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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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子嗣
聽到了滿意的答案, 顏懷這才放開了她，面上卻依舊淡淡的，只是眉目間可窺得幾分愉悅神色。
他黑眸幽深, 如一潭靜水：“以後若是如此, 只管到承明殿來尋朕。或是打發人來告訴一聲也可。”
宛汐眨眨眼, 若她真這麽做，在後宮中豈非太過張揚。
可顏懷卻不在意：“朕許你書房行走侍奉筆墨，是時時都有效用的。”
“況且, 朕想見你。”
他註視著她的雙眼，每當政務煩累時這種情緒便會纏繞上來，他不知該如何紓解，也從無表述這般心意的經歷……但他知道，t他只想將心中所思, 都對她直言相告。
“臣妾……領旨。”殿中似乎越發熱了, 宛汐被他瞧得心中發慌, 如瑤池仙臺那一夜心中怦然之感又卷土重來, 只得垂下眼，面色微紅地應下了。
顏懷這才露出了些許笑意, 繼續說起正事來：“肅州之事已了, 上回盧恒致所提的幾個官員, 朕許了兩個位置給他們……”
門外的張海全和寄雲對視一眼，都瞧出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公公侍奉皇上辛苦，小廚房裏也備下了公公的晚膳，不如公公先去用著, 這裏有我們呢。”
寄雲悄聲勸道, 笑笑：“今日小主囑咐備下了老鴨湯面，最是清火祛燥的。”
張海全便笑瞇瞇領了, 長樂宮中就是這點極好，從小主到奴才都是心細如發，又待他們尊重。如他這等權勢極重的大內監，富貴榮華已極，再要求的便是一個舒心和尊重，這在長樂宮中可是兩樣都妥帖。
他笑著對寄雲道：“那咱家就先下去了，勞煩諸位。”
-
沈寂了一個半月的後宮，隨著顏懷駕臨長樂宮這一晚，又熱鬧了起來。
柔妃坐在昌和宮中，抱著大公主和代薇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皇上到底還是寵愛清美人，許久不入後宮，一來便去看了她。”柔妃眉目黯淡，瞧著銅鏡之中自己的面容，美貌依舊，可是卻沒了當年那般風華絕代。
代薇哄著大公主，一邊笑道：“皇上心中還是有娘娘的，再者，娘娘有大公主呢，還怕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嬪妃不成。”
柔妃搖搖頭，這皇宮之中，再美的女人，哪怕華服珠寶加身，可若沒有帝王恩眷，都如那庫房之中落灰的珍玩一般，明珠蒙塵，再無光華。
她聲音輕顫：“代薇，你說，皇上是不是真的對那清美人……動了心思？”
她長睫低垂，望著自己纖白如玉的手腕，那上面有一道不起眼的紅痕，是她當年還在教坊司時，自己劃傷的。
她出身於先帝朝的青州都尉府徐氏，自幼也是錦衣玉食，金奴銀婢捧大的。
長到十四歲上，卻一朝落入風塵裏。
直到如今她都還記得那一日的情狀，成排的兵士進了府裏頭。只聽說父兄下了大獄，祖母當即便昏了過去，那些男人們闖進來，管什麽姑娘丫鬟，全都捆了起來關在一塊兒。她已算是極幸運的，因著容色出眾，性子又烈，再加上身份在那兒，那些個男人沒敢太過羞辱她。
可別的姊妹卻沒這等好運了，進了教坊司後，她便與家人離散，好容易押了身上最後一支值錢的簪子求人打聽到了二房堂妹的消息，可沒過兩日，妹妹就被來吃酒取樂的京中高官帶走了。
她聽過那男人的名聲，是個極愛年幼美貌女童的老鰥夫，進了他府裏的姑娘，從來沒活過三個月的。
至此，她才明白，自己究竟落入了什麽地方——教坊司收容的大多都是犯官家眷，但她們早已不是過去身份高貴的太太奶奶們，而是供人取樂的玩意兒。
心灰意冷之下，她絕了生的意念。
可就在那時，一個男人出現了。
在先帝的生辰宴上，她跳了一曲荷風舞，水波倒映著紅衣綠葉，和她窈窕的身姿。她能察覺得到，筵席上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黏在她的身上。
在教坊司數月，她已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只垂著眼，怔怔地站著，就聽上殿裏先帝讚了幾句話，便有一個清冷的男子回道：“父皇覺得好，兒臣自然也是如此。”
先帝開懷笑了起來，便要把她賜給那男人。
她這才擡眼看去，一看便楞住了。
