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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記恨從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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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記恨從前的事

江修臨忽然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盡管他並沒有說關於萬辭的不好,但就是莫名的心慌。

他慌忙走到萬辭面前,縮著脖子小聲道:“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萬辭靜默不動,只盯著他。

沈默讓江修臨更為慌張。

丁平惠心虛地站在原地,表情比江修臨更為無措。

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萬辭。

三人僵持了一會兒,氣氛陡然變得尷尬。

萬辭把江修臨拉到自己身後,面無表情地對丁平惠說:“你現在就搬出去。”

丁平惠一楞,有些不敢相信:“……什麽?”

江修臨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了眼萬辭,不敢說話。

萬辭平靜地又重覆了一遍:“現在,從這裏搬出去。”

丁平惠極力抑制住臉上的僵硬,艱難擠出一抹笑來:“是,我該搬走了……”

她剛上前走了兩步,就停住了。

丁平惠站在萬辭面前,看著她把江修臨緊緊護在身後的姿勢,像是防著她的感覺。

她心口忽然像是被冰錐子紮了似的。

丁平惠豁出去了,問出了心裏憋了許久的那句話。

“萬辭,我們倆一定要走到這種地步嗎?”

萬辭:“今天的結局,並不是我單方面導致的。”

“就為了一個男人,你要趕我走?”

丁平惠內心泛起酸澀,她這輩子,從來沒有被人這麽對待過。

換做從前,她就發飆和人對幹了。

但眼下,和萬辭對著幹,並不是個明確的決定。

萬辭淡淡道:“我給過你幾天時間了。”

末了,她冷聲補充道:“再把帽子扣他頭上,你就不是完完整整從這裏出去了。”

丁平惠一噎,她想不通,萬辭那麽一個無情的人,怎麽就會被這樣一個狐貍精男人給迷住了眼。

她可以被萬辭排斥,但因為這個男人的存在而被萬辭嫌惡的話,她強烈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

“他對你,就那麽重要嗎?哪怕、哪怕我們之間再有不好,我也是你媽,對我就不能寬容一點嗎?”

——“那你給我道個歉。”

丁平惠一楞:“什麽?”

萬辭面無表情道:“為你這麽多年來虧欠我的,道個歉。”

丁平惠動了動嘴,卻怎麽也說不出來那幾個字。

萬辭就知道是這麽個結果。

“你還是沒變。”萬辭輕扯唇角,露出一抹諷刺的冷笑:“就算裝的再好,你也從未真正將我放在心裏。”

丁平惠想要解釋,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好,被揭穿的事實讓她羞愧。

本想就這麽算了,繼續在這裏自取其辱,比殺了她還難受。

可轉念想到電話裏自己弟弟和兒子女兒愁眉苦臉拜托自己的場景,丁平惠眼一閉心一橫,索性直接開口說:“家裏房子都倒了,我沒地方可去。”

萬辭哪能不知道她話裏的意思,可她還真就想裝個傻。

“你睡大街我都沒意見。”

丁平惠沒想到當初在醫院使的招數如今居然不起作用了,於是她也不再委婉遮掩,而是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後半輩子唯一的依靠也沒了,你們幾個裏面,就你最有出息,起碼給我幾十萬,好讓我回老家蓋個房子吧。”

像是怕萬辭不答應似的,她繼而緩和了語氣,補充說:“會把你的臥室裝修的最大最好的,到時候過年回家,你也能睡得舒服點。”

聽到這兒,萬辭身後的江修臨實在是忍不住了,破口大罵道:“沒有鏡子,尿起碼有吧?你當萬辭的錢大風刮來的,幾十萬說有就有?還給她裝修最大最好的臥室,我呸!誰他媽稀罕,她這大別墅不比你那小破屋好上百倍千倍?”

萬辭則是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無聲安撫著男人。

她看上去遠比想象中鎮定。

丁平惠以為她會生氣,江修臨以為她會難過,可萬辭臉上絲毫異樣的情緒都看不到。

“這些話,是丁平源和萬青健跟你說的吧?”

話音剛落,丁平惠身軀驀地一僵,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

“……我養老錢,跟他們有什麽關系?”

