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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父手中掌,孽子身上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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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父手中掌,孽子身上轟

一旦回想曾經,心就無可抑制地痛起來。



萬辭昏迷了整整半個月,病危通知書下了好幾次。

江修臨趴在她床邊守候,忽的瞥見她眼角流下一滴淚,在臉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淚痕。

他驚坐而起,心中預感非常。

男人擡手,輕柔地幫她拭去淚水。

手掌移開時,病床之上的人睜開了眼睛。

異色雙瞳,是熟悉的冰冷無情。

江修臨定定張望著,隨即大哭一聲,哽咽著撲在她手心裏。

醫生很快就來了。

人只要醒了,後面就沒有大礙。

紀恒商貿董事長車禍的消息沒來得及徹底封鎖,新聞媒體就已經炸開了。

但多數人尚不清楚具體情況,便爭相報道,以奪第一快訊。

幾天後,萬辭從ICU中轉出,江修臨請了假,整日陪在她床邊,盡心照顧,無比周到,就連請來的幾位護工都趕不上他的殷勤。

從車禍中九死一生醒來後,萬辭很少說話。

而江修臨經過上次的教訓後,也不敢隨意出聲,以免再次惹她不快。

“公司怎麽樣?”

萬辭說話動作很輕,她穿著病號服,頭發散垂下來,一條腿夾著鋼板,後背倚靠在堆起來的枕頭上。

她合上平板,那些造謠報道她重傷死亡的新聞也隨之關閉。

沈助理接過平板,恭恭敬敬匯報說:“有董事會各位董事在,公司倒是穩住了。只是,董事裏有那麽幾個,不是很收斂……”

江修臨則是在他們剛提及公司事項時就識趣地出了病房。

萬辭氣定神閑,一點也沒有著急,只是肺上開了個口子,說話不得不慢慢的:“狗養的再熟,也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就隨他們鬧騰吧,回頭好一起收拾了。”

萬辭閉了閉眼,處理了一上午積壓的公務,又配合警方做了筆錄,這會兒頭又開始疼了。

沈助理恭敬應下:“是。”

李常事件,警方順著線索註意到了萬辭,但是沒有證據表明她和李常的死亡有直接關系。

最後只能將她當做商業事故受害者撫慰一番,然後走程序結案。

助理沈麒是一陣心驚。

萬辭做事,向來是雷厲風行,思慮縝密。

被她盯上的,大多是商界未來紅利走向的雛形產業。

這還是頭一次,她主動對某個人出手。

不過略施小計,眨眼間,便已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只不過,這次的車禍倒是始料未及。

這個毫無世家背景卻在M國華爾街一眾新貴精英中沖上來的女人,他是萬萬不敢輕視的。

雖然她表面上看起來毫不在意,可實際上,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在她掌握之中。

頓了頓,沈麒又補充道:“外界暫時還不清楚萬總您的傷情,醫院這邊我也做了交代,保證不會走漏消息的。”

萬辭點頭,再睜眼時,忽的瞥見床頭桌子上擺的滿滿當當的花束。

沈助理很是有眼色的解釋說:“這是韓總和盛鴻朗先生送來的,不過那時萬總您還沒脫離危險,他們便沒長待。”

“嗯。”

萬辭沒多言,韓朔和盛鴻朗不用囑咐也會對外守口如瓶。

得空了,萬辭才想起來,她還有事要跟江修臨說。

“我車裏的那份文件呢?”

提到這,沈助理猶豫了一下,見江修臨早已走遠,病房除了他們倆外再無旁人,才壓低了聲音回答:“江先生拿走……撕掉了。”

萬辭沈默著,神情低沈,好一會兒才擺手,“我知道了,公司那邊,辛苦你多盯著點。”

“是。”

安排完接下來的事,沈助理便出去了,病房又恢覆了安靜。

江修臨在樓下等沈助理走了好一會兒,才敢從花壇裏起身,放下隨手撈的貓,洗幹凈手後,又悄摸溜進病房。

他知道萬辭沒睡,動作還是輕手輕腳的,不敢吵她。

快到中午時間了,江修臨怕萬辭餓,便湊過頭來小聲詢問:“……萬辭,我煲了雞湯,一直溫著呢……”

萬辭擡起眼皮掃了他一眼,語氣淡淡的,“這裏有護工就夠了。”

江修臨不像往常那般嘻嘻哈哈的,而是局促地站在一旁,“……我怕他們照顧不好你。”

病房內忽的又陷入了沈默。

江修臨勾著手指,活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媳婦兒等著挨罵。

見他眼瞼下一片烏青,萬辭輕嘆了口氣,江修臨登時渾身一緊,以為她是要說那事,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料,他聽到的卻是——

“我餓了。”

江修臨一怔,隨即大喜過望,激動到結巴:“我……我現在就去給你把飯端來!”

