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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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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錦天領著一行人簇擁在金磚的廂房內,送來剛從太醫院抓好的藥材,還端著琳瑯滿目的補品。

“殿□□恤下人,金磚姑娘還是早日將病養好,殿下方能安心。”

安心?

沒安好心才對!

金磚臉上掛著勉強的笑意,“殿下日夜操勞,還急著我這點小事,金磚感激不盡。”

錦天很滿意她的態度,繼續說道:“既然劉院判都說了風疹無傳染性,殿下身邊離不開人,明日姑娘還是去殿下身邊值守吧。”

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齊景紹如此大動幹戈地請太醫為她診治,她都不好再稱病不見人了。

金磚送走錦天一幫人,回頭望向桌上堆積成小山一般的上好補品藥材,無聲嘆了口氣。

翌日,翠梧書齋。

初日瞳瞳,金磚一如往常出現在齊景紹身旁,只是一張臉布滿藥粉,塗得和花貓似的。

金磚握著墨條輕輕研磨,忽覺一道淩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茫然地擡頭看去。

齊景紹輕抿薄唇,幽深的眼眸中浮現一絲調謔,這張臉俊逸至極,看得她心下一慌。

“離孤這麽遠做什麽?”

金磚低頭一看,這才發覺自己與齊景紹相隔半個長案,像是有一堵無形的墻將二人隔開。

倒顯得她懼他一般。

金磚眼神虛浮,故作鎮定道:“殿下既不怕過了病氣,那我有什麽好怕的?”

齊景紹面色一如往常的清冷,可金磚還是捕捉到他唇邊隱隱浮現的一抹輕嘲。

忽然覺得自己被人看扁了,她就一個跨步朝著齊景紹靠攏,這光天白日下,齊景紹能對她做些什麽?

見她靠近,齊景紹眼底深處那抹笑意顯露出來,氣得金磚橫過去一眼。

齊景紹輕挑眉頭,“孤瞧你是越來越放肆了。”

這話說得沒半點威懾力,金磚心裏不以為意,微微揚起下頜。

正當針鋒相對之際,錦天輕叩門廊,“殿下,黎小姐來了。”

金磚心下一懸,洋溢在臉上的點點笑意瞬間凝結,一陣心悸從踵底湧起。

她下意識摸了摸臉,忽記起來臉上抹滿藥粉,黎夕雲應該是看不清她的容貌。

齊景紹凝神,將她乍現的慌亂之色收入眼底,對著門外淡淡說道:“讓她進來。”

下一瞬門被推開,黎夕雲身著一襲翠煙紗裙手提食盒走了進來,可一張小臉卻煞白,倒比她這個病人看起來還慘淡幾分,不知道是不是在門外將她與齊景紹的對話聽了進去。

果然謠言猛如虎,黎夕雲知曉了昨日之事,此時又看她和齊景紹相距甚近,心裏定頗不平靜。

金磚自覺這修羅場不可久呆,也不願與黎夕雲糾纏,朝著齊景紹悻悻說道:“殿下,我先告退了。”

可惜齊景紹並不遂了她的心意。

“為何告退?”

黎夕雲自進門後一雙眼睛就直勾勾落在金磚身上,聽到齊景紹得話隨即嫣然一笑,“既然殿下都發話了,這位妹妹便留下吧。”

黎夕雲比上次鎮定許多,唇角微微揚起,“我瞧著這位妹妹眼熟的很,不知是在哪裏見過?”

金磚言笑晏晏,否認起來,“黎小姐說笑了,我看黎小姐倒覺得面生的很。”

黎夕雲不依不饒,將苗頭對準她:“這聲音更是耳熟,真是可惜,聽聞妹妹近日得了風疹,真是可惜了。瞧著這身段絕佳,夕雲還想看看是何等姿色呢!”

空氣裏真是彌漫著一股好大的醋味,可齊景紹並未有半分安撫黎夕雲的意思,金磚心裏又劃過一絲憐憫。

若是她的心上人變心,才不會像黎夕雲一樣來試圖要個說法,簡直是自取其辱。

齊景紹淡淡掃了黎夕雲一眼,“你逾矩了。”

黎夕雲咬著下唇說道:“殿下便這麽護著她嗎?”

