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目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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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目10
“江, 學長？”李乾嬋有幾分不確定，“真的是你嗎？”
“……嗯。”
李乾嬋沒有註意到系統正在微妙地沈默著。
“江學長，你怎麽這副打扮？”
江靜水以手握拳, 抵在唇邊, 輕咳一聲，“口罩是因為感冒了。戴眼鏡則是因為最近眼睛有點酸，我想戴著防藍光的眼鏡可能會讓我好受一點。”
“這樣呀，我還以為學長你要和唐秋會長一樣，也開始近視了呢。”
“不要在我面前提別人。”江靜水嘟囔一聲。
“嗯, 學長你說什麽？”
江靜水：“……沒什麽。咳，你是找到什麽寶物了嗎？看上去很漂亮呢。”
李乾嬋：“啊, 我找到了一條鉆石手鏈。”
“那你快點帶上讓我看——嗯, 我是說, 它看上去很襯你，帶上去的效果應該很不錯。”
李乾嬋心底有幾分疑惑升起：她為什麽會覺得, 今天的江靜水看上去有些奇怪呢？
隔著鏡片，她看著江靜水的眼睛。
澄澈而透明，明明是銳利的眼型, 但又帶著一點柔軟。
這像是江靜水的眼睛，又不像是——
一雙手覆上來, 江靜水撇開頭，輕咳一聲, 即便是口罩都遮不住他緋紅一片的臉色, “別這麽看著我。”
“誒？抱歉，是我失禮了。”
“啊,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靜水撤回手，垂下頭, 任憑黑色的卷毛蓋住他的眼睛。
好像是一只發現自己做錯事，又不知該如何挽回，所以垂頭喪氣的可憐小狗。
他有幾分暴躁地吐出一口氣，幹脆伸出手，將那條手鏈拿出來，漂亮的手指很穩地解開鏈扣，手鏈的閃光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度，將李乾嬋的手圈住。
又是輕輕一扣，手鏈扣上了。
李乾嬋的手腕很白，正如江靜水所說的，和手鏈的顏色很配。
也是這時，李乾嬋明白了為什麽這個鉆石要名為橘榴石，因為這顆鉆石確實就像是飽滿而剔透的橘子粒和石榴粒混合在一起的顏色。
“確實很襯你，”盡管戴著口罩，李乾嬋也能看出來江靜水是在笑，“和我想的一樣。”
李乾嬋低頭：“嗯，是很好看。我其實很少戴這種鉆石項鏈的。如果蘇瑜看見了，應該會很喜歡吧？喔，蘇瑜是我的一個朋友，她很喜歡珠寶設計。”
“你不喜歡嗎？”
李乾嬋：“也不是喜歡不喜歡啦。江學長你也知道我的出生，和這種珠寶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而且我自己本身對寶石這種亮晶晶的東西也沒有太強的執念。”
“就像你不想嫁入江家一樣嗎？”江靜水像是脫口而出，隨後才反應過來，“抱歉。”
“學長為什麽要道歉呢，”李乾嬋擺擺手，“學長說對了，我之前沒有和你說起過，我確實沒有嫁入江家的意願。但這和江家、江家人，還有你的弟弟江慕星，沒有任何關系，純粹只是因為我不喜歡那種很受拘束的豪門生活。”
“——但如果你喜歡江慕星的話，你會願意的吧。”
李乾嬋有幾分驚訝，“學長？”
江靜水伸手揉亂了卷毛，又以手為梳，將它理順，有幾分煩躁：“你就當我什麽都沒有說過吧。”
李乾嬋搖搖頭：“沒關系，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問題。如果我喜歡江慕星的話——”
少年全身都僵住。
“那我應該也不會嫁入江家，”李乾嬋伸出手指，“我們用分類討論的思路來做題，如果江慕星不喜歡我，那我喜歡他也沒有用啊；如果江慕星喜歡我，可我就是不喜歡豪門的生活風格，那也應該讓他搬出來和我在一起，這種情況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是他嫁給我。”
因為江靜水不是李乾嬋需要刻意避開的小說主角，再加上對方之前和自己很耐心地講過題，在李乾嬋的心裏，江靜水是一個很靠譜的學神學長。
在他面前說一些類似尺度的玩笑話，也沒有關系。
但讓李乾嬋沒有想到的是，眼前的江靜水忽然徹底紅透了一張俊臉，即便是有鏡片，都擋不住他閃閃發光的眼睛。
“學長，你的臉怎麽著紅，是生病了——”
“所、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呃，江慕星嫁給你，對吧？”說著，江靜水的臉似乎更紅了，神色似羞似怯。
李乾嬋：“？”
她是這個意思嗎。
就在江靜水還要說什麽的時候，不遠處響起一個聲音：“乾嬋。”
李乾嬋循聲望去，“嘉書？”
話音未落，李乾嬋自己都有些嚇一跳。
原來潛意識裏，她一直是用有些親昵的、去掉姓氏的方式，在稱呼著洛嘉書。
洛嘉書緩步走過來，隨意地瞥了一眼江靜水，隨後就註視著李乾嬋，“找到寶物了嗎？”
“嗯。我找到了這個手鏈。”
李乾嬋揚起手，洛嘉書的眼睛裏閃過一道驚艷的光，“很漂亮。”
江靜水出聲：“那是自然。”
洛嘉書卻沒有管江靜水，“我們先回去吧，茉航她們在等我們了。”
“好呀。那學長再見了。”
洛嘉書搭上李乾嬋的肩，輕推著她往另一方向走，走出許多步，她忽然回頭。
正對上江靜水定定的註視。
洛嘉書煙粉色的眼睛裏，不帶絲毫情緒，很是平靜地看著他。
片刻後，她轉過了頭。
就像是剛剛的那一切對她來說無關緊要，甚至雁過無痕，就像沒有發生過一般。
站在原地的卷毛少年，卻深深地蹙起眉。
這個人，為什麽給他的感覺這麽奇怪？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自己的電話響起，他沒有看來電顯示，下意識地接起。
“餵——”
“親愛的蠢弟弟，”那頭人的聲音輕挑，帶著濃濃的嘲弄，“裝我裝得有意思麽？”
-
李乾嬋和洛嘉書走出去許久，她才反應過來，不對呀，洛嘉書是女主，她可是要和女主保持距離的！
咦。
說起來，為什麽系統沒有反應？
“系統？”
李乾嬋呼喚幾聲，系統沒有回應，她伸手進口袋裏捏了對方幾下，發現對方依然沒有任何反饋，就像是一個非常普通的玩偶。
李乾嬋正想把系統t拿出來好好檢查一番，忽然洛嘉書轉過頭來：“乾嬋。”
李乾嬋一驚：“啊，嘉、嘉書。”
“剛剛是我自作主張了，你不會怪我吧？”洛嘉書低垂著眼，煙粉色的眼睛裏透著無辜，宛若一只天真可愛的垂耳兔，“我看你們之間的氛圍好像有些奇怪，所以才出聲叫你，想要把你帶走的。”
李乾嬋：“我知道的啊，我怎麽會因為這個而怪你呢。”
“是嗎？”洛嘉書歪頭，揚起笑容，“我還以為，乾嬋你很不喜歡我呢。”
——糟糕。
李乾嬋在心裏哀嚎一聲。
原來她那些看似隱晦的小動作，洛嘉書都是有所感覺的。
事到如今，該怎麽回答呢？
問題的關鍵在於，無論是出於理性還是感性，李乾嬋都不想欺騙自己的內心：她怎麽會討厭眼前這個人？
不僅是不討厭，反而是有些喜歡，或者說，是非常喜歡。
李乾嬋在心裏下了一個決定，再嘗試呼喚了一聲：“系統。”
很好，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眼神堅定，“不，我從來都沒有不喜歡你。嘉書，我很喜歡你，很想和你交朋友。”
洛嘉書緩慢地眨動著眼睛，一瞬間眼睛裏像是閃過了什麽光。
但李乾嬋沒有看清楚，而那一瞬間又太快了，她便想，也許是她的錯覺吧。
洛嘉書上前一步，兩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頭慢慢地湊近。
這幾秒，很快，又很慢。
就像電影裏無限拉長的慢鏡頭一般，等李乾嬋再反應過來時，只感覺自己的額頭上傳來了些許的熱意。
是洛嘉書。
她將她的額頭貼了上來。
兩人的距離太近，李乾嬋幾乎要感覺自己的視線中能看清對方長而翹的睫毛。
微風吹過，拂起兩人的發絲，在空氣中交錯。
亦如她們此刻吐出的氣息，融合在一起。
直到洛嘉書再退後，李乾嬋都有幾分疑惑，上手輕觸著對方貼貼過的地方，“為什麽要做這個？”
“你就當是一種儀式吧，”洛嘉書一頓，“對了，我還沒有告訴你，我找到了什麽寶物。”
“什麽？”
“這個。”
李乾嬋眼睛瞬間亮起：這不就是她最喜歡的那張甜品店金卡嗎！
