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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心懸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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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心懸崖(二)

瑩點飄蕩,挾著溫暖氣息,很快圍攏在謝萊爾身側。

花虞看著這幅景象,不自覺地輕皺眉頭。

她的咽喉莫名發澀,只好低聲清了清嗓子才啟唇,準備開口問發生了什麽事,少年卻突然擡眼看過來。

謝萊爾眸中氤氳著水汽,打濕了睫毛,像是濃墨在白紙上劃了一筆。隨後他勉強撐著地面起身,卻因為沒有力氣而站不穩,只能跌跌撞撞地向後靠在石壁上。

清瘦的少年疲憊側過臉,皮膚在漆黑背景的襯托下蒼白的嚇人。

他的呼吸很緩慢,半晌閉上眼睛,避開那些光點,低下頭啞聲說:“抱歉。”

“但那些東西讓我想到了雪精幻化的飛蟲……我很討厭這些。”

聽見這話,花虞幾乎整個人僵住。她楞了楞,無端想到了向下墜落時謝萊爾顫抖的手,再向前推,對方穿過雪精群來找尋自己,向自己建議獨自引開雪精的每幅畫面都無比清晰。

她張嘴想要確認,卻又緊緊抿起,於是只好擡手熄滅了瑩點光亮,在兩方世界相融的黑暗裏沈默許久,才出聲道:“……出什麽事了。”

過了一會,少年冷淡的聲音才傳來:“沒什麽……只是身體上的一些問題。”

——這明顯是不願意多說的模樣。

花虞意料之中地“嗯”了一聲,掩蓋住心裏些微的空落,沒有繼續追問——謝萊爾從來不是交淺言深的性格,她只能自己找答案。

實際上,花靈腦海中總有一個模糊的猜測,而每一幀記憶穿行過去,最後如沙落下,只有一塊定格在了魔法馬車的那個夜晚。

——過去和現在重合。

花虞倏忽睜開眼睛,暗淡下來的瑩點重新圍過去,她輕聲下了結論:“謝萊爾,你還在暴躁期是嗎。”

在視線之外,少年頓了頓,他眉頭狠狠皺起,握著匕首的那只手手背再次突起青筋:“你到底是誰。”

他冷靜又清晰的吐出字句:“教廷、騎士團,或者是……”

“我誰也不是。”

這次花虞沒讓他說完,態度果決又堅定,直接打斷道:“我是一只花靈。”

“或許你不記得了……我叫花虞。”

謝萊爾怔了一瞬,而那一秒鐘裏,淡粉色的瑩點裏漫出淺淡的蘭花香氣,仿佛溫暖的棉花包裹上來。

在所有浮動的朦朧背後,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浮現,那雙烏黑的眼睛裏含著柔和的光,伴隨著一句輕柔有力的女聲落下,眼前混沌的環境瓦解冰消。

少女說:“別害怕,謝萊爾。”

“我永遠在你身邊。”

*

花虞醒來的時候,眼前是放大的莖葉脈絡,遠看還好,近看卻尤其像是竹節蟲,為此她嚇了一跳,驚坐起來後都沒來得及觀察四周,只顧拍拍打打。

而等到她終於弄清楚原委,松了口氣,才得空分出了心思去看周圍。

少女現在身處一棵巨大的古老樹木底下,這棵樹的樹冠枝繁葉茂,延展開來,幾乎遮蔽了上方所有景象,底下的樹幹也是粗壯,花虞目測得要十個人才能環繞。

樹根的地方隆起了一個土丘,隱約能見底下盤根錯節的經絡,即便身為天生與花草樹木有聯系的花靈,花虞都無法判斷這是什麽。

不過這種特殊性也側面說明了這棵樹的身份。

“這是原始樹。”

少年的淺淡聲音飄過來,裏面又帶上了熟悉的柔和輕緩。

花虞循聲望去,在對上後者平靜沈穩的眸子時,忍不住彎起唇角:“謝萊爾。”

說著,她幾步到了對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有不舒服嗎。”

見花虞提到幻境裏的事情,謝萊爾眨了眨眼睛,璀璨的金色發絲間貓耳朵撲扇,尾巴也晃悠一圈,飛速道:“沒關系。”

他抿了抿唇,說:“多謝你……”

花虞搖頭,她很認真看著少年,目光裏的誠懇燙得後者幾乎不敢對視:“下次如果……不需要強撐,我也可以保護你。”

謝萊爾垂眸,輕輕“嗯”了一聲,隨後偏開目光去看一旁的樹木,說道:“原始樹中或許蘊含有出去的辦法。”

花虞這句話被轉移了註意,也隨著去觀察那裏,沒註意到少年的手垂下,指尖害羞地撓了撓手心。

她看到無風自動的樹葉,沙沙的摩挲聲傳過來,想了想,對謝萊爾道:“我想我有個方法。”

