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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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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杳杳

杜皇後咬牙良久, 還是從內殿出去了。

素日裏這時候出去,殿裏總要有許多妃妾閑聊的聲音,可這時候一點動靜也無, 靜巴巴的仿佛無人一般。

宮女唱罷,那些個妃妾忙起身行禮, 無數妃妾同時屈膝矮下身子,如同積木一般垂首稱臣, 這滋味是杜皇後從前最為享受的。

無寵又如何,只要她還是皇後, 就誰也越不過她!

囂張如麗妃又如何?專寵如姜聽容也又如何?

不還是要跪下跟她請安?有什麽用呢?

杜皇後唇畔含笑,視線一一掃過,觸及左側上首著正紅色艷麗宮裝的女子頓時凝頓住。妃妾請安聲音羅罷, 皇貴妃穩穩當當的坐著,起也未起,氣定神閑的正巧抿了口茶,擡眸跟她對視上。

杜皇後擡了擡手, 示意眾人起身,溫聲道:“皇貴妃今日氣色不錯,想是身旁的人伺候妥當,很是該賞賜一番才好。”

皇貴妃渾然不在意的勾唇一笑, “皇後說的是。”除此之外不談其他。

鄭答應扶了扶鬢角,心裏有些吃味, 畢竟她入宮這麽久了還從未被召幸過, 於是沒忍住撇唇道, “哪裏是下人伺候的好, 分明是皇上的寵愛滋潤的。”

此話一出,殿裏其他人不約而同都抽了抽嘴角, 杜皇後有些無語,“這等話也是你可以說出口的?”羞臊也不羞臊的?而且她是這意思嗎?她是在諷刺皇貴妃禦下不嚴,導致宮中流言蜚語。

姜聽容扯了扯鄭答應的衣袖,鄭答應這才收斂了神色,“嬪妾失言了。”可她心裏不覺得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滿宮都傳了個遍,正主都不在意,皇後又急什麽?

這麽想著,鄭答應不可避免的去瞧皇貴妃,對方瞥了一眼過來,那雙形狀姣好、素日裏總含著一層溫情的眼眸此刻卻半分情緒也無。鄭答應心裏一頓,想起剛才在殿外聽到的動靜。

——麗妃,不,是胡嬪被發落的動靜很大,她們不是沒聽見,但是畢竟是胡嬪有錯在先……

可皇貴妃如今可以幹脆利落的發落了胡嬪,這意味著平日裏這位表現出來的好說話,只是表象。

想通了這一點,鄭答應後知後覺的起了一身冷汗。她初入宮闈,也曾聽過宮中的局勢,不過這些都沒有她親身經歷一番來得真實。

對於胡嬪,杜皇後一字未提,往日裏跟著胡嬪為伍的莊嬪張了張口,到底沒說話。

請安很快結束,杜皇後叫了散,眾人隨位分順序先後離開坤寧宮。

流雪在後宮生存數年,手段是有些的,更何況如今她有皇貴妃撐腰,處事更是毒辣。不知道她用了何等方式,等赫連杳杳收到回饋時,是流雪帶著笑臉旁若無人的來回稟的:“主子,宮裏多年不曾選秀,也許久不放人出去了。許多奴才們上了年紀,或者生了病,宮裏頭的主子們用了也不順手,今日奴婢搜羅了一番,記了個冊子呈上來。”

翻開冊子看了兩眼,上面同共記了大約一二十人。

“生了病?什麽病。”赫連杳杳目光移開,落在流雪的臉龐上。

“他們侍奉多年,常年辛勞,腿腳不利索也是有的。”流雪不卑不亢的回話,“咱們殿裏有幾個因著主子寬容,養大了他們的心,手腳不幹不凈的竟敢偷盜主子的物件,如今已按照宮規壓進了慎刑司。”