“看來我沒猜錯，你確實很喜歡。”洛嘉書輕輕一笑，把卡放入李乾嬋的手心裏。
“誒，給我嗎？”
洛嘉書點頭。
“不行，我不能要的，這是你找到的寶物啊。”
“可我想和你一起分享。反正這張卡上又沒有規定消費金額的上限，我們可以一起去吃甜品。只有我一個人去吃，那肯定很無聊。”
洛嘉書歪頭，漂亮的眼睛更顯得魅惑，“還有，你住在薩洛斯的學生宿舍裏，放在你這邊，我也更放心。”
李乾嬋聽到後半句話，想起洛嘉書是免除學雜費的特選生，家境不好，大約住的地方的條件也很不好，肯定不如薩洛斯的學生宿舍安全。
想到這一層，她有些動搖。
洛嘉書：“收下吧，乾嬋。難道，你剛剛說的不討厭我，都是假的？你一定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吃甜品嗎？”
看著這麽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誰能忍心說上一個不字呢。
李乾嬋只能應下來。
同時，一個疑惑浮上心頭：原來，洛嘉書是這麽會撒嬌的人嗎？
-
校運動會圓滿落幕，烏曼哀嚎了好幾日自己為什麽沒有蘭曦運氣那麽好，可以抽簽抽到和李乾嬋一起參加兩人三足。但很快，烏曼就調整過來，想起之前大家提起的旅游計劃，行動力超強地開始做起規劃。
關於旅游目的地，烏曼就選了好多個方案。
李乾嬋被烏曼問到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時，“我沒有特別喜歡的地方，去哪裏都可以。”
烏曼小公主撅嘴：“怎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這樣！”
李乾嬋有幾分好笑，“好好好，那我來仔細看看。——嗯，不如就這個吧。”
“我看看——喔，海島啊。你喜歡海島？”
李乾嬋的手指，正指向烏曼筆記中，一張海島的照片。蔚藍色的海域圍繞著綠蔭覆蓋的島嶼，兩相輝映，宛若油畫中泛著艷麗光彩的藍綠寶石。
“嗯，大海很漂亮呀，而且我還從來沒有去過海島呢。”
烏曼點頭，隨即又擺出高傲的姿態來：“暫時列入考慮範圍之中。”
到最後，李乾嬋提出的海島目的地，得到了全票通過。
而烏曼的行動力，更是大大超乎眾人的想象，在李乾嬋說喜歡海島後不到兩天，她就做出了全盤完美的旅游計劃。
對於眾人，尤其是李乾嬋的驚嘆，烏曼咳嗽一聲：“這也沒什麽啦，不過就是多花了十幾倍的錢，請旅游規劃師加班加點做出了一個定制方案而已。”
甚至，出游時間也近在咫尺，就在這周五的下午。
說起這一點時，烏曼拿捏著高貴小公主的派頭：“時間就是金錢。再說了，我們之前說過的，要去很多很多地方，如果還非要等到小長假再出游，什麽時候才能把計劃上的目的地都玩一遍呀。而且今天周五下午的課正好可以請假，等到了海島，直接就可以開始玩啦，周日晚上再回家，第二天再上課，剛剛好。”
說到出去玩，其餘幾人自然是很開心。
而在一眾嘻嘻哈哈聲中，李乾嬋卻有幾分出神。
……要把那個計劃上的地方，都玩上一遍，還是和大家一起。
真好。
按照原定計劃，大家登上烏曼家的游輪。周五的天氣很好，大家在甲板上開心地嬉鬧一番後，有的人玩累了，便先回房。
而李乾嬋沒有回去，靠著欄桿，仰起頭，看著近乎沒有邊際的大海，感受著海風溫柔地吹起她的頭發。
許久沒有上線的系統悄悄出聲：“小嬋？”
李乾嬋：“系統，你終於醒過來了？”
“嗯，我就是有點小故障而已，哈哈，不要擔心。”系統的AI聲線裏有幾分心虛。
系統迅速轉到一個新話題：“我看你有點奇怪。是因為你覺得這個游輪，有什麽問題嗎？”
李乾嬋搖頭：“不是它很奇怪，而是我。就是我有一種很莫名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是我曾經在哪裏也坐過游輪。”
系統的心一下子高高懸起。
“但這是不可能的啦。所以，應該是我在自己的夢裏坐過吧。”
系統只感覺自己的心像是做了一次過山車，努力地維持住聲音的平靜：“說、說得對啊。”
李乾嬋閉上眼，像是完全沒有註意到系統的異常。
等到游輪抵達海島，六個女生們便擁簇成一團，興奮地跑向烏曼家的海邊別墅，將東西都放在房間裏後，還來不及整理，就聚在客廳裏玩游戲，幾乎玩了個通宵。
這對於李乾嬋來說，是太過新奇的體驗。
只是等到第二天再醒過來時，感覺就不是那麽美妙了。
饒是李乾嬋是最早睡下的，都尚且覺得有幾分頭暈。
她簡單地吃過了早飯，便坐在客廳的懶人沙發上，什麽也不做，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冥想。
“乾嬋？”
李乾嬋擡頭，笑起來：“嘉書。怎麽沒有和她們一起去玩？”
洛嘉書揚了揚手中的書，“我在圖書室裏找到了一本很想看的書，只想先把書給看完。你呢，怎麽也沒有去？”
李乾嬋擡起頭，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看著其餘四人在露天泳池中玩耍的樣子，揚起笑容：“也沒什麽。我只是有一點不太舒服。她們四個精力也太足了，我已經有些折騰不動了，得好好充電一下。”
洛嘉書卻悠悠道：“你好像看著有心事。”
李乾嬋一怔，笑言：“有這麽明顯嗎？”
洛嘉書點頭，又說：“沒關系，你不想說也可以的。”
李乾嬋卻托起腮，“嘉書，你也應該是有心事吧。”
這次換做洛嘉書有幾分驚訝。
李乾嬋笑起來：“沒事，你也可以不說。”
洛嘉書抿唇，最終選擇沈默，在李乾嬋身邊坐下，一頁一頁地翻閱著書本。
李乾嬋想了想，也從別墅的圖書室抽出一本書，名為《最後的寓言》，靜靜地看起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李乾嬋選的書薄，花了大半個上午就看完了。
這本書是懸疑題材，篇幅不長，不過卻算得上是短小精悍，情節環環相扣，最後的結局甚至來了個驚天反轉，原來解密的最關鍵線索，早在書的一開始便給出了。
李乾嬋長長舒出一口氣，擡起頭看見洛嘉書還沈浸在書海t裏，而屋外的四人有些玩累了，正坐在樹蔭下一起說話。
反倒是她，忽然有了幾分想出去走走的欲望。
李乾嬋和屋外的四人打了一聲招呼，便出門自己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閑逛起來。
烏曼選定海島這個地點時，曾和大家說起過，這裏是非常有口碑的高端旅游勝地，也在薩洛斯為學生安排春日、秋日巡游目的地的候選列表之上。
說起巡游，薩洛斯的秋日巡游很快就要到了。
李乾嬋一邊任思緒發散，一邊欣賞著海島的風光。
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後，她停下腳步，準備去路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一瓶飲料。
飲料咣咚一聲，到了出貨口。
李乾嬋想要去拿，卻不小心碰到了一只手。
對方看著像是大學生的年紀，身上的穿著都是名牌，大概也是來海島上旅游的游客。
男人笑起來：“小妹妹，你好啊。”
李乾嬋沒有理會，而是想要伸手再去拿飲料，沒想到這次卻直接被對方握住了手腕。
男人的眼睛裏冒著精光，“小妹妹，我和你說話呢。”
李乾嬋一把大力推開對方，對方許是沒有防備，直接被她推倒在了地上。
“請你自重。”
男人眼睛裏冒著火，面上卻是更是充滿興味地挑起一個笑容：“有點意思。我看你是不知道我是誰。”
“喔，你是誰呀。”
“我是——”
男人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說話的人不是眼前的少女，而是來自身後。
他一轉頭，便看見一個人形容散漫，唯有一雙眼睛盛放著危險的兇光。
他把眼睛瞪大了，活像是在白日裏見到了什麽魔鬼：“郁、郁——”
“嘖，郁什麽郁，你是結巴了，還是以為自己在騎馬呢？”一個卷毛少年出聲，瞪著眼，活像一只惡犬。
“江慕星，我不是和你說過了麽，說話少用反問句。”說話的同樣是一位卷發的少年，和方才那位少年長相相似。
只是他氣質清冷，嗓音裏透著難以忽視的嘲弄，“一來不禮貌；二來，有些蠢人的腦子轉得慢，可能聽不懂這麽覆雜的句式。”
男人有些艱難地吞下了一口口水，“誤會，都是誤會。”
說完，男人轉身就想跑。
忽然卻被一陣大力掀翻。他一擡頭，就看見一個面容精致的少年，隨意地撩起金色長發，一對豎瞳滿含興味地看著他，但是眼底卻是如冷血動物一般的無情。
