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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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思緒
“不是哀家要越俎代庖, 只是雲州之亂已平，盧國公府的世子不日便要回京，此番他有功於社稷, 也該給貴妃一個恩典。”
“再者, 鄭氏的事, 盧家是有過失，但慎刑司到底沒查出什麽來，貴妃閉門不出, 靜心了這麽些時日，也夠了，莫讓功臣寒了心才是。”
雲州是顏懷祖父那一朝才納入統領的一塊地界，此處單闌族人世代居住，當年為了招攬他們花費了不少人力物力, 只是單闌王族依然賊心不死。
果然, 在顏懷登基兩年後又起兵作亂, 意圖分割出去。顏懷這才派兵往雲州圍剿, 而為首的將帥，正是盧家年輕的世子, 盧恒致。
想到這裏, 顏懷面色不愉, 淡淡道：“貴妃往日裏性子跋扈……不知自省過後，是否有所轉圜。”
“母後的意思，兒子明白了，那母後便傳旨吧, 兒子這兒……”他聲音一頓, 又道：“並無異議。”
“那就好。”太後嘆了口氣，摸索著手中的佛珠：“哀家前些日子見了清美人, 倒是個聰穎□□的孩子，不怪皇帝喜歡。”
“只是再喜歡，寵愛妃嬪也該有個限度，別讓六宮寒心才是……還有貞修媛，到底是帝師之女，皇帝是否對她太冷落了些？”
顏懷默然，須臾回道：“母後說的是，朕也許久未去看望皇後了，今日便去鳳儀宮中用晚膳。”
-
“皇上怎會同意？鄭氏的事明明才過去不到兩月……”柳常在大驚。
宛汐嘆了口氣，她倒把這件事忘了。
趙氏的一雙兒女，除卻宮中的貴妃，長子盧恒致才是她最牢不可破的依仗，也是盧家最大的依仗。
身為國公府的t世子，盧恒致三歲識字，七歲過目成誦，十三歲便隨著盧老太爺上了戰場，如今不到二十八歲，又平了雲州之亂，按照前世的軌跡，此番回京，他便被顏懷封了正二品輔國將軍之職。
“但太後又怎會如此提議？貴妃閉門不出，對皇後娘娘是件好事呢。”
柳常在雖無意與宮中事，但好歹出身大家，並不是個天真不知事的，宛汐目露讚許地瞧她一眼，隨即撐著頭，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想必……是為了宮權。”
“柔妃、賢妃與貞修媛同理六宮事務，但隱隱以柔妃為首，雖說沒了貴妃，皇後卻沒能實實在在地統領六宮，反而莫名其妙地病了，倒是便宜了外人……”
“要想打破這一局面，便需重新放虎歸山。”她指尖輕敲桌面，雙眸微瞇：“後位之下，平分秋色，總比一枝獨秀要好。”
柳常在點點頭：“只是貴妃一貫與姐姐不對付，姐姐可要當心才好。”
-
不止柳常在，寄雲也是如此想的。
顏懷不再召幸賞賜長樂宮，一連數日，炙手可熱的長樂宮仿佛一夜之間寥落了，庭院中一片靜若寒潭，連走在宮墻之下的宮人們都放輕了腳步，生怕惹了她不悅。
趁著天色好，宛汐洗了頭發，靠在窗邊曬著太陽晾頭發，暖意融融的日光下，她蜷縮成一只貓兒般嬌小柔軟。
這時就見寄雲笑道：“小主，前些日子讓小羅太醫配的藥，奴婢取來了，日後就在咱們宮中茶房為小主熬……小主？”
“嗯？”宛汐這才發覺自己走了神。
“小主這些日子仿佛有心事。”
寄雲神色溫柔，拿起妝臺上的篦子，一點點替她梳著發，又用內務府精制的百合烏發油潤澤發梢：“是為了那一日柳常在之言麽？”
宛汐笑了笑，卻未曾出言。
寄雲也不曾說話，就由著她自己放飛神思，半晌才聽她問道：“姑姑覺得，皇上身為明君，可會對一個女子付與真心？”
“奴婢不知道。”
宛汐對上寄雲溫暖的目光，見她淺淺笑道：“但奴婢是小主的人，因而事事要從小主出發思慮，身為妃嬪，奴婢當然不讚同小主因柳常在之言而動搖。”
“從前先帝獨寵莊妃，可是莊妃是什麽下場？”
在皇家玉碟上，莊妃被追謚為莊敬太妃，於熙和二年病逝，可那是昭告天下之說。事實上，莊妃在先帝駕崩前就瘋了——她親生的十二皇子在周嬪一案中被人毒殺，失去了韓家支持和唯一血脈的莊妃大受打擊，一夜之間便瘋了。
宛汐望著天邊，喃喃道：“是啊，可世人只會說，那是莊妃自己貪心不足，謀奪儲位的下場，於帝王而言，他們的偏愛是沒有錯的。”
一雙溫暖的手握上她的手心，寄雲坐在腳踏上，看著她道：“不錯，身為女子，在這世上本就比男子要艱難許多，更何況身在深宮之中。”
“宮裏的女人，是不被允許有情的。哪怕一身一體皆屬君王，可守不住心的女人，那些不幸的自不必說，秋扇見捐，因愛生怖。”