金磚覺得這氣氛甚是微妙,她背手絞著衣裙,屬實是有點坐立難安了。

齊景紹擡眼看她一眼,隨即說道:“你先退下吧”

“多謝殿下。”

金磚如釋重負,一溜煙的朝著門外跑去。經過黎夕雲身旁還特地垂下頭,只是餘光一瞥,還是不小心看到黎夕雲臉上那一絲裂痕。

金磚正對著銅鏡換著藥,用清水洗凈面龐後,銅鏡中反映著少女巴掌大的小臉,紅腫已經褪去,容顏秀靨清雅,笑起來還有淡淡的梨渦。

劉院判的藥還挺有用,這風疹倒比昨日淡了許多。

一小太監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看樣子面生的很,應該不是翠梧書齋的下人。

“金磚姑娘,殿下在禦花園等你。”

等她?

金磚提防地瞧了他一眼,眼底盡是懷疑。

齊景紹為何不讓錦天來?

她故意套話道:“黎小姐不是要留在東宮用膳嗎,殿下找我作甚?”

小太監眸光一閃,連忙說道:“黎小姐已經離開了,殿下命你過去呢。姑娘還是快些吧,莫讓殿下等急了。”

金磚會心一笑,便猜到了背後之人是誰。

看來黎夕雲不達目的不罷休,算是躲不過去了。

“你速去稟報吧,我馬上就來。”

偌大的禦花園中只見花光柳影,金磚穿行過石徑,瞧見湖畔邊上,黎夕雲等候已久,金磚有些猶豫,卻還是大步上前。

既躲不過,無需再躲。

黎夕雲見她如此坦然,也不藏著掖著,“既猜出是我請你來,就不怕我對你做些什麽?”

金磚昂揚起頭,對著黎夕雲的咄咄逼人並無懼怕之意,“這裏是東宮,黎小姐應該有分寸。”

黎夕雲對待旁人一副純良模樣,在她面前卻難得露出馬腳,只怕是自己的出現讓她慌了神,不然也不至於在旁人面前卸下偽裝。

“殿下身邊一直只有錦天。”

黎夕雲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她嘴角微微勾起,不知是對金磚的不屑一顧,還是對自己的無聲自嘲。

金磚順著她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滿是泥濘的窪陷之中。

齊景紹知曉她不能接觸梨花,便命人將院內的梨樹拔了,此時只剩空落落的洞,在東宮禦花園裏甚是礙眼。

金磚再一回頭,就看見黎夕雲露出可怖的眸光,盯得她背脊發寒。

她不願與黎夕雲撕破臉,耐心勸慰道:“殿下救了我,沒有多餘的意思。”

“我憑什麽相信你!”

黎夕雲厲聲質問,又忽然放聲笑了起來,與平日柔順的模樣判若兩人,看得金磚心驚。

金磚見她愈發激動,不自覺退後幾步,可黎夕雲的郁怒如山洪一樣,噴湧出來。

“殿下為你拆的那株梨樹,是我央求了許久才換來的生辰禮!”

金磚聞言臉色一變,難怪黎夕雲這般惱怒,齊景紹是要害死她嗎!

“你冷靜一下,不是你想得那樣!”

黎夕雲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幾乎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一句:“你讓我成為整個汴京的笑柄,讓我怎麽冷靜!”

金磚忙寬慰道:“殿下心裏其實有你,她只是嘴硬。”

可黎夕雲已經被沖昏了頭,“人人都這麽說,可我知道並不是這樣!”

說完,黎夕雲便生撲過來,一個世家小姐竟要對她動粗!

金磚堪堪側身躲過,只以為黎夕雲想撓花她的臉,可卻被步步緊逼到湖畔旁邊,這才明白原來是要推她下水!

“荒唐,我看你是瘋了!”