“哦呀，看來你們玉利國的風水不太好，不僅能養出腦子不好用的敗類，還會讓我隨地腳滑誒。”
金發少年笑瞇瞇地低下頭，“抱、歉、哦。”
男人卻像是遇見了貓的老鼠，嚇得直哆嗦。
“艾蘭殿下，這種話還是勸您慎言，”穩重的腳步聲在男人身後響起，“無需把個例上升到整個國家的高度。”
少年低下頭，深棕色發絲輕輕蕩下，錯落地擋著他的眼睛，看著像是溫潤的秋水，其下似乎又掩藏著更多危險的東西。
“原來是你啊。”
“唐、唐公子。”男人一掃方才的高傲和輕佻，顯得萬分卑微。
要知道他們家族的企業能發展到這個高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背靠了唐家的商會這一棵大樹。
而除了唐秋之外，其他的四位的家世也與是他雲泥之別的差距。
男人這時才明白，原來那位少女絕對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男人努力定住心神，但是聲音卻還是帶著微微的顫抖，“唐公子，我不知道她是你們的朋友，是我的錯，我向你們賠罪。”
唐秋：“你應該道歉的對象不該是我。”
男人反應過來，朝李乾嬋道：“對不起，同學，是我眼瞎，是我沒有看出你的身份，你不是我能輕易對待的對象，全都是我的錯，求求你能原諒我。”
李乾嬋搖頭：“你的錯誤，不是因為我的身份高低，而是你本來做的事情就是錯的。不論今天在這裏的人是誰，你都不應該罔顧他人的意願，而我行我素。當然，我很清楚，你在心裏完全不認同這一點。”
男人一怔，咽下一口口水，臉上又驚又慌，正想再說些什麽時，李乾嬋擡手打斷。
“違心的話就不用說了，對我來說也沒有意義。雖然我不改變不了你的價值觀，但是我有句話想要告訴你：以後再做這種事情之間，好好考慮一下，是不是又有可能是如此刻一般的情況？”
“你想要高位去壓制別人，萬一就會有一天遇到更高位的人來傾軋你。”
李乾嬋眼神淡漠地看著面前的男人，轉頭離開。
趴在原地的男人，很久之後，才面色覆雜地大口喘著氣。
而另一頭的李乾嬋走出去一段距離，回頭，看見五張不同風格的俊臉正對著她微笑。
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能五張，因為其中有一人明顯看上去很心虛，眼神都不敢和她發生直接接觸。
李乾嬋：“……”
她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角，便聽到唐秋開口：“學妹，還真是巧合，我們在這裏也能遇見。”
李乾嬋沒有應話，眼神轉向郁嘉木：“郁同學，我有話和你說，可否借一步說話。”
郁嘉木笑瞇瞇地吹了聲口哨，絲毫不管其他人投過來的幾乎要化成實質的銳利目光，“當然好呀。”
等郁嘉木和李乾嬋走後，江靜水帶著輕諷地哼了一聲，看著一直低著頭、恨不得夾起狗尾巴的蠢弟弟，“現在知道後悔了？之前演戲的時候，怎麽不知道用點腦子？”
江慕星咬牙擡頭：“說的好像你沒裝過我似的，給我閉嘴！”
那邊，郁嘉木和李乾嬋走到了更遠的一處地方，後者從身上挎著的帆布袋裏，翻出一樣東西。
“給你。”
郁嘉木看了一眼李乾嬋的手心，笑道：“怎麽，要送我禮物？”
“是物歸原主。這是那天運動會上，不小心混在你送我的那疊拍立得裏的。”
李乾嬋手心裏的，也是一張拍立得，正是郁嘉木之前送她的那一疊拍立得中的其中一張。但這張照片拍攝的畫面卻不是她和那位B班的女生，而是大海，隱隱還能看天空上點綴著一些代表煙花的像素點。
隱約朦朧，帶著幾分詩意的美麗。
她當時收下相片沒有仔細看，也是後來再翻閱時才發現的。正好今天她遇上了郁嘉木，也是時候還回去了。
郁嘉木卻不接，搖頭道：“這就是我要送你的禮物，不是不小心，而是我是故意放進去的。”
他上前一步，歪著頭，眼尾張揚地挑起，“如果你想問原因，就是我那天和你說過的話。小橘子，禮物都收下了，就沒有再退回來的道理了哦。”
“有一些事情，我就是不能按你說的來呢。”
說完，他笑著退開一步，“好了，我就說到這裏。剩下的時間，應該有個人更想和你說些什麽吧。”
李乾嬋順著郁嘉木的眼神看過去，一個黑色卷毛少年，有幾分拘謹地站在不遠處，眼神猶疑。
郁嘉木先走上前，拍拍對方的肩膀，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別再犯蠢了。不然，就是再來一萬次，你也是被淘汰的命運。”
卷毛少年低著頭，沒好氣地說：“滾吧。”
郁嘉木舉起雙手，瀟灑離去。
李乾嬋輕輕呼出一口氣，主動走上前。
少年明顯是意外的，甚至驚訝地下意識倒退了一步，臉上完全不見方才的強硬，反而有幾分卑微。但很快，他就抿著唇，上前跨出一步。
一雙狗狗眼想要看著她，卻最終是低下頭，看著地面。
“對不起，那天在教學樓裏，還有運動會上，我都不該和你說我是江靜水的。我不應該騙你。”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擡起頭，“我是江慕星，那位你不想承認的未婚夫。”
李乾嬋看著眼前的這張臉，和江靜水有著幾分相似，只不過一雙眼睛呈現出來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江靜水是清冷孤高，眼前的江慕星卻是張揚而不馴，只是此時卻委屈巴巴地垂著眼尾，顯得有點可憐。
李乾嬋回憶起對方提起的那兩個場景，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不對勁。只是運動會那天——總而言之，我現在想明白了，我絕對不能再騙你了，”江慕星咬著嘴唇，“其實我也不是有心騙你的，就是那時候，我還沒有把婚約的問題解決好，所以總覺得站在你面前很心虛，當你問我是誰的時候，鬼使神差，我下意識說出了別人的名字t。”
“……真的，很對不起。”
江慕星低下腰，深深地鞠躬。
李乾嬋看著對方黑色的發頂，呼出一口氣，“我明白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江慕星立馬直起身，擡手扣住李乾嬋的肩膀，又像是觸電一般收回。
“抱歉，我太心急了。我就是想要告訴你，之前我一直沒回薩洛斯，是因為我要在國外處理一些項目。而做那些項目，我就是想用它們來為自己增加籌碼，提高自己在江家的話語權。我，會幫你的。”
“我知道你不想要這份婚約，我會幫你解除的。”
江慕星垂下頭，像是快哭了一般，仿佛他不是尊貴的江氏二少爺，而只是一只沒有人要，被雨淋濕了的小狗。
“在我心裏，這件事是我應該做的，因為我只希望你能快樂。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看在這一點的面子上，原諒我。”
“求求你，千萬不要討厭我。”
小狗翻出軟乎乎的肚皮，哀求著他的主人，不要拋棄他。
-
“——乾嬋！”
李乾嬋驟然回神，便看見許茉航湊到自己的眼前，“你在發什麽呆呀，從你出門回來到現在，就一直好不對勁的。你在外面遇到什麽人了嗎？”
李乾嬋擡眼，看著許茉航，又見她身後，女生們都在看著自己，眼神中都是滿滿的關系。
她揚起微笑，“沒有，我很好。”
許茉航：“那就好，如果有不對勁的地方，一定要和我們說喔。我們剛剛還在提議，要一起再玩游戲呢。烏曼大小姐說，她那裏有一個新游戲，我們八個人玩起來剛剛好。”
李乾嬋：“好呀，算我一個。”
於是別墅裏很快再揚起一陣歡聲笑語。
眾人這次沒有再通宵，等到玩得盡興，便回房休息了。烏曼定下的這間別墅很大，每個人分到的都是單人間。
李乾嬋卻沒有睡下，而是坐在窗邊，看著窗外沈沈的夜色。
風雨欲來，是暴風雨的前奏，在電影裏，這通常是是要發生什麽大事的暗示。
“……小嬋。”
李乾嬋回頭，看向桌上的系統，“你的信號終於又接上了。”
系統有幾分心虛地撓了撓毛茸茸的腦袋，畢竟自從游輪上，她和李乾嬋短暫地說了幾句話後，就又像是受到了什麽強大的信號磁場幹擾一般，被迫下線。
應該說，從運動會那天起，她就幾乎一直處於下線狀態。
系統：“先不說這個，我還沒有來得及問你，你怎麽就趁著我不能上線的時候，和洛嘉書做好朋友了呢。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嘛！”
李乾嬋搖搖頭：“我都記得。我只是——系統，今天下午的時候，我和大家一起玩了一個游戲。”
