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她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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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她上藥
碧瓦朱甍, 庭院深廣，殘塘枯荷，一旁雜種樟松, 因是初秋, 廊下擺不少各式秋菊，花團錦簇, 悠然綻放。
裴太夫人單獨辟出一處院落, 用來做為學堂。
正堂裏，擺了四五張桌椅，二房的玉瀾、玉漣兩位姑娘坐在一塊, 玉潤年歲最小, 坐在她們後頭，蘇晚則在她們的右手邊坐下，最前方的桌案是先生的，她的桌上擺著筆墨紙硯，一壘得三寸高的儒家書籍, 一條寸把厚的竹木小板子, 一蝶戀花青花窯茶盞，裊裊冒著熱氣。
先生明鸞是惦念與裴毓的舊情分，才會同意來淮安侯府教姑娘們讀書識字。
府邸裏“玉”字輩的姑娘們都是她的學生, 可惜, 如今桌案空懸，三姑娘玉瑤忙繡嫁衣, 五姑娘玉溪生死未蔔，一下子痛失兩名學生, 學堂顯得有幾分冷清，最主要的是先生明鸞的目光總會頻頻落在蘇晚身上, 被重點關註的蘇晚“鴨梨山大”，偏偏讀這長篇大論又特別容易犯困，她睡眼惺忪，強撐著不倒下。
今日先生教的是朱子的《大學章句集註》，時下的讀書人應第考的是八股文，八股文又主要以四書五經中的經文做題目，先生明鸞說她們身為小娘子，不用應考，粗淺學習，不求甚解。
“……‘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德之門也。’於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賴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
忽然聽得弦聲悠揚，縹緲的曲聲遠遠地飄蕩而來，紅墻碧瓦，不知是誰在彈奏，甚是催眠。
先生講完一頁的內容後，容許大家稍作休息，只是出聲抽查玉瀾、玉漣她離開前吩咐她們讀好背誦教授過的文章，因蘇晚是首次入學堂，倒是免了她的背誦，她暗自松口氣，伏在桌上，稍稍小憩，眼皮聳搭，耳邊不時蕩來樂音，她聽得暈乎，不知不覺地瞌睡過去。
“咳咳——”
戒尺敲在桌面的震動把蘇晚嚇醒，她差點蹦起來，一旁的玉瀾玉漣捂住嘴輕笑，在先生明鸞的註視下，她的面皮逐漸漲得通紅，頭埋在胸口，不敢擡起——丟臉，真的丟臉！
“方才教授的內容明曉了嗎？”明鸞問。
蘇晚頭皮發麻，囁嚅道：“不大明白。”
明鸞點頭，道：“無礙，待會我再講述一遍，你認真聆聽，現下你把內容通讀一遍我聽聽如何。”
蘇晚連忙翻桌上的《大學章句集註》，嶄新的紙張上濕了一小塊，是她睡意朦朧時無意滴嗒下的口水，她有些尷尬，翻動嘴皮兒開始高聲朗誦。先生初次教授她這篇內容，《大學》中的句子她耳熟能詳，倒背如流，但是朱子的《大學章句集註》……著實為難她，書上識得的字不多，磕磕絆絆的半猜半蒙，“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程子曰：“親，當作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明，明之也。明德者……”
不料，一旁隱忍的笑聲漸大，先生明鸞搖了搖頭，低嘆一聲。
蘇晚委屈巴巴的想，誰知道穿書還要努力讀書！
*
月上柳梢，窗外夜色迷蒙，幾盞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在秋風中搖晃不定。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蘇晚伏在書房的案桌上，她背書背得睡眼惺忪，嘴中念念有詞。
忽聞一聲低沈悅耳的輕笑，蘇晚緩緩的睜開聳搭的眼皮，視線上移，男人全身籠在黑鬥篷之中，只露出蒼白冷硬的下頜，她立馬正襟危坐，嘴角傳來濕漉，她被嚇醒，狼狽的擦拭涎水，慌張道，“瑾表、表哥你怎麽來了？”
狐疑的伸長脖頸，她試圖往外頭望去，嘴中說，“沒人看見吧。”
深夜，她的屋子突然多出外男造訪，被人知道，清白不保！
偏生這廝總是枉顧倫常，不守規矩，叫人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
