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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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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又起

江修臨猛地一驚,瞥見Devin陰沈的臉色,心頭閃過無數個被罵的理由。

細細想來,他的做法也確實有不妥。

昔日的隊友們都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卻為了自己的規劃求人從自己的軌道上跳出來。

少不了要挨一頓打。

果不其然,Devin舉起了手。

江修臨當即把眼一閉,準備迎接來自隊友的怒火。

哪知,Devin卻是將兩只手搭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他兩下,爽朗道:“你小子,終於肯重出江湖了!知道我們等這天等了多久嗎!”

江修臨:“?!”

Ben和Carl臉上也掛著激動的笑容,“就等你這句話呢。”

江修臨有些不明所以,只能呆楞楞地探出腦袋,戰戰兢兢問道:“……這是你們新的打人前奏?”

Devin一拳捶在他肩頭上,“什麽啊,你都不知道,我早就不想在我爸那個破公司待了,有我大哥跟大姐管理,非扯我幹嘛。”

江修臨猶疑地看向了Ben和Carl:“你們也是這麽想的?”

Carl長舒一口氣,緊接著開始瘋狂吐槽:“我跟Devin不一樣,不過我也不想再見到那個傻逼老板了。當初怎麽就信了他畫的大餅,兩年了,每天都是打不完的電話,發不完的郵件,一個小破公司還指望我掏心掏肺。你知道嗎,他居然敢要求上午九點就上班!上帝啊,這完全違背了人類的生理作息!”

江修臨頓了一下,想到萬辭每天七點多出門,晚上十點才回來,他遲疑了一瞬:“你老板是華邦人?”

Carl毫不猶豫點頭:“是啊,你們華邦人都這麽卷的嗎?晚上都九點了,還在加班,太可怕了。”

江修臨摸了摸鼻子,不太自然地說:“其實也不全是……”

接下來,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Ben。

這個頗具成熟魅力的長發美男挑眉,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看我做什麽?”

江修臨顯得很是擔心:“Ben,一年的時間,你沒問題嗎?”

Ben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問題:“Of  course!我本來就是跟音樂打交道,這對我絲毫沒有影響。你知道的,我在哪裏都能生活。”

江修臨十分感激地看了看面前的幾位隊友:“非常感激你們答應我這個無理的請求。一年時間,免不了讓你們產生損失。我會為你們接下來的生活負責。”

說著,他掏出來三份股份轉讓協議。

“風卓基金?!”

“2%的股份?!”

“你是董事長?!”

拿到協議後,三人同時發出驚叫。

江修臨彎起嘴角:“對,我創了個公司,可能還不是很賺錢,所以只能給你們股份分紅。”

依風卓目前的市價,2%的股份,一年下來也有幾百萬。

更不說日後如果能成功上市,股份只會水漲船高。

錢倒是次要的,只是最讓人震驚的,是江修臨和風卓的關系。

Devin捂著嘴,驚訝地眼睛都睜圓了:“你你你……原來我哥他們最近頻頻掛在嘴邊的斂財集團就是你的?”

江修臨:“啥斂財集團,我們是正規的私募基金公司。”

只不過是沾了父輩和朋友的光,多方集資創立起來的綜合集團罷了。

Devin嘖嘖道:“半年募集五十億,你這速度,真不是在搶錢?”

江修臨也笑了,要是搶錢不犯法,他分分鐘就搶個幾百億給萬辭。

Carl是最開心的,其實要是讓他豁出去跟兄弟冒一次險也未嘗不可,只是沒想到江修臨這麽大方,連他們的後路都考慮到了。

這些錢,對於已經經濟獨立的Ben和家裏不差錢的Devin來說,可能不算什麽,但他已經結了婚,還有了一個女兒,一個普通的工薪家庭,這筆分紅無疑是增添了莫大的幫助。

Devin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咱們什麽時候開始?我得準備準備,歌詞樂譜啥的都還沒想好呢吧,這事可不能草率了。”

江修臨拿出了一早就準備好的企劃案:“活動開始於兩個月後,到時地點順序我會發給大家。這段時間我們需要做的,就是養精蓄銳,接下來的一年,會有一張硬仗要打。”

幾人眼裏都跳躍著激動的光芒,期待著兩個月後的首次演出。



午夜三點,歐洲。

萬辭開著車,來到了一處茂密的山林。

外圍有三個大型施工隊,淩晨也在忙著作業,數臺機器開得轟轟作響。

萬辭將車子停在入口的臨時停車場,然後戴上安全帽,拉開警戒線走了進去。

負責人趕緊出來迎接她。

兩人低頭交涉了幾句,隨後就開始往工程深處走。

等到身後的機器聲變得遙遠微小,萬辭這才和負責人拐了個彎,在半山腰找到一輛中小型山地越野車坐上,一路往與工程隊完全相反的方向行駛。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車子終於停下。