“游戲叫做病毒王國。我們每個人都扮演著一種病毒，最終游戲勝利的判定標準是誰感染的人最多，那麽她就會是最終的贏家。”
“而最後，是我贏了。”
李乾嬋托著腮，有幾分出神，“我有時候覺得，我就像是生活在一個游戲世界裏的病毒。這個世界，總是讓我覺得有幾分不真切。你之前和我說過，只要和主角發生牽扯，我就會陷入劇情之中，落得悲慘的下場。”
“但，我現在卻越來越覺得，這句話可能是不對的。系統，你會騙我嗎？”
李乾嬋轉過頭，一雙貓眼亮得驚人。
系統覺得如果自己擁有心臟，此刻必定跳如擂鼓，甚至都快要沖破胸膛。
“當、當然，我肯定不會騙你的。”
系統的話還沒有說話，李乾嬋的電話卻響起來了。
來電顯示，洛嘉書。
李乾嬋沒有猶豫，接起電話，“嘉書？”
“乾嬋，我——”
窗外響起一道驚雷，霎時間占滿了李乾嬋所有的聽覺。
她隱約覺得電話那頭好像是發生了什麽，又怕只是她的錯覺。
“嘉書？”
“……沒什麽，”洛嘉書的聲音仿佛比起方才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我只是想說，外面好像要下暴雨了，你記得關上窗戶，別讓雨飄進來，小心感冒。”
“記住啦，謝謝嘉書。”
掛斷電話後，李乾嬋雙手環抱胸前，“接著說我們剛才的話題吧。我之前也有問過你很多問題，但你給我的答案卻總是模糊不清。比如，為什麽薩洛斯的學生——不對，不只是薩洛斯，應該說，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對我有著莫名其妙的熱情？”
為什麽說不只是薩洛斯，還要從幾日前一則GA的帖子說起。
雖然薩洛斯和伊洛溫皇室學院一樣，都有著僅供內部學生使用的校內論壇，校外人會被線上壁壘阻擋在外。但是通過某些技術手段，卻可以實現偷偷潛入，這也是兩校學生之間一個不成文的小秘密。
比如，就有部分皇室學院的學生混入薩洛斯的專用論壇GA之中，在好多帖子裏和薩洛斯學子們聊得開心。
其中有一個帖子是薩洛斯運動會的實時文字直播貼，其中還會有人帶上拍攝的圖片。
Momo:【哇，這個跳高的小學妹是誰，好可愛！】
【我記得是C班的李乾嬋吧，我當時路過比賽現場，也拍了好多張，她們那場跳高比賽可激烈了。】
Momo:【請問你有沒有她的聯系方式，或者知道她有沒有可能願意來伊洛溫上學？】
【？】
【聊天終止，有內鬼！】
【不會吧不會吧，雖然我之前也聽說過兩個學校的學生會互相翻墻對方的校內論壇，但沒想到今天居然能讓我碰到活的？】
Momo:【這位玉利國的朋友，用活的這種形容詞是不是太不恰當了？另外，我剛剛把那張照片給我的同學們都看過了，他們一致覺得這位李同學看著好像不太適合薩洛斯的氛圍，建議來皇室學院上學，我們這裏的風水會更適合她。】
【我看誰會相信這種鬼話！你們沒有自己的可愛同學嗎！！】
【摸魚終止，共同抗禦外敵！】
Momo:【最新進展，我們的奧恩會長剛剛路過也看到這位乾嬋同學的照片啦，說這個女同學確實一看就很有皇室學院學子的風範呢。】
【好好好，我現在就打個飛的來伊洛溫把你們都揍一頓！】
【我也來，給我等著！！】
而後來這篇帖子的相關內容，也傳到了李乾嬋的耳朵裏。
知道這個消息後的李乾嬋：“……”
而告訴李乾嬋這個消息的許茉航，卻不帶任何驚訝地晃著腦袋，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我就說，我們乾嬋是最可愛的人，受到大家喜歡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不過，這也提醒我們了，接下來還是要好好看住小嬋，省的別的學院的人都來惦記。”
李乾嬋長舒一口氣，對系統嚴肅道：“這，非常不正常。”
系統有幾分心虛地眨著一雙紅豆小眼睛，“哈哈，許茉航不是說了嗎，就是我說過的那個原因嘛，因為小嬋你太可愛了。”
李乾嬋搖頭，“我果然不能指望你說出來什麽有建設性的答案。就算不說這個，還有那四位男主呢？我可從來沒有想要去主動接近他們，但他們卻好像總是主動地湊上來，還會說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雖然你從來沒和我說過原劇情，我也不知道他們原來是什麽性格。但他們可是小說男主，來找我一個女配也太奇怪了吧，簡直就是崩人設。”
系統更是緊張地撓著自己毛茸茸的小腦袋。
李乾嬋審視著系統，貓眼中泛起洞察的光芒。
系統只覺得自己不存在的心臟都被人緊緊地攥住。
李乾嬋輕輕一拍手，“所以，果然是因為這群神經病很討厭我！”
系統：“……”
原來你到現在居然還有著這個離譜的猜想！
所以！究竟是哪裏來的“所以”呀！
系統面露難色，支支吾吾：“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就是說，有沒有可能他們是，嗯——”
李乾嬋望過來，挑眉道：“可能什麽？”
窗外的烏雲更加濃郁，像是下一秒就要完全融化的墨條。
系統的聲音猛然止住，接著發出錯亂的電音。
與此同時，敲門聲響起。
李乾嬋打開門，便見穿著橙色睡衣的洛嘉書，懷裏抱著個大抱枕，下巴微微收起，眼睛有幾分濕潤。
“乾嬋。”
“怎麽了，嘉書？”
窗外適時間地響起一聲轟然的雷聲。
李乾嬋下意識想要轉過頭，就被對面的洛嘉書抱住，對方手裏的枕頭因為沒拿住，而掉落下來，砸到她的腳上。
軟軟的，不痛，就是有一點癢。
“嘉書？t”
洛嘉書摟著她，把臉搭在李乾嬋的頸窩裏，熱熱的氣息吹過她的肌膚，“乾嬋，我有點害怕。對不起，你今天能收留我一晚嗎？”
說著，她的頭還輕輕地蹭了一下，完全就是一只柔弱無害的小兔。
李乾嬋：“原來是因為這個呀，當然可以。”
李乾嬋圈住洛嘉書的手腕，拉她走入自己的臥室，將洛嘉書的枕頭放在自己的枕頭邊。
洛嘉書爬到床上，縮入被子裏。
李乾嬋還能清晰看見洛嘉書眼眶邊的淚痕。
看來嘉書是真的被即將到來的暴風雨給嚇壞了。
李乾嬋在心裏感慨：相比而言，洛嘉書這樣倒才像是古早言情小說該有的女主形象。
嬌怯文弱，楚楚可憐。
在這個奇怪的世界裏，只有洛嘉書還沒有崩壞了。
李乾嬋這麽想著，輕輕地抱住了對方。
洛嘉書像是僵了一下，隨即輕輕嘆息一聲，伸出手回抱。
——不，這不是擁抱。
李乾嬋有幾分遲鈍地反應過來。
這比正常的擁抱，用上了更大的力道，好似想以手臂為鎖鏈，將人死死地鎖入懷裏。
她被對方緊緊地錮入懷中，絲毫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破黑夜，帶來了炫目的光亮。
李乾嬋看不見，這束轉瞬即逝的光，照亮了一雙煙粉色眼睛裏濃厚的陰翳。
緊接著，傾盆大雨落下，豆大的雨滴敲落在窗戶上，發出不間斷的啪嗒、啪嗒的聲音。
和著雨聲，李乾嬋清楚地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就像是把骨骼打碎、重組的聲音，令人牙酸不已。
房間裏的地板上，清晰地倒映著床上二人的影子。
一人的身體像是裝著蝴蝶，頃刻見蝴蝶紛紛飛了出來。
那人的影子也在眨眼間發生了變化，從一個秀美婉約的少女，變成了線條分明的少年。
被抱著的李乾嬋，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緊緊地攥住。
帶著難以忽視的壓迫感與占有欲，暧昧而燥熱的感覺就像一個火環纏繞著她，纏繞著全身，仿佛永遠不得解脫。
她聽到低啞的少年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這麽笨，那就乖乖留在我身邊，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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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 學長？”李乾嬋有幾分不確定，“真的是你嗎？”
“……嗯。”
李乾嬋沒有註意到系統正在微妙地沈默著。
“江學長，你怎麽這副打扮？”
江靜水以手握拳, 抵在唇邊, 輕咳一聲，“口罩是因為感冒了。戴眼鏡則是因為最近眼睛有點酸，我想戴著防藍光的眼鏡可能會讓我好受一點。”
“這樣呀，我還以為學長你要和唐秋會長一樣，也開始近視了呢。”
