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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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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杳杳

“胡嬪娘娘已經罷課月餘了, 主子。”

流雪一邊布菜,一邊將說著,“主子用這椿香花羹, 聽膳房的人說這香椿是新鮮摘的,也就這個季節吃鮮嫩些。”花羹用了新鮮雞蛋蒸過, 剛放下鮮香的味道撲鼻而來,裏頭還加了鮮火腿。

“不必管她。”赫連杳杳品了一口, “味道很好,賞。”

流雪忙點頭, “奴婢替膳房的師傅們謝主子了。”

赫連杳杳用著膳,外頭的宮女進來傳話,“娘娘, 胡嬪娘娘求見。”

流雪小意說:“主子,皇上囑咐奴婢等了,到了用膳的時候可要好好進膳,勿要過於操勞, 對身子也不好。”她們家主子娘娘格外喜歡操心,皇上忙於朝政時並不會後殿休息,她也時常忙碌到子時才歇下,便是杜皇後也沒有如此勤勉的,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收服每個人的心。

流雪眼看著,今日胡嬪不是求情就是來者不善。

何必見她呢?國事她家娘娘怎能幹涉?後宮不得幹政。

赫連杳杳不作聲, 用了會兒膳, 室內靜的宛若掉根針也能被聽見, 片刻, 她出聲,“帶去偏殿候著罷。”

小宮女聽話福身, 擡起頭便看見伺候主子用膳的流雪不善的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縮了縮脖子,只好先出去了。

等赫連杳杳用過午膳,已經過了三刻鐘時間。

流雪服侍赫連杳杳到偏殿,見她擺了擺手,只好不甘心的退出屋內。

甫一出來,流雪就擰了那小丫頭的耳朵,低低咒罵:“沒眼色的東西,沒看見主子在用膳,晚些再進去稟報不值當什麽,主子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你還不曉得?”

“進不了屋內當一等宮女是你該的,你好好反省反省罷!”

小丫頭捂著耳朵認錯,快哭出來了,只糯糯道歉,“謝姑姑指導。”

流雪看她面容真誠不似心懷怨氣,松了口氣,緩和了神色,沒好氣說:“下去用膳罷,主子賞了好些菜,去晚了仔細沒有了,這兒有我服侍。”

小丫頭立馬歡天喜地的應了。

赫連杳杳剛進去偏殿,就見到胡嬪噗通一聲朝這邊跪了下來,以頭搶地,哀聲哭泣:“皇貴妃娘娘,求您救救我父親,求您救救我父親,他年事已高,已經沒幾年活頭了啊!”

一貫驕傲不可一世的胡嬪這一跪,仿佛脊梁也彎下,弓著的腰背矮下無數,悲涼淒慘。

上首許久沒有動靜,屋內只能聽見胡嬪的哭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皇貴妃的聲音從上首輕輕傳下來,“胡嬪,你一個月的月例有多少呢?”

胡嬪抽抽噎噎,不明白皇貴妃的意思,但她回答不出,她哪裏知道自己的月例是多少,入宮為妃若只靠月例過活,怕是不夠的,她一張小臉掛著淚痕我見猶憐。

皇貴妃微微一笑,為她解惑:“從前你是妃位時,每月月例是五十兩銀子,一年下來便是三百兩。”

胡嬪似有所察覺,臉色一變,苦苦哀求,“娘娘。”

“後來你貶為嬪,每月月例是十六兩白銀,一年下來是二百兩。”

皇貴妃在柔軟的毯子上緩緩走動,“本宮亦活在這宮裏頭,自然知曉這些銀子是不大夠的。你素日裏的衣服首飾皆用的最好,吃食也比得上皇太後了,樣樣精致,一支簪子上百兩,一盤點金幾十兩…這些是五十兩銀子買不到的。更別提日常打點宮人,這不把銀子花出去哪裏來的忠仆?”

胡嬪已經將額頭貼在了地毯上,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往下砸。

“沒銀子用該如何?”皇貴妃仿佛在問胡嬪,又仿佛在自問,“妃嬪母家貼補錢糧,不算什麽稀罕事,宮裏頭有頭有臉的妃子大多都是如此,那些家世低微又不得寵的答應常在過的就苦了,每月緊巴巴過著,打點宮人的錢是沒有的,被奴才騎到頭上欺淩的也大有人在。”

“天子妃妾尚且如此,宮外的平民百姓更不用提,為了一日三餐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數,人活著,似乎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皇貴妃說著,頓了頓,轉過身子朝向胡嬪,“胡大人愛女心切,每月都送進宮大把的白銀黃金。本宮查往前的賬目,你翊坤宮光是去年一年花銷數目將近一億兩白銀。”

——“胡大人的銀子從哪兒來的啊?”

嘭的一聲,桌子被拍的震天響,皇貴妃疾斥聲幾乎響起:“你以為皇上查的只是內務府的貪汙嗎!”