黎夕雲卻暗暗嘀咕起來,“是你吧。”

金磚面上一白,剛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手腕卻被黎夕雲死死握住,下一瞬一股怪力傳來,眼見就要跌入湖中。

趁著糾纏之際,金磚顧不了那麽多了,將黎夕雲也順勢帶入水中。

接連兩聲“咚”響,湖面掀起巨大水花,本水平如鏡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漣漪,兩人紛紛跌了下去。

清涼的湖水淹沒過耳側,金磚在湖中浮浮沈沈,一陣涼意從踵底直入心門。

她自幼在塞北長大,哪裏學過鳧水!

眼見湖水淹沒頭頂,她只覺得呼吸都成了奢望,都怪齊景紹,假湖為何要鑿得這般深。

金磚賣力地朝著岸邊游去,回頭瞧見黎夕雲嗆了幾口水,束好的發髻也散亂下來,貼在鬢邊狼狽不已,還隱隱朝著湖心去的架勢。

湖底的淤泥因她的撲騰汙了一池水,金磚心裏窩囊極了,從小到大哪有這般狼狽。

求生的本能驅使著她拼命地往岸邊撲騰,眼見著馬上上了岸,可黎夕雲卻表情驚慌痛苦,一連喝了幾口水。

若是黎夕雲有了個好歹,她也脫不了幹系。

金磚當機立斷背身朝著黎夕雲游去,朝她施以援臂,可黎夕雲看向她的一瞬間目光劇變,隨之又轉變成怨毒。

“果然是你!”

電光火石間,金磚才知道藥粉被沖幹凈了。

管不了那麽多了,先救黎夕雲上岸,再想辦法穩住她!

岸邊不遠處,齊景紹一身玄色蟒袍,微沈臉上的深邃眼眸目光灼灼,將適才發生的一切收入眼底。

拔了那顆梨樹,確實存了讓黎夕雲醒悟的意圖,可沒想到她竟如此大膽,竟敢對他身邊的人下手。

金磚浮浮沈沈之際,他已然看出她不會水,沒想到她自身難保之下還要去救旁人。

不知深淺。

齊景紹負手而立,劍眉星目之下看不清其中暗含的情緒,對著錦天說道:“去拉她們上來。”

湖中的二人艱難上岸,捂嘴嗆起來,胸口起伏不定。

齊景紹面不改色地走到她們跟前,黎夕雲眼中染上一層希冀,帶著欣喜說道:“多謝殿下出手相救。”

看來適才話還是說輕了,冷湖水也沒讓黎夕雲清醒過來。

他將目光轉到一旁的金磚身上,濕透的襦裙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形,風疹之癥又因落水加重,脖子裏泛著陣陣紅意。

齊景紹冷聲道:“孤看是白請太醫為你診治了。”

此話一落,黎夕雲臉上煞白,身形不禁搖晃起來,看向金磚的眼神裏似是淬了毒。

齊景紹眸中冰冷,轉問黎夕雲道:“你不是回太傅府了,怎落得這般模樣?”

黎夕雲神色大駭,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適才沈默的金磚往前走了一步,率先說道:“我適才失足滾入湖中,恰逢黎小姐路過主動相救。”

他這麽好騙?

“孤看到是你救她。”齊景紹下頜朝著黎夕雲,黎夕雲也意識到適才她那一幕幕盡數被齊景紹看去,羞愧地低下頭。

眼前二人均不說話,他目光銳利,在金磚身上停留一瞬。

“倒沒想到你竟還有這樣的本事,既要去送死,孤就不該把你從塞北救回來。”

一陣涼風吹過,金磚冷得打了個哆嗦,齊景紹看到微微蹙眉,語氣依舊犀利。

“還不回去更衣,難不成讓孤再將劉院判請來?”

金磚詫異地看向他,似是沒聊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殿下,黎小姐都濕透了,我先帶她去更衣吧。”

“孤自會安排。”

他的話不容抗拒,可金磚卻鐵了心抗旨不遵。“不勞殿下費心了,還是我帶黎小姐去吧。”

看來她們二人還有恩怨亟待解決。

黎夕雲此時也是不敢造次,察覺金磚為她掩飾,也目光懇切地看著他道:“不勞殿下費心,夕雲便跟著金磚姑娘更衣吧。”

齊景紹微頷首,金磚便搭上黎夕雲的手腕,朝著後院走去。他面若寒蟬,瞧著二人背影消失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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