“不要在我面前提別人。”江靜水嘟囔一聲。
“嗯, 學長你說什麽？”
江靜水：“……沒什麽。咳，你是找到什麽寶物了嗎？看上去很漂亮呢。”
李乾嬋：“啊, 我找到了一條鉆石手鏈。”
“那你快點帶上讓我看——嗯, 我是說, 它看上去很襯你，帶上去的效果應該很不錯。”
李乾嬋心底有幾分疑惑升起：她為什麽會覺得, 今天的江靜水看上去有些奇怪呢？
隔著鏡片，她看著江靜水的眼睛。
澄澈而透明，明明是銳利的眼型, 但又帶著一點柔軟。
這像是江靜水的眼睛，又不像是——
一雙手覆上來, 江靜水撇開頭，輕咳一聲, 即便是口罩都遮不住他緋紅一片的臉色, “別這麽看著我。”
“誒？抱歉，是我失禮了。”
“啊,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靜水撤回手，垂下頭, 任憑黑色的卷毛蓋住他的眼睛。
好像是一只發現自己做錯事，又不知該如何挽回，所以垂頭喪氣的可憐小狗。
他有幾分暴躁地吐出一口氣，幹脆伸出手，將那條手鏈拿出來，漂亮的手指很穩地解開鏈扣，手鏈的閃光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度，將李乾嬋的手圈住。
又是輕輕一扣，手鏈扣上了。
李乾嬋的手腕很白，正如江靜水所說的，和手鏈的顏色很配。
也是這時，李乾嬋明白了為什麽這個鉆石要名為橘榴石，因為這顆鉆石確實就像是飽滿而剔透的橘子粒和石榴粒混合在一起的顏色。
“確實很襯你，”盡管戴著口罩，李乾嬋也能看出來江靜水是在笑，“和我想的一樣。”
李乾嬋低頭：“嗯，是很好看。我其實很少戴這種鉆石項鏈的。如果蘇瑜看見了，應該會很喜歡吧？喔，蘇瑜是我的一個朋友，她很喜歡珠寶設計。”
“你不喜歡嗎？”
李乾嬋：“也不是喜歡不喜歡啦。江學長你也知道我的出生，和這種珠寶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而且我自己本身對寶石這種亮晶晶的東西也沒有太強的執念。”
“就像你不想嫁入江家一樣嗎？”江靜水像是脫口而出，隨後才反應過來，“抱歉。”
“學長為什麽要道歉呢，”李乾嬋擺擺手，“學長說對了，我之前沒有和你說起過，我確實沒有嫁入江家的意願。但這和江家、江家人，還有你的弟弟江慕星，沒有任何關系，純粹只是因為我不喜歡那種很受拘束的豪門生活。”
“——但如果你喜歡江慕星的話，你會願意的吧。”
李乾嬋有幾分驚訝，“學長？”
江靜水伸手揉亂了卷毛，又以手為梳，將它理順，有幾分煩躁：“你就當我什麽都沒有說過吧。”
李乾嬋搖搖頭：“沒關系，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問題。如果我喜歡江慕星的話——”
少年全身都僵住。
“那我應該也不會嫁入江家，”李乾嬋伸出手指，“我們用分類討論的思路來做題，如果江慕星不喜歡我，那我喜歡他也沒有用啊；如果江慕星喜歡我，可我就是不喜歡豪門的生活風格，那也應該讓他搬出來和我在一起，這種情況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是他嫁給我。”
因為江靜水不是李乾嬋需要刻意避開的小說主角，再加上對方之前和自己很耐心地講過題，在李乾嬋的心裏，江靜水是一個很靠譜的學神學長。
在他面前說一些類似尺度的玩笑話，也沒有關系。
但讓李乾嬋沒有想到的是，眼前的江靜水忽然徹底紅透了一張俊臉，即便是有鏡片，都擋不住他閃閃發光的眼睛。
“學長，你的臉怎麽著紅，是生病了——”
“所、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呃，江慕星嫁給你，對吧？”說著，江靜水的臉似乎更紅了，神色似羞似怯。
李乾嬋：“？”
她是這個意思嗎。
就在江靜水還要說什麽的時候，不遠處響起一個聲音：“乾嬋。”
李乾嬋循聲望去，“嘉書？”
話音未落，李乾嬋自己都有些嚇一跳。
原來潛意識裏，她一直是用有些親昵的、去掉姓氏的方式，在稱呼著洛嘉書。
洛嘉書緩步走過來，隨意地瞥了一眼江靜水，隨後就註視著李乾嬋，“找到寶物了嗎？”
“嗯。我找到了這個手鏈。”
李乾嬋揚起手，洛嘉書的眼睛裏閃過一道驚艷的光，“很漂亮。”
江靜水出聲：“那是自然。”
洛嘉書卻沒有管江靜水，“我們先回去吧，茉航她們在等我們了。”
“好呀。那學長再見了。”
洛嘉書搭上李乾嬋的肩，輕推著她往另一方向走，走出許多步，她忽然回頭。
正對上江靜水定定的註視。
洛嘉書煙粉色的眼睛裏，不帶絲毫情緒，很是平靜地看著他。
片刻後，她轉過了頭。
就像是剛剛的那一切對她來說無關緊要，甚至雁過無痕，就像沒有發生過一般。
站在原地的卷毛少年，卻深深地蹙起眉。
這個人，為什麽給他的感覺這麽奇怪？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自己的電話響起，他沒有看來電顯示，下意識地接起。
“餵——”
“親愛的蠢弟弟，”那頭人的聲音輕挑，帶著濃濃的嘲弄，“裝我裝得有意思麽？”
-
李乾嬋和洛嘉書走出去許久，她才反應過來，不對呀，洛嘉書是女主，她可是要和女主保持距離的！
咦。
說起來，為什麽系統沒有反應？
“系統？”
李乾嬋呼喚幾聲，系統沒有回應，她伸手進口袋裏捏了對方幾下，發現對方依然沒有任何反饋，就像是一個非常普通的玩偶。
李乾嬋正想把系統t拿出來好好檢查一番，忽然洛嘉書轉過頭來：“乾嬋。”
李乾嬋一驚：“啊，嘉、嘉書。”
“剛剛是我自作主張了，你不會怪我吧？”洛嘉書低垂著眼，煙粉色的眼睛裏透著無辜，宛若一只天真可愛的垂耳兔，“我看你們之間的氛圍好像有些奇怪，所以才出聲叫你，想要把你帶走的。”
李乾嬋：“我知道的啊，我怎麽會因為這個而怪你呢。”
“是嗎？”洛嘉書歪頭，揚起笑容，“我還以為，乾嬋你很不喜歡我呢。”
——糟糕。
李乾嬋在心裏哀嚎一聲。
原來她那些看似隱晦的小動作，洛嘉書都是有所感覺的。
事到如今，該怎麽回答呢？
問題的關鍵在於，無論是出於理性還是感性，李乾嬋都不想欺騙自己的內心：她怎麽會討厭眼前這個人？
不僅是不討厭，反而是有些喜歡，或者說，是非常喜歡。
李乾嬋在心裏下了一個決定，再嘗試呼喚了一聲：“系統。”
很好，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眼神堅定，“不，我從來都沒有不喜歡你。嘉書，我很喜歡你，很想和你交朋友。”
洛嘉書緩慢地眨動著眼睛，一瞬間眼睛裏像是閃過了什麽光。
但李乾嬋沒有看清楚，而那一瞬間又太快了，她便想，也許是她的錯覺吧。
洛嘉書上前一步，兩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頭慢慢地湊近。
這幾秒，很快，又很慢。
就像電影裏無限拉長的慢鏡頭一般，等李乾嬋再反應過來時，只感覺自己的額頭上傳來了些許的熱意。
是洛嘉書。
她將她的額頭貼了上來。
兩人的距離太近，李乾嬋幾乎要感覺自己的視線中能看清對方長而翹的睫毛。
微風吹過，拂起兩人的發絲，在空氣中交錯。
亦如她們此刻吐出的氣息，融合在一起。
直到洛嘉書再退後，李乾嬋都有幾分疑惑，上手輕觸著對方貼貼過的地方，“為什麽要做這個？”
“你就當是一種儀式吧，”洛嘉書一頓，“對了，我還沒有告訴你，我找到了什麽寶物。”
“什麽？”
“這個。”
李乾嬋眼睛瞬間亮起：這不就是她最喜歡的那張甜品店金卡嗎！
“看來我沒猜錯，你確實很喜歡。”洛嘉書輕輕一笑，把卡放入李乾嬋的手心裏。
“誒，給我嗎？”
洛嘉書點頭。
“不行，我不能要的，這是你找到的寶物啊。”
“可我想和你一起分享。反正這張卡上又沒有規定消費金額的上限，我們可以一起去吃甜品。只有我一個人去吃，那肯定很無聊。”
洛嘉書歪頭，漂亮的眼睛更顯得魅惑，“還有，你住在薩洛斯的學生宿舍裏，放在你這邊，我也更放心。”
李乾嬋聽到後半句話，想起洛嘉書是免除學雜費的特選生，家境不好，大約住的地方的條件也很不好，肯定不如薩洛斯的學生宿舍安全。
想到這一層，她有些動搖。
洛嘉書：“收下吧，乾嬋。難道，你剛剛說的不討厭我，都是假的？你一定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吃甜品嗎？”
看著這麽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誰能忍心說上一個不字呢。
