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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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陳羨好察覺到他的神情奇怪, 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
“……”
她後知後覺，頓時僵住了臉，縮了下肩膀, 埋下頭匆匆道：“我想起來我浴室的水也沒關，我, 我去關水。”
她驀地想要調轉輪椅往外退，可有些時候, 越著急反倒越不得其法。
她的輪椅卡在了門口，無論如何都挪不出去, 急得她額頭沁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正當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 耳尖擦過一道柔軟的布料，冷白色的腕骨在她的視線裏輕輕抵住了浴室的門，“急什麽？”
他的聲線壓得很低, 氣息溫沈, 混雜著潮濕溫熱的空氣，籠著她, 讓她的心慌越發無處遁形。
她睫毛撲簌顫動, 頭也沒敢擡，屏住呼吸, 仿佛那一方小天地的溫度都高了好幾度, 她幾不可見地道了聲謝, 逃也似的離開了原地。
陳應淮看著小姑娘胭脂色的耳骨, 唇角輕輕翹了下。
等陳羨好搖著輪椅回到了自己的臥室，關上門，氣息喘喘, 心跳得厲害。
她對著落地鏡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雙頰緋紅得不像話。
她楞了一下, 揉了揉臉，企圖將剛才心裏的雜念揉散，心裏郁悶，一個大男人長得長得那麽勾人幹什麽？
好不容易散了會兒熱氣，她幹脆去浴室洗澡了，上衣打濕了，她又沒有多餘的衣服換。
洗完澡後，她將頭發吹得半幹，想玩會兒手機才發現手機因為電量太低了，已經自動關機了。
她咬了咬唇，決意去找陳應淮借充電線。
去敲陳應淮的房門，裏面傳來一道清啞的聲音：“進來。”
陳羨好擰開房門，害怕又看到不該看的畫面，只試探著探著半個身子越過房門，擡眼一看，就發現他坐在書桌後，換了一套深藍色的棉質家居服，黑發微亂地搭在額前，遮住淩厲的眉眼，鼻梁上架著一副細邊的金絲眼睛。
他掀起薄白的眼皮看過來的時候，長睫濃密，在眼底投下深深的暗色，瞳孔映著電腦屏幕幽藍的光芒，像是悠長晦暗的雪夜裏那抹破曉的天光，微涼，卻灼眼。
陳羨好突然就楞怔住了。
“什麽事？”陳應淮驀的開口。
陳羨好霎時回神，輕聲道：“我想問你借一下手機充電器。”
陳應淮擡了擡下巴：“稍等。”
他說完，轉頭繞到了床頭櫃，拿了一個充電器過來，陳羨好看了一眼接口，好在和她的是同型號。
“謝謝，我等會兒充好了電就還給你。”陳羨好握著充電器說道。
“不著急，我也剛充滿了電。”陳應淮淡聲道。
陳羨好恍然，怪不得充電器還有點熱呢。
“誒，人呢？怎麽不見了？”
房間裏突然響起第三個人的聲音，陳羨好嚇了一跳。
“杜先生，您小點聲，陳總讓您稍等。”第四個人的聲音。
陳羨好下意識看了一眼他的房間，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的影子，意識到他可能剛才坐在電腦前面在視頻通話。
她壓著聲音，連忙道：“我就不打擾您了，晚安。”
說完，她貼心地把門關上了。
陳應淮斂眉，重新回到書桌後，對面的杜宇南好奇地問：“你剛跟誰說話呢？”
陳應淮瞥他一眼，不語。
杜宇南見他那副矜冷禁欲的樣子，暗暗可惜，這樣一幅好皮囊整天裏就知道工作，暴殄天物。
杜宇南語氣篤定：“得，不用猜就是和家裏的保姆吧？”
