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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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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自從那天宋杳暴露自己能聽得懂法語之後, 顧延雪就沒有再主動給她打過電話,偶爾碰見了她他都龜縮著走,主要是心虛和尷尬。

然而跨過了年, 兩人見面的機會愈發的多,到了年關國內大大小小的宴會、晚會多得很。而顧延雪在外頭的人設又搞得很高, 風度翩翩進退得宜,他並非公眾人物, 但同樣備受矚目,因此遇到宋杳也不能直接調頭就走。

在某一天的一個酒宴結束, 宋杳的車停在了顧延雪的跟前。

車窗搖下來,出現宋杳的那張臉,她的視線從他的腰腹往上掃視, 停在他若無其事的臉龐上:“在躲我啊?”

這話著實古怪,在當下的情境之下,竟然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暧昧。

尤其她的語速放得很慢,似乎有深意。

顧延雪不是傻子, 他探身,盯著宋杳看:“宋總現在,是單身吧?”

奇怪,分明宋杳的這張臉在他的眼中, 仍舊沒什麽特別的辨識度,一眼望過去滿大街的人基本都長這個模樣, 但她的好像有些不大一樣, 她鼻梁上的那顆痣仿佛被他的感官和視野增強了數倍, 無論顧延雪怎麽看, 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她的那顆痣。

“你說呢?”宋杳詫異與他的直接。

“情人呢?”顧延雪追問。

宋杳緩緩笑了,欣然回答:“也沒有。”

顧延雪聽了這話, 拉開車門就坐了進去。

之後發生的事情順理成章,顧延雪雖然有殘缺之處,但他為人話嘮,絮絮叨叨總也說不停的。因為身份的緣故兩個人基本都是私下見面,偶爾一起吃飯,宋杳陪他看電影。

她問他為什麽喜歡跟所有人一起看電影。

顧延雪回答:一個人看電影很孤單的,看電影就追求一個氛圍感。

聽起來挺合理的。

“而且,在大街上盯著路人一直看不禮貌。”

所以通過看電影的方式訓練快速辨認人。

難怪他喜歡把一部電影反覆的看,看完之後粗略辨認一遍這個演員是誰,叫什麽名字,然後在用手機搜索,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跟宋杳在一起之後,變成了他絮絮叨叨的說,宋杳把冰淇淩塞他嘴裏讓他閉嘴,他一邊吃一邊探過頭來問:“這是XX,對吧,對不對寶貝,你說話呀。”

宋杳:“人終究活成了自己當初最討厭的樣子。”

顧延雪:“……咳咳。”從前他最煩有人在電影院裏說話,他閉嘴了。

宋杳好奇他辨認自己的方式,問他:“除了這顆痣,如果我不說話的話你是不是就認不出我了吧。”

而他離她很近,他沒有馬上說話,靠近她過來輕輕動了動鼻尖,“你的味道跟別人都不一樣。”

“什麽味道?”

“那是一種感覺,呆瓜。”

“還有你走路的姿勢,每一步的間距,習慣先邁哪一只腿…”顧延雪看著她,他的眼瞳顏色有些淺,所以眼神並不深邃,看起來很淺白,“你的心跳加速了。”

顧延雪意有所指的說,這話暗含深意,又好像沒有。

他再度靠前,昏暗之中,臉龐貼在她的耳畔,手呈保護環繞的姿態圈著她。

顧延雪著實笨拙又認真,有著一套自己分辨愛人的方式,觀察的細致入微,又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觀察所有的人,從細小的地方分別出別人和宋杳。

“當然,最直觀的不同,是心跳。”

宋杳稍微側頭,錯開位置,她貼近他的唇吻上,一吻即離。

“你的呼吸變熱了,”顧延雪克制住自己想要回吻的意念,“你想要我了麽?寶貝。”

後續一發不可收拾。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大約有不到一年,將將滿十個月。

顧延雪的工作有了變動,他最期望的照進了現實,他得以前往駐法國大使館接替前輩,自然此後就要長住法國。

宋杳得知這個消息,溫情脈脈的祝賀他,表示恭喜。

顧延雪高興之餘,見宋杳沒有任何的失落,憋了兩天問她:“不會舍不得我麽?”

彼時,宋杳正在審閱項目,她的聲音略有幾分漫不經心,“什麽?”