“而寥寥幾位幸運之人即便得到君王寵愛，也會被世人所嫉恨。無關其他，因為她們侍奉的夫君，便和普通的男人不一樣……因為權力，是附著在帝位上牢不可分，又最引人追逐的東西。”
宛汐沈默片刻，又笑了，寄雲興許誤會了她是被柳常在的“話本之說”動搖心神，事實上，她只是有些無措。
雖然這一世，顏懷對她可謂是恩寵信重，也給了她許多超出她意料之外的恩典，但前世的記憶太過慘痛，於她而言，男女之情從前便不曾見過，如今，就更不可能了。
她緩緩睜開眼，剪水雙瞳中盈著淺淺的笑意，比樹上的粉玉蘭更嬌柔幾分：“姑姑放心，我並不曾動搖，只是若寧的話提醒了我，或許我的猜測錯了路子。”
寄雲點點頭：“若是皇上不悅的緣由真如柳常在所說，那小主可要警醒些了。”
她不能讓顏懷失了興趣，也不能真的付與真心。這其中分寸，該如何拿捏？
寄雲笑笑：“既然皇上是惱了小主太過賢良，那小主不妨做些不賢良的姿態來，讓皇上看見小主對他的‘在意’。”
這些日子，顏懷“聽從”了慈寧宮的意思，往鳳儀宮陪皇後用了兩頓膳，又分別嘉獎了柔妃與貞修媛協理宮務的辛勞，最常在禦前伴駕的，便是雲美人，和皇後親自薦與顏懷的——衛常在。
-
“皇上批了半日折子，想必累了，臣妾讓他們換了茉莉花茶，皇上嘗嘗？”
雲美人靠在承明殿的軒窗下，纖纖素手捧過一盞熱茶，朝顏懷殷勤笑道。
皇上到底還是慧眼如炬，那清美人總算失了寵，如今衛氏侍奉聖駕的次數也不如她，雲美人心下得意，更緊著服侍起來。
思緒驟然被打斷，顏懷不悅地皺起眉，看向她手中捧著的琉璃茶盞。
“不用換了，朕喝慣了那舊茶，花茶甜膩，不如——”
腦海中閃過宛汐的臉，顏懷不由想起了前日裏她讓禦膳房做來的茶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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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哀家要越俎代庖, 只是雲州之亂已平，盧國公府的世子不日便要回京，此番他有功於社稷, 也該給貴妃一個恩典。”
“再者, 鄭氏的事, 盧家是有過失，但慎刑司到底沒查出什麽來，貴妃閉門不出, 靜心了這麽些時日，也夠了，莫讓功臣寒了心才是。”
雲州是顏懷祖父那一朝才納入統領的一塊地界，此處單闌族人世代居住，當年為了招攬他們花費了不少人力物力, 只是單闌王族依然賊心不死。
果然, 在顏懷登基兩年後又起兵作亂, 意圖分割出去。顏懷這才派兵往雲州圍剿, 而為首的將帥，正是盧家年輕的世子, 盧恒致。
想到這裏, 顏懷面色不愉, 淡淡道：“貴妃往日裏性子跋扈……不知自省過後，是否有所轉圜。”
“母後的意思，兒子明白了，那母後便傳旨吧, 兒子這兒……”他聲音一頓, 又道：“並無異議。”
“那就好。”太後嘆了口氣，摸索著手中的佛珠：“哀家前些日子見了清美人, 倒是個聰穎□□的孩子，不怪皇帝喜歡。”
“只是再喜歡，寵愛妃嬪也該有個限度，別讓六宮寒心才是……還有貞修媛，到底是帝師之女，皇帝是否對她太冷落了些？”
顏懷默然，須臾回道：“母後說的是，朕也許久未去看望皇後了，今日便去鳳儀宮中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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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怎會同意？鄭氏的事明明才過去不到兩月……”柳常在大驚。
宛汐嘆了口氣，她倒把這件事忘了。
趙氏的一雙兒女，除卻宮中的貴妃，長子盧恒致才是她最牢不可破的依仗，也是盧家最大的依仗。
身為國公府的t世子，盧恒致三歲識字，七歲過目成誦，十三歲便隨著盧老太爺上了戰場，如今不到二十八歲，又平了雲州之亂，按照前世的軌跡，此番回京，他便被顏懷封了正二品輔國將軍之職。
“但太後又怎會如此提議？貴妃閉門不出，對皇後娘娘是件好事呢。”
柳常在雖無意與宮中事，但好歹出身大家，並不是個天真不知事的，宛汐目露讚許地瞧她一眼，隨即撐著頭，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想必……是為了宮權。”
“柔妃、賢妃與貞修媛同理六宮事務，但隱隱以柔妃為首，雖說沒了貴妃，皇後卻沒能實實在在地統領六宮，反而莫名其妙地病了，倒是便宜了外人……”