陳應淮垂眸，不知想到了什麽，唇角微掀，語調散漫：“算是吧。”
杜宇南頓時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說說你，怎麽一點都不開竅啊，深更半夜也不知道往家裏帶女生回家，冷冰冰的大別墅住起來多無聊啊。隔了這麽多年回趟滬市，舊情人白月光你是一個都沒有啊……”
杜宇南絮絮叨叨起來不停，陳應淮不耐地蹙了一下眉，“再廢話我就掛了。”
“……別掛，那聊正事。你看看我這副蘇繡怎麽樣？”杜宇南說完，費勁地搬來一個半人高的畫框。
“這幅雙面繡可是我專門跑到蘇城找到蘇繡世家出身的姜南音老師手裏買的，人家姜大師繡了一年多吶，怎麽樣，不錯吧？”
杜宇南獻寶似的將自己的手機抓起來，對著那副蘇繡就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全景拍攝。
陳應淮目光沈沈地看了一眼，畢竟也是金石玉器堆砌出來的豪門公子哥，杜宇南的眼光很不錯，這幅畫繡法精美，栩栩如生，的確擔得上藝術品了。
他淡淡頷首：“可以。”
陳應淮隨口問了句：“那你什麽時候回京市？”
杜宇南摸了摸鼻尖，“過段時間吧。”
“你還有其他事要辦？”陳應淮挑了下眉。
“沒，就是想多留段時間……”杜宇南含糊其辭。
陳應淮見他這幅不自然的表情，瞇了瞇眼，寡聲輕喊：“宋洮。”
一旁的宋洮連忙走上前，恭聲說道：“是杜先生見到了姜南音老師後，一時舍不得離開，準備在這裏多待一會兒。”
杜宇南在一旁尷尬地想要去堵住宋洮的嘴，但宋洮顯然有所準備，一個反手擒拿，將杜宇南禁錮住了，板板正正地跟陳應淮匯報情況。
陳應淮聽到這話，修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著桌面，驀的，他停住了動作，嗓音低沈：“港城孟家的少夫人？”
宋洮忙點頭：“是的。”
陳應淮漫不經心地擡了擡下巴：“隨他去，別管他。”
宋洮臉色微微著急，先生怎麽能讓杜少爺去招惹孟少夫人呢？
“反正他也活的不耐煩了。”
“……”宋洮默了默，可不是，孟家的少夫人也敢去招惹，可不是不想活了。
港城頂級豪門孟家的掌權人孟懷京這輩子做得最出格的事情，恐怕就是娶了一個家世三流的不受寵小姐，甚至把他那位太太寵得不像話，對他太太有求必應，是這個圈子裏比童話還童話的婚姻。
雖然夫妻兩人十分低調，一直活動在港城，但一度是豪門圈子裏的一段佳話。
陳應淮有幸在一次宴會上見過那位被所有名媛千金豪門太太羨慕的孟太太，明艷大方，一顰一笑都美得像是一副水墨丹青，有種溫淡柔和的韻味。
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當時那位以端方冷情著稱的孟氏掌權人在她身邊，幾乎寸步不離，遞飲料，拿包包，照顧人的活做起來得心應手，顯然平常就幹得不少。
兩人之間的氛圍有種不言而喻的溫柔繾綣，讓人不忍心打擾。
孟懷京寵妻的名頭十分響，至少連陳應淮都聽說了。
不同於土生土長的京市陳家，港城孟家雖然同樣是個百年世家，但上世紀幾乎全部的生意都在海外，只是近些年孟懷京掌權後，大部分生意都漸漸往國內遷移了，而最開始的重心也一直在港城，最多輻射了周圍城市。
京市陳家與孟家的核心產業不同，只有小部分產業有交叉，所以兩家合作交往的機會並不多。
陳應淮與這位孟氏掌權人一直是王不見王的狀態。而且，與年少成名的孟懷京不同，陳應淮也是這幾年才開始嶄露頭角，但兩人沒什麽交集，但他還是聽過孟懷京的。
高不可攀，端方冷情，被譽為孟家百年一見的優秀繼承人。
這樣的頂級豪門掌權人，手段可溫和不到哪裏去。商場如戰場，多得是殺人不見血的殘忍。
杜宇南臉色變了變，訕訕笑起來，顯然也想到了那朵玫瑰雖美，但護花使者卻兇殘，恐怕還未靠近就要將他弄死了。
