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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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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黑暗襲來,他所有的意識很快被黑暗盡數吞噬。

心口傳來一陣劇痛將他驚醒過來,康司景下意識捂住胸口,痛得冷汗直冒。不過他很快意識到不對勁,猛然坐起身向四周看去。

並不是在他和方晴新房的院子裏,而是在康家老宅他所住的房間。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很清楚他明明已經死了。

康司景猛然想到什麽,急忙起身跑到衛生間,當看到衛生間裏的那個人時他瞬間呆住。

又是二十歲那張略帶青澀的臉。

怎麽這樣?他怎麽又回來了?

正驚愕中他聽到敲門聲,他回過神來去開了門,卻見門口站著她媽媽劉心蘭,劉心蘭將一個快遞文件遞給她,高興道:“寶貝,這是美國那邊發來的文件,恭喜你,被那邊的大學錄取了。”見他呆呆的,她又拍了拍他的肩頭道:“知道你開心,嗯,慢慢高興吧。”

她將文件塞到他手上,再將他推回房間關上門。

康司景手中握著錄取通知書呆呆走到床邊坐下,許久許久之後他才擡眸望向空中。

搞不懂為什麽還要回來,他回來究竟還有什麽意義?

想到彌留之際她決絕離去的背影,心頭被她插刀的痛感似乎又再次襲上來。這一次再也沒有了前一次回來之時的意氣風發,那時候的他野心勃勃,想要擁有全部,想要擁有她。

他只是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為了她竭盡全力,到頭來卻什麽都沒有得到。

罷了,他不再奢求了,不再奢求擁有她了,也不再去為她改變什麽,更不可能變成像前世那樣的怪物。

康司景並不是一個消極的人,除了面對方晴的時候,既然已經決定了不再為她改變什麽,那麽他便很快收拾好心情繼續他的人生。

既然又回來了那麽他就不會讓他的人生荒廢,他是康司景,註定要走到頂端,別人可望不可即的地方。

他去了美國,全身心投入到學習當中,不去想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也不去為她做任何改變命運的事。

依然如前兩次一樣,他很快從學校畢業,接管了公司,將盛華帶上一個個新臺階,坐穩了盛華集團董事長的寶座,而在二十六歲那年夏天,他再一次在康家後院見到了她。

命運的車輪還是走到了這裏,他依然見到了那個站在窗前恬靜練書法的女孩。本以為過了這麽多年他對她的想法會淡卻,可是沒有想到,再見到那個熟悉的人,他依然控制不住心跳加快。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不該對她動情的,一動便會萬劫不覆,他很清楚的知道,他會控制不住自己變成那個可怕的人,他會控制不住想要獨占她的強烈欲望。

所以,不要對她動情,不要!

不要再變成那樣的瘋子了,不要!

那一天他倉皇而逃,縱使不斷在心頭對自己催眠,可是他跳動的心還是久久不能平覆。

從那一天之後他很少回康家,也盡量避免和她見面,可是偶爾還是會碰到,他盡量在她面前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對她客氣又彬彬有禮的微笑,可是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著心頭那可怕的情緒洶湧。

然後那一天在酒會上他和她再次相遇,他盡量無視掉那個在臺上美到發光的女人,不斷說服自己不去在意她,然而知道她在回去的路上會受到人騷擾,他還是讓保鏢假扮出租車司機送她回家。

更讓他痛恨自己的是,明明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去管她的事情,可是在看到葉霖對她有非分之想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去阻止他,而且比第一世更過分,他直接把葉霖揍了一頓。

葉霖罵他是瘋子,他被他戳到了痛處,又將他揍了一頓,葉霖便不敢啃聲,自此也不敢去找她了。

時間就這樣過去,而他和她決定性的那一刻終於也來了。方姨救了康老爺子,老爺子為了答謝方姨,打算讓他娶方晴為妻。

他很清楚,聽到老爺子這麽提議的時候他應該拒絕的,這一世絕對不會再和她成為夫妻,害怕極了那種靠近她便會變得瘋狂的感覺,不想再那樣卑微又可憐的愛著她。

他清楚的知道這些,而他也一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是當老爺子問他意見的時候,那些拒絕的話卻怎麽都說不出口,他完全無法自控的,聽到自己說道:“這樣也好。”

他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對這樣的自己格外惱怒,他討厭這種在面對她之時永遠無能為力的自己,可是偏偏又對這樣的自己無能為力。