李乾嬋只能應下來。
同時，一個疑惑浮上心頭：原來，洛嘉書是這麽會撒嬌的人嗎？
-
校運動會圓滿落幕，烏曼哀嚎了好幾日自己為什麽沒有蘭曦運氣那麽好，可以抽簽抽到和李乾嬋一起參加兩人三足。但很快，烏曼就調整過來，想起之前大家提起的旅游計劃，行動力超強地開始做起規劃。
關於旅游目的地，烏曼就選了好多個方案。
李乾嬋被烏曼問到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時，“我沒有特別喜歡的地方，去哪裏都可以。”
烏曼小公主撅嘴：“怎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這樣！”
李乾嬋有幾分好笑，“好好好，那我來仔細看看。——嗯，不如就這個吧。”
“我看看——喔，海島啊。你喜歡海島？”
李乾嬋的手指，正指向烏曼筆記中，一張海島的照片。蔚藍色的海域圍繞著綠蔭覆蓋的島嶼，兩相輝映，宛若油畫中泛著艷麗光彩的藍綠寶石。
“嗯，大海很漂亮呀，而且我還從來沒有去過海島呢。”
烏曼點頭，隨即又擺出高傲的姿態來：“暫時列入考慮範圍之中。”
到最後，李乾嬋提出的海島目的地，得到了全票通過。
而烏曼的行動力，更是大大超乎眾人的想象，在李乾嬋說喜歡海島後不到兩天，她就做出了全盤完美的旅游計劃。
對於眾人，尤其是李乾嬋的驚嘆，烏曼咳嗽一聲：“這也沒什麽啦，不過就是多花了十幾倍的錢，請旅游規劃師加班加點做出了一個定制方案而已。”
甚至，出游時間也近在咫尺，就在這周五的下午。
說起這一點時，烏曼拿捏著高貴小公主的派頭：“時間就是金錢。再說了，我們之前說過的，要去很多很多地方，如果還非要等到小長假再出游，什麽時候才能把計劃上的目的地都玩一遍呀。而且今天周五下午的課正好可以請假，等到了海島，直接就可以開始玩啦，周日晚上再回家，第二天再上課，剛剛好。”
說到出去玩，其餘幾人自然是很開心。
而在一眾嘻嘻哈哈聲中，李乾嬋卻有幾分出神。
……要把那個計劃上的地方，都玩上一遍，還是和大家一起。
真好。
按照原定計劃，大家登上烏曼家的游輪。周五的天氣很好，大家在甲板上開心地嬉鬧一番後，有的人玩累了，便先回房。
而李乾嬋沒有回去，靠著欄桿，仰起頭，看著近乎沒有邊際的大海，感受著海風溫柔地吹起她的頭發。
許久沒有上線的系統悄悄出聲：“小嬋？”
李乾嬋：“系統，你終於醒過來了？”
“嗯，我就是有點小故障而已，哈哈，不要擔心。”系統的AI聲線裏有幾分心虛。
系統迅速轉到一個新話題：“我看你有點奇怪。是因為你覺得這個游輪，有什麽問題嗎？”
李乾嬋搖頭：“不是它很奇怪，而是我。就是我有一種很莫名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是我曾經在哪裏也坐過游輪。”
系統的心一下子高高懸起。
“但這是不可能的啦。所以，應該是我在自己的夢裏坐過吧。”
系統只感覺自己的心像是做了一次過山車，努力地維持住聲音的平靜：“說、說得對啊。”
李乾嬋閉上眼，像是完全沒有註意到系統的異常。
等到游輪抵達海島，六個女生們便擁簇成一團，興奮地跑向烏曼家的海邊別墅，將東西都放在房間裏後，還來不及整理，就聚在客廳裏玩游戲，幾乎玩了個通宵。
這對於李乾嬋來說，是太過新奇的體驗。
只是等到第二天再醒過來時，感覺就不是那麽美妙了。
饒是李乾嬋是最早睡下的，都尚且覺得有幾分頭暈。
她簡單地吃過了早飯，便坐在客廳的懶人沙發上，什麽也不做，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冥想。
“乾嬋？”
李乾嬋擡頭，笑起來：“嘉書。怎麽沒有和她們一起去玩？”
洛嘉書揚了揚手中的書，“我在圖書室裏找到了一本很想看的書，只想先把書給看完。你呢，怎麽也沒有去？”
李乾嬋擡起頭，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看著其餘四人在露天泳池中玩耍的樣子，揚起笑容：“也沒什麽。我只是有一點不太舒服。她們四個精力也太足了，我已經有些折騰不動了，得好好充電一下。”
洛嘉書卻悠悠道：“你好像看著有心事。”
李乾嬋一怔，笑言：“有這麽明顯嗎？”
洛嘉書點頭，又說：“沒關系，你不想說也可以的。”
李乾嬋卻托起腮，“嘉書，你也應該是有心事吧。”
這次換做洛嘉書有幾分驚訝。
李乾嬋笑起來：“沒事，你也可以不說。”
洛嘉書抿唇，最終選擇沈默，在李乾嬋身邊坐下，一頁一頁地翻閱著書本。
李乾嬋想了想，也從別墅的圖書室抽出一本書，名為《最後的寓言》，靜靜地看起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李乾嬋選的書薄，花了大半個上午就看完了。
這本書是懸疑題材，篇幅不長，不過卻算得上是短小精悍，情節環環相扣，最後的結局甚至來了個驚天反轉，原來解密的最關鍵線索，早在書的一開始便給出了。
李乾嬋長長舒出一口氣，擡起頭看見洛嘉書還沈浸在書海t裏，而屋外的四人有些玩累了，正坐在樹蔭下一起說話。
反倒是她，忽然有了幾分想出去走走的欲望。
李乾嬋和屋外的四人打了一聲招呼，便出門自己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閑逛起來。
烏曼選定海島這個地點時，曾和大家說起過，這裏是非常有口碑的高端旅游勝地，也在薩洛斯為學生安排春日、秋日巡游目的地的候選列表之上。
說起巡游，薩洛斯的秋日巡游很快就要到了。
李乾嬋一邊任思緒發散，一邊欣賞著海島的風光。
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後，她停下腳步，準備去路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一瓶飲料。
飲料咣咚一聲，到了出貨口。
李乾嬋想要去拿，卻不小心碰到了一只手。
對方看著像是大學生的年紀，身上的穿著都是名牌，大概也是來海島上旅游的游客。
男人笑起來：“小妹妹，你好啊。”
李乾嬋沒有理會，而是想要伸手再去拿飲料，沒想到這次卻直接被對方握住了手腕。
男人的眼睛裏冒著精光，“小妹妹，我和你說話呢。”
李乾嬋一把大力推開對方，對方許是沒有防備，直接被她推倒在了地上。
“請你自重。”
男人眼睛裏冒著火，面上卻是更是充滿興味地挑起一個笑容：“有點意思。我看你是不知道我是誰。”
“喔，你是誰呀。”
“我是——”
男人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說話的人不是眼前的少女，而是來自身後。
他一轉頭，便看見一個人形容散漫，唯有一雙眼睛盛放著危險的兇光。
他把眼睛瞪大了，活像是在白日裏見到了什麽魔鬼：“郁、郁——”
“嘖，郁什麽郁，你是結巴了，還是以為自己在騎馬呢？”一個卷毛少年出聲，瞪著眼，活像一只惡犬。
“江慕星，我不是和你說過了麽，說話少用反問句。”說話的同樣是一位卷發的少年，和方才那位少年長相相似。
只是他氣質清冷，嗓音裏透著難以忽視的嘲弄，“一來不禮貌；二來，有些蠢人的腦子轉得慢，可能聽不懂這麽覆雜的句式。”
男人有些艱難地吞下了一口口水，“誤會，都是誤會。”
說完，男人轉身就想跑。
忽然卻被一陣大力掀翻。他一擡頭，就看見一個面容精致的少年，隨意地撩起金色長發，一對豎瞳滿含興味地看著他，但是眼底卻是如冷血動物一般的無情。
“哦呀，看來你們玉利國的風水不太好，不僅能養出腦子不好用的敗類，還會讓我隨地腳滑誒。”
金發少年笑瞇瞇地低下頭，“抱、歉、哦。”
男人卻像是遇見了貓的老鼠，嚇得直哆嗦。
“艾蘭殿下，這種話還是勸您慎言，”穩重的腳步聲在男人身後響起，“無需把個例上升到整個國家的高度。”
少年低下頭，深棕色發絲輕輕蕩下，錯落地擋著他的眼睛，看著像是溫潤的秋水，其下似乎又掩藏著更多危險的東西。
“原來是你啊。”
“唐、唐公子。”男人一掃方才的高傲和輕佻，顯得萬分卑微。
要知道他們家族的企業能發展到這個高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背靠了唐家的商會這一棵大樹。
而除了唐秋之外，其他的四位的家世也與是他雲泥之別的差距。