萬辭並不順著她的方向接,而是自顧自道:“如果是你真心想要這錢,我可以大發慈悲地給你一點。”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但偏偏丁平源也進來摻和一腳。”

這個名字是她的大忌,也是她久久無法釋懷的過去。

丁平惠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你還在記恨從前的事……”

萬辭淡定地糾正她,“你好像搞錯了重點,不是我要記恨你們,而是你們的所作所為,根本無法讓我原諒。”

丁平惠深吸一口氣,破罐子破摔道:“那你舅舅呢?算算因果,他才是那個受害者,你沒道理恨他——”

“我不認為想要□□自己外甥女的男人可以被稱作舅舅。”

萬辭冷不防扔出一個重磅炸彈。

這下不止丁平惠,就連江修臨也是楞在了原地。

他無比錯愕地看向萬辭,眼裏是止不住的震驚。

他之前只以為是萬辭和丁平源之間有什麽過節,但沒想到,那個狗東西竟如此禽獸不如!

丁平惠是反應最大的那個,她幾乎是呆楞在了原地,一張被歲月侵蝕的臉上蒼白一片。

她甚至希望是自己聽錯了,可萬辭身後站著的男人臉上的表情作不了假。

丁平惠腳步虛晃了兩下才勉強站住,嘴裏喃喃道:“你……平源他、不可能,不可能……”

萬辭說的都是真的,只是丁平惠一直以為她是怕擔責任所以才說謊。

高二那年暑假,住在另一個鎮上的丁平源過來姐姐家,說是要借他們家的翻鬥車去裝修房子。

但不巧他來的時候,丁平惠帶著萬思文上街買東西去了,已經結婚生子的萬青健則是跟著老婆孩子一起回了趟老丈人家。

整個家裏只剩下獨自做作業的萬辭。

酷暑時節,即便只穿了件破舊短袖,也難掩萬辭的出彩之姿。

十六歲的少女個子竄的很高,五官也徹底長開,褪去了稚氣,眉宇間多了幾分英氣和成熟。

丁平源沒想到這個外甥女居然出落得如此出挑,一時起了心思。

趁著萬辭去倉庫找翻鬥車的間隙,見四下無人,丁平源眼中閃著精光,從身後對萬辭下了手。

只是他低估了萬辭的力氣。

見幾番制束都無法將她徹底收拾好,丁平源害怕被人發現,怒從中來,狠狠扇了萬辭幾巴掌,直把這個瘦弱的姑娘打的眼冒金星,嘴角滲出了血跡。

丁平惠邪笑著,一邊惡狠狠威脅道:“你他娘的,叫什麽叫!沒爹愛沒娘疼的孩子,不如跟我走呢,舅舅一定好好對你!”

但萬辭哪能就此屈服。

就在丁平源即將要得逞之際,萬辭終於摸到了糧倉筒下掛著的一把剪刀,毫不猶豫地對著丁平源刺了過去。

丁平惠帶著萬思文回來的時候,家裏圍滿了鄰居。

她推開人群一看,就看到自己弟弟被人擡出來,肚子上插了一把生了銹的大剪刀,血染紅了衣襟。

萬辭滿手是血的站在門口,宛如地獄來的惡鬼,恨恨地瞪著家門口的每一個人。

丁平惠是無條件相信自己弟弟的。

因此當萬辭對警察說,是丁平源先對她動手,並試圖強迫她時,丁平惠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

“他是你舅舅!你怎麽能汙蔑他!”

萬辭牙關咬緊,偏過頭看向母親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悲愴。

最後因為證據不足,她被判過失傷人罪,因不滿十八歲,被關押到少管所改教兩年。

親口揭開過去的傷疤是痛苦的,盡管時間已經抹去了大半創傷,但重新回憶起,心口還是難以控制地沈悶。

那兩年,改變了一切。

高中沒畢業萬辭就有了不良檔案,兩年的時間足以毀掉一個優秀的學習苗子。

出來後第一時間,萬辭循著記憶裏的路回了家。

旁人出獄,都是有人來接的。

但萬辭沒有。

沒人記得她那天出獄。

踏出看守所大門的時候,負責的警衛大叔對她說:“別回頭,以後都要向前走。”

