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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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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府

男人眼睫低垂, 眸中無限溫柔繾綣流轉,沒想到他此時想的竟然還是這件事,宛汐心中的酸澀微散了些, 想扯出一個笑容, 聲音卻哽咽了:“這有什麽要緊……”

“嗯?”顏懷捧著她如桃花般嬌美的面容, 不甚讚同:“只要是關於你的事,就是要緊的。”

他與她之間極少說過這般的話,她那樣聰慧, 許多時候無需言明,就能明白他的心思。可如今他愈發覺得,這樣心知肚明的坦白還不夠,只想多一點,更多一點。

她在雲霄殿毒發的那一回, 望著她蒼白的面容,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兒沈下去, 似是陷落到某個不知名的深淵中, 空得發痛起來。

論起來,顏氏皇族中的癡情種不算少, 孝端皇後之於太宗, 莊妃之於先帝, 都是顯而易見的偏愛。生在天家,後宮之中的美人兒就如一季季的繁花一般,開過一年,總還有新的。一撥兒又一撥兒充滿愛慕的、貪戀的、嬌弱的目光都隨著身處至高之位的人而去。

他見慣了, 也不覺得稀奇。

正如孝恪皇後的傾心、柔妃的愛戀、和貞妃的執念, 他心裏一直是極明白的。

可明白歸明白,對這些情意, 他卻生不出一絲垂憐之心。

直到她清澈如小鹿般的眼撞進他的心裏。

就像現在一般。

嬌軟的愛人在懷,他只覺得心旌動搖。

男人清俊如神明的臉貼近,燭火在他的身後跳躍著明明滅滅,宛汐回以柔婉一笑,用盡了力氣去回應著他。

許是因為大事將近,又許是因為這般坦白了心跡,她只覺得歡悅。兩心相許的男女之間的事,總比守著君臣後妃規矩的要來得旖旎繾綣,令人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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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天已大亮。身邊尚有男人昨夜的餘溫,宛汐輕笑一聲,心中暖意融融。

外頭守著的月禾聽到她的動靜,連忙招呼著小丫頭們進來伺候洗漱。

“長寧宮貞妃娘娘那裏送來了齊王府大婚的對賬簿子,說已經核對好了,請娘娘打發人取去,再讓內務府送人和東西過去。”

“什麽時候的事?”宛汐一邊對鏡披上石青小襖兒一邊問道,月禾努努嘴,說:“大約兩刻鐘前。”

長寧宮好大的架子,打發了個小丫頭子便來了,對著她這個昭儀娘娘身邊的一等大宮女兒,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傲慢道:“我們娘娘打發我來給昭儀娘娘回話兒,姐姐還是去通報一聲兒的好,免得事兒回不明白,耽誤了齊王府的婚事,可就麻煩了。”

月禾是個藏不住脾氣的,尤其這些日子宮中人對長樂宮頗有些避之不及,都趕著去燒隔壁長寧宮的熱竈,更讓她瞧不上,簡直要把當年那句“貞妃娘娘那樣清凈的一個人”氣得給吞回肚子裏去。

好在流霜是個穩重的,端然笑著駁了回去,說:“姑娘若有急事,不如就午後再來,昨兒個我們娘娘侍寢勞累了,便晚了些,就連皇上晨起時還囑咐我們,不必吵醒娘娘呢,橫豎這日子還有時候呢,不急在這一時……不過若是貞妃娘娘規矩大,我就進去回一聲兒罷。”

一席話說得那丫頭沒了聲響,長寧宮再怎麽傲然於後宮,也不敢說出貞妃娘娘的規矩比皇上還大這句話來,聽完流霜的話,她面色難看地站了好一會兒,方冷冷笑道:“既然如此,流霜姑姑就請派個懂事伶俐的來聽一聽,到時轉達給娘娘,只是若記錯了,可別怨我。”

宛汐聽月禾說完這一大篇,便笑道:“你這丫頭氣性越發大了,和那不懂事的計較什麽?”

月禾道:“奴婢只是氣不過,貞妃娘娘把管事大權都握在手裏,這些日子,宮裏上上下下被她換了多少人,連賢妃娘娘都不敢吭聲,她倒好,出盡了風頭,到頭來卻把這樣辛苦派活兒的事丟給娘娘,倒好像咱們是跟在她後頭聽令辦事的丫頭一般了。”

宛汐面色淡淡,不言不語,只拿眼看著她,直看得月禾心虛起來,宛汐方道:“既然知道,你還跟她們計較什麽?”

“金氏與本宮,早已是不解之仇,這情面兒上的功夫,何必在意。”

“把那賬簿子拿來給我瞧瞧。”

顏懷既囑咐過了,她便知道,這一次齊王府大婚,恐怕不是那麽簡單。貞妃出身金家,不是那等得了勢便要輕狂起來的蠢人。

“這般反常,必有古怪。”

月禾這才回過神,親自捧了賬簿過來。

只是這上頭的東西瞧著並無什麽錯漏,都是按著先帝與太宗朝的親王大婚規制置辦的。宛汐翻來覆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問道:“那丫頭是怎麽說的?只讓本宮按著上頭寫的去內務府挑人送東西到王府麽?”