有好幾次他都想去找老爺子,拒絕這門婚事,可是一站在老爺子跟前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他嘲笑自己,鄙視自己,又對這樣的自己無可奈何。

和第一世一樣的,她最終來找他,想和他一起拒絕長輩們的提議。

這一世,他並沒有對命運做任何改變,所以他知道她依然愛上了那個男人,也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她看來就是一個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

她拒絕他,不用想也知道就是為了那個男人。明明想說服自己不去在意,可是此刻心尖還是有一陣清晰的痛傳來。

有那麽一刻,他真的想答應她了,不想再和她糾纏不清,不想再跌到那種萬劫不覆的境地。

可是他最終還是說了和第一世一樣的話,他拒絕了她的提議。

那個時候他想的是,與其讓她和白旭堯那樣的混蛋在一起,還不如就將她綁在身邊,給她好吃好喝,讓她做豪門太太。

是的,就是這樣,他這樣安慰自己。

最終,他們還是結婚了,只是他很清楚她對他的抗拒,所以結婚之後一次也沒有碰過她,而且為了防止和她呆在一起他會無法自控,結婚之後他就經常在外面出差,很少回去。

他和她幾乎沒有任何交流,那怕有也只是客氣的相互問候。只是他還是怕她委屈,給她錢,讓於嫂好好照顧她,在她畢業之後也想為她找工作,當然她拒絕了,不過他也沒有強求。

然後,沒有任何意外的,她找工作的時候和她的初戀相遇,她受到打擊,在雨中淋了很久,回來發起了高燒。

他從港城趕回去,照料她到退燒,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她會和他提出離婚。她果然醒來之後就跟他提離婚,他很平靜,告訴她他不會離婚。

白旭堯是怎樣的混蛋他比誰都清楚,如果他不管她的話,她肯定會和他在一起,那麽到時候她會比和他在一起更痛苦,與其如此,那麽他寧願將她綁在一起讓她恨他也不願意白旭堯傷害到她。

因為有第一世的經驗,她怕她悶出了病,經常讓方姨和母親過去陪她,也暗中派了幾個保鏢保護她的安全,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保鏢卻追蹤到了讓他震驚的消息。

他也是沒有想到,她竟然偷偷去和白旭堯約會。

當他急匆匆感到洱海看到那抱在一起親吻的兩個人時,他真的殺人都心都有了!第一世他們結婚之後他雖然也明白她不愛他,但是那時候她還是安分守己的,可是現在她竟然背著他和別的男人約會,可想而知,她是真的完全沒有在意過他的。

雖然一直在暗示自己不要去在乎她,雖然一直努力說服自己不再愛她,可是當真正經歷的時候他才發現真的要放下她是如此困難。

他愛她,愛到為她瘋狂,這樣的女人,哪有那麽容易放下。

他將她帶回去,控制不住對她發怒,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將她關起來,他明明知道她是多麽討厭他這樣關著她,可是他控制不住!只要一想到她和白旭堯抱在一起親吻的那一幕他就氣到渾身發抖。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拿起刀子直接殺掉白旭堯的沖動。

只是他沒有想到,她這麽狡猾,他根本關不住她,而她從家裏逃出去之後竟然直接和白旭堯私奔了。

他真的快要氣炸了。連夜追趕到了韓國,從某個酒店中將她捉回家。雖然他找到她的時候她和白旭堯都穿得整整齊齊,但是他很清楚,這段時間這兩人發生了什麽。

心痛到快要麻木了是一種什麽感覺,大概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可是很奇怪的,他竟然沒有發怒,只是非常平靜的將她帶回家中。

然後她一次又一次去找白旭堯,一次又一次背叛他們的婚姻,他心痛到滴血,卻還是一次次去將她找回來,他坐在車中,守在他們約會的酒店下,一根接一根抽煙,用繩子將自己的手綁起來,控制自己想要殺人的沖動。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堅持究竟還有什麽意義,他就像是自虐狂一樣,明明知道這樣會讓自己受傷痛苦卻還是想守著她,想將她留在身邊。

直到那一天晚上他收到白旭堯的短信,他讓他去某處找方晴,不然就會對她不利,理智如他,自然也懷疑過這短信是白旭堯故意為之,但是想到白旭堯的為人他始終還是不放心,大晚上開車去他所說的地方,卻因為開得太快跟一輛貨車撞上,他差點成為殘廢。