男人這時才明白，原來那位少女絕對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男人努力定住心神，但是聲音卻還是帶著微微的顫抖，“唐公子，我不知道她是你們的朋友，是我的錯，我向你們賠罪。”
唐秋：“你應該道歉的對象不該是我。”
男人反應過來，朝李乾嬋道：“對不起，同學，是我眼瞎，是我沒有看出你的身份，你不是我能輕易對待的對象，全都是我的錯，求求你能原諒我。”
李乾嬋搖頭：“你的錯誤，不是因為我的身份高低，而是你本來做的事情就是錯的。不論今天在這裏的人是誰，你都不應該罔顧他人的意願，而我行我素。當然，我很清楚，你在心裏完全不認同這一點。”
男人一怔，咽下一口口水，臉上又驚又慌，正想再說些什麽時，李乾嬋擡手打斷。
“違心的話就不用說了，對我來說也沒有意義。雖然我不改變不了你的價值觀，但是我有句話想要告訴你：以後再做這種事情之間，好好考慮一下，是不是又有可能是如此刻一般的情況？”
“你想要高位去壓制別人，萬一就會有一天遇到更高位的人來傾軋你。”
李乾嬋眼神淡漠地看著面前的男人，轉頭離開。
趴在原地的男人，很久之後，才面色覆雜地大口喘著氣。
而另一頭的李乾嬋走出去一段距離，回頭，看見五張不同風格的俊臉正對著她微笑。
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能五張，因為其中有一人明顯看上去很心虛，眼神都不敢和她發生直接接觸。
李乾嬋：“……”
她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角，便聽到唐秋開口：“學妹，還真是巧合，我們在這裏也能遇見。”
李乾嬋沒有應話，眼神轉向郁嘉木：“郁同學，我有話和你說，可否借一步說話。”
郁嘉木笑瞇瞇地吹了聲口哨，絲毫不管其他人投過來的幾乎要化成實質的銳利目光，“當然好呀。”
等郁嘉木和李乾嬋走後，江靜水帶著輕諷地哼了一聲，看著一直低著頭、恨不得夾起狗尾巴的蠢弟弟，“現在知道後悔了？之前演戲的時候，怎麽不知道用點腦子？”
江慕星咬牙擡頭：“說的好像你沒裝過我似的，給我閉嘴！”
那邊，郁嘉木和李乾嬋走到了更遠的一處地方，後者從身上挎著的帆布袋裏，翻出一樣東西。
“給你。”
郁嘉木看了一眼李乾嬋的手心，笑道：“怎麽，要送我禮物？”
“是物歸原主。這是那天運動會上，不小心混在你送我的那疊拍立得裏的。”
李乾嬋手心裏的，也是一張拍立得，正是郁嘉木之前送她的那一疊拍立得中的其中一張。但這張照片拍攝的畫面卻不是她和那位B班的女生，而是大海，隱隱還能看天空上點綴著一些代表煙花的像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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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收下相片沒有仔細看，也是後來再翻閱時才發現的。正好今天她遇上了郁嘉木，也是時候還回去了。
郁嘉木卻不接，搖頭道：“這就是我要送你的禮物，不是不小心，而是我是故意放進去的。”
他上前一步，歪著頭，眼尾張揚地挑起，“如果你想問原因，就是我那天和你說過的話。小橘子，禮物都收下了，就沒有再退回來的道理了哦。”
“有一些事情，我就是不能按你說的來呢。”
說完，他笑著退開一步，“好了，我就說到這裏。剩下的時間，應該有個人更想和你說些什麽吧。”
李乾嬋順著郁嘉木的眼神看過去，一個黑色卷毛少年，有幾分拘謹地站在不遠處，眼神猶疑。
郁嘉木先走上前，拍拍對方的肩膀，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別再犯蠢了。不然，就是再來一萬次，你也是被淘汰的命運。”
卷毛少年低著頭，沒好氣地說：“滾吧。”
郁嘉木舉起雙手，瀟灑離去。
李乾嬋輕輕呼出一口氣，主動走上前。
少年明顯是意外的，甚至驚訝地下意識倒退了一步，臉上完全不見方才的強硬，反而有幾分卑微。但很快，他就抿著唇，上前跨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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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那天在教學樓裏，還有運動會上，我都不該和你說我是江靜水的。我不應該騙你。”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擡起頭，“我是江慕星，那位你不想承認的未婚夫。”
李乾嬋看著眼前的這張臉，和江靜水有著幾分相似，只不過一雙眼睛呈現出來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江靜水是清冷孤高，眼前的江慕星卻是張揚而不馴，只是此時卻委屈巴巴地垂著眼尾，顯得有點可憐。
李乾嬋回憶起對方提起的那兩個場景，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不對勁。只是運動會那天——總而言之，我現在想明白了，我絕對不能再騙你了，”江慕星咬著嘴唇，“其實我也不是有心騙你的，就是那時候，我還沒有把婚約的問題解決好，所以總覺得站在你面前很心虛，當你問我是誰的時候，鬼使神差，我下意識說出了別人的名字t。”
“……真的，很對不起。”
江慕星低下腰，深深地鞠躬。
李乾嬋看著對方黑色的發頂，呼出一口氣，“我明白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江慕星立馬直起身，擡手扣住李乾嬋的肩膀，又像是觸電一般收回。
“抱歉，我太心急了。我就是想要告訴你，之前我一直沒回薩洛斯，是因為我要在國外處理一些項目。而做那些項目，我就是想用它們來為自己增加籌碼，提高自己在江家的話語權。我，會幫你的。”
“我知道你不想要這份婚約，我會幫你解除的。”
江慕星垂下頭，像是快哭了一般，仿佛他不是尊貴的江氏二少爺，而只是一只沒有人要，被雨淋濕了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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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千萬不要討厭我。”
小狗翻出軟乎乎的肚皮，哀求著他的主人，不要拋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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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嬋！”
李乾嬋驟然回神，便看見許茉航湊到自己的眼前，“你在發什麽呆呀，從你出門回來到現在，就一直好不對勁的。你在外面遇到什麽人了嗎？”
李乾嬋擡眼，看著許茉航，又見她身後，女生們都在看著自己，眼神中都是滿滿的關系。
她揚起微笑，“沒有，我很好。”
許茉航：“那就好，如果有不對勁的地方，一定要和我們說喔。我們剛剛還在提議，要一起再玩游戲呢。烏曼大小姐說，她那裏有一個新游戲，我們八個人玩起來剛剛好。”
李乾嬋：“好呀，算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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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這次沒有再通宵，等到玩得盡興，便回房休息了。烏曼定下的這間別墅很大，每個人分到的都是單人間。
李乾嬋卻沒有睡下，而是坐在窗邊，看著窗外沈沈的夜色。
風雨欲來，是暴風雨的前奏，在電影裏，這通常是是要發生什麽大事的暗示。
“……小嬋。”
李乾嬋回頭，看向桌上的系統，“你的信號終於又接上了。”
