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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周目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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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周目49

什麽樣的人需要□□神穩定劑?

顧名思義, 自然是精神不穩定的人。

而又是什麽樣的人會隨身攜帶這樣的藥?

自然是知道自己精神容易不穩定,並且無法預知什麽時候它會開始失控的人。

而這,就是他。

唐秋想, 如果讓其他人, 比如薩洛斯的學生,又比如他的父親與母親,知道了他這樣一個人其實私底下必須隨身攜帶這種藥劑,不知道會是作何反應。

驚訝?鄙夷?嫌惡?

他斂下眼睫,忽然又覺得眼睛酸痛不已, 如同火燒一般。

他摘下眼鏡。

正要拿出眼藥水的時候,卻被一只手扣住手腕。

他張開眼睛, 看著眼前的人。

而李乾嬋也看著唐秋。

之前看唐秋摘下眼鏡的時候, 她就發現了唐秋其實有一雙和他溫潤君子風格十分不相符合的眼睛。

眼角銳利, 眼尾微微揚起,劃出一個妖冶的弧度。

這是一雙非常有侵略性和吸引力的狐貍眼。

以及, 右眼下方還有一顆很淡很淡的小淚痣。

“會長,這個眼藥水,一定要滴嗎?”李乾嬋抿唇, “我上次就想說了,也許並不是你很需要它, 只是你心裏潛意識給你的錯覺。還有就是,你用的太多, 會不會已經形成了藥物依賴?”

李乾嬋的力氣很小, 輕輕一用力就能甩開。

但是唐秋卻做不到。

眼睛明明幹澀得幾乎下一秒就要爆開,可唐秋卻揚起淺笑, 將眼藥水收了回去。

“你說的對,我聽你的。”

他閉上眼睛, “剛剛說到精神穩定劑,你想問什麽,問吧。”

李乾嬋:“……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三年級吧。”

“……”李乾嬋有些艱難地啟唇,“初中三年級?”

“不是。是小學。”

也許是閉上眼睛,唐秋的其他感官都敏銳了起來,他清楚地辨明,李乾嬋亂了呼吸。

“我說這個,不是想要惹你哭的。”他有些無奈地笑起來,想要睜開眼,卻沒有,只是憑著記憶從床頭櫃拿過紙巾,遞在李乾嬋的眼前。

“我沒有哭,”李乾嬋還是接過來,“為什麽呢,會長?”

“原因麽,大概是因為精神壓力太大,而我碰巧又精神很脆弱吧。”

“你的精神一點也不脆弱,你是一個很強大的人。”

唐秋有幾分意外,還是露出溫煦的笑意:“謝謝你。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有人在我面前這樣說了。”

“可是會長在薩洛斯非常有,很多人都敬愛你。我也有聽文賽學姐,和很多的人說起過,會長從小學起就會加入學生組織,並且都做得非常出色。”

李乾嬋一頓,邱文賽和唐秋是小學校友,前者曾隨口提起過,那所小學的學生組織要求成員的年紀最低限制就是三年級。

這麽巧,唐秋開始吃藥就是三年級。

或許並不是巧合。

“是啊,你說的沒錯,也許是我太貪心了吧,”唐秋閉著眼,繼續說道,“明明已經得到了很多,但我依然不滿足。明明好像已經做到很好了,但我還是會為沒有做到而愧疚,甚至,害怕。”

他沈默了許久,淡聲道:“我害怕看見父親和母親的眼神,像是在說,我是一個沒有達到他們期望的兒子。”

說到這裏,李乾嬋已經大致能猜到事情的前因後果了,大概就是唐秋的父母對他要求甚高,而後者在這樣的期待下,精神逐漸出現了問題。

唐秋:“雖然是這樣,但我依然覺得,你的誇獎和別人給我的不同。”

“如果會長這麽想,那就是我的榮幸了。會長,我能冒昧地問一句,你有去看過醫生嗎?”

唐秋沈默了一會兒,說:“四年級的時候有去看過,但是被父親和母親發現了,回家之後發生一點事情後,就再也沒有去看過。”

李乾嬋自然還沒有失禮到追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繼續問:“那這些年,你的病情又該怎麽控制呢?”