“要想打破這一局面，便需重新放虎歸山。”她指尖輕敲桌面，雙眸微瞇：“後位之下，平分秋色，總比一枝獨秀要好。”
柳常在點點頭：“只是貴妃一貫與姐姐不對付，姐姐可要當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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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柳常在，寄雲也是如此想的。
顏懷不再召幸賞賜長樂宮，一連數日，炙手可熱的長樂宮仿佛一夜之間寥落了，庭院中一片靜若寒潭，連走在宮墻之下的宮人們都放輕了腳步，生怕惹了她不悅。
趁著天色好，宛汐洗了頭發，靠在窗邊曬著太陽晾頭發，暖意融融的日光下，她蜷縮成一只貓兒般嬌小柔軟。
這時就見寄雲笑道：“小主，前些日子讓小羅太醫配的藥，奴婢取來了，日後就在咱們宮中茶房為小主熬……小主？”
“嗯？”宛汐這才發覺自己走了神。
“小主這些日子仿佛有心事。”
寄雲神色溫柔，拿起妝臺上的篦子，一點點替她梳著發，又用內務府精制的百合烏發油潤澤發梢：“是為了那一日柳常在之言麽？”
宛汐笑了笑，卻未曾出言。
寄雲也不曾說話，就由著她自己放飛神思，半晌才聽她問道：“姑姑覺得，皇上身為明君，可會對一個女子付與真心？”
“奴婢不知道。”
宛汐對上寄雲溫暖的目光，見她淺淺笑道：“但奴婢是小主的人，因而事事要從小主出發思慮，身為妃嬪，奴婢當然不讚同小主因柳常在之言而動搖。”
“從前先帝獨寵莊妃，可是莊妃是什麽下場？”
在皇家玉碟上，莊妃被追謚為莊敬太妃，於熙和二年病逝，可那是昭告天下之說。事實上，莊妃在先帝駕崩前就瘋了——她親生的十二皇子在周嬪一案中被人毒殺，失去了韓家支持和唯一血脈的莊妃大受打擊，一夜之間便瘋了。
宛汐望著天邊，喃喃道：“是啊，可世人只會說，那是莊妃自己貪心不足，謀奪儲位的下場，於帝王而言，他們的偏愛是沒有錯的。”
一雙溫暖的手握上她的手心，寄雲坐在腳踏上，看著她道：“不錯，身為女子，在這世上本就比男子要艱難許多，更何況身在深宮之中。”
“宮裏的女人，是不被允許有情的。哪怕一身一體皆屬君王，可守不住心的女人，那些不幸的自不必說，秋扇見捐，因愛生怖。”
“而寥寥幾位幸運之人即便得到君王寵愛，也會被世人所嫉恨。無關其他，因為她們侍奉的夫君，便和普通的男人不一樣……因為權力，是附著在帝位上牢不可分，又最引人追逐的東西。”
宛汐沈默片刻，又笑了，寄雲興許誤會了她是被柳常在的“話本之說”動搖心神，事實上，她只是有些無措。
雖然這一世，顏懷對她可謂是恩寵信重，也給了她許多超出她意料之外的恩典，但前世的記憶太過慘痛，於她而言，男女之情從前便不曾見過，如今，就更不可能了。
她緩緩睜開眼，剪水雙瞳中盈著淺淺的笑意，比樹上的粉玉蘭更嬌柔幾分：“姑姑放心，我並不曾動搖，只是若寧的話提醒了我，或許我的猜測錯了路子。”
寄雲點點頭：“若是皇上不悅的緣由真如柳常在所說，那小主可要警醒些了。”
她不能讓顏懷失了興趣，也不能真的付與真心。這其中分寸，該如何拿捏？
寄雲笑笑：“既然皇上是惱了小主太過賢良，那小主不妨做些不賢良的姿態來，讓皇上看見小主對他的‘在意’。”
這些日子，顏懷“聽從”了慈寧宮的意思，往鳳儀宮陪皇後用了兩頓膳，又分別嘉獎了柔妃與貞修媛協理宮務的辛勞，最常在禦前伴駕的，便是雲美人，和皇後親自薦與顏懷的——衛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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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批了半日折子，想必累了，臣妾讓他們換了茉莉花茶，皇上嘗嘗？”
雲美人靠在承明殿的軒窗下，纖纖素手捧過一盞熱茶，朝顏懷殷勤笑道。
皇上到底還是慧眼如炬，那清美人總算失了寵，如今衛氏侍奉聖駕的次數也不如她，雲美人心下得意，更緊著服侍起來。
思緒驟然被打斷，顏懷不悅地皺起眉，看向她手中捧著的琉璃茶盞。
“不用換了，朕喝慣了那舊茶，花茶甜膩，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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