“算了算了，名花有主了，我可是個有道德的人，花心可以，但小三堅決不做。”杜宇南義正言辭地說道。
陳應淮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他。
明明他什麽也沒說，但杜宇南臉色微紅，知道自己這是挽尊的說法，他倒是想做小三啊，恐怕也沒這個資格了。
他眼珠子咕嚕轉了一圈，咳了咳：“這姜老師結婚了，我沒機會了，但這咱們滬市不還有個陳大美女嗎？我看咱們的陳大美女也不遑多讓啊，那張臉……嘖，勁勁兒的。”
陳應淮眼皮眼皮不易察覺地跳了一下，他漆色的眸子沈沈地落在對面說得眉飛色舞的杜宇南臉上，唇角微抿，“眼光挺不錯的。”
杜宇南得意地挑了下眉，剛要說話。
對面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寡聲說道：“想得也挺美的。”
“……”
“你要是實在閑的沒事幹，我可以跟杜伯父說，非洲的礦可以派你去挖。”陳應淮面無表情地說道。
杜宇南猛地搖頭：“沒，太晚了，不聊了，先睡了。”
他忙不疊掛了視頻電話，驚魂未定地對著一旁的宋洮說道：“以後還是不能跟你老板提女人，你看，一提就生氣。他這個不解風情的木頭根本就不懂欣賞美人。榆木腦袋，他這輩子都娶不上老婆了。”
宋洮：“……”
*
陳羨好回了臥室，走了一段，又返回來把門反鎖了。
咳咳，該有的警惕意識還是有的。
她將手機插上充電器，就繞去了盥洗室，洗漱好後，她就簡單地擦幹了臉上的水珠。
日常護膚品都沒帶，好在她皮膚很好，清透白凈，不用護膚品也行。
她出了盥洗室，躺在床上玩了一會兒手機，睡覺之前，本想點開微信看看陳雅泉有沒有發消息找她，但她今晚實在不想和他說話，也不知道她要和他說些什麽。
她指尖一轉，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小提琴演奏的錄像。
流暢悅耳的琴音從聽筒裏傳來，她望著陽光下熠熠生光的自己，眉眼間也不自覺地柔軟了下來。
恰好陳應淮下樓喝水，聽到樓道裏有隱隱約約的哼唱聲，他動作頓住，指尖微轉，輪椅無聲無息地換了個方向。
黑暗的樓道裏，最裏面的房門下洩露出一絲暖黃的光芒，在這個黑夜中，溫暖無聲地吸引著人。
女孩子清脆溫甜的哼歌聲如溫柔的浪，蕩漾著，一點點將他打濕，整個人都泛著潮濕的甜膩。
他垂下眼眸，大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半垂的眸底映著一縷光線，如同深色海面下的一抹月亮，靜謐又清冷。
他安靜地聽了很久，如同那一天停電的晚上。
那天，他的母親終於承受不了整日裏渾噩度日，在難得清醒的那一瞬，選擇了以一種慘烈而殘忍的方式，決然地拋下他，在他面前離開了這個世界。
浴缸裏大片大片的紅刺得他眼睛疼，隨著不停湧出的水鋪滿了整個浴室。浴缸裏躺著一個衣著素雅的女人，女人面容秀美，骨相皮相皆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只是骨瘦如柴，如同一朵頹敗枯萎的玫瑰，只剩下灰敗和腐爛的氣息。
空氣裏滿是腥甜刺鼻的味道，他幹嘔到窒息，沒有電的夜晚，慘白的月光透過小窗，清冷地照在地上。
他冷到渾身僵硬，滿目的眩暈間，有一道像是穿透了時空的小提琴聲悠悠揚揚地蕩到了他的耳邊。
像是刺破烏雲的那一縷天光，又像是春夜星空下綻放的第一朵花，那樣明亮，那樣動人，那樣生機勃勃。
他喉結微動，仰著空洞的眼眸聽了很久，久到那一晚的絕望和恐懼也變得沒那麽可怕了。
*
