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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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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亂

這話一落, 寨中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應:

“大哥仁義!敬大哥!”

“就是,咱就說那女人不靠譜。都是自家兄弟,能幹出啥事來?”

竹山梳聞言只覺一股怒氣直沖上心頭,當即快走兩步, 手中長鞭一甩, 鞭尾便如一尾靈蛇,一圈圈勾上了寨中的一顆梧桐, 緊緊纏住。

她手臂腰肢一同使力, 銀靴蹬地借力,整個人便淩空掠過寨內圍著的一圈圈山匪,徑直落到了坐在最中央的男人身邊。

眾人正在此處辦酒宴, 這本也是寨中常有的事。只是此地本應用來審訊李承, 現下不僅李承不見蹤影, 周圍還裏三層外三層的擠滿了人。

皇甫修還正舉著杯, 笑意掛在臉上。猛然見她飄然落地, 銀鞭從梧桐上收回,帶起“啪”的一道破空聲,驚得整個人都是一抖,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 略有些尷尬地笑道:“山梳,你……”

竹山梳一眼掃去,他桌案上的酒樽都被打翻, 斜斜地歪倒在一側,足見他的慌亂。下面的這群人往日裏見了她皆畏手畏腳,今日倒是長了膽性, 還不忘偷偷瞄著她,瞧著頗有些欲言又止。

“怎麽?”竹山梳淡淡道, “這麽熱鬧,也不知會我一聲?”

見她像是服了軟,下面或坐或站的寨眾間便有人不安分了起來。皇甫修也幾不可聞地舒了口氣,賠笑道:“倒也不是,今日弟兄們臨時起意,辦得倉促。這不,你晨起下山去了,便沒來得及請你。現在倒也一樣,來坐,坐。”

他這話說的,無異於將話柄重新交還到竹山梳手上。當即便有人坐不住了,剛要起身接話,便聽竹山梳回道:“是嗎?”

皇甫修還未答話,她便繼續道:“那敢問大哥,可知我今晨下山,所為何事?”

她本也沒指望皇甫修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只手腕一翻,長鞭淩空甩了個花式,震住了下面蠢蠢欲動的幾人,這才道:“寨裏剛出了關乎人命的大事,兩位客人生死未蔔,寨主便是為此事慶功的?”

“且不說昨夜山臺之事,單論李承罔顧寨規、目無法度,寨主可當眾訊問過了嗎?”

她愈說愈疾,似是氣得很了,當眾罵道:“我單將個人托付給你你都看不住,整日吃什麽幹飯的?!喝喝喝,你若再不警醒,那前山的官兵正愁師出無名,早晚打上你後山來!”

“轟———”

似是為了印證她的話,竹山梳這邊話音未落,北面便又傳來了一聲巨響。

這次的陣勢比昨夜還要大,寨中眾人當即被震得東倒西歪、亂作一團。

晏玦與江意也快要上到山頂,忽聽得前山巨響,隨行的山匪莫不唏噓。從他們這個方位看去,正能瞧到前山的景貌。

前山本寂靜無聲,眼下卻已冒起陣陣黑煙,如同神怪降世。江意被嚇得身子一抖,本就精神不濟,現下只好任由晏玦攙著,有氣沒力地小聲問他:“池步月……在幹嘛……”

晏玦也不清楚,看她這陣勢不像攻山,倒像是攻城了。旁邊有人驚奇道:“前山這是招了哪路神仙?”

他們剛到山寨門前,便見到裏面好不熱鬧。酒盞酒樽倒了遍地,酒液混著眾人腳上的泥土,攪得地面一片泥濘。

寨內亂糟糟的,竹山梳正和幾人過招。江意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打起了自己人,空氣中酒香摻雜著那股熟悉的怪異甜香,令人作嘔。

晏玦輕車熟路地為她遮住口鼻,凝神查看寨內的情況。竹山梳一手執鞭一手持刀,那甜香便是從刀刃上散出來的。她正與四五人纏鬥,餘下的寨眾各自亂成一團,徒留書生似的皇甫修夾在兩方之間,試圖勸開幾人。

晏玦本不是什麽熱心腸的大善人,見狀也只權衡了一番,決定先送不大舒服的小公主回屋。地上全是碎裂的瓷片,晏玦攙著江意往裏走,可剛邁出一步,便被眼尖的幾人瞧見。

有幾人當即放下了手裏的活計,朝他們不著痕跡地圍攏了過來。晏玦眸光微閃,一眼便看出了這包圍圈是沖著自己二人而來,恐怕不能善了。

他本以為此次內亂與自己無關,可如今看來,只怕正是為了昨夜那事。他的視線一掃而過,在人群的後方見到了羅三娘,便不動聲色地緊了緊攙著小公主的力道,同她低聲道:“你先去西南找羅三娘,我稍後過去。”

