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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游戲(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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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游戲(六)

花虞沒有說話, 只是靜觀其變,坐在椅子上,看其他人怎麽說。

她覺得亨特先生會是最先開口的, 結果也並未出乎意料。

女管家話音剛落,左二的男人便氣勢洶洶道:“那邊那對——”

他用下巴指了指艾菲和帕特裏克:“他們房間裏有刀。”

他把那把刀扔在桌面上,發出“哐當”一聲,而鹿人女傭的屍體就在中央。

花虞抿起唇,心裏知道這絕對不是, 並且也算不上什麽證據,於是沒有幫忙辯解。

果然被指認的艾菲冷笑出聲, 她將從對方房間裏找到的錘子有模有樣地丟到桌上:“那照你這麽說,你也是兇手咯。”

亨特被噎住,一口氣沒上來, 憋的臉通紅, 他當然覺得自己不可能是兇手,於是胸膛起伏幾下,看向一旁沈默不語的謝萊爾:“餵!”

他奇怪的沒有分毫尊敬的意思,仿佛即便謝萊爾被女管家——這個游戲的維護者賦予額外的特權,也不是什麽值得人在意的事情:“你不是去找女傭死的時候的地方了嗎?”

“你找到什麽了?!”

被提到的“餵”仿佛沒有聽到, 向後靠著,手插在口袋裏,沒有半點想要說話的意思, 最後還是女管家敲了敲鈴:“……你們的時間不多。”

少年才不緊不慢地接著說話:“找到了。”

“是被刀捅完之後才死的。頭上的凹陷應該是摔下樓梯造成的,和錘子……”

他淡淡掃過那把鐵錘:“……沒什麽關系。”

亨特哼笑出聲,他往後靠上椅背, 對著艾菲挑了挑眉,成功激怒了後者。

這下場上好像只有艾菲一t行人有嫌疑了。

女孩坐在花虞旁邊, 明顯焦急了起來,轉頭對自己老師語速極快道:“花虞老師,你相信我們不是兇手,我們絕對不會——”

花虞當然知道她不是。

因為她自己,芙拉小姐本人才是殺害女傭的真兇,故而點點頭,安撫道:“我相信你,別著急。”

或許是因為她的態度過於篤定平靜,艾菲也不由自主被影響,緩和下來。

花虞被這個小插曲一打攪,倒是想起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是兇手,而場上要把兇手投出來,她便勢必不能讓人發現自己是真兇,這意味著一定會有一個替罪羔羊。

那會是誰,她能選誰?

她這時候才明白一點這個游戲的險惡用心出來。

——謝萊爾是無可置疑的偵探,而她就是無可置疑的真兇。

花虞的手放在在底下的裙擺上,緊張時不由得抓住了衣裙,謝萊爾淡淡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女管家帶著點事不關己的笑意,明明之前她還很憤怒,擔心公爵回來會生氣,此刻卻又勾起唇角:“這就是你們的答案嗎。”

“那位……艾菲小姐和帕特裏克先生。”

文小姐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垂下眸子,而亨特卻如同打了勝仗的將軍,得意洋洋道:“除了她還會有誰?”

說這話時,已經完全不把花虞和謝萊爾得到的線索放在眼裏了。

花虞抿起唇,她正要發表自己意見,可對面的少年卻率先出聲。

“不是她。”謝萊爾淡淡道。

花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的話說的太篤定,好像已經知道兇手是誰,可她確定自己沒有露出任何馬腳,就連謝萊爾本人,都沒有離開視線太久。

她想到這裏,心裏微微頓了一下。

——沒有露出……任何馬腳嗎。

花虞突然想起來什麽,伸手摸到自己袖子裏,原本被她藏在那裏的小刀無影無蹤,好像憑空消失一般。

接著她就回憶起來,自己順手把它放在了桌面上。

少女驟然擡起眼去看對面的人,明明還是那麽精致的一張臉龐,看過來的眼睛裏時時帶著溫和,可卻讓她掌心出汗。

離小巷那天,那個極其含蓄的親吻還沒過去多久,他們卻被長桌分割兩端,中間橫貫著一具屍體。

花虞不知道這個游戲是什麽原理,是不是由塞西操控,可他做的這件事卻十分明明白白。

操控者將公正和私心完全對立開來,賭的就是他們兩個一定會反目成仇。

他算的很好。

但卻沒料到花虞並不會如他所願。

少女輕輕嘆了口氣。

死亡游戲固然很可怕,但是她與謝萊爾都不是會為自己而隱瞞,甚至加害他人的人。

於是花虞接著謝萊爾的話說:“的確不是她。”

“是……”

謝萊爾說:“是我。”

此話一出,整個桌子上的人,連同女管家在內都頓住了。

亨特反應許久,難以置信道:“你說……是你?”

“怎麽可能是你?!”