陳羨好本以為住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會睡不著，誰知昨晚不知道什麽時候沈沈睡去，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好不容易充好了電的手機也因為一整夜播放視頻而關機了。
她又將手機插上電，自動開機後，她看了一眼時間，嚇得立馬從床上坐起來。
九點了。
她又睡過頭了。
完了完了。
陳羨好風風火火地跳下床，走了兩步，下意識坐在輪椅上，過了兩秒，意識到自己的腳完全好了後，又倏地站起來，鉆進了盥洗室洗漱。
等她收拾好出門下樓，發現陳應淮已經起床了，正坐在門外的庭院裏曬太陽。
今天天氣格外好，天空碧青如洗，早上九點的陽光正好，不曬不熱。
陳應淮穿著一身簡約休閑的薄款針織上衣，黑色長褲，姿態慵懶地坐在輪椅裏，陽光下，他肌膚冷白如玉，黑眸深邃如墨，一派貴公子的矜貴優雅。
聽到腳步聲，他隨意地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
陳羨好抿了抿唇，他的表情是一貫的波瀾不驚，她也有點捏不準他的態度，於是軟聲打了聲招呼：“早上好。”
陳應淮眼睫垂下，淡淡“嗯”了一聲。
有回應。
陳羨好心下一喜：“你餓了吧？”
陳應淮：“不餓。”
陳羨好松了一口氣，剛想問他想吃點什麽，隨即就看到男人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剛進行完光合作用。”
陳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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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羨好察覺到他的神情奇怪, 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
“……”
她後知後覺，頓時僵住了臉，縮了下肩膀, 埋下頭匆匆道：“我想起來我浴室的水也沒關，我, 我去關水。”
她驀地想要調轉輪椅往外退，可有些時候, 越著急反倒越不得其法。
她的輪椅卡在了門口，無論如何都挪不出去, 急得她額頭沁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正當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 耳尖擦過一道柔軟的布料，冷白色的腕骨在她的視線裏輕輕抵住了浴室的門，“急什麽？”
他的聲線壓得很低, 氣息溫沈, 混雜著潮濕溫熱的空氣，籠著她, 讓她的心慌越發無處遁形。
她睫毛撲簌顫動, 頭也沒敢擡，屏住呼吸, 仿佛那一方小天地的溫度都高了好幾度, 她幾不可見地道了聲謝, 逃也似的離開了原地。
陳應淮看著小姑娘胭脂色的耳骨, 唇角輕輕翹了下。
等陳羨好搖著輪椅回到了自己的臥室，關上門，氣息喘喘, 心跳得厲害。
她對著落地鏡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雙頰緋紅得不像話。
她楞了一下, 揉了揉臉，企圖將剛才心裏的雜念揉散，心裏郁悶，一個大男人長得長得那麽勾人幹什麽？
好不容易散了會兒熱氣，她幹脆去浴室洗澡了，上衣打濕了，她又沒有多餘的衣服換。
洗完澡後，她將頭發吹得半幹，想玩會兒手機才發現手機因為電量太低了，已經自動關機了。
她咬了咬唇，決意去找陳應淮借充電線。
去敲陳應淮的房門，裏面傳來一道清啞的聲音：“進來。”
陳羨好擰開房門，害怕又看到不該看的畫面，只試探著探著半個身子越過房門，擡眼一看，就發現他坐在書桌後，換了一套深藍色的棉質家居服，黑發微亂地搭在額前，遮住淩厲的眉眼，鼻梁上架著一副細邊的金絲眼睛。