年輕男子的身姿修長，容顏俊美，一張冷面上無甚多餘的神色，可卻絕無那些男人眼中的欲念。
只有一絲淡淡的悲憫。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可憐，又許是男人終被她的美貌打動——她不知究竟是哪種，但她聽到他允諾了下來。
憶到此處，柔妃摟緊了面前的女兒。
這是她的孩子啊，是她和他的骨血……在她被奪去一生中所有的美好之物後，唯有他，如一束黎明曙光，照亮了她黯淡的雙瞳。
“母妃……瓊玉疼……”大公主微微掙紮起來，代薇忙把她從柔妃手裏抱出來：“娘娘？娘娘弄疼公主了。”
柔妃一驚，慌忙替女兒檢查起來：“哪裏疼？是母妃不好……”
“母妃在想父皇嗎？”
四歲多的孩子目光純真又依賴，重新靠回她懷中：“瓊玉去幫母妃請父皇好不好？”
“好孩子。”柔妃摟過女兒親了又親：“但……你父皇事務繁雜，怕是不一定有空來看母妃和瓊玉……”
她不願讓女兒摻合進後宮之事，可宮中的孩子早熟，哪兒能看不出來這些事，昌和宮從以往的聖眷濃厚，到如今的清凈寂寥，女兒都看在眼裏。
“那母妃怎麽樣才能開心些呢？”
柔妃鼻中一酸，掩去眼中的淚意，笑問：“只要瓊玉開心，母妃便開心了。”
大公主想了想：“那母妃陪我玩這個好不好？瓊玉一個人玩實在是無趣極了……”
柔妃看了看，是從前皇上賜給大公主的一副黑玉棋，代薇苦笑：“奴婢和代蓉都不通棋術，公主新得了這東西，卻沒法陪公主玩呢。”
代蓉也說：“是啊，若是咱們公主有個玩伴便好了。”
忽而她像想起什麽似的：“娘娘，雲貴人這一胎，若是能養在娘娘膝下——”
柔妃一怔，收了感傷之色，抱著女兒起身坐回長榻上，斟酌了半晌方道：“皇上膝下還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就連德妃難產早逝，大皇子都五歲了，還是養在皇子所……依本宮看，皇上大約是不喜歡母子分離的，能同意此事麽？”
“怎麽不能呢？以往皇上面上雖淡淡的，可是待娘娘一向好。且不說別的，咱們公主有了弟弟，日後也是個依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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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汐眨眨眼, 若她真這麽做，在後宮中豈非太過張揚。
可顏懷卻不在意：“朕許你書房行走侍奉筆墨，是時時都有效用的。”
“況且, 朕想見你。”
他註視著她的雙眼，每當政務煩累時這種情緒便會纏繞上來，他不知該如何紓解，也從無表述這般心意的經歷……但他知道，t他只想將心中所思, 都對她直言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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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懷這才露出了些許笑意, 繼續說起正事來：“肅州之事已了, 上回盧恒致所提的幾個官員, 朕許了兩個位置給他們……”
門外的張海全和寄雲對視一眼，都瞧出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公公侍奉皇上辛苦，小廚房裏也備下了公公的晚膳，不如公公先去用著, 這裏有我們呢。”
寄雲悄聲勸道, 笑笑：“今日小主囑咐備下了老鴨湯面，最是清火祛燥的。”
張海全便笑瞇瞇領了, 長樂宮中就是這點極好，從小主到奴才都是心細如發，又待他們尊重。如他這等權勢極重的大內監，富貴榮華已極，再要求的便是一個舒心和尊重，這在長樂宮中可是兩樣都妥帖。
他笑著對寄雲道：“那咱家就先下去了，勞煩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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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妃坐在昌和宮中，抱著大公主和代薇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皇上到底還是寵愛清美人，許久不入後宮，一來便去看了她。”柔妃眉目黯淡，瞧著銅鏡之中自己的面容，美貌依舊，可是卻沒了當年那般風華絕代。