後來他才知道是白旭堯故意耍他的,也不知道當時他耍他的時候她在不在,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嘲笑那在夜晚上如瘋了一般開車去救她的自己。

當他躺在病床上,忍受著脊椎的疼痛之時,他像是徹底醒悟過來,活了這麽多年,輪回了這麽多世了,他為什麽就不願意承認,不管他怎麽做她都不會愛上他的。

那麽……他便放手吧。

他同意了和她離婚,放任她去追逐自己的愛情。

然而,完全不出他所料,她和白旭堯在一起過得並不開心,他甚至還知道她為他流產的事情,他真是又氣又怒又痛心,只是氣過痛過之後他又嘲笑自己,她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了,他何必這樣自己找罪受。

後來,她和白旭堯分手,看著她傷痕累累被白旭堯趕走的時候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看吧,這就是你想要的愛情,你為了它背叛了婚姻卻還是傷得這麽慘。

可是看到她心灰意冷的樣子他又心痛。

有時候他也期待,或許她對白旭堯徹底死心之後就能想到他了,或許她會看到他的好,重新回到他身邊。

只是,她離開了白旭堯卻從未在他跟前出現過,她就像是忘了她還有一個前夫存在。

他覺得自己簡直賤透了,她都這樣對他了竟然還期待她來找他。

只是更賤的還在後面。

他知道她回了老家,怕她想不開,悄悄買了一只小貓放在她家家門口,那段時間她確實很少出門,可是收到小貓之後,他再偷偷去看她的時候就看到她開始收拾打扮自己,開始帶著小貓去逛街了。

他還知道她在老家開了個花店,那花店對面有一家咖啡廳,他沒事的時候就要坐幾個小時的飛機過去,就在那咖啡廳裏點一杯咖啡靜靜的看著在店中忙碌的她。

她應該已經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了,雖然不至於朝氣勃勃,但是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麽死氣沈沈了。

他看到她經常把那只貓帶在身邊,是他送給她的貓,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送給她的貓讓她從絕望中走出來的,不過他很欣慰。

他就這樣隔三差五去看看她,可是有一天他去的時候發現那花店的門關了,他問過附近的人,大家都不知道她搬到哪裏去了,他讓人在她家附近守了一段時間,都說沒有看到她們進出過。

他慌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動用他的一切力量去尋找她。自從和她離婚之後方姨就辭職離開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和他們家聯系過,他也不知道方姨的號碼。

他幾乎將全國都翻遍了,可是始終沒有找到她,直到好幾年之後他再次在醫院和她相遇。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她們來京市了。

以他對那個女人的了解,在遇到那些事情之後她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踏足京市了,所以當初尋找她的時候就直接忽略掉了京市。卻沒想到原來她就在這裏,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在醫院遇到她讓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去問過醫生,果然如他所料,她患上了乳腺癌,只是這一次不如上一次那麽嚴重,只要動手術將腫瘤切掉就行,他知道她沒錢做手術,便給她掏了手術費。護士問要不要留他名字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最終他告訴護士,如果病人問起就只告訴他的姓,但如果對方刨根問底,就告訴他的全名。

終究,他還是對她存著私心。

他很清楚,她並不是那種會欠人人情的人,如果她好了,肯定會來找他,他滿心期待她來找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要強留她在身邊的準備。

可是他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她手術失敗死亡的消息,乳腺切除手術風險並不大,據說是在做手術的時候引起了什麽並發癥,總之她在那次手術中離開了人世。

在得知她死亡的消息之後他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一路看著她走過來,一直默默註視著她,幫助著她,希望她好起來,希望她能哪怕因為感激而和他在一起。

可是最終他等來的卻還是一場空。

在黑暗中他狂笑出聲,一遍遍責問上天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他沒有再像第一世一樣選擇自我了結,他說服自己再也不會為她犯一點傻,縱使生活變得枯燥無味,縱使每天只能依靠大量的安眠藥才能睡著,可是他還是一直死皮賴臉的活著。

