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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風雪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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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風雪原(五)

花虞擡手捂住嘴。

謝萊爾的貓耳朵飛快地顫抖了一下,尾巴也蜷縮回來,乖乖盤在腳邊,但表面上還是看向對方,一邊平靜把貓爪收回來。

花靈剛被雨水沖刷過的雙眸此時格外明亮,微微向上彎起時,像雨過天晴的彩虹。

少女清了清嗓子,勉強壓下笑意,誠懇說:“抱歉,謝萊爾。”

“你請繼續。”

而對面的貓咪似乎很冷靜,回道:“沒有其他的了。”

他扭頭看向窗外,從花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謝萊爾毛茸茸、圓滾滾的後腦勺。

——好可愛。

花虞的手又開始罪惡地蠢蠢欲動了。

而謝萊爾渾然不知,碧綠眼睛裏大片投射出走風雪原的白茫茫,玻璃上卻倒映著少女的影子。

他緩緩道:“明天一早,我們可以順著雪原邊境線向西行進,不出意外,天黑前可以到達樹心懸崖。”

一提起正事,花虞別的想法就立刻煙消雲散了。

她神色嚴肅下來,回憶起自己來之前看過的資料,裏面有提及到樹心懸崖這個地方。

樹心懸崖毗鄰走風雪原,是其西側的一個巨大裂縫邊緣,之所以被稱為樹心,是來源於一個吉斯小鎮流傳許久的古老傳說——裂縫裏面生長著在創世之初誕生的原始樹。

而除了這個名字之外,別的一概沒有任何記載。

關於原始樹的樣子、作用均是模糊不清,甚至連樹心懸崖的安全與否都無人寫明,只是說遠離。

花虞認為此地危險性並不遜色於走風雪原。

可謝萊爾的冒險經歷明顯比她豐富許多,花虞沒有貿然質疑,而是想了想,問道:“我能問問為什麽選擇樹心懸崖嗎。”

“除了能通過的路徑逐漸減少之外,”見謝萊爾目光看過來,少女馬上補充這句話,隨即思路清晰地闡明自己的想法:“有關樹心懸崖的情報很少,這裏似乎不是最佳選擇。”

“但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想知道原因。”

謝萊爾因為最後一句話柔和了目光。這件事有關他的過去,不知道現在說是否有些太早。

可即便有此顧慮,他還是坦誠開口了:“我曾經經歷過獸人的暴躁期,為了避免傷人,就住在走風雪原的一間廢棄的護林屋裏。”

“那時候我去過樹心懸崖,容易迷路,但並無攻擊性強的生物存在。”

謝萊爾的話語十分輕描淡寫,言簡意賅下,草草帶過了那段痛苦的歲月,但花虞還是敏銳察覺到了其中不同。

謝萊爾家族顯赫,榮耀加冕下更是年少有為的傳奇人物,很難想象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人,會如同被拋棄般,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孤獨地狼狽索居。

花虞張了張口。

她很想詢問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卻又覺得這個時機不對。

這時旁邊矮桌上的油燈突然炸了一點火星出來,少女好像找到了借口般立即移開視線,側身伸出手指,攥住底下的把手,從抽屜裏拿出一把小巧剪刀。

她移開燈罩,剪刀輕輕剪掉了一點燈芯,光芒頓時暗淡下來。

一切都被掩藏在似是而非下。

花虞沈默了一會,才輕輕出聲道:“……是離開騎士團後嗎。”

獸人的暴躁期不會無緣無故來臨,一般只有進化未完全的才會有此劫難,而這種獸人對於魔法也不能很好掌握。

——謝萊爾很顯然不屬於這種情況。

少女還記得巫妖對這件事的評價——少年觸碰了太多人的利益,因此陷害他也不足為奇。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熟悉的淺淡聲音傳來。

盡管只有幾乎消弭在冰冷空氣中的一聲“嗯”,花虞的心臟還是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

她其實還想問少年暴躁期是不是很難過,一個人生活在雪原遇到危險怎麽辦,可這些已經發生,剩下的都有答案,說出來也僅有蒼白。

而謝萊爾不想在少女剛剛難過的情況下,再提起這種令人情緒低落的過去,於是利落搖了搖尾巴,輕盈跳上車墊,淡淡轉移話題道:該休息了。”

“明天我們需要徒步很久。”

花虞沒有辜負對方的好意,垂下眼睛應了一聲,俯身吹滅了燃燒著的油燈。

車廂瞬間陷入了黑暗裏。

在這片混沌中,謝萊爾照常掃視了一圈周圍,確認沒有異常後正準備跳上墊子,卻被一只溫暖的手蹭了蹭臉頰。

花靈柔和的聲音傳來:“晚安。”

謝萊爾整只貓僵成了一根冰棍——扔出去在走風雪原裏凍了一天一夜的那種。

這種僵硬直到一切沈寂下去,連花虞的呼吸都均勻平穩起來,才緩緩褪去。

走風雪原常年陰沈的天氣,夜晚也沒有月光,只有雪精飛舞來回的時候帶出來一些不甚明顯的瑩點,在碧綠眼睛裏交相輝映。貓咪在晦暗不明的光線裏,極輕極輕回應道:“好夢。”