他掀起薄白的眼皮看過來的時候，長睫濃密，在眼底投下深深的暗色，瞳孔映著電腦屏幕幽藍的光芒，像是悠長晦暗的雪夜裏那抹破曉的天光，微涼，卻灼眼。
陳羨好突然就楞怔住了。
“什麽事？”陳應淮驀的開口。
陳羨好霎時回神，輕聲道：“我想問你借一下手機充電器。”
陳應淮擡了擡下巴：“稍等。”
他說完，轉頭繞到了床頭櫃，拿了一個充電器過來，陳羨好看了一眼接口，好在和她的是同型號。
“謝謝，我等會兒充好了電就還給你。”陳羨好握著充電器說道。
“不著急，我也剛充滿了電。”陳應淮淡聲道。
陳羨好恍然，怪不得充電器還有點熱呢。
“誒，人呢？怎麽不見了？”
房間裏突然響起第三個人的聲音，陳羨好嚇了一跳。
“杜先生，您小點聲，陳總讓您稍等。”第四個人的聲音。
陳羨好下意識看了一眼他的房間，空蕩蕩的，沒有其他人的影子，意識到他可能剛才坐在電腦前面在視頻通話。
她壓著聲音，連忙道：“我就不打擾您了，晚安。”
說完，她貼心地把門關上了。
陳應淮斂眉，重新回到書桌後，對面的杜宇南好奇地問：“你剛跟誰說話呢？”
陳應淮瞥他一眼，不語。
杜宇南見他那副矜冷禁欲的樣子，暗暗可惜，這樣一幅好皮囊整天裏就知道工作，暴殄天物。
杜宇南語氣篤定：“得，不用猜就是和家裏的保姆吧？”
陳應淮垂眸，不知想到了什麽，唇角微掀，語調散漫：“算是吧。”
杜宇南頓時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說說你，怎麽一點都不開竅啊，深更半夜也不知道往家裏帶女生回家，冷冰冰的大別墅住起來多無聊啊。隔了這麽多年回趟滬市，舊情人白月光你是一個都沒有啊……”
杜宇南絮絮叨叨起來不停，陳應淮不耐地蹙了一下眉，“再廢話我就掛了。”
“……別掛，那聊正事。你看看我這副蘇繡怎麽樣？”杜宇南說完，費勁地搬來一個半人高的畫框。
“這幅雙面繡可是我專門跑到蘇城找到蘇繡世家出身的姜南音老師手裏買的，人家姜大師繡了一年多吶，怎麽樣，不錯吧？”
杜宇南獻寶似的將自己的手機抓起來，對著那副蘇繡就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全景拍攝。
陳應淮目光沈沈地看了一眼，畢竟也是金石玉器堆砌出來的豪門公子哥，杜宇南的眼光很不錯，這幅畫繡法精美，栩栩如生，的確擔得上藝術品了。
他淡淡頷首：“可以。”
陳應淮隨口問了句：“那你什麽時候回京市？”
杜宇南摸了摸鼻尖，“過段時間吧。”
“你還有其他事要辦？”陳應淮挑了下眉。
“沒，就是想多留段時間……”杜宇南含糊其辭。
陳應淮見他這幅不自然的表情，瞇了瞇眼，寡聲輕喊：“宋洮。”
一旁的宋洮連忙走上前，恭聲說道：“是杜先生見到了姜南音老師後，一時舍不得離開，準備在這裏多待一會兒。”
杜宇南在一旁尷尬地想要去堵住宋洮的嘴，但宋洮顯然有所準備，一個反手擒拿，將杜宇南禁錮住了，板板正正地跟陳應淮匯報情況。
陳應淮聽到這話，修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著桌面，驀的，他停住了動作，嗓音低沈：“港城孟家的少夫人？”
宋洮忙點頭：“是的。”
陳應淮漫不經心地擡了擡下巴：“隨他去，別管他。”
宋洮臉色微微著急，先生怎麽能讓杜少爺去招惹孟少夫人呢？
“反正他也活的不耐煩了。”
“……”宋洮默了默，可不是，孟家的少夫人也敢去招惹，可不是不想活了。
港城頂級豪門孟家的掌權人孟懷京這輩子做得最出格的事情，恐怕就是娶了一個家世三流的不受寵小姐，甚至把他那位太太寵得不像話，對他太太有求必應，是這個圈子裏比童話還童話的婚姻。