萬辭沒再看他,光聽腳步就知道這家夥有多開心了。

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在這期間迅速刷滿了做飯技能,VIP病房的小廚房逐漸成了他一個人的專屬,使的別提多順手了。

連他自己都很意外,仿佛以前就會似的。

連著幾天,萬辭都沒有說起那份離婚協議,江修臨半喜半憂,打起十二分精神照顧萬辭。

紀恒董事會宣布要扶持新任董事長的時候,萬辭嫌醫院生活無聊便去了一趟公司。

她坐在輪椅上出現的時候,整個熱鬧的會議室瞬間鴉雀無聲。

幾個挑事的董事汗如雨下,見到萬辭還活著,差點沒嚇到腿軟跪下,說破了嘴皮子也要極力撇清自己和這件事的關系。

萬辭倒是很平靜,一沒發火,二沒打人,聽他們自己把事情抖摟完了,才揮揮手,讓人把股份轉讓協議呈上來。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大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所有人巴巴望著萬辭,垂著腦袋不敢吭聲。

“各位不用緊張,不過就是擔心外頭有人打擾咱們。”

沈助理解釋完,微微一笑。

這下更讓人毛骨悚然了。

萬辭揚揚下巴,叫那幾個一早就心思不純的家夥上前來,扔了幾支筆過去。

“簽。”

擲地有聲的一個字,讓人脊背發寒。

她的手段素來狠辣,此刻不用多說,那些個董事就已經嚇破了膽,一句求饒的話也不敢說,手忙腳亂地簽好了協議,生怕慢了一步。

萬辭從手下的人裏提拔了一批進董事會,頂替了那幾個空缺的位置。

速度之快,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早就有所打算。

這下,紀恒是徹底沒人敢作妖了。



江華安過來醫院的時候,盛鴻朗剛走,病房裏只剩下江修臨跟萬辭兩人。

萬辭倚在床上看電腦,江修臨則是趴在她床邊睡著了。

他這幾天著實累著了,照顧萬辭的事,旁人都做不到像他那麽盡心盡力,也不知道圖什麽。

江華安心裏卻跟明鏡一樣,清楚的很。

他這個兒子,莫不是對萬辭動了心。

只是可惜啊,也不知道他江家,有沒有這個福氣,能入得了萬辭的眼。

萬辭註意到江華安的到來,因身體不便行動,便對他點了個頭打個照面。

江華安也不在意這些,只是過來看看萬辭的傷勢好些了沒有。

她肺部和腹部各開了個口子,繃帶一直纏著,不能有大動作,就連呼吸都很謹慎。

萬辭稍微一動,江修臨就醒了,第一反應就是問她需要什麽,他去辦。

萬辭沖他揚了揚眼尾,示意他往後看。

江修臨這才註意到江華安來了。

“爸?”

男人揉了揉眼睛,迅速起身。

他足足比江華安高出半個頭來,這一起來,看上去壓迫感十足。

但做兒子的,在老子面前,氣勢總歸是弱一層的。

江華安看了兒子一眼,然後又對萬辭淺笑道,“萬辭,你先休息吧。我就是過來找修臨說點事。”

萬辭點頭,算作知曉。

他們江家父子說事,本來就不是她可以插足的。

江修臨一臉疑惑。

江華安勾勾手,讓他出來。

江修臨是個沒心眼的,見狀,嘴裏不解地嘀咕著:“有啥事不能在這裏說啊……”

江華安無語得只想踹他兩腳,但在萬辭面前他還是忍住了。

出了病房,江華安帶著江修臨去了走廊另一頭。

“爸,什麽事啊,你趕緊說,萬辭那兒不能長時間沒有人。”

江修臨顯得很著急,頻頻往回看,怕一會兒回去晚了萬辭床邊沒人守著,她要是突然需要什麽東西可就不方便了。

江華安拍了他腦袋一巴掌:“她身邊幾個護工又不是吃閑飯的,就你一個活人有用是吧?”

江修臨耿著脖子為自己辯解:“……他們哪能有我用心……”

江華安有時候真想找個垃圾車把他這個便宜兒子往裏面一扔,隨便運到哪個垃圾分解廠去拆開看看,他的身體構造物簡直是純的不能再純了。

“所以,你為什麽那麽上心?”

江華安盯著他,臉上是濃濃的審視。

江修臨頓了一下,有點像早戀被抓住的學生,心裏不免一陣緊張。

“我,我就是想……萬辭家人又沒來過,作為她法律上的丈夫,我應該承擔這個,責任……”

江華安又拍了他腦袋一巴掌,這回力氣要比之前大一點,江修臨扶了一下墻面才站穩。

“你就是喜歡人家萬辭,是吧?”

江修臨渾身一僵,臉頰微微泛紅,倒是一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

他垂著腦袋,氣勢瞬間沒了,“爸……你看出來了啊。”

江華安哼一聲,“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麽屎,做老子的連這都看不出來,怎麽把你養這麽大的。”

江修臨難以置信地擡起頭,整張臉瞬間爆紅:“爸!你這說的什麽粗鄙話!醫院這麽多人呢……”

“這會兒知道羞了?你天天回家跟在吳媽後邊研究菜譜,跟個老媽子一樣忙前忙後照顧人萬辭的時候,怎麽不想想旁人怎麽看你這個江家大少爺的?”

