悠地說:“溫姑娘這個樣子,可一點也不像暑熱無力的樣子。”
正當二人僵持不下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馬背上的人身形如松,溫惠看見之後暗暗松了一口氣。
岑立乾回頭一看變了臉色,早知道就不去顧及溫惠跟閔於煥的交情,不跟她費這些口舌,轉頭似笑非笑陰惻惻地對溫惠說:“我還是小瞧了溫姑娘啊。”
“喲,梁刺史怎麽來了?”轉向梁品時,岑立乾的臉上又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
“我聽說城門擁堵,來看看是怎麽回事,不過岑先生怎麽會在這裏?” 梁品的視線從溫惠處收回,翻身下馬,走到岑立乾身前,語氣並不客氣。
“這些天時常有流民湧入,我時不時來盯幾眼。”
“城防巡視是州府的職責,岑先生擅自施壓,致使百姓暑熱之下出城入城候時良久,城門擁堵不堪,是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治旱巡察使恐怕管不到這上邊來吧。”
梁品就差說出“多管閑事”這四個字了,他怎麽會不知道盯流民是假的,盯他才是真的呢。
“這不是梁刺史平日太忙了麽,若是梁刺史顧得上,又怎麽需要我來出馬?”這話間接在說梁品失職。
“需要岑先生出馬做何事?岑先生大可以跟閔於煥一樣在房裏躲陰涼,試試看沒你幫忙這城門會不會出事。”說完也不看岑立乾,轉頭吩咐:“叫人把關卡撤了,按尋常查驗即可。”
岑立乾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話似的,輕笑一聲說:“梁刺史不會認為他們會聽你的而不聽我的吧?”
“岑先生只管看堵著的人散不散。”
“你們聽我的還是聽牟震的?老子一招一式把你們帶出來,回去躺了兩天就不認識老子了?少廢話,讓你們在太陽底下曬一下午,看你們受不受得住!”
姜宗輝的大嗓門隔著老遠都傳了過來,緊接著又是“咣當”一聲,竟是一腳把立在城門口的拒馬給踢開了。
岑立乾的臉上又黑了幾分,他早就跟閔於煥說過姜宗輝這個人留不得,可閔於煥非是不聽。
“那這裏又是怎麽回事?岑先生跟溫姑娘起了爭執?”解決了城門的事情,這下梁品可以心無旁騖了。
“梁刺史難道不知道?我還以為梁刺史就是為溫姑娘來的呢。”岑立乾沒有從梁品那裏討到好,笑也裝不出來了,開始陰陽怪氣起來。
“岑先生說要抓殺害鄭崇鄭大人的逃犯,懷疑那逃犯被我藏在了馬車裏。”溫惠告狀似地插話,孫成可沒多少時間再耽擱下去了。
此話一出,梁品先是變了臉色,岑立乾也露出了不自在之態。岑立乾並不想在梁品面前提起鄭崇,覺得有些麻煩。
“殺害鄭崇的兇手找出來了?我竟不知道此事,是何人?那可得嚴查,我一定不會放過他。”梁品把最後一句咬得很重,一向溫和的人少見地帶上了恨意。
岑立乾裝作沒有聽懂梁品的話,面不改色地說:“具體身份不知,只聽說是個矮壯的人,身上有傷。”
“那如何查到的這個人就是殺害鄭崇的兇手?”
溫惠見梁品被鄭崇的事攪亂了心思,竟有想要追問下去的意思,孫成急需醫治等不了這麽久,於是心生一計,眼睛一閉往紅菱懷裏倒去。
“姑娘!你怎麽了?”紅菱扶著人,不知是假的,嚇得臉都白了。
梁品聞聲,丟下正要與他說話的岑立乾,急忙趕到溫惠身邊,從紅菱那裏接過溫惠摟在懷裏,輕輕搖著想把人喚醒。
“阿惠?阿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溫惠轉到一個堅實的懷抱後慢慢把眼睛睜開,有氣無力地說:“頭有些暈,可能是太熱了。”
說話間,她把手伸到梁品背後,輕輕掐了他一把。離開莊子之前她已經讓人快馬通知梁品,跟他說了孫成的事,但願他能懂得她的暗示。
梁品察覺到後背上的痛意方覺自己有些失態,人前已經信誓旦旦地說了跟溫惠不會再有交集,可看見她暈倒就什麽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他把溫惠交還給紅菱,說:“既然溫姑娘不適,也就別在這兒等著了,進城去吧。”
“慢著!”岑立乾出聲阻止,說:“我要檢查溫家的馬車,溫惠一直推拒,要說這馬車沒問題我是不信的,今天不把馬車簾子掀開讓我看看,我是不會放人走的。”
“是嗎?溫家的馬車有什麽問題?若真如岑先生所說藏了逃犯,那不如我們來聊聊鄭崇是怎死的。”梁品與岑立乾針鋒相對。
“我要攔人不需要理由。”岑立乾這時也露出了真面目,閔於煥說他是毒蛇一點都沒有錯。
“那就看你今天攔不攔得住了。”
雙方的陣勢劍拔弩張,誰都沒有要退讓的意思,梁品身邊的人審時度勢,正在猶豫要不要去叫姜宗輝的時候,溫家馬車裏面傳出了動靜。
“阿惠,把簾子拉開吧,不要t為了我得罪各位大人。”這是溫束楚的聲音。
岑立乾側頭看了一眼城守,這些人跟他說出城門時溫家馬車裏只有溫惠和她的丫頭。
溫惠裝作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岑立乾,半晌才說:“馬車裏是我姐姐,吳州的人都知道,我姐姐不似我一樣在外邊拋頭露面,所以還請岑先生讓不相幹的人回避回避。”
待圍著的人散了之後,溫惠拉開馬車的簾子,岑立乾上前一看,一個女子橫躺在車座上,從腹部到腿上蓋著女子的披帛,由於披帛窄而長,側邊大團絲帛堆在車板上,可又卻遮不住小腿以下,露出的裙腳沾著一塊塊鮮紅的血痕,一股血腥之氣同時鉆進了岑立乾的鼻子。
“不是我不肯下馬車拜見各位大人,實在是身子不方便,大人莫要誤會我妹妹窩藏什麽逃犯,她完全是為我著想才要遮掩的。如今我妹妹被人誤會,我也不要什麽臉面了,照實跟各位大人說了吧。大人知道,女子生產之後易患隱疾,從寧州到吳州車馬勞頓之後我的下紅之癥便發了,回家養了一段日子之後我以為好了,今日便跟著妹妹出門,未曾想之前根本就沒有養好,路上血崩不止,妹妹心疼我,這才急著想回府。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下來,大人再好好查查。”
說著,溫束楚掀起披帛就要起來,露出一溜的血痕。
“好了好了,別下來了。”岑立乾極信鬼神運勢,覺得從女人身下流出來的血不幹凈,避之不及地後退幾步生怕沾上了。轉頭面無表情地對溫惠說:“溫姑娘早些說不就得了,費這麽大周折。”說完竟也不看梁品,轉身就走,卻被梁品叫住。
“岑先生抓到殺害鄭崇的逃犯一定知會我一聲,我還等著給他報仇呢。”
“哦?梁刺史打算怎麽報?”岑立乾回頭。
“岑先生可以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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