直到後來因為精神類藥物吃多了,神經衰弱致死。

他希望這一次死了之後就長眠地下,再也不要醒來,他活夠了,心死了,再也愛不起了。

可是一睜眼他發現他又再一次活了過來,只是這一次不再是康家老宅的房間中,而是在港城的酒店裏。

他醒來不久就接到方姨的電話,她說太太發高燒了讓他回去。

他握著電話苦笑……

上天真是愛跟他開玩笑,這一次竟然連一點選擇都不給他了,完全不給他退路。

沒有讓他再次重生到二十歲,沒有給他避免一切的機會,卻讓他回到和她結婚之後,那時候她已經愛上了別人。

而他也知道,這一次回去之後她就要和他提離婚。

他仿佛陷入了一個可怕的輪回之中,在這樣的輪回裏,一次又一次,他擺脫不了她,似乎註定了永遠愛而不得,也註定了在對她的愛中失去自我痛苦不堪。

可是他不想再那樣了,再也不想了。

罷了,他也累了,如果她要提離婚的話,那麽他便答應吧。

回到家裏,他依然照料她一直到淩晨,他沒有睡覺,靜靜等待那個答案的到來。

而她終於在他的期盼中醒來,只是出乎他的意料,這一次她並沒有再和他提離婚,她變得很奇怪,他不知道她怎麽了,試探著對她說,“雖然我們的婚姻很特殊,但是你在名義上還是我的太太,既然選擇了要和我結婚,那麽就該尊重一下婚姻,有些人不該見的就不要見,有些事不該做的就不要做,明白嗎?”

似乎是想讓她痛快的給他一個結果,所以他說這樣的話刺激她,只是他沒有想到,她幾乎是並沒有多想就點點頭,乖巧回答,“好,我知道了。”

……

康司景醒來的時候看了一下時間,才淩晨五點。

他揉了揉發疼的眉心,最近老愛夢到以前的事情,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回了。

天還沒有亮起來,不過窗外有燈光,朦朧的燈光透進來,他能看到躺在他身側的剪影。

他笑了笑,小心翼翼將她攬在懷中抱著,聞著她身上的味道他只覺得無比安心。他是真的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天,她會安心留在他的身邊,願意為他養育孩子。

他有時候甚至覺得這一切像是在做夢一樣,很美好的夢,可以讓他忘記在輪回中煎熬痛苦的夢。

也不知道為什麽偏偏就非她不可,大概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吧,她並沒有多好,可偏偏她就是他的劫難,偏偏就是她這個人讓他動心了,偏偏就是她,這個叫方晴的女子,能讓那個只知道賺錢和做飛機模型的康司景為他傾倒,沈淪其中無法自拔。

曾經他覺得上天太過可惡,讓他一次次重生,一次次體會求而不得的痛苦,可是現在在擁有這一切之後他又覺得他是何其幸運。如果說每個人得到幸福都必須要經歷過一次次痛苦的修行,那麽他覺得能擁有這一切,之前經歷過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司景……”

就在他想著這些的時候懷中的人突然嚶嚀一聲。

康司景楞了楞,低頭問她:“你醒了?”

方晴拍了拍他的手臂,康司景這才意識到自己抱太緊了,他急忙將手臂松開一些問她:“是不是抱太緊勒得你不舒服了?”

她氣呼呼的哼了一聲,“你還好意思說?”

康司景:“……”

康司景在她額頭吻了一下,柔聲哄她,“抱歉。”

方晴倒是也沒有生氣,忙問道:“你怎麽醒得這麽早?”

“做了個夢醒了就睡不著了。”

“是好的夢還是壞的夢?”

他輕笑,“好的夢。”

“那就好啦。”

他感覺她聲音中充滿了愉悅,他的心也跟著愉悅起來。

她窩在他的懷中蹭了蹭又道:“既然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就再睡一會兒吧。”

“好。”

她拉過他的手臂放在她身上,“司景你抱著我。”

“……”

真是會撒嬌啊……

康司景便將她環在懷中,又怕勒得她不舒服,他的動作做得很輕柔。

她似乎覺得很舒服,享受的在他懷中拱了拱,然後勾著他的脖子對他說:“司景我愛你。”

就像有一陣電流在身上流過,舒服得他只覺得他的手指尖都在發麻,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聽到她這樣突如其來的表白了,可是每次聽到依然讓他如癡如醉。

他覺得這種完全不淡定的熊樣很丟人,可他偏偏又不能自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那種喜悅中平靜下來,然後在她頭頂吻了一口用著一種因為激動而略微變調的聲音對她說:“我也愛你。”

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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