雖然夫妻兩人十分低調，一直活動在港城，但一度是豪門圈子裏的一段佳話。
陳應淮有幸在一次宴會上見過那位被所有名媛千金豪門太太羨慕的孟太太，明艷大方，一顰一笑都美得像是一副水墨丹青，有種溫淡柔和的韻味。
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當時那位以端方冷情著稱的孟氏掌權人在她身邊，幾乎寸步不離，遞飲料，拿包包，照顧人的活做起來得心應手，顯然平常就幹得不少。
兩人之間的氛圍有種不言而喻的溫柔繾綣，讓人不忍心打擾。
孟懷京寵妻的名頭十分響，至少連陳應淮都聽說了。
不同於土生土長的京市陳家，港城孟家雖然同樣是個百年世家，但上世紀幾乎全部的生意都在海外，只是近些年孟懷京掌權後，大部分生意都漸漸往國內遷移了，而最開始的重心也一直在港城，最多輻射了周圍城市。
京市陳家與孟家的核心產業不同，只有小部分產業有交叉，所以兩家合作交往的機會並不多。
陳應淮與這位孟氏掌權人一直是王不見王的狀態。而且，與年少成名的孟懷京不同，陳應淮也是這幾年才開始嶄露頭角，但兩人沒什麽交集，但他還是聽過孟懷京的。
高不可攀，端方冷情，被譽為孟家百年一見的優秀繼承人。
這樣的頂級豪門掌權人，手段可溫和不到哪裏去。商場如戰場，多得是殺人不見血的殘忍。
杜宇南臉色變了變，訕訕笑起來，顯然也想到了那朵玫瑰雖美，但護花使者卻兇殘，恐怕還未靠近就要將他弄死了。
“算了算了，名花有主了，我可是個有道德的人，花心可以，但小三堅決不做。”杜宇南義正言辭地說道。
陳應淮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他。
明明他什麽也沒說，但杜宇南臉色微紅，知道自己這是挽尊的說法，他倒是想做小三啊，恐怕也沒這個資格了。
他眼珠子咕嚕轉了一圈，咳了咳：“這姜老師結婚了，我沒機會了，但這咱們滬市不還有個陳大美女嗎？我看咱們的陳大美女也不遑多讓啊，那張臉……嘖，勁勁兒的。”
陳應淮眼皮眼皮不易察覺地跳了一下，他漆色的眸子沈沈地落在對面說得眉飛色舞的杜宇南臉上，唇角微抿，“眼光挺不錯的。”
杜宇南得意地挑了下眉，剛要說話。
對面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寡聲說道：“想得也挺美的。”
“……”
“你要是實在閑的沒事幹，我可以跟杜伯父說，非洲的礦可以派你去挖。”陳應淮面無表情地說道。
杜宇南猛地搖頭：“沒，太晚了，不聊了，先睡了。”
他忙不疊掛了視頻電話，驚魂未定地對著一旁的宋洮說道：“以後還是不能跟你老板提女人，你看，一提就生氣。他這個不解風情的木頭根本就不懂欣賞美人。榆木腦袋，他這輩子都娶不上老婆了。”
宋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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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羨好回了臥室，走了一段，又返回來把門反鎖了。
咳咳，該有的警惕意識還是有的。
她將手機插上充電器，就繞去了盥洗室，洗漱好後，她就簡單地擦幹了臉上的水珠。
日常護膚品都沒帶，好在她皮膚很好，清透白凈，不用護膚品也行。
她出了盥洗室，躺在床上玩了一會兒手機，睡覺之前，本想點開微信看看陳雅泉有沒有發消息找她，但她今晚實在不想和他說話，也不知道她要和他說些什麽。
她指尖一轉，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小提琴演奏的錄像。
流暢悅耳的琴音從聽筒裏傳來，她望著陽光下熠熠生光的自己，眉眼間也不自覺地柔軟了下來。