少女擡起手,纖細柔美的手指間蘊含著花靈的力量,眉眼彎彎解釋說:“我來走風雪原,是因為和洋桔梗的對話。”

“我能夠跟花朵們溝通交流,既然如此,原始樹應該也可以試試。”

謝萊爾不打算反對,他很明t白花虞不是溫室的花朵,而是四處奔波的風草,他只需要在超出對方能力所及時幫上一把。

而對此花虞渾然不知,她轉身,在少年的註視下走向原始樹。

此刻一直吹拂樹冠的無形的風突然變幻了模樣,它們原本專註於環繞在原始樹身側,這時卻又似愛屋及烏似的,吹動了花虞淡粉色的裙擺。

少女用來束起頭發的發帶早已飄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此時一頭烏發披散肩上,發絲揚起微小的弧度,又降落在耳畔。

她輕而鄭重地將手搭在樹幹上,一股微妙的聯系霎時通過接觸的地方傳來,一個很難分清性別的聲音響起。

祂帶著溫和的笑,道:“好久不見。”

“地精和花靈的女兒。”

花虞沒想過開頭是這句,不禁楞住了,她猶豫了一瞬,才說:“……您好,您是原始樹,呃。”

少女在這裏卡殼了一下——她不知道該叫什麽,先生和女士好像都不太美妙。而原始樹仿佛看穿了她的為難,已經善解人意地接話了:“我是,孩子。”

“在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

花虞沒想到自己都穿越到西幻世界裏,還能聽見這麽家長裏短的一句寒暄,下意識配合地笑了兩聲,然後便後知後覺地止住了。

——人家說的估計是原主芙拉,她應和個什麽勁。

少女默默攏了攏裙擺,擺出謙遜的態度,試探問道:“您真好,不過我和……我的朋友有件事情要做,卻不小心誤入這裏,您知道怎麽出去嗎。”

花虞自以為這句話說的很好,即使萬分之一下原始樹不懷好意,也沒透露出有用的消息。

誰料原始樹笑了笑,直戳了當戳穿道:“你們是要去找冰魄花吧。”

花虞差點以為自己被讀心了,哽了哽,一時間不知該反駁還是承認。

原始樹道:“冰魄花都告訴我了。”

在虛茫的空間裏,祂眼中帶著慈愛,說道:“我們都有聯系,它有話要對你說。”

“那是你母親留給你的秘密。”

花虞楞了楞,她一直以為冰魄花要說的和花朵生命波動的頻率有關,這有助於花精配方的創新,可原始樹這番話則徹底推翻了這個結論。

她不語。

——花虞畢竟不是芙拉,芙拉的母親留給她的訊息,自己應該擅自作主去聽嗎?

答案一定是不該的,系統讓她占據了花靈的軀殼已經很對不起對方,即便如此,花虞還能在任務完成後脫離,用自由和財富彌補,但如果聽到過世母親遺言的權利也剝奪,那就不是別的可以修覆的了。

想清楚了這點,花虞正要開口否認,原始樹卻先說話了。

這次祂的聲音很近,帶著一些鄭重,道:“你不需要擔心。”

“冰魄花的確是要跟你說花靈生命的最終奧義,這一切並不沖突。”

花虞不明白原始樹的意思,遲疑一瞬,還是決定追問清楚,緊接著卻聽見後者平靜但驚人的一句話:“我沒猜錯的話,宇宙維護局的小朋友跟在你身邊對嗎,孩子。”

——原始樹說的是想開系統?

花虞愕然後的第一反應是穿越真相到底是什麽。她一開始認為所有都如系統所說,單純只是讓她完成躁郁值任務,可現在看來選中她並不是巧合。

她下意識擡頭,只能看見樹冠尖碧藍的天空,偶爾星星點點的綠色擺動一下,舒展自然。

原始樹陳述的時候語氣很淡然:“你的母親是花靈,父親是地精,當初他們倆被種族之爭波及,逃到了樹心懸崖,唔——”

祂的語氣染上了一點清淺的笑意:“像你和那個貓族少年一樣,通過了幻境,見到了我。”

“你在這裏出生,最終回到這裏,名字只是個代號,無論是誰,你還是你。”

原始樹在這裏停頓了一下,道:“我只能說到這裏了,親愛的孩子。”

“剩下是冰魄花的任務。”

而此時花虞腦海裏思緒已經被攪成一團亂麻。

實際上,原始樹的意思很明確——她是這裏的原住民,這也能解釋為什麽她有記憶的時候就生活在福利院裏,找不到有關父母的任何信息。

可所有人都信誓旦旦地說她是私奔後的產物,她的父母生下她又拋棄她。

在這種一切快要水落石出的情況下,花虞自己從小到大聽過的流言蜚語卻不合時宜地浮現出來,其實這些話,她越大聽見的就越少,但莫名越少就越清晰。

她下意識反駁,盡管自己都不相信:“我想您弄錯了。”

“我和這裏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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