萬辭打開手電筒,兩人踩著茂盛的荒草叢緩步前行,終於到了一處藤蔓爬滿的山洞門口。

負責人走到山洞旁一塊突出的石頭前,彎腰,一道極為隱蔽的紅外掃描儀劃過瞳孔,隨著一聲沈悶的聲響傳來,山洞的大門開了。

裏面漆黑一片。

負責人在前面帶頭,萬辭舉著手電筒跟在後面。

進去後,兩人沒有直接順著山洞往裏走,而是摸到了右側墻壁的一個開關,一道側門應聲打開。

明亮的燈光從裏面照射了進來,墻壁也從混雜濕潤的泥土混草木變成了光滑冰冷的合金。

萬辭收起手電筒,取下頭上的安全帽掛在入口門後的架子上,然後拍了拍身上的灰,擡腳往實驗室走去。

這裏是三年前就開始建造的實驗基地,為了保證研究內容不被洩露,萬辭早些年秘密挑選了一批科研人員深入這裏,只為研發順利。

全息落地實影不是近期才有的想法,而是她早早就開始規劃的目標。

三年前,因為供貨商質量存疑,萬辭孤身一人來到歐洲洽談。

回去途中,車子卻失控跌下山崖,她僥幸撿回一條命,一個人在荒野山林中走了兩天,意外發現了這處礦洞。

當時的她並不知道這些獨特的晶石是什麽,但還是存著一份心思,在救援隊來的時候,悄悄撿了幾顆放在口袋裏帶回了國。

她先是找專人進行了成分分析,最終發現,這是一種從未被人類紀記錄在冊的新型礦晶石。

確認沒有任何放射性後,萬辭秘密封鎖了消息,本打算將晶石作為稀有晶礦產品開采出來,躋身珠寶市場。

但沒想到,晶石中的一種物質具有光粒子粘合功能,能將光影聚合,形成可觸摸的實體。

他們將這種晶石命名為——粒。

因為粒的出現,全息落地實影研發測試開始正式實施。

萬辭當即斥巨資盤下了當初墜崖的那片山林,因為人煙稀少,政府的審批流程異常順利。

但保險起見,萬辭還是找人在外圍增設了大批量的施工隊,假裝是在對山林進行度假村莊改造開發。

因著地勢險峻,地下巖石多而密集,施工難度大,恰好成功地掩人耳目。

一邊暗地研發HLRI,一邊維持著施工隊的照常運轉,還要時刻警戒外來人員的窺探,幾重消耗堆積起來,差點令萬辭破產。

但只要HLRI順利研發問世,前景一定不可估量。

萬辭喜歡賭,但這次著實堵得大了些,幾乎押上了她後半輩子的全部。

壓力時刻縈繞在心頭上,萬辭一刻也不敢放松。

她快步走到研發中心,接到消息的研究員穿著防護服沖她招手點頭。

換上特制服裝後,萬辭才跟著他們踏進了晶質提取室。

“萬總,之前跟您匯報過的數據是沒有問題的。”男人戴著口罩,說話甕聲甕氣的。

幾人站在玻璃房外,觀測著裏面的一束懸在半空中的蝴蝶光影。

附近圍了幾只小白鼠,嘰嘰喳喳的,正在試圖站起身子來啃咬蝴蝶。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但萬辭知道,能讓周博士嚴肅和她請示的情況不多,越是平靜,就越是暗藏危機。

周博士指了指玻璃房角落裏的一只小白鼠,它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但眼睛還是明亮的,手腳也在試圖掙紮晃動,只是身體無法進行大的動作。

“3號是從一個星期前開始出現問題的。”

周博士緊鎖眉心:“從實驗開始的第一天,他們就在這裏進行觀察測試。”

“一直以來,我們都以為粒沒有放射性,加上它是晶礦,所以就忽略了對它毒性的探索。”

越聽,萬辭心裏越沈。

“然而,一個星期前,3號突然開始有了心臟衰竭的征兆。”周博士拿過一旁的記錄報告遞給萬辭,指著上面的檢測結果說:“我們在其血液中發現了一種微量毒素。”

萬辭盯著3號實驗鼠的身體檢測報告,面色冷凝。

已經運轉到最終階段的測試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問題,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周博士的表情也是很不好:“這種毒素通過長期與皮膚接觸,會緩慢滲入到體內,進而影響心臟功能。發病周期很長,在三年左右。”

萬辭盯著另外幾只依舊活蹦亂跳的小白鼠,問道:“那幾只呢?”