恰好陳應淮下樓喝水，聽到樓道裏有隱隱約約的哼唱聲，他動作頓住，指尖微轉，輪椅無聲無息地換了個方向。
黑暗的樓道裏，最裏面的房門下洩露出一絲暖黃的光芒，在這個黑夜中，溫暖無聲地吸引著人。
女孩子清脆溫甜的哼歌聲如溫柔的浪，蕩漾著，一點點將他打濕，整個人都泛著潮濕的甜膩。
他垂下眼眸，大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半垂的眸底映著一縷光線，如同深色海面下的一抹月亮，靜謐又清冷。
他安靜地聽了很久，如同那一天停電的晚上。
那天，他的母親終於承受不了整日裏渾噩度日，在難得清醒的那一瞬，選擇了以一種慘烈而殘忍的方式，決然地拋下他，在他面前離開了這個世界。
浴缸裏大片大片的紅刺得他眼睛疼，隨著不停湧出的水鋪滿了整個浴室。浴缸裏躺著一個衣著素雅的女人，女人面容秀美，骨相皮相皆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只是骨瘦如柴，如同一朵頹敗枯萎的玫瑰，只剩下灰敗和腐爛的氣息。
空氣裏滿是腥甜刺鼻的味道，他幹嘔到窒息，沒有電的夜晚，慘白的月光透過小窗，清冷地照在地上。
他冷到渾身僵硬，滿目的眩暈間，有一道像是穿透了時空的小提琴聲悠悠揚揚地蕩到了他的耳邊。
像是刺破烏雲的那一縷天光，又像是春夜星空下綻放的第一朵花，那樣明亮，那樣動人，那樣生機勃勃。
他喉結微動，仰著空洞的眼眸聽了很久，久到那一晚的絕望和恐懼也變得沒那麽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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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羨好本以為住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會睡不著，誰知昨晚不知道什麽時候沈沈睡去，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好不容易充好了電的手機也因為一整夜播放視頻而關機了。
她又將手機插上電，自動開機後，她看了一眼時間，嚇得立馬從床上坐起來。
九點了。
她又睡過頭了。
完了完了。
陳羨好風風火火地跳下床，走了兩步，下意識坐在輪椅上，過了兩秒，意識到自己的腳完全好了後，又倏地站起來，鉆進了盥洗室洗漱。
等她收拾好出門下樓，發現陳應淮已經起床了，正坐在門外的庭院裏曬太陽。
今天天氣格外好，天空碧青如洗，早上九點的陽光正好，不曬不熱。
陳應淮穿著一身簡約休閑的薄款針織上衣，黑色長褲，姿態慵懶地坐在輪椅裏，陽光下，他肌膚冷白如玉，黑眸深邃如墨，一派貴公子的矜貴優雅。
聽到腳步聲，他隨意地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
陳羨好抿了抿唇，他的表情是一貫的波瀾不驚，她也有點捏不準他的態度，於是軟聲打了聲招呼：“早上好。”
陳應淮眼睫垂下，淡淡“嗯”了一聲。
有回應。
陳羨好心下一喜：“你餓了吧？”
陳應淮：“不餓。”
陳羨好松了一口氣，剛想問他想吃點什麽，隨即就看到男人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剛進行完光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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