這話就清晰了,傳播流言的流雪一人賞了一頓毒打,斷手斷腳也是有的;紫宸殿裏被其他宮裏收買的吃裏扒外的奴才,直接尋了個由頭壓進慎刑司,一個字都不給辯解,什麽將功補過,不存在的,膽敢背叛皇貴妃?那就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赫連杳杳神色平平頷首,將冊子放下,“辦得不錯,賞。”

牽銀端上來一疊金瓜子,這次不敢在偷偷瞪流雪了,反而討好的沖她笑笑。

流雪得了赫連杳杳的一句賞,猛地松了口氣,喜不自勝的抓了一把金瓜子,“謝謝主子!”趁機剜了一眼牽銀。

牽銀委委屈屈,卻自知理虧,只好不吭聲站在赫連杳杳的身側,這次打死她她也不讓步。

“這冊子上的人,改明兒放出宮罷。既不得用,那就換一換新鮮的血液,也不好叫六宮的娘娘小主們吃苦。”赫連杳杳隨意一笑,看向流雪,“正正好,有些到了年紀還不能出宮的,不給恩典也說不過去,本宮會稟明皇上。”

流雪利索的點頭,“是。”皇貴妃這是打算整治後宮,把所有娘娘小主的探子拔幹凈扔出去宮去了吧。

此後幾日,鄭答應都會早早到紫宸殿門外求見,說是想給皇貴妃請安。

流雪客氣拒絕,理由多是娘娘身子不便、已經睡下等等。

次數多了鄭答應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進這紫宸殿,皇貴妃也懶得見她,可她身邊得用的太監奴婢都被抓走了,取代的是幾個眼生的小奴婢,她又不敢放心用,生怕是皇貴妃放來監視她的,整日戰戰兢兢,吃不好也睡不好,人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去。

更別提每天都能聽見胡嬪在昭華宮咒罵不止,她都快要做噩夢了。

流雪都納悶了,這是把皇貴妃當什麽了?

真是懶得跟她計較。

赫連杳杳跟蕭霽傳提了宮裏人換一撥的事情,蕭霽傳一口答應。

“再者,是不是要選秀?”赫連杳杳疑惑問,“這許多年不曾選……你倒也無所謂了,可宗親皇室的子弟們總要成婚的。”

蕭霽傳心神一動,捏了捏她的面龐,“敢這麽說話的,也唯你一個了。”什麽叫‘你倒也無所謂’。

赫連杳杳環著他的手臂,輕輕哼了一聲,“莫非你還想選幾個人進來。”

“我並無此意。”蕭霽傳忙否認,在她面前他一貫如此,翩翩公子一般溫和體貼,從來不是外界傳言的那樣暴戾喜怒無常,“後半輩子,我守著你一人過,再無他求。”

赫連杳杳微微一笑,只說,“一輩子太長,我只活在當下。”

春光傾斜,室內一派祥和。

帝妃靠近親昵親吻。

光線影影綽綽的,奉茶太監正要進去換茶,猛的被田公公扯住攔下,訓斥了一句沒眼色的東西。

奉茶太監忙持著托盤往後退,忍不住往裏面瞟去。

明黃色的簾子縫隙處,瞧見皇貴妃軟軟的細砂肩領往下褪去幾寸,露出她白皙細膩的肌膚,她的發烏黑柔軟,迤邐鋪在龍案上,皇帝的大手持著她的細腰,黑色的龍袍袖子後滑小臂上的肌肉紋理線條流暢姣好,隱隱有青筋爆起,他的另一只手望不見蹤跡,卻能瞥清皇貴妃側顏上那抹迷醉的光暈。

她簡直大膽之際,指尖穿過帝王的發中,將他按在自己的胸口,讓他取悅自己。

只是瞧了一眼,奉茶太監連忙收回視線,嚇得要死,想快快忘記室內的春色。

一場結束,赫連杳杳懶洋洋的靠在小塌上歇息,翻開案上蕭霽川看剩下的書,是一些地理雜談。

外面田公公躬身進來稟告,“皇上,皇後娘娘帶著大皇子和二皇子來了,正在外頭候著。”