“……”

唐秋低下頭,又擡起,緩緩地張開眼睛。

大約是因為沒戴上眼鏡,他的眼神有幾分失焦。

“雖然很想騙你,因為不想讓你擔心,但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麽騙。所以,真相就是我勉強算是久病成醫了吧。”

“這麽嚴重的事情,你居然這麽長的時間以來都是在自己吃藥?那會長你的病情有得到控制嗎?”

唐秋罕見地有幾分心虛,像是毛茸茸的小動物t耷拉著耳朵。

他看著地板:“其實這個藥的註意事項我也有在嚴格遵守的,至於病情——世界上的大多數藥,都只能起到暫緩的效果而已。”

李乾嬋看著眼前的人,認識唐秋這麽長時間以來,她倒是從來沒有見過對方這副模樣。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再怎麽說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她作為朋友,又能置喙些什麽呢?

“會長,作為朋友,我不想插手你的人生,我也尊重你的決定。但是,我還是想說,希望你能對自己的健康更引起重視。”

唐秋擡起眼,就像落入了一片橘子果汁裏。

“我還是希望會長可以長命百歲的,畢竟你說好了要做我的師傅。我覺得唐會長人還不錯,所以我暫時沒有要換師傅的想法。”

唐秋笑起來:“看來這位徒弟是要吃準了我。一本書就要綁定一輩子的師徒關系,真是一筆虧本的買賣。”

“所以,堂堂會長大人,更要註意身體健康,還是別讓我去禍害別人了。”李乾嬋露出一個微笑。

唐秋看見李乾嬋身後的窗戶沒有拉緊窗簾,露出一道夜色,依稀能看到一點月亮的光亮。

“好。”他聽見自己說。

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會再機會去教她。

-

李乾嬋想到過自己這次回薩洛斯大約會受到和之前不一樣的待遇,但是這麽誇張屬實還是有些超出了她的預料。

上學時走過甬道和走廊,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看著她。

不同於往日,這一次,每雙眼睛都滿是善意和崇拜。

還有人上前來和她打招呼,語氣溫和,甚至帶著些許親近的討好。

就連在上課時,每位老師都要在課前好好說幾句,誇讚一下她和郁嘉木所在的隊伍拿下了模擬議會的金獎。

好像,所有的人都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好人。

無限制地對她散發著善意。

放學之後,李乾嬋來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一位女生已經等候她許久。

何栩。

“還沒有恭喜你,祝賀你拿到了金獎。”

李乾嬋:“多謝,其實這份金獎獎杯裏,也有你的一份貢獻。”

何栩垂眸,神色清冷,“我只是按你所說的,去做了我要做的事情而已。如果不是你,我也許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報覆趙澤衡和趙揚。”

說這,她嘲諷地低頭看了一眼胸前戴著的三角形徽章,“像他們這樣目中無人的貴族公子,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想到居然在我這個平民身上栽了跟頭。”

關於李乾嬋和何栩的聯系,就要說到當初學生會內部推選會上,任天賜給她建議,說游戲內的插畫可以去找何栩,因為對方很會畫畫,擅長的風格正也正適合。

盡管任天賜是觀夏那一方的人,並且對於階層有著非常激進的觀點,但李乾嬋認為人是覆雜的,拋開這些不談,任天賜其實還是為平民學生們帶來了一些實質性的利益,否則他也不會在這個群體中有這麽好的聲譽。

她有親自審查過何栩的畫作,確實非常適合他們的游戲,於是便去向對方拋出了橄欖枝。

只是她第一次找到何栩的時候,對方表現出了些許的敵意,雖然不算強烈,但還是被李乾嬋敏銳地察覺到了。

於是李乾嬋便順著去調查了一番,最終在一個貴族初中的校園論壇的兩個帖子裏,找到了一點蛛絲馬跡。

一是初二時,何栩疑似和郁嘉木告白過。

二是初三時,有人質疑一名貴族在一個繪畫大賽上拿下的一等獎含有水分,疑似找了槍手,但最終因為證據不充分,其舉報被人駁回。

關於第一件事,李乾嬋去找烏曼旁敲側擊一番。

沒想到烏曼口中所說的事實,倒是和現實大相徑庭。

“噢,你說那個很會畫畫的學姐嗎?什麽她去找郁嘉木表白,全都是謠言,其實真相是我托她給我畫了一整本畫冊的肖像畫,讓她去送給郁嘉木。”