他幾乎要從椅子上站起來,卻被那股無形的力量禁錮在上面,不能動彈。

花虞第二個回神,她皺眉看向謝萊爾,不知道他這麽說是為了什麽,又因為什麽。

他應該早就猜出來了自己的身份。

女管家在主位旁惻惻道:“貴客不要開玩笑。”

“公爵大人並不喜歡這樣,公爵大人的貴客,怎麽可能是兇手。”

謝萊爾沒管她在說什麽,手裏拿了一把眼熟的小刀和一片紅色玫瑰花瓣。

他說:“這是我在房間裏找到的,還有屍體旁邊。”

“我愛慕公爵大人的女兒,芙拉小姐,她很喜歡紅色玫瑰,我為此殺了女傭,借她的血液,將白玫瑰染成了紅玫瑰。”

其實他說的沒有問題,至少大部分沒有問題。

——女傭的確因為玫瑰花而殞命,白色玫瑰花也的確被血染成了紅色,甚至連小刀,也是那把殺人的小刀,只不過一切都是這座莊園的小姐所為。

花虞瞪大了眼睛。

她聽得出一旁的女管家聲音裏已經帶上了怒氣,可不知為什麽,卻壓抑很久,沒有發作,甚至還一遍一遍重覆疑問。

“貴客先生,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確認你是兇手?”

謝萊爾“嗯”了一聲。

花虞腦子完全被擾亂了,不知該說些什麽,憑著下意識不能讓他人替罪,道:“不是……”

然後她對上了謝萊爾的目光,花虞的話卡在喉嚨裏,咽回去,然後說:“……是他。”

女管家握著推車的手開始抖動,連帶著整個莊園都開始震動,其他人驚恐握住了扶手。

花虞在剛才那一瞬間明白了對方要做什麽——謝萊爾是這個題面裏的關鍵人物,女管家篤定他的品行高尚,不會殺人、包庇,可如果他說自己是兇手呢?

整個題目都會邏輯混亂,由反證得出題設錯誤的結論。

死亡游戲崩盤是很自然的事情。將他們束縛在座椅上的力量消散,謝萊爾立刻起身,手一撐就上了桌面。

鹿人女傭的屍體還在正中央,手裏的白色蠟燭落下來,淌了她一手的紅色燭淚,好像她手裏沾了血。

花虞讓驚慌不安的四個人躲去別的地方,然後也起身,面向面容扭曲的女管家。

女管家再也不覆那種輕松戲謔,從最底層的推車裏抽出一把剔骨刀,然後將推車向前一扔,冷冷道:“公爵大人會生氣的。”

她好像只會說這句話,翻來覆去。

而謝萊爾沒給她砍來的機會,攥著那把小刀先行出手。

這裏不能使用咒語,好在少年身手矯健,小刀從巧妙的角度刺去,幾下擋住了女管家的攻擊,拉著花虞向樓上跑去。

花虞上樓前最後看了一眼底下的景象,長桌翻倒裂開,女傭的屍體骨碌碌滾了出來,連帶著長桌上的紅色玫瑰花也碎裂,花瓣散落一地。

花虞愕然發現,那些玫瑰花與女傭皮膚相連接,生長在對方身體裏,她的背後密密麻麻的玫瑰熱烈盛開,猛然散發出甜膩的香氣。

這裏路口很多,花虞抓出想開系統,快速要求對方給自己投了選擇困難癥福音骰子,然後反客為主拉著謝萊爾向正確的方向跑去。

他們跑了很久,但城堡顫動得越來越厲害,花虞一個不留神被突起的褶皺絆倒,摔倒在地毯上。

謝萊爾跪倒在她旁邊,在紛飛的碎石落下時護了一下她的頭,自己卻被石塊砸到,發出一聲悶哼。

花虞頓時不顧膝蓋的悶痛,立刻起來,可女管家已經到了石梯口。

——她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那怎樣才是破局的方法呢?

花虞腦子飛速轉動,就在這時,謝萊爾輕輕推了她一把。

花虞吃驚地回過頭來,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逆著光的少年面容,就感覺腹部一涼。

她低頭,看見那把小刀叮當掉在地下。

她腰間原本有幹涸血跡的那塊又染上了新的血跡,正滴滴答答,從那裏滑落。

而謝萊爾手上全是血。

花虞震驚地看向他,但她顧不上自己,一把拉起少年的手腕,只見右手手心裏橫貫著一整條刀傷,猙獰可怖。

花虞沒有花靈的力量,面對傷口也只能狠狠皺眉,厲聲問道:“你在幹什麽?!”

然而出乎意料地,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女管家仿佛一下失去了目標,目光茫然起來。

謝萊爾這才微微抽了口氣,他這口氣很不動聲色,但同時也表明這並不是不痛的。

可謝萊爾卻真的像割手時連痛覺神經一起割掉了一樣,語氣快且自然地說了一句話。

花虞急著找系統兌換治療術,並沒聽見。隨即她就在剛回神的情況下又被推了一把。

她沒防備向後跌了一步,整個身體就被柔軟溫暖的白光包裹起來,接著視野也淹沒在其中。

最後一眼,花虞看到謝萊爾的第一個口型是:“別擔心。”

第二個口型則是:“……註意游戲裏出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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