系統有幾分心虛地撓了撓毛茸茸的腦袋，畢竟自從游輪上，她和李乾嬋短暫地說了幾句話後，就又像是受到了什麽強大的信號磁場幹擾一般，被迫下線。
應該說，從運動會那天起，她就幾乎一直處於下線狀態。
系統：“先不說這個，我還沒有來得及問你，你怎麽就趁著我不能上線的時候，和洛嘉書做好朋友了呢。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嘛！”
李乾嬋搖搖頭：“我都記得。我只是——系統，今天下午的時候，我和大家一起玩了一個游戲。”
“游戲叫做病毒王國。我們每個人都扮演著一種病毒，最終游戲勝利的判定標準是誰感染的人最多，那麽她就會是最終的贏家。”
“而最後，是我贏了。”
李乾嬋托著腮，有幾分出神，“我有時候覺得，我就像是生活在一個游戲世界裏的病毒。這個世界，總是讓我覺得有幾分不真切。你之前和我說過，只要和主角發生牽扯，我就會陷入劇情之中，落得悲慘的下場。”
“但，我現在卻越來越覺得，這句話可能是不對的。系統，你會騙我嗎？”
李乾嬋轉過頭，一雙貓眼亮得驚人。
系統覺得如果自己擁有心臟，此刻必定跳如擂鼓，甚至都快要沖破胸膛。
“當、當然，我肯定不會騙你的。”
系統的話還沒有說話，李乾嬋的電話卻響起來了。
來電顯示，洛嘉書。
李乾嬋沒有猶豫，接起電話，“嘉書？”
“乾嬋，我——”
窗外響起一道驚雷，霎時間占滿了李乾嬋所有的聽覺。
她隱約覺得電話那頭好像是發生了什麽，又怕只是她的錯覺。
“嘉書？”
“……沒什麽，”洛嘉書的聲音仿佛比起方才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我只是想說，外面好像要下暴雨了，你記得關上窗戶，別讓雨飄進來，小心感冒。”
“記住啦，謝謝嘉書。”
掛斷電話後，李乾嬋雙手環抱胸前，“接著說我們剛才的話題吧。我之前也有問過你很多問題，但你給我的答案卻總是模糊不清。比如，為什麽薩洛斯的學生——不對，不只是薩洛斯，應該說，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對我有著莫名其妙的熱情？”
為什麽說不只是薩洛斯，還要從幾日前一則GA的帖子說起。
雖然薩洛斯和伊洛溫皇室學院一樣，都有著僅供內部學生使用的校內論壇，校外人會被線上壁壘阻擋在外。但是通過某些技術手段，卻可以實現偷偷潛入，這也是兩校學生之間一個不成文的小秘密。
比如，就有部分皇室學院的學生混入薩洛斯的專用論壇GA之中，在好多帖子裏和薩洛斯學子們聊得開心。
其中有一個帖子是薩洛斯運動會的實時文字直播貼，其中還會有人帶上拍攝的圖片。
Momo:【哇，這個跳高的小學妹是誰，好可愛！】
【我記得是C班的李乾嬋吧，我當時路過比賽現場，也拍了好多張，她們那場跳高比賽可激烈了。】
Momo:【請問你有沒有她的聯系方式，或者知道她有沒有可能願意來伊洛溫上學？】
【？】
【聊天終止，有內鬼！】
【不會吧不會吧，雖然我之前也聽說過兩個學校的學生會互相翻墻對方的校內論壇，但沒想到今天居然能讓我碰到活的？】
Momo:【這位玉利國的朋友，用活的這種形容詞是不是太不恰當了？另外，我剛剛把那張照片給我的同學們都看過了，他們一致覺得這位李同學看著好像不太適合薩洛斯的氛圍，建議來皇室學院上學，我們這裏的風水會更適合她。】
【我看誰會相信這種鬼話！你們沒有自己的可愛同學嗎！！】
【摸魚終止，共同抗禦外敵！】
Momo:【最新進展，我們的奧恩會長剛剛路過也看到這位乾嬋同學的照片啦，說這個女同學確實一看就很有皇室學院學子的風範呢。】
【好好好，我現在就打個飛的來伊洛溫把你們都揍一頓！】
【我也來，給我等著！！】
而後來這篇帖子的相關內容，也傳到了李乾嬋的耳朵裏。
知道這個消息後的李乾嬋：“……”
而告訴李乾嬋這個消息的許茉航，卻不帶任何驚訝地晃著腦袋，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我就說，我們乾嬋是最可愛的人，受到大家喜歡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不過，這也提醒我們了，接下來還是要好好看住小嬋，省的別的學院的人都來惦記。”
李乾嬋長舒一口氣，對系統嚴肅道：“這，非常不正常。”
系統有幾分心虛地眨著一雙紅豆小眼睛，“哈哈，許茉航不是說了嗎，就是我說過的那個原因嘛，因為小嬋你太可愛了。”
李乾嬋搖頭，“我果然不能指望你說出來什麽有建設性的答案。就算不說這個，還有那四位男主呢？我可從來沒有想要去主動接近他們，但他們卻好像總是主動地湊上來，還會說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雖然你從來沒和我說過原劇情，我也不知道他們原來是什麽性格。但他們可是小說男主，來找我一個女配也太奇怪了吧，簡直就是崩人設。”
系統更是緊張地撓著自己毛茸茸的小腦袋。
李乾嬋審視著系統，貓眼中泛起洞察的光芒。
系統只覺得自己不存在的心臟都被人緊緊地攥住。
李乾嬋輕輕一拍手，“所以，果然是因為這群神經病很討厭我！”
系統：“……”
原來你到現在居然還有著這個離譜的猜想！
所以！究竟是哪裏來的“所以”呀！
系統面露難色，支支吾吾：“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就是說，有沒有可能他們是，嗯——”
李乾嬋望過來，挑眉道：“可能什麽？”
窗外的烏雲更加濃郁，像是下一秒就要完全融化的墨條。
系統的聲音猛然止住，接著發出錯亂的電音。
與此同時，敲門聲響起。
李乾嬋打開門，便見穿著橙色睡衣的洛嘉書，懷裏抱著個大抱枕，下巴微微收起，眼睛有幾分濕潤。
“乾嬋。”
“怎麽了，嘉書？”
窗外適時間地響起一聲轟然的雷聲。
李乾嬋下意識想要轉過頭，就被對面的洛嘉書抱住，對方手裏的枕頭因為沒拿住，而掉落下來，砸到她的腳上。
軟軟的，不痛，就是有一點癢。
“嘉書？t”
洛嘉書摟著她，把臉搭在李乾嬋的頸窩裏，熱熱的氣息吹過她的肌膚，“乾嬋，我有點害怕。對不起，你今天能收留我一晚嗎？”
說著，她的頭還輕輕地蹭了一下，完全就是一只柔弱無害的小兔。
李乾嬋：“原來是因為這個呀，當然可以。”
李乾嬋圈住洛嘉書的手腕，拉她走入自己的臥室，將洛嘉書的枕頭放在自己的枕頭邊。
洛嘉書爬到床上，縮入被子裏。
李乾嬋還能清晰看見洛嘉書眼眶邊的淚痕。
看來嘉書是真的被即將到來的暴風雨給嚇壞了。
李乾嬋在心裏感慨：相比而言，洛嘉書這樣倒才像是古早言情小說該有的女主形象。
嬌怯文弱，楚楚可憐。
在這個奇怪的世界裏，只有洛嘉書還沒有崩壞了。
李乾嬋這麽想著，輕輕地抱住了對方。
洛嘉書像是僵了一下，隨即輕輕嘆息一聲，伸出手回抱。
——不，這不是擁抱。
李乾嬋有幾分遲鈍地反應過來。
這比正常的擁抱，用上了更大的力道，好似想以手臂為鎖鏈，將人死死地鎖入懷裏。
她被對方緊緊地錮入懷中，絲毫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破黑夜，帶來了炫目的光亮。
李乾嬋看不見，這束轉瞬即逝的光，照亮了一雙煙粉色眼睛裏濃厚的陰翳。
緊接著，傾盆大雨落下，豆大的雨滴敲落在窗戶上，發出不間斷的啪嗒、啪嗒的聲音。
和著雨聲，李乾嬋清楚地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就像是把骨骼打碎、重組的聲音，令人牙酸不已。
房間裏的地板上，清晰地倒映著床上二人的影子。
一人的身體像是裝著蝴蝶，頃刻見蝴蝶紛紛飛了出來。
那人的影子也在眨眼間發生了變化，從一個秀美婉約的少女，變成了線條分明的少年。
被抱著的李乾嬋，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緊緊地攥住。
帶著難以忽視的壓迫感與占有欲，暧昧而燥熱的感覺就像一個火環纏繞著她，纏繞著全身，仿佛永遠不得解脫。
她聽到低啞的少年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這麽笨，那就乖乖留在我身邊，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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