代薇哄著大公主，一邊笑道：“皇上心中還是有娘娘的，再者，娘娘有大公主呢，還怕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嬪妃不成。”
柔妃搖搖頭，這皇宮之中，再美的女人，哪怕華服珠寶加身，可若沒有帝王恩眷，都如那庫房之中落灰的珍玩一般，明珠蒙塵，再無光華。
她聲音輕顫：“代薇，你說，皇上是不是真的對那清美人……動了心思？”
她長睫低垂，望著自己纖白如玉的手腕，那上面有一道不起眼的紅痕，是她當年還在教坊司時，自己劃傷的。
她出身於先帝朝的青州都尉府徐氏，自幼也是錦衣玉食，金奴銀婢捧大的。
長到十四歲上，卻一朝落入風塵裏。
直到如今她都還記得那一日的情狀，成排的兵士進了府裏頭。只聽說父兄下了大獄，祖母當即便昏了過去，那些男人們闖進來，管什麽姑娘丫鬟，全都捆了起來關在一塊兒。她已算是極幸運的，因著容色出眾，性子又烈，再加上身份在那兒，那些個男人沒敢太過羞辱她。
可別的姊妹卻沒這等好運了，進了教坊司後，她便與家人離散，好容易押了身上最後一支值錢的簪子求人打聽到了二房堂妹的消息，可沒過兩日，妹妹就被來吃酒取樂的京中高官帶走了。
她聽過那男人的名聲，是個極愛年幼美貌女童的老鰥夫，進了他府裏的姑娘，從來沒活過三個月的。
至此，她才明白，自己究竟落入了什麽地方——教坊司收容的大多都是犯官家眷，但她們早已不是過去身份高貴的太太奶奶們，而是供人取樂的玩意兒。
心灰意冷之下，她絕了生的意念。
可就在那時，一個男人出現了。
在先帝的生辰宴上，她跳了一曲荷風舞，水波倒映著紅衣綠葉，和她窈窕的身姿。她能察覺得到，筵席上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黏在她的身上。
在教坊司數月，她已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只垂著眼，怔怔地站著，就聽上殿裏先帝讚了幾句話，便有一個清冷的男子回道：“父皇覺得好，兒臣自然也是如此。”
先帝開懷笑了起來，便要把她賜給那男人。
她這才擡眼看去，一看便楞住了。
年輕男子的身姿修長，容顏俊美，一張冷面上無甚多餘的神色，可卻絕無那些男人眼中的欲念。
只有一絲淡淡的悲憫。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可憐，又許是男人終被她的美貌打動——她不知究竟是哪種，但她聽到他允諾了下來。
憶到此處，柔妃摟緊了面前的女兒。
這是她的孩子啊，是她和他的骨血……在她被奪去一生中所有的美好之物後，唯有他，如一束黎明曙光，照亮了她黯淡的雙瞳。
“母妃……瓊玉疼……”大公主微微掙紮起來，代薇忙把她從柔妃手裏抱出來：“娘娘？娘娘弄疼公主了。”
柔妃一驚，慌忙替女兒檢查起來：“哪裏疼？是母妃不好……”
“母妃在想父皇嗎？”
四歲多的孩子目光純真又依賴，重新靠回她懷中：“瓊玉去幫母妃請父皇好不好？”
“好孩子。”柔妃摟過女兒親了又親：“但……你父皇事務繁雜，怕是不一定有空來看母妃和瓊玉……”
她不願讓女兒摻合進後宮之事，可宮中的孩子早熟，哪兒能看不出來這些事，昌和宮從以往的聖眷濃厚，到如今的清凈寂寥，女兒都看在眼裏。
“那母妃怎麽樣才能開心些呢？”
柔妃鼻中一酸，掩去眼中的淚意，笑問：“只要瓊玉開心，母妃便開心了。”
大公主想了想：“那母妃陪我玩這個好不好？瓊玉一個人玩實在是無趣極了……”
柔妃看了看，是從前皇上賜給大公主的一副黑玉棋，代薇苦笑：“奴婢和代蓉都不通棋術，公主新得了這東西，卻沒法陪公主玩呢。”
代蓉也說：“是啊，若是咱們公主有個玩伴便好了。”
忽而她像想起什麽似的：“娘娘，雲貴人這一胎，若是能養在娘娘膝下——”
柔妃一怔，收了感傷之色，抱著女兒起身坐回長榻上，斟酌了半晌方道：“皇上膝下還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就連德妃難產早逝，大皇子都五歲了，還是養在皇子所……依本宮看，皇上大約是不喜歡母子分離的，能同意此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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