“是。”

內務府如今坐鎮的還是林有德,思來想去,宛汐決定傳他來問問。

林有德來得極快,不到一刻鐘,人就站在了院子裏。

這幾日他和劉準一樣,被長寧宮的人“關照”了好幾回。貞妃娘娘雖不跋扈,卻極有威勢,真不愧是金家出來的貴女。更何況上一回恭貴人暴斃一案,貞妃娘娘跟前兒的芰荷姑姑親自來他內務府走了一回,當著他的面兒處置了人,那場面至今還讓林有德難忘呢。

因此見了長樂宮與長寧宮對上,他頗有些兩股戰戰。

宛汐傳了他來,見他滿頭大汗,還訝異了一瞬,隨即便明白了過來,笑道:“林總管也不容易。”

唉喲,還是昭儀娘娘懂他的心!林有德只覺得好似寒冬中被人送了一碗熱辣辣的牛肉湯,一口下去五臟六腑都暖了起來,簡直要冒出淚花兒來了,帶著哭音道:“娘娘,您指點指點奴才,奴才不如劉準公公在皇上那兒有體面,但奴才對皇上和您的忠心蒼天可鑒哪!”

有他這句話,宛汐便放下心來,笑道:“公公何必這麽說。”

前一世林有德就是個聰明的,他是顏懷親自挑上來的人,雖也是做東宮時趙氏選的,但顏懷曾透露給她知道,這人身家幹凈,唯有一個失散的幼弟,已被何巍找了回來,如今養在何巍大人府上,何巍更是於他有救命之恩。

宛汐坐在梨花木椅子上,微微笑道:“公公是個聰明人,從前就懂得擇良木而棲,如今不過是被一葉障目罷了,本宮不妨告訴公公一句實話兒,這葉再怎麽枝繁葉茂,卻也長不成主枝,公公覺得呢?”

“對了,昨兒個禦林衛的何大人還與我說,不日想請公公去他府上喝喝茶,見一個人。”

林有德得了這話兒,心便落到了實處,他這一輩子,唯有一個幼弟算是牽掛。他是趙氏送進宮的人,趙氏拿住了他的姑母,卻不知道那一家人其實於他毫無情義,更不願背叛皇上。如今聽聞幼弟已有了下落,自然感激涕零。

林有德當即跪了下來:“奴才知道娘娘今兒有事,正巧奴才要來回娘娘,貞妃娘娘說,內務府從前伺候恭貴人不利,是該整頓整頓,於是挑了不少人進來。如今t奴才手底下得用的人不多,大多還要伺候宮裏,若要撥去齊王府,估計有七八成都是新來的了,也不知手腳利索不利索,這萬一誤了事兒……”

宛汐一聽,便明白了,想了想,笑道:“無妨,你只把名單弄出來就是了。”

林有德一怔,宛汐笑道:“人就交給我,橫豎齊王府的人也沒見過你這些新來的奴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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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

轉眼到了四月初二這日,張海全伺候著顏懷下了朝,換了衣裳,便要出宮去,顏懷回頭看著他,張海全躬身壓低聲音道:“長樂宮昭儀娘娘那兒來回了一件事。”

說著,便把這幾日長樂宮安排禦林衛的動靜回了顏懷知道:“內務府原先的那批奴才,如今已藥倒了,都在廂房裏睡著。”

其餘易了容的數百禦林衛,則穿上內務府內監的衣服,悄悄進了齊王府。

顏懷面色不變,眼中卻露出一絲笑意來。

那一日貞妃打發了個小丫頭去長樂宮頤指氣使,氣得清昭儀將那賬簿子扔了出去,連叫去回話兒的林有德都得了不是,挨了一茶盞灰溜溜回了內務府,但好歹得了旨意,照舊打發人去齊王府。

貞妃是個聰明人,又是金家精心培養著長大的,凡事走一步總要慮三步。先拿著長樂宮的臉面放在地上踩,又暗中換掉了不少宮裏的人手,想通過清昭儀的手打發去齊王府。無論齊王府的結果如何,鬧出什麽事來長樂宮總要得個不是。

顏懷則想得更遠些,若他是金世恒,或許還會更狠一些,直接埋進一個善制毒或善武的——信重的的寵妃親自挑的人,皇上總不會太過防備。

可宛汐這一招,卻全然不按貞妃的法子去走。

釜底抽薪,暴力破局,總比鋌而走險好得多。

顏懷輕輕點點頭,說:“知道了。”

禦駕儀仗排開,朝正德門出了宮城。

齊王府再皇城的西北方,顏懷就這麽一個同胞兄弟,不願虧待了他落人口舌,是以便將前朝的安國大長公主的宅邸賜了他。

他是天子,又是長兄,自然不用來得早。但齊王大婚,京城內的宗室貴戚,勳爵人家幾乎都到了。此時吉時還未到,禦駕剛轉進王府前門的影壁,便有長吏扶著齊王及眾臣子出來叩見天子。

“臣弟……給、給皇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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