蕭霽川不愉,心生不耐,正要打發了去,就看見赫連杳杳好奇的看過來。他不願讓她看到自己這般薄情冷血的一面,只好改口,“叫他們進來罷。”

田公公出去,赫連杳杳低聲道,“許多年不曾見過詢兒和暄兒了,該是長高了很多呢。”她坐起身,自己整理了一番釵發。

蕭霽川不由得好笑。

杜皇後帶著一高一矮兩個皇子進來,首先聽見的就是皇帝寵溺的聲音:“你若喜歡孩子,我們生一個便是。”

皇貴妃回答了什麽,杜皇後沒聽見,她進來了,他們兩個自然止住了話頭。

杜皇後恭敬請安,蕭霽川淡淡叫了起,視線落在兩個皇子身上。

兩個孩子生澀的跪下行了大禮,口喊皇父。

這兩個孩子,是起初為了奪嫡蕭霽川盡心盡力的之下求的,否則膝下無子如何奪嫡?在皇父心中也毫無重量,自古以來,父親對自己的孩子是沒有天然的愛意的,父親與孩子的感情向來是後天培養,畢竟他又並非跟孩子的母親一般出了血肉精心養育。

蕭霽川並沒有見過這兩個孩子幾次,就更談不上什麽愛不愛的了,如今看他們兩個,跟看陌生人也沒什麽區別。

反倒是兩個皇子看到蕭霽川,俱是一臉的孺慕之情。

大皇子今年六歲,二皇子今年四歲有餘,也快五歲了。

蕭霽川中規中矩的囑咐,“既回來了,就到上書房進學罷,不可松懈。”

兩個孩子很是高興,樂滋滋的說了是。

杜皇後見皇貴妃一臉的羨慕,心生警惕,左不過已經按規矩請安了,她趕緊帶著兩個孩子回坤寧宮去。

赫連杳杳望眼欲穿一般,直到他們走掉,她才收起落寞的神情說:“阿宿,我並不想生孩子,你可會怪我?”

蕭霽川的確有些不解,但他不是那種會憑借自己本能就對她下定論的人,於是問:“為何?”頓了頓,他補了句,“自然不怪你。”

赫連杳杳搖頭,望著他的眼睛說,“在這深宮裏,見慣了那些個樁樁件件的臟事…並非不信任阿宿對我的保護,只是我實在害怕,若我有個意外……”

“我賭不起也不願去為了那素未謀面的孩子放棄阿宿,這個世界上誰都沒有阿宿重要,我什麽要求也無,只想陪阿宿到老。”沒有孩子,也就意味著沒有奪嫡的心。

這個答案,叫蕭霽川狠狠怔楞了半晌,終了,他苦笑一聲,撫著赫連杳杳的面龐,“阿阮,這世間唯有你待我的心無人可替,又怎能叫我不愛?”

“縱然我手段激進處置了你的妃子,你也愛我?”赫連杳杳佯裝不高興的問。

“這後宮,你愛怎樣便怎樣,都由你去。”蕭霽川面上盈出笑意,“這些年,你受委屈了。朕還不是那等處置個妃嬪還瞻前顧後生怕惹前朝動蕩的無能之君。”

赫連杳杳笑出聲,獎勵一般親親他的下巴,“那我在宮裏好生無趣,大公主又還小,一點也不好玩,那些個皇子世子我又沒有機會接觸。我也想辦個學堂,召宗親千金們入宮進課。”

“這有何難?”蕭霽川想也不想便回答,“想做就做罷,只是女太傅的人選……”

沈吟片刻,蕭霽川有些蹙眉。

“六宮的嬪妃們,一個個都滿腹才華,整日裏閑著也是閑著,慣會爭風吃醋的,我看不慣。統統抓來當太傅!”

蕭霽川頗為意外,他想了想倒也沒有拒絕,只是捏了捏赫連杳杳的鼻尖,仿佛再說偏你會折磨人,笑說:“都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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