萬辭沒聽,而是徑直轉過身來,將這座扣押了她兩年青春的牢籠清清楚楚印在了腦海裏。

“我說你這孩子……”警衛大叔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催促道:“快走吧,好好生活,再也不要來了。”

萬辭抿了抿唇,明媚的陽光灑在身上,一點都暖和。

回到家,所有人都驚呆了。

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快就出來了。

拿到自己的身份證件後,萬辭簡單收拾了幾件僅存的破舊衣服就離開了。

她先是拜訪了高中那會兒便對她照顧有加的語文老師——鐘卿,當年她的語文成績常年居占榜一,滿分150,她幾乎每次都能考到滿分。

卓絕的文采和優秀的領悟能力讓鐘卿欣賞不已。

兩人經常一起探討文學偉人,在緊張的學習生活裏,用文字調劑苦澀。

鐘卿還想把她往專欄作家的路上培養,只是可惜,還沒等看到成果,萬辭就出了意外。

萬辭一直覺得很抱歉。

再次見到鐘卿,她正教著一屆新的學生,講課時的神色依舊明媚飛揚,引人憧憬。

萬辭等她下課後,在辦公室外和她道別。

鐘卿拉著她的手,抑制不住地流下眼淚。

“你是我最珍惜的學生。”她紅了眼圈,“只要你想繼續上學,我一定幫你。”

萬辭搖了搖頭,耽誤了兩年,再撿起書本,她想念書的心已經不似從前那般純粹了。

“我有更想做的事。”萬辭說,異色的眼瞳裏滿是深沈和堅定。

鐘卿知道勸不了她,於是擡手,抹了抹眼淚說:“好,未來有奔頭就行。”

她讓萬辭等她一會兒,片刻後,鐘卿轉身從辦公室的抽屜裏拿出來六千塊錢。

她上班其實並沒有帶那麽多錢,這些都是找辦公室的同事們借的,生怕慢了一步,萬辭就走了。

“這些錢,你拿好,幫不了你太多,起碼不要餓著凍著。”

萬辭不想要,但是她剛出獄,身上分文沒有。

見老師真情誠摯,萬辭只好接下。

她捧著錢,深深鞠了一躬。

“我永遠記著老師這份恩情。”萬辭承諾道。

而她也從未辜負鐘卿的期待,創業成功後,萬辭第一時間就回國探望老師,將鐘卿當做最為尊敬的長輩孝敬。

18歲的萬辭拿著六千塊錢漂洋過海出了國,從一無所有開始,一步步往上爬。

而29歲的萬辭坐擁百億資產,心緒境況早已截然不同。

她薄情地看著丁平惠:“不管過去多久,我的解釋都沒變過。”

“很久之前我就說過了,只是你不願意信我。”

鐘卿沒有問過她的事由,但無條件相信萬辭。

可自己的母親卻一再堅信她撒謊,汙蔑自己親舅舅。

丁平惠艱難地搖著頭,她不肯相信自己弟弟會做出這種事。

“我也不指望你會信,”萬辭冷嘲道:“你不過是生了我,而我看在父親的面子上,還了你一條命,我們之間,徹底沒有關系了。”

“不管你是睡大街還是住新房,留不留我的房間,我根本就不稀罕。”

此番話說的丁平惠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

萬辭的這幢別墅,單單一個洗手間,都比他們家院子大。

她早已走到了一個他們遙不可及的高度,又豈會低頭註意細碎的小恩小惠。

“我……”

丁平惠想說什麽,卻只能張了張嘴,喉嚨裏好像卡了刀片,一動就疼。

“還不走?”萬辭身後的江修臨沈著臉盯著她。

他現在心情很不好,多看丁平惠一會兒可能就要忍不住打人了。

丁平惠深深看了一眼萬辭,不敢再說要錢的話,僵硬地邁開步子,回去收拾東西了。

她東西不多,就幾件衣服,還有一個萬辭新給買的手機。

丁平惠本想把手機還給她,但想到萬辭肯定不要,於是只好帶上。

不到一個小時,丁平惠的影子就從別墅裏消失了。

萬辭本想拿了落在書房的文件就走,不想,江修臨卻一直拉著她,不肯松手。

她回頭,正要說什麽,卻忽的楞住了。

江修臨捂著嘴蹲在地上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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