江修臨脖子一扭,“那不一樣好吧……”

江華安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我不管你做什麽,哪怕之前讓你放棄娛樂圈回來繼承公司的決定我也撤回了。只是,在萬辭這件事上,不是說你一個人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

江修臨明白過來,他爸這是話裏有話,想必今天來也是為了囑咐他這事。

“我,我是真心想和萬辭有以後的……”

江華安面露凝重,轉身看向窗外,負手而立:“我倒是希望這樣。可萬辭不是一般人,我敢肯定,過不了幾年,她的成就會遠超今天。”

江修臨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那爸你也努努力嘛,不然咱家以後連聘禮都下不起了。”

“……”

江華安攥緊了拳頭。

俗話說,慈父手中掌,孽子身上轟。

半分鐘後,頭上挨了兩巴子的江修臨苦兮兮地站在父親大人身後,嘴角笑容僵硬,態度恭敬不少。

江華安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人家都是望子成龍,你個沒出息的居然望父成龍,我江華安怎麽就生出來你這個二百五!絕對是當初醫院抱錯了,回頭我要好好查查!”

江修臨咧個嘴小聲勸道:“爸,別生氣,不然回頭氣壞了,老媽又要揍我了。”

江華安瞪了他一眼,懶得跟他繼續扯皮。

他轉過身,背對著兒子,意味深長地望著外邊道:“你想和萬辭有以後,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一提到萬辭,江修臨就覺得心裏沒底,而且還是在他發現了萬辭的那份離婚協議後,心裏就更沒什麽希望了。

萬辭煩他了,要跟他離婚。

他這個被萬辭千挑萬選的工具人丈夫才幹了四個多月就要下崗了。

“……我當然知道她看不上我,”江修臨背著手,扭捏地用腳尖踢踢墻底邊邊的瓷磚:“這不是正在想辦法嘛……”

江華安有些無奈,“我勸你盡快放下這個心思。”

江修臨腳步一頓,擡頭,正對上他爸凝重的視線。

“為什麽?”

“你知道李常是怎麽死的嗎?”

江修臨茫然回答:“那不是他在公路上襲擊萬辭,結果車禍意外身亡的嗎?”

江華安搖頭,“我不是說這個。”

“前段時間的新聞你也看了,多少應該知道點。李常能在群英薈萃的世貿大會上中標,絕非偶然。”

江修臨雖然不懂這些商業活動,但多少還是能順著他爸的話猜到一點。

“爸,你是說……”

江華安眼神沈了沈,“在世貿大會前,就是萬辭給李常提供的項目方向。”

“而後續,萬辭也對李常中標的那個項目表現出極大的興趣,還投了不少錢。因著她的舉動,圈內不少人都跟著關註了。”

“誰知,就在政策變動的前一晚,萬辭忽然撤掉了所有相關項目的投資。等到李常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

江修臨聽完,臉色白了白。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骨攀爬而上。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老爸:“你是說……萬辭是故意的?”

江華安感慨嘆息,“東帆貿易,多麽風光的一個公司,短短幾年,他已經發展到各方都驚嘆的地步。就算我要出手制裁他,也是非常棘手的。可萬辭就是那麽直接迅速,說幹就幹掉了,還差點賠上了命。這種人狠起來,你有膽子跟她混嗎?”

江修臨沈默了一會兒,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華安見他這樣子,就知道是怕了,該說的也都說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定奪了。

他正要走,江修臨忽然攔住他。

男人揚起一個笑容,藍眼睛都因此亮晶晶的。

“爸,我要是沒膽子,也不敢說是你的兒子啊。李常的事,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我雖然沒腦子,可也大致猜到了萬辭針對他的原因。”

江華安楞楞地看著他,一時間心情極度覆雜。

江修臨微微一笑:“萬辭要是生我氣,頂多打我一頓。再不濟,咱家有那麽多錢,難道還不夠造的嗎?”

……

江華安再次握緊了拳頭:“狗東西!錢不是你賺的你不心疼。”

江修臨抓住親爹的拳頭,死死握著才沒讓它落在自己身上,“誰讓我有個疼我的爹呢,你說是吧,爸?”

江華安見兒子這一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死樣,就知道跟他當年一樣,勸再多都不如他自己放手去闖來的有效。

他鼻孔哼哼一聲,放下拳頭,懶得正眼瞧他。

見時間差不多了,江修臨便準備回去病房看萬辭。

誰知他爹突然在後面叫住了他,神情扭捏,滿臉的不自在。

“……對了,回頭去F國看你媽的時候,咳……幫我說點好話。”

江修臨挑眉,故意嗆他:“你咋不自己跟她聯系?”

江華安火氣一下子就竄上來了:“我電話微信都被拉黑好久了,有法子我還找你?”

江修臨得了令,意味深長地應下:“知道啦。”

轉頭便歡快地撒開腳丫子奔回去了。

江華安盯著他背影,無奈嘆笑著,嘴裏不輕不重地罵了一句:“不著調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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