江意立時清醒了幾分,警覺地掃了眼周圍,便發現四處已站著不少面色有異的山匪,只西南有處缺口。

她便點了點頭,無聲地松開了晏玦,佯作歡快地朝羅三娘小跑過去。晏玦則彎下腰,假裝低頭去拾地上跌落的酒盞。

在他半蹲下身的一瞬,朝他圍攏過來的幾人便相繼交換了下眼神,猛地躍起朝他撲來。

半蹲的姿勢不易拔劍,他便順勢在地上一滾,一手利落地將太阿出鞘,拄在地上翻身站起。

另一側的江意則一路提著裙擺小跑,絲毫不敢停頓,亦不敢回頭。周圍全是亂七八糟的山匪,有喝高了說胡話罵人的,有說著說著打起來的,還有個大漢手裏的酒險些潑到小公主身上,驚得江意一顆心提得高高的,只一門心思往西南方向跑。

她的身量在一眾山匪中顯然不夠瞧,人群時不時便會阻隔住她的視線。故而等她跑到羅三娘近前,才發現女子的對面還站著一個陌生男人。

那男人長相很是憨厚樸實,滿臉的絡腮卻平添了幾分兇惡。他像是喝高了,此時正臉紅脖子粗地與羅三娘爭執些什麽。

羅三娘背對著這邊,並沒看見江意,倒是那男人先瞄到了她。與男人對上視線,江意有些害怕地停住了腳步,不知還該不該上前。

那男人眸光一亮,隨即死死盯著她,像是餓犬發現了什麽肥肉。江意有些想跑,只是還沒等他發難,羅三娘便若有所感,順著男人的視線回過頭來,又驚又喜道:“江意?!”

她的神色不似作假,江意便放下了些防備,按晏玦所說朝她靠攏過去。羅三娘忙迎上兩步,視線朝她身後看去,似是在尋找什麽。

晏玦正與人纏鬥,只是他手持太阿,即便以少敵多也顯得游刃有餘。羅三娘見狀便略略放下心來,上前拉住江意的手道:“你怎麽還回來了?這邊現在亂得很,還是趕緊下山去。”

她似是想起了什麽,忙拉開些距離,上下打量起江意來,憂心道:“我一早便聽聞你從山臺那掉下去了,可沒事吧?”

說著,她又哼笑了兩聲,捏了捏小公主的臉頰:“那男人跑的倒是快,聽聞是下去救你了?還算他懂點事。”

江意被她捏得有些羞赧,微微垂下了眸,只是還未答話,那陌生男人便幾步邁了過來,一把拽過她的手臂,細瞧道:“她不是就是那個,那個……”

羅三娘登時變了臉色,一把拍掉男人的大手,把江意護到自己身後。那男人見了她這副作態,反倒明白了幾分,嗤笑道:“看來還真是,小娘皮,你亂咬了人還想回來,還不把她綁了呈給大哥?”

江意還沒明白過來,羅三娘便先啐了男人一聲,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先把你腦袋裏那醪糟吐幹凈吧!”

晏玦正一面與幾人周旋,一面留神觀察他們這的情況。見江意被男人粗魯地拉扯到一邊,羅三娘似乎還與他起了些爭執,晏玦當即不再留手,將幾人震到一旁,便朝中心處趕去。

眼下這場鬧劇還不知因何而起,貿然去找江意只會將她牽扯進更大的麻煩。他索性直接提著劍插入竹山梳幾人的戰局,一劍將長鞭挑飛,一劍將幾人逼退,再把皇甫修抓來擺在最中央,拎著太阿問他:“怎麽回事?”

竹山梳被迫停手,心間滿是不忿,便盡數朝周邊亂糟糟的眾人撒去。皇甫修長嘆一聲,場面便漸漸安定了下來。

晏玦抽空瞧了一眼西南,見江意還好好地呆在羅三娘身後,便示意皇甫修繼續說。

皇甫修雖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是個徹頭徹尾的文人,其心性倒是過人,近距離觀摩了許久戰局也未見膽怯。

他沒話說,竹山梳卻有的是話。女子將香刀歸鞘,長鞭收起,只問他:“李承人呢?”

如今寨中沒有李承,方才她已然確認過了。到了如今這地步,李承被放跑了也已是她心知肚明的事。

皇甫修被她問的莫名心虛,卻還是強撐著和氣勸道:“山梳,弟兄們已然問過了,昨日之事確實不是他所為。況且你也已然給過他教訓,都是自家兄弟,倒也不必這麽……”

竹山梳冷笑,晏玦則直接將太阿橫在了他的後頸上,不鹹不淡地道:“你說不是便不是?你怎麽問的?”

皇甫修這下真被驚出了冷汗。太阿與他近在咫尺,甚至能覺出脖頸間的微寒,一看便知是把削鐵如泥的利刃。

他的眸光不自覺地瞟向竹山梳,而竹山梳身為寨子裏的三當家,此刻卻也沒什麽要救他的意思,只冷冷地瞥了眼他,繼續問:“李承,現在人在哪?”

皇甫修似乎還有話要說,女子冷哂,雙手抱臂看著他。

“需要我再說第三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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