說到這裏,烏曼大小姐很是不開心地嘟起嘴:“結果郁嘉木還是沒有收下。不過她倒是挺會說話的,說這都是因為她的畫技一般,絕對和我這個模特沒有關系。嘖,雖然我知道郁嘉木拒絕收下的原因才不是這個,就是他不喜歡我而已,但是聽學姐這麽一說,我的心倒是也好受了一點。”

聽到這裏,李乾嬋有幾分詫異:“你真是這麽想的?不是因為她畫的問題?”

“當然了,”烏曼大小姐驕傲地揚起頭,“畢竟我這個模特這麽好看,她就算是畫技只有六分,畫出來的畫也絕對是美不勝收。哼,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那也就只能是因為郁嘉木暫時沒有喜歡上我了。不過他遲早會喜歡上我的。”

李乾嬋:“所以,你覺得何栩是個什麽樣的人?”

“能是什麽樣的人啊,就是普通人吧,”烏曼嘟起嘴回憶,“硬要說的話,她的畫真的很好看,哦,對了,好多認識她的人都說她是一個畫癡。”

所以關鍵線索或許就藏在第二個帖子裏。

再是一番深入查找,李乾嬋發現這位被質疑找了搶手的貴族她也認識,就是在二周目開始時因為分享會起了爭執的趙澤衡。

這件事情大致的來龍去脈是這個比賽涉及到學期末榮譽的綜測考核加分,所以受到很多人的重視,但最終獲獎的第一名卻讓所有人都很是意外,居然是此前並沒有在繪畫上展現過什麽天賦的趙澤衡,並且那幅獲獎作品的畫風,依稀能看出一點何栩的影子。

所以就有人質疑,是不是趙澤衡找了何栩來做自己的槍手,但最終這件事情卻是不了了之了。

有人猜測,也許是何栩收下了趙澤衡的封口費,沒有承認這件事。

李乾嬋將這件事大致了解過後,將何栩約在了這間咖啡店裏。

與現在不同,那時的何栩滿身都是防備,仿佛一只團起來的刺猬,拒絕溝通。

“和你一樣,我其實也是一個平民。”

“關於趙澤衡的事情,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直到這兩句話一出,才讓何栩一直側開的頭,緩緩地轉過來,對上李乾嬋的眼睛。

如今的何栩回想起二人在咖啡館店中的初見,緩緩地閉上眼睛,“兩年裏,大家都以為我是主動做了趙澤衡的槍手,你是一個和我說,我是被冤枉的人。”

當時的何栩卻不比現在柔軟,聽到這兩句話後,態度反而變得更加冷硬:“你憑什麽這麽說?所有人都覺得,我是收了錢趙澤衡的錢,才甘心幫他代畫,還為他隱瞞。”

李乾嬋卻不生氣,而是說:“在來見你之前,我認真地看過了你這幾年畫過的畫,我能看出來,你所有的畫都傾註著你的感情,因為你熱愛畫畫,幾乎已經到了癡迷的地步。從感性的角度而言,我不覺得這樣的人會願意把自己的畫作拱手讓給他人。”

“同時,這幾年裏,你和槍手扯上關系的事情,只有趙澤衡這一件事,並且事發的時候,你好像也沒有遇到非常重大的金錢危機,換言之,你那個時候並不缺錢,沒有迫切的動機。所以從理性的角度出發,你大概率也沒有做槍手。”

何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沈默許久後,說:“是他搶走了我的畫。”

她擡起頭,眼睛裏有一團滿含恨意的火焰,“趙澤衡搶走了我的畫,在我發現後,還大言不慚地說會給我錢作為彌補。呸,誰要他的錢。我的畫就該是我的畫,不管給我多少錢都不會讓它們掛在別人的名下。”