顧延雪生氣了,沒有說話。

宋杳那邊安靜了幾秒,傳來紙張翻過的聲音,大約是她合上了文件夾,打算嚴肅對待他的這個問題。

“顧延雪,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切有多麽的來之不易,你要做一件事情,比旁人困難百倍、千倍。你能得到這份工作,我很為你高興。”

“向前飛吧,飛的越高越好。”

顧延雪沒想到宋杳說出的竟然是這一席話,他怔楞良久,本想無理取鬧的那一份心頓時煙消雲散,“謝謝。”他說。

顧延雪離開華國時,宋杳去送機了,兩人在機場相擁。

顧延雪已經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他很清楚他和宋杳只怕是要到此為止了,以後不在同路,強求也不會有意義。他不會為了愛情妥協自己的理想,而宋杳顯然也不是這種人。

正因如此,他們二人才會彼此欣賞,彼此喜歡。

“給你錄了很多的磁帶,晚上睡不著聽一聽。”顧延雪最後一次用戀人的身份囑咐,卻不再話嘮,“晚上還是..盡早休息。”他遲疑了一瞬,說出這句話來。

宋杳查看了,整整十幾盤的磁帶,這一次裏面錄的都是真正的童話故事,沒改變的是他仍舊喜歡讀完故事好好的吐槽和點評一番。

她妥善的收藏了起來。

和顧延雪分手之後,宋杳度過了將近兩年的空窗期,也恰逢公司上升期,她愈發忙碌起來。

偶爾過年過節,顧延雪會發來問候語音,兩人詢問對方的近況,再多的卻沒有了。

宋父宋母已經退休,正在進行全球旅行,時不時就要打視頻電話過來,二人過的很開心。

這一年,是華國禁毒力度最大的一年,官方統一公開了幾名犧牲的緝毒警。

評論區有人說:能公開祭奠這幾個英雄,這意味著他們已經沒有親人在世了,確保不會有被報覆親人的風險,才可以把這些默默無聞犧牲的英雄公之於眾。

宋杳接到了一通來自江家的電話,她乘私人飛機前往帝都市醫院。

空曠蒼白的走廊外,每隔兩米就立著端槍的男人,這裏的守衛不是一般的森嚴,連一只蒼蠅都溜不進去。

透明的隔離墻外,江父站在重癥監護室外,看到宋杳來,他銳利的鷹眼打量了她一圈,“你能來見他,看來你也並非他嘴裏說的那麽無情。”

宋杳不置可否,看了看裏面躺著人,那人正是江宴白。

他全身都被白色的紗布裹得嚴嚴實實,頭顱邊緣滲出紅色,他的面容也看的不真切,臉龐上有傷痕。

宋杳問是怎麽回事。

江父言簡意賅的描述起來。

在一次緬北交界地帶執行任務之中,江宴白所在的小隊錯誤的估計了形式,跟一眾毒販發生了武裝沖突,那夥人要錢不要命,瘋狂至極,竟開車炮轟人群,加速反覆撞擊緝毒警。

江宴白為了救一個小男孩,將自己置身危險境地,被撞了個正著,車不斷往前沖擊,將他夾在大貨車和那輛車中間。

而那名被他親手救下來的小男孩,撿起地上的槍,將槍口對準他毫不猶豫射擊。

“爸,他才四歲,他才四歲!!”江宴白憎恨的陷入瘋狂,邊口吐鮮血邊費力的罵。

他不懂人性為何黑暗至此,毒販的孩子也是毒販。

當那個四歲的孩子費力的舉起槍的那一刻,他已經不是個孩子了,他是怪物,是一個令人恐懼的怪物。

江宴白整個人都被擊潰了。

“我不甘心,我好恨。”氣息不穩時他還有哽咽之意,他字字吶喊著自己的痛苦和不甘,電話裏傳來的他的話語刻骨一般的令人痛,可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微,已然進氣不多,性命垂危。

江父如何能不心疼兒子,更心疼在邊境地帶拋灑熱血的那些孩子們。

宋杳遲疑問:“是他想要見我?”

