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雲行

關燈
雲行

“怎麽了?”溫惠見秦留芳看著雲行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禁出聲問。

秦留芳想說“沒事”,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你不覺得太湊巧了嗎?”

“什麽湊巧?”秦留芳在溫惠面前總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很少見他這般凝重,有些意外。

“昨天剛出了事,這個人就進到了你們家,緊接著又找上了我,難道不湊巧嗎?”

溫惠回憶了一遍雲行這兩天的言行舉止,沒覺得有什麽可疑之處。

“可是方才雲行的解釋也沒有什麽不妥,你今日上午是察覺到了什麽?”

秦留芳搖搖頭。

“倒也沒有,說起來還是他去找了衙役,幫我解圍了。”

“對呀,今日有人上溫府門口鬧事,也是他給我爹出主意把這事給化解了,不然不知得鬧成什麽樣子。”溫惠見秦留芳仍舊鎖著眉頭,接著問:“你還是覺得不對勁兒?”

“這位雲郎君一出現,就接二連三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你不覺得有問題?”

溫惠聽秦留芳這麽一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方才那人消失的方向。

“你是說他與這些事情有關?可這些事上也看不出什麽關聯。”

秦留芳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本就是一個謹慎的人,他所說的t這些只是他的直覺,無憑無據。

“可他的目的是什麽?他是個外鄉人,又是從北方來的,溫家在北方沒有經營,又會和什麽人結梁子呢?”

溫惠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溫家可能的對頭,可想不出誰會派這麽一個人過來。

這也是秦留芳想不通的地方,他開始以為這個人是來試探他的,可為何又出現在溫府?看上去還與溫惠關系不錯。秦留芳不經意擡頭,見溫惠狐疑地打量著自己,遞給溫惠一個疑惑的眼神。

“秦留芳,你不會在外邊跟誰結了什麽梁子,別人找到我這裏來了吧?你欠人錢了?”

秦留芳擺出一副冤枉的神情,連說:“哪兒能啊!你見他跟溫府的人打聽我了嗎?”

溫惠搖了搖頭。

“那就是了,你可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怕。”

溫惠把眼神從秦留芳身上收了回來,她之所以這麽說也是因為秦留芳的身份對她來說始終是個謎團。同樣是個突然出現的外鄉人,雲行交代了他的來處去處,而秦留芳卻一直不肯吐露半個字。

“想什麽呢?”他見溫惠突然就沈思了起來,以為她想到什麽了。

“就你跟我說的這些話唄,我在回憶有沒有什麽沒註意到的地方。”

“你也不用太過憂心,這些都是我的猜測,雲行所說暫時也沒有什麽漏洞,只是凡事多留個心眼兒也不是什麽壞事。”

秦留芳見溫惠愁眉未展,知道她近日操心的事也多,便問:“要不我為你起個卦看看?”

他不能為自己起卦,可事情涉及到了溫惠,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溫惠看了一眼秦留芳,略帶猶豫地搖了搖頭。起初才救下秦留芳,知道他有算命看卦的本事後,仗著自己對他有救命之恩,便常常來找他,有什麽猶豫之事恨不得都找秦留芳算一卦。

開始秦留芳還幫她看,可突然有一天任她威逼利誘秦留芳就是不肯再看,問他為何,秦留芳便說他是修道之人,不能介入他人承負。偶爾為人排疑解惑是功德,可事事替人相看便是惡行。

“溫姑娘,你希望你所行之事都是基於自己的判斷,還是皆是所謂上天的示意呢?若結果不盡人意,你是覺得自己行事欠缺考量還是只會抱怨上天不公呢?說句實話,你這樣做只是在躲懶逃避而已,你今日在這處偷得的閑,明日在那處還得還,人活一輩子,該承擔的東西一樣都少不了。

我可以給你一個答案,但結果是對是錯卻皆由你承擔,搞砸了便告訴你命該如此,這對你公平嗎?這也就是為何別人嘴裏說出來的建議法子永遠那麽輕巧,因為承受後果的不是他自個兒。

有些主意是難拿,可是這世上誰又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呢?有的時候難的不是選擇,而是有沒有承擔後果的勇氣。溫姑娘,英勇果決你一樣都不差,不要因為我的出現就質疑你自己。”

溫惠是個聰明人,當時聽完後背便生了一層冷汗,回去之後再細想,若把自己所行之事放到別人身上,她肯定嗤之以鼻,自己做不下決定的事便去蔔卦算命,這不是懦弱這是什麽?她決不允許自己變成這樣,從那日起,她便再沒找秦留芳蔔過卦。

“不必了,若他真有什麽所圖一定會顯露出來,我留意些便是。”

秦留芳見溫惠拒絕,自然也不再多說什麽。“那好,發現了什麽知會我一聲,我先回去了。”他轉過身走了兩步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側過身欲言又止,最終開口:“你還是離他遠些,若我沒看錯,他在你身上下功夫呢!”