“如果不是他哥趙揚威脅我,我當時一定會和趙澤衡這個混蛋魚死網破。”

說到這裏,何栩像是想起了什麽,就像是一個洩了氣的氣球一般。

“但是我找不到任何方法去和他抗衡。你知道最恐怖的是什麽嗎?我當時在學校的校長信箱放了一封匿名舉報信,不到24小時,趙揚就給我帶來了電話——他只和我說了一句話。”

“你好天真啊。”

何栩的眼睛裏閃爍陰冷的光,“他告訴我,如果我拿了錢,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那麽這件事就是皆大歡喜,各取所需。如果我太過貪心,繼續攀扯趙澤衡,他趙揚一定會讓我承擔不起後續的代價。”

“太可笑t了,”何栩搖著頭,神色嘲諷,“從始至終,他們都只覺到我是要錢,我的所有反抗是為了要更多的錢。”

“真是令人覺得惡心的貴族。”

何栩的神情很是覆雜,李乾嬋能看得出來,時至今日,她還是沒有將這件事放下。

李乾嬋:“如果你能配合我,我可以幫你報覆趙澤衡和趙揚,這個交易,你願意嗎?”

何栩:“……你沒有在騙我?”

“沒有。其實趙揚也威脅過我,因為我和趙澤衡發生過一點摩擦,或許你知道,趙澤衡沒有辦法加入薩洛斯學生會就是因為我嗎?所以,我們其實有著共同的敵人,我們是天然的聯盟。”

大約是這句話驅散了何栩最後一點不安全感,她點頭:“我答應你。但是你需要我做什麽?”

李乾嬋的腦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金色的長發,冰藍色的眼睛。

自艾蘭說要加入他們的隊伍以來,李乾嬋便從來沒覺得對方只是想安分參加個比賽那麽簡單。

不過她還是同意了艾蘭的加入,因為她冥冥之中覺得,如果艾蘭這顆瘋棋掌控得當,一定能如她所想,發揮出很好的效果。

而何栩,或許就是她等待已久的,為這顆瘋棋設置好的最佳路線引導者。

她緩緩垂眸,慢慢地有了一個想法的雛形。

之後,她便是想方法不經意地讓艾蘭知道了何栩和郁嘉木似乎有著一段不斷愉快的過往,並且讓何栩在艾蘭面前撒謊應下。

後面便是讓何栩做了一位雙面間諜,她根據艾蘭的計劃順勢而為之。

按照艾蘭的想法,何栩會偽造出被校園霸淩的傷痕,在艾蘭暗中加持流量、堆出全網關註的熱度之後,最終將這口黑鍋推給郁嘉木。

而她不過是讓何栩在最後關頭把名字換成了趙揚而已。

用謊言來報覆謊言。

也給讓那些人嘗嘗自食惡果的滋味。

回憶結束,何栩側眸看著窗外的夕陽,只覺得暖意是如此地真切。

她輕輕晃動著面前的咖啡,“順便和你分享一個好消息,因為你們在模擬議會上的項目引起了很多關註,有個很有名的美術學院的老師給我發了一封邀請函,說他很喜歡的我的插畫,可以到時候舉薦我去那所學院上大學,他來做我的導師。”

李乾嬋露出真切的笑容:“祝福你。”

何栩:“有一件事,我思來想去,還是想要告訴你。”

李乾嬋正想問是什麽,便見何栩做了一個口型:你是女生。

李乾嬋表情不變,輕笑一聲:“何學姐,你為什麽突然說這麽奇怪的話?”

“你不承認也沒關系。左右我也不是找到了什麽證據,就是一種直覺吧。因為在和你合作的過程中,從你身上感知到的一些東西,讓我有了這個直覺。”

何栩:“我說這個並沒有其他的用意,只是因為你算是我的恩人,我想要提醒你一句。”

“你的偽裝未必十拿九穩,也許在你的身邊,早就有人發現了你的真實身份。”

“請務必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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