宋父看了她一眼,“他一直沒醒來過,是我猜的。”

“謝謝您通知我。”宋杳鄭重其事的對宋父彎腰致謝。

江父微微一楞,不可避免的仔細看了看她。

如果不是江父特意通知,就算江宴白死了,宋杳也是沒資格知道他的消息的。畢竟華國對這些敏感人員的保護力度很大,不會公開他們的一切信息。

“你不煩他?”江父很意外,他本想要是這女人到時候不來,為了兒子能好起來,他也會采取手段威壓她,他不會強迫她跟自己兒子談戀愛什麽的,只是來見他一面,讓他有可能好起來就好。

“不討厭。”宋杳面對長輩還是很恭敬的,有什麽說什麽。

宋杳的確並沒有討厭過江宴白,他當年十六七歲,幼稚自以為是很正常,沒有人生來就懂得尊重人,尤其是他又擁有那樣一個家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根本沒有人忤逆他,順風順水。

宋杳只是覺得他很幼稚和自負,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如今看到他快要死了躺在重癥監護室裏,又覺得他已經跟從前的江宴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了。

這幾天宋杳一直呆在帝都,每天給江宴白讀一讀報紙的時事新聞,她發現她要是讀軍事相關的新聞,他就會有一些微小的反應。

一個月後,某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

宋杳讀完一篇小故事,將報紙合上擡起頭,對上了一雙睜著的眼睛。

他臉龐上的傷已經結痂脫落了一部分,新張出來的血肉很幹凈很白,跟他原本略顯黝黑的皮膚很不一樣,看上去有些滑稽,可他的模樣和五官著實出色,楞是讓他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他喃喃自語:“夢麽……?”近乎貪婪的盯著她的臉,連眨眼也不舍得。

可她卻靠近過去,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龐,調侃道:“睡美人終於醒了?”

那手指的溫熱的,她唇畔的笑是這樣的真實,眉眼的戲謔以及她垂落的發絲,從他的唇部擦了過去。

江宴白楞了好久,忽的呼吸急促,胸腹劇烈起伏。

“哭什麽?”宋杳問,伸手擦他從眼角滑落的淚珠。

可他的淚珠一顆接一顆的往下掉。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這麽多年,沒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江宴白惡狠狠的瞪她,眼淚卻止不住的一直往下流,“我怎麽知道我哭什麽,它停不下來啊!你差點再也見不到我了!”

他在害怕,是啊,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他會害怕,會恐懼。

宋杳輕輕抱了抱他,說:“你可以睡個好覺了。”

江宴白眼睛發酸,“我的隊友,都死了。”

“只剩我一個。”

江宴白身體反應無法欺騙自己,他也是畏懼死亡的,可他更多的會想,為什麽他沒死。

出院後,江宴白帶宋杳去見了他的好戰友、好兄弟。

一眼看不到頭的墓碑,他將花束一朵一朵放下,他為宋杳一一介紹他的朋友們。

提到他們,他的話多了很多。

“這是老四,”說完江宴白頓了一下,宋杳懂他為什麽不說老四的大名,也體貼的沒問,那些墓碑都是空白的無字碑,“他今年二十四,還沒結婚,有一個談了六年的女朋友。”

“他其實很膽小,選拔賽和特訓的時候,他都是最差的那一個。遇到事兒一準是他頭一個跑,但他是個開心果,隊裏的其他人都樂意帶他玩,我其實不大喜歡他,覺得他忒不是男人,他總是事事縮在後頭,他說他還有女朋友呢,過完年回來就結婚了。”

“我心想,我靠,有女朋友了不起啊。”江宴白深吸了一口氣,捂住了眼睛,“他說我嫉妒他,我一聽他說這話我就要給他一腳。”

“那天,”江宴白大概是想到了什麽,聲音顫抖,“他本可以跑得了,就跟往常訓練他拋下我們頭一個先跑那樣,就可以跑掉。但他沒有,弟兄們一個個都倒了,他氣紅了眼睛,拿槍掃射,一個人怎麽能打得過一群人?”

“我嗓子都喊啞了,我讓他快走啊,快走啊。”

“他不走。”江宴白罵了起來,“他說不聽。”

宋杳註意到他肩膀聳動,垂著的腦袋,捂著眼睛的手都在用力,有透明的液體砸落在濕潤的土裏。

“救援已經快到了,只隔十分鐘的路程而已。跟他們可謂是近在咫尺了,可那些人什麽都不怕,堂而皇之進行虐殺行為,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他們怎麽敢的?他們怎麽敢的?”

“開車的刀疤男說我們擋了他們的路,就該死。我們該死,他們就該活著嗎?為什麽?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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