溫惠側頭輕笑,打趣他道:“你一個道士,懂得挺多啊!”

秦留芳無奈。

“道士不也是人?人看人有什麽看不懂的,你可別只顧著取笑我,我認真跟你說呢!”

溫惠見秦留芳露出少有的正色,也知道他是在為自己好,忙說:“好好好,知道了,誰能從我身上占到便宜?你快回吧。”

“哎對了,這幾天別開門了,等風頭過了再說。”溫惠想起了秦留芳說今天鋪子被砸了,叮囑著。

秦留芳想了一下也是,誰能從溫惠手裏討著好呢,點著頭轉身走了。

橋上只留下了溫惠一個人,從水面上吹過來的風已經帶了些涼意,很是舒服。四周氤氳夏日草木清苦的味道,她深深地吸上一口,接著再重重地吐出來,可似乎怎麽也吐不盡她心裏的濁氣。

莊子走水和織工熱死的事情還要善後,織坊裏明日也要去看看,這些年一直都是如此,事情一件連著一件,沒有一日是輕松了的。方才聽了秦留芳的告誡,仔細想想好像這個雲行身上的事確實有些巧合。有的時候巧合太多就成了刻意,少不得再去查查這個人。

溫惠撐手離開了對橋欄的倚靠,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順手再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似乎在給自己打氣。沒關系,一件件來,這些年不都是這麽過來的。

她彎腰提起了放在地上的燈籠,一個人慢慢地走了回去,孤燈倩影,消失在樹影婆娑之中。

夜深了,整個吳州城都沈靜了下來。溫府,一個黑影貼著墻無聲地移動,梁品避開值夜的人在溫府裏穿梭。他還不熟悉溫府的構造,本不該這麽貿然行動,可晚上秦留芳和溫惠會面了,不知道會對溫惠說些什麽,但極有可能會提起自己。在溫惠起疑之前,他想把溫家的賬本拿到手裏。

溫府家大業大,每個院子都有人值守,他一個生人本來容易被發現,可白日裏太熱夜間涼快了就犯困,值夜的小廝婆子們大都在打著瞌睡,再加之宋秉書帶他參觀過溫府各處,梁品記性又奇好,他便順利地摸到了庫房。

庫房落了鎖,但因白日裏莊子上才走了水,守庫房的怕裏面太熱了散不出去熱氣也著了火,晚上便開著窗戶通氣。梁品繞過打瞌睡的值夜人,翻進了庫房。

溫府庫房裏裝的多是府裏常用的東西,像料子、擺件和屏風家具之類的,沒有梁品想要的東西。是了,溫惠定然不會把做生意用的生絲和糧食存在府裏,肯定是在其他地方。溫家的賬本定然也是放在溫惠身邊的,今夜梁品無功而返,看來還是只有接近溫惠才行。

因著宋秉書答應了那位死了媳婦的大娘溫惠第二日會上門,這種事情想也不用想她爹是絕對不會去的。溫惠便讓紅菱從庫房裏拿了些好料子並著些吃食,最重要的是銀錢,準備上城東頭去。

“紅菱,去把雲行叫上,就說我爹學堂走不開,我想找個熟悉昨日情況的跟我一道去。”

溫惠挑了件月白色的細紗襦裙,描了個素凈的妝,一邊收拾著一邊吩咐紅菱。

紅菱聽了倒是不明白了,問道:“姑娘,早些時候不是還讓我叫吳桑姑娘想法子去兗州打聽雲郎君嗎?這還沒打聽清楚怎麽姑娘又叫上人家了?”

“打聽是一回事,試探又是另一回事,我不接近他,怎麽知道他想幹什麽呢?”

打仗還講究個知己知彼,溫惠可不能讓自己處於被動一方。

紅菱點點頭,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可是……算了,姑娘怎麽吩咐她就怎麽做吧,於是她去到梁品的院子,轉告了溫惠的話。

溫惠出門的時候,梁品已經等在馬車旁了。

後者穿了茶白色暗繡寶花紋的袍衫,溫惠一眼認出這是她今年給宋秉書做的夏衣。那批夏衣裏屬這件料子最好,她估摸著宋秉書平日裏也不會穿,出現在旁人身上她也不意外。

梁品裝作沒有看見溫惠毫不掩飾的打量,帶著淺笑迎了上去。

“讓雲郎君久等了。”溫惠換上了笑顏,晨間的太陽照在身上已經有了熱意,但算不上強烈,映在溫惠紗裙上顯得人溫婉得像朵沐浴在陽光下的山茶。

“我也才到不久,更何況豈有讓姑娘等我的道理,溫姑娘請。”

梁品略微欠身,一只手背在身後,一只手伸向了馬車的位置,一時間竟有些反客為主的意思,但卻讓人沒有僭越之感,反而覺得此人禮數周全。

溫惠略略一頓,沒多說什麽,提裙上了馬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