胡嬪嚇得眼淚忘了掉,滿臉茫然,她呆楞楞的看著皇貴妃,喃喃自語:“我不知道啊。”

內務府再怎麽貪汙,或許都無法支撐胡嬪每年都要花一個億的數目,所以胡顯忠還有一份灰色收入,且數目龐大。

胡嬪認識到這個,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皇貴妃瞇起眼眸,捏住胡嬪的下巴。

尖銳的護甲是純金打造,鋒利冷硬,這個距離近的能讓胡嬪看見皇貴妃護甲上鐫刻的鳳凰,這是皇後才能戴的,而她居高臨下的盯著她,一如那晚她在巷中遇到純貴人,她被她狼狽罰跪,彼時她也捏著她的下巴好生的威武。

如今風水輪流轉了…

“內務府的雞蛋一顆多少錢,你曉得嗎?”

皇貴妃問。

胡嬪動了動嘴,眼睫毛顫顫巍巍的,捏緊了手不敢說話。

“十兩白銀,一顆雞蛋。”皇貴妃一字一句念,“那些答應常在,甚至連一個雞蛋都吃不起。”

皇貴妃偏頭一笑,“你真以為那些妃嬪與你爭搶皇帝的寵愛是因為心悅君主?”

這話十分駭然且大逆不道,胡嬪聽得瑟瑟發抖,又恍然發現真相一般覺得皇貴妃的話有些道理,在生存都是問題的情況下,情愛或許根本沒有意義。

所以皇貴妃舉辦的女子學堂,每月發束攸算是在另類的補貼那些妃嬪嗎?

“你待如何?怨恨皇上對你父親太過狠心?”皇貴妃反問,“如若不然,本宮準許你們合離,讓皇上放你出宮去呢?你願意?”

“不…不!!”胡嬪失聲痛哭。

說的好聽點,留在宮裏尚且有翻身餘地,父親算是沒救了,秋後問斬,可她不光有父親,還有母親,兄弟姐妹,家族老小,一族上下將近千人口。來日她得寵還能翻身,全族的指望都在她身上了,她怎能只為自己一個人而活,如此自私。

說的難聽點,胡家已經被抄家,涉及貪汙的父兄皆入獄。她出宮去能如何?沒有依靠沒有靠山,一個女子無權無勢也只是任人欺淩。

雖說她曾是天子的女人,別人輕易不敢碰,可那些膽大的想嘗嘗皇帝女人滋味的也大有人在。

那她還有活路嗎?

“你叫本宮寬恕你的父親,那誰來寬恕被餓死的百姓?!你能嗎?!”

又是一道震雷一般的利聲,聽得胡嬪心下疲累,無邊的洶湧的海潮幾乎要將她淹沒,“嬪妾言行無狀,自請領罰。”

皇貴妃盯著胡嬪的眼睛,招了招手,“來人。”

“嬪妃胡氏,言行無狀,屢屢頂撞上位,蠻橫無禮,罄竹難書!收回她的寶冊貶為常在,除任職皇室女子學堂太傅之餘,非召不得出,他人禁止探視!”

似乎變天了,周邊轟隆隆的,亦或者只是胡嬪的幻聽,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的紫宸殿,全身靠在貼身婢女身邊,腳步柔軟漂浮,踩踏在地面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而胡嬪,淚如雨下,麻木的無表情。

一邊隨行的太監,是劉公公,送胡嬪回到翊坤宮時留下說了句話:“胡常在,皇貴妃禁足您,可不光是為了懲罰,這其中的緣由,您多琢磨,不可錯了主意。”

說完劉公公就退下了。

胡常在動了動嘴角,耳邊是貼身宮女喋喋不休的咒罵,罵的無非也就是皇貴妃勢大壓人,毒婦。

胡常在翻身給了她一耳光,“蠢貨!這話也是你能議論的!”

宮女對上胡常在駭然如毒蛇一般陰狠的眼睛,嚇得險些跌坐在地上,只好不停的磕頭認錯。

她初入宮闈時就是麗妃,家父是一品重臣,自幼猖狂囂張,不知收斂為何物,入了宮更是如此,折磨打罵宮女是常有的,折辱淩辱其他妃嬪的更是家常便飯,她善妒嫉妒,其他能入了皇帝眼的女子,她通通恨得不行。

從前的純貴人沒少被她折磨,也是溫裕皇後入宮後所有人失寵了,她才略微收斂了一些些,可她心裏有氣,新入宮的每一個都被她叫去翊坤宮折磨過。

可以說,胡常在樹敵眾多,無一個較好的朋友,莊嬪從前是她的跟班,但也僅限於胡常在父親得用的時候,如今都被砍頭的砍頭,貶官的貶官,莊嬪也沒再來翊坤宮走動過。

她現在的情狀,相當於路過的一條狗都可以咬她一口,夢裏被掐死也不是沒可能。

失了勢可不就跟從前顛倒過去了?

赫連杳杳,禁足即為保護,否則無緣無故幹嘛加一句‘他人禁止探視’ 。

男人指望不上,關鍵時刻竟是被她欺辱良多的人借懲罰之名保護她,或許她也有其他的目的,可這份保護也是實打實的。

胡常在捂著臉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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