周博士:“1號和2號是半年前才放進來的,所以尚未出現問題。4號是和3號同期的一批實驗體,體檢報告顯示,它的血液中也有了少量的毒素,應該是因為體質的問題,它的發病期要比3號晚。”

萬辭攥緊了紙張,喑啞開口:“研究所的成員們呢?”

周博士知道她最擔心什麽,於是道:“全體成員已經進行過一遍體檢了,因為前期對進入實驗室的硬性規定,所有人都是穿戴好防護服和護目鏡才被允許出入,很少出現皮膚直接接觸晶體的情況,因此體檢一切正常。”

話音剛落,萬辭就猛地扶住了墻,身體差點軟下去。

周博士趕緊扶住她,無比緊張:“萬總!”

萬辭擺了擺手,“……我沒事。”

話雖是這麽說,可她還是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敢想,如果因為她的失誤,讓實驗室內上百位研究員都中毒等死……

周博士攙著她出去,找了個休息室坐下。

“萬總,對於本次的失誤,我深感抱歉。”周博士很是愧疚,幾乎是要跪下,給萬辭賠罪:“如果我能早點發現,就不會早成這麽大的損失了。”

萬辭堵上了她的全部,只為了這一個項目,而他卻辜負了萬辭的一番心血,釀下大錯。

萬辭擡手,抓住了周博士的手腕,阻止了他下跪的動作,“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

她緊抿薄唇,眼裏的黑沈仿佛能將人吸進旋渦,她沒有生氣,有的只是擔憂和思考。

“沒有解決辦法嗎?”

周博士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粒晶裏的微量毒素雖然含量低,但是與皮膚長期接觸的話,毒性就會積少成多。目前……”他頓了一下,瞥見萬辭那對異色的冰冷豎瞳,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目前,還沒有找到可以化解毒素分子的辦法……”

越說到後面,周博士的語氣就越來越弱。

他愧對萬辭,哪怕萬辭要殺了他,他也沒有怨言。

對面的女子沈默良久。

“周揚,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一會兒,萬辭才緩緩開口,語氣裏包含了無盡的悵然。

就像拼盡全力跑馬拉松,本以為到終點就可以獲勝,結果卻發現獎品是再來一次。

周揚低下了頭,小心翼翼詢問了一聲:“萬總,要不,你也做個體檢吧。”

之前那枚本以為非常完美的成品在萬辭手上也有一段時間了,雖說只有跟皮膚長期接觸,毒素才會慢慢滲透進身體裏,可他沒法不擔心。

萬辭起身,脫下了防護服跟護目鏡。

周揚:“萬總……”

萬辭努力裝作沒事人一樣,沖他扯出一個輕緩的表情:“我出去走走,體檢回來再做。”

周揚也不好攔著她,只能由著萬辭出門。

萬辭順著來時的路出了山洞。

此時正是淩晨四點,歐洲的夜空罕見的一片晴朗,滿天星星一閃一閃的,月光照耀在大地上,周遭響起一陣一陣的風聲。

萬辭找了個山頭坐著,腿邊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草。

12月的夜風染上了秋冬的溫度,吹過山野的時候,連帶著空氣都冷了下來。

心情本應該被覆雜、驚慌和憤怒包圍,但萬辭卻感到出奇的平靜。

平靜到她有些不認識自己。

明明遭受這麽大的打擊,她卻只慶幸沒人被卷入危險之中。

現在她什麽都沒了。

雖然一開始她就是一無所有,可當擁有了那麽多東西後又被迫剝離,不得已回到了原點時,她才承認,自己做不到雲淡風輕。

這次投入的不只是錢,還有無數人的心血,她日夜不眠不休,只為了能翻身打個勝仗。

可偏偏在最緊要的關頭出來一個潛伏隱患。

萬辭如此矛盾,內心掙紮萬千。

如果想保證項目如期進行,粒的光影物質提取必須繼續下去。

只要沒人知道……

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萬辭猛地坐了起來,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

她居然有這種惡毒的想法。

要是真那麽做了,她就真跟喬寺村的人說的一樣,天性劣根深種了。

手邊忽然一陣癢意。

萬辭低頭一看,是風吹動了山頭的野草,葉子撥到了她的手背。

是她從未見過的植物。

這裏地勢特殊,人煙罕至,也正是這樣怪異的緣由,地表下才能能產生奇特的粒晶石。

可這植物……

萬辭瞇了瞇眼,伸手拔了幾顆草。

回到實驗室後,萬辭先是將那幾根剛摘的野草遞給了周揚。

周揚楞楞地接過來,有些不明白。

“萬總……”