“花虞。”

*

事實證明,霍普家族的財力強大,不容置疑。

他們提供的魔法馬車材料紮實,隔絕冰天雪地的嚴寒正好。

這就導致花虞在車廂裏穿戴好,當時認為萬無一失的衣物裝備,卻在下車後被吹了透心涼。

即便少女已然包裹成胖乎乎的球狀物體,但面對無處不在的鉆入脖子的寒風,也只能打了個哆嗦甘拜下風。

她不顧謝萊爾暗暗的抗拒,一把將貓咪抱緊懷中,看著東南西北一個景色的雪原不禁暈頭轉向起來。

花虞伸手擦了擦護目鏡上糊住的的雪粒,謝萊爾註意到後,尾巴小幅度掃了掃,一個防護咒語便立即成形。

——沒有雪花再凝結其上了,魔法真的很神奇。

這堅定了花虞回去一定要學些基礎咒語的念頭,但當務之急還是找出西這個方向。

現在不是夜晚,即使是夜晚,花虞也不覺得能通過北鬥七星之類的星象判斷。

這時她想起了來之前,洛克——或者說克裏斯夫人更為恰當,給她的東西。

她回憶著自己的安置順序,不出所料,從外側口袋裏摸到了圓乎乎的堅硬物體。

花虞當機立斷,將貓咪放到肩膀上後,彎腰從腰間抽出冰鎬,在對方淡淡疑惑的目光下,十分具有行動力地開始挖地面上凍在一起的雪。

吉斯小鎮的冰鎬是特制的,不同尋常的尖銳形狀和到一定時間段會發熱的材質,使得它從眾多工具裏脫穎而出,被維洛妮婭推薦給花虞。

這就是花靈對此滿懷信心的原因——即便雪原長年累月的風霜積成了現在的厚厚堅硬雪層,她也覺得能靠這把冰鎬挖穿。

這位花靈小姐的自信來源於絕佳的勇氣和行動力。

或許還包括了那麽一點點對走風雪原的不了解。

謝萊爾敏捷地從高處跳下,落在雪地上,也只踩出了四個非常淺薄的印子。

他的耳朵在凜冽風裏不由得折成了飛機耳,眼睛卻更為透亮,此刻沈默了一瞬,道:“你是準備用指南石麽。”

“是的——”這位小姐很努力地刨著,抽空回答說:“我想我們現在應該沒法分辨方向。”

“對,”謝萊爾簡短道:“但這離真正的地面還有十幾米。”

聽見這話,花虞不由得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她看了看自己精疲力盡才挖出的一個淺淺的小坑,至多只能容一只瘦小貓咪進入,抿了抿唇,被自己蠢到了。

——她是在給走風雪原撓癢癢嗎。

謝萊爾沈靜的聲音卻沒讓她陷入羞窘中,他極合時宜道:“我想我們可以找塊裸石。”

石頭聯通地面,的確是最好的媒介。

但是——

“石頭不會被風雪淹埋嗎。”花虞直起身,將冰鎬放回置物袋的同時四下搜尋著它的蹤跡。

謝萊爾搖了搖頭,解釋說:“雪精夜晚一般會棲息在石頭上,它們會避免雪粒淹沒它。”

花虞了然,而這時,她似乎在視線裏看到了什麽——一抹黑漆漆的顏色。

這在全然白的雪原中是極為罕見的。

謝萊爾聽見花靈驚喜輕呼一聲,隨後猝不及防間,自己又被一把抱起來,便再次陷入了溫暖的臂彎間。

謝萊爾:“……”

貓咪掙紮了一下,動作輕微,完全被花虞忽略不計,前者見反抗無效,也只好作罷。

一花一貓就這麽相偕到那塊大石頭處。

花虞剛停住,謝萊爾就靈活地從她懷裏跳出來,再次落到地面上。

平時敏銳的花靈小姐在這件事上難得粗線條,不明白對方為什麽如此抗拒,但此時不是探討的時機,她頓了頓,還是垂眼與貓咪商討道:“我是不是該把指南石放在上面。”

謝萊爾點頭t回應,可視線卻落在那塊石頭不甚明顯的一個深陷洞處。

花虞第一次來走風雪原,或許很多都不太清楚,但他在這裏生活了數月,對雪精的生活習性相當了解。

——這種石頭上的凹陷不是自然形成的,只有雪精曾經、甚至現在仍舊居住才會產生。

謝萊爾悄沒聲地躍上那裏,擋在洞口前,才說道:“放吧。”

花虞“嗯”了一聲,從口袋裏拿出那塊黑漆漆的圓石放在一處平緩的凹槽內。

指南石立刻開始旋轉。

花虞有些緊張地看著——石頭的速度在逐圈降低,直到快要停下來時,事情卻出乎所有人意料,一個長著觸角的蜜蜂模樣的小東西不知從哪突然撲了出來。

它像是疾風過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啊嗚把石頭吞進了肚子裏。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即便謝萊爾都來不及阻止。

而在兩道驚訝默然的視線下,“小蜜蜂”無辜睜著黑漆漆的大眼睛和花虞對視,毫不見外地打了個飽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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