“拿去化驗一下。”萬辭說。

盡管腦袋上有一萬個問號,但周揚還是忍住沒開口,拿著草去了實驗室。

走之前,他囑咐萬辭:“萬總,您先去做個體檢吧,部門的人已經準備好了。”

萬辭點點頭。

等體檢完出來,周揚正坐在廊廳的長椅上等她。

聽到她的體檢結果正常,周揚狠狠松了一口氣。

萬辭問了一下野草的化驗結果,周揚如實回答說:“這裏的植物生長環境比較獨特,內裏物質雜多,完全化驗分析完至少需要三天。”

萬辭絲毫不意外,她就知道會是這麽個結果。

這片地區的異樣逐漸引起了她的註意。

她比較擔心的是,如果不只是粒晶石具有毒性,而是整片地域都蘊含著毒素分子……

後果簡直恐怖至極。

“一個星期內,把實驗室裏的所有粒晶石都拿去銷毀。”

周揚猛地擡起了臉,冷不防聽到這個命令,他難以接受。

“萬總!”

那可是他們三年來的所有心血,眼看就要成功了,這個時候卻要全都放棄?

萬辭的態度很堅定:“按我說的做。”

周揚情緒忽然就激動了起來,“毒素的潛伏期是有點長,但是……”他咬了咬牙:“若是真發行出去,要過三年才會陸續顯出毒性,這三年足夠——”

“周揚!”萬辭拔高了聲音,眼神也冰的滲人,“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周揚喘著氣,又氣又急,他幾乎是懇求道:“萬總,三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要是現在放棄,就什麽都沒了,你甘心嗎?”

萬辭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我不甘心又能怎樣?我投入那麽多,損失也是最大,我怎麽可能甘心?但周揚你別忘了,你是一個科研人,我雇你是為了研發安全有用的產品,而不是以人命為代價,滿足一己私欲。”

周揚紅了眼眶,無比委屈。

只要研發成功,HLRI足以改變世界,到那時,他們將顛覆人類歷史,在時代的發展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這其中的利潤自是不用多說,前期投入的這些都將只是九牛一毛。

換做周揚,他絕對不會放棄眼前的一切,看著自己的成果功虧一簣。

萬辭理解他的心情,只是,她不能做草芥人命的劊子手。

商人重利是本性,可若是有了謀財害命的心思,她就真成了壞種了。

三年,聽起來很長很遙遠。

她興許可以昧著良心繼續研發,但有毒的東西流入市場,進到用戶手上,被他們接觸,使用,那些生命何其無辜。

見周揚還是有些看不開,萬辭將他拉下來坐好。

沈默片刻後,她率先開口。

“人心裏都有桿秤,你可以把錢看得比命重要,但不能用錢去衡量生命。”

她想起了父親臨終前的痛苦模樣,哪怕她當時有足夠做手術的錢,也只希望父親從來沒有遭受過這種無妄之災。

錢聽起來可以解決一切,但當身軀破損,僅剩的意識調動不了肢體,唯一強烈的念頭就是——痛苦消失。

“你要是死過一次,在死人堆裏睡過一夜,給多少錢你都絕對不想再體會一次那種滋味。”

萬辭回憶起十年前的那個雨夜,她渾身骨骼斷裂,動彈不得地躺在屍體堆裏,雨滴砸在身上的觸感至今難以忘懷。

即便只是一陣風刮過,也能將痛苦成倍加劇。

絕望充斥腦海,比絕望更加可怕的,是清楚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周揚楞楞地看著萬辭,眼前的女子平靜得駭人,分明是遭受了最大打擊的人,她卻還能坐得下去。

萬辭眸光淡淡地望向走廊的某處,似是在透過空氣看到了什麽。

夜色微涼,研究所的溫度比外界還要低。

又是一陣沈默。

好一會兒,萬辭轉過身來,拍了拍周揚的肩膀:“不要迷失本心,你已經是一個很成功的科研家了,我堅信我沒看錯人。”

說完,萬辭站了起來,恍若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往山洞外走。

她走得很慢,平日裏挺拔的背影無故添了幾分寂寥和疲憊。

周揚抿了抿唇,他知道,萬辭的身上壓了一座大山。

他用力抹了一把即將洶湧而出的眼淚,內心思緒紛飛。

但這次,他不再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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