庾懷瑾摘下帽兜，燭火搖曳，給他白皙俊美的面龐蒙上一層朦朧美感，他說，“放心，無人曉得。聽聞你在學堂誦讀詩書不暢，被先生責罰，便想來看看你怎麽樣。”
蘇晚立馬把雙手藏在身後，吞吐道：“多謝表哥關心，我沒、沒事，這事你聽誰說的，純屬胡說八道。”
“真的沒事？”他說，“把手伸出來我看看，藏著掖著作甚。”
蘇晚咬唇，滿臉別扭，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緩緩的伸出雙手，昏黃的燭火下，掌心幾道淩亂斑駁的紅痕，她低著頭，解釋，“今朝起得太早，我在堂上不小心睡過去，被先生叫醒，她叫我誦讀經文，我……我不認許多字，讀錯些許。”
他沈吟片刻，心疼又無奈，道：“我知明先生苛刻，不曉得你初次進學，她竟不顧往昔情面，下了狠手，嚴厲至此。”
“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不認真聽講。”
“你又不應第，便是三心二意，她何必真講究。”上輩子她滿腹經綸，宴席上時常妙語連珠，作的詩都是絕妙句子，才學不輸男子，才名滿京華，不想，華麗的名聲都是靠紅淤斑駁的傷痕換來，庾懷瑾問她，“上過藥沒？”
蘇晚點頭，道：“上過了。”
“什麽時辰上的？”
蘇晚說了時間，庾懷瑾皺眉，說：“多上幾次藥，好得快些，我從宮裏給你取了些藥膏，過來，我給你上藥。”
蘇晚杵在桌案後的官帽椅上，聞言，身形未動。
他怎麽對自己這麽好，是不是居心不良？
庾懷瑾撩袍，大刀金馬的坐在八仙桌旁的圓凳上，看她身形未動，似笑非笑的看她，說，“怎麽，怕我害你？”
“倒不是，”她咕噥，不解的問，“瑾表哥，你怎麽對我這麽好？”
她硬著頭皮，磨磨蹭蹭的走過去，在他對面的凳上坐下。
“離我這麽遠，怕我吃了你嗎？”庾懷瑾的眼神染了暖意，說道，“對你好？嗯，許是因為上輩子虧欠你太多，這輩子來還債的。”
他這話像是玩笑似的隨意，蘇晚沒當真，不知他嘴裏有幾句假話，幾句真話。
長臂一伸，他移動她的凳子，蘇晚受驚，杏目圓瞪，低呼一聲，沒好聲氣的瞪他，單手撐在八仙桌的桌沿，勉強穩住身形，不然便要撲入對方的懷中，她手上有傷，一是不察，又觸碰到傷口，疼得她嘶啞咧嘴，眼角掛淚。
“躲這麽遠作甚？”他冷冷的說，“伸手。”
蘇晚一直在察言觀色，見他聲音微冷，美人面在跳躍的燭火下蒙上一層薄霜，生怕觸怒對方，便乖乖的伸手到他眼前，近了，淤痕看得更清晰，庾懷瑾不再多話，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小手引到身前，他從懷中取出消腫的藥膏，藥膏用紅漆木雕花的小盒裝著，他挖出一小塊碧玉色的膏體，沿著淤痕處緩緩的塗抹。
手心傳來癢癢的觸感，原本只是一件被先生責罰，可有可無的小事，如今被人關懷，t她的委屈勁忽然湧上，眼角微微濕潤，擡眼看他，他眉眼冷峻，面皮白皙，白得近乎透明，像是薄皮餃子，他的眼角末尾有一米粒大小的小痣，太小了，以至於懟得很近，才能看見。
滿室靜謐，昏黃的光線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交錯重疊。
燈罩下的火舌翻滾，燭芯發出細碎的劈啪聲。
他用拇指打著圈暈開藥膏，再輕磨。
聽得噝噝吸氣聲，他得空了擡頭睇她一眼，見她眉頭緊蹙，眼中濕漉，正兀自咬著嘴唇兒忍著疼。
“很疼？”
“有一點。”
手心傳來涼意，她低低的抽了一口氣，說，“瑾表哥，或許是你上輩子中了七星彩。”
他蓋上藥膏的蓋子，擡眼睨她一眼，說：“此話何講。”
“這輩子老天允諾你來照顧我，當我表哥。”她喜笑顏開，同他開玩笑。
庾懷瑾不語，自顧自的從八仙桌上的茶盅裏取了茶杯，倒出一杯冷茶，輕輕的抿了一口。
“和你說了這般久的話，入宮裏取藥來給你上藥，連水都不給我倒一杯，還戲謔我中什麽七星彩，這是何？”
“七星彩，這是我‘老家’的一個大獎，據說，只有無敵幸運星才會中此獎。”她眉飛色舞的說。
“哦。”他應了一聲，神情莫測，問她，“來時聽見你在背書，背得了嗎背誦一段我來聽聽，省得明日入學又被明先生責罵。”
蘇晚咬唇，神情斂下，怏怏道:“好難背，背得上句忘了下句，怎麽辦？”
“你拿書過來，讀幾遍給我聽聽，熟讀了，再背誦。”
蘇晚嗯了一聲，走去拿書，不一會兒，磕磕絆絆的讀書聲在書房內響起。
婆娑樹影映在床上，風拂過，發出沙沙聲響。
念一遍，生澀。
第二遍，庾懷瑾幫她把讀錯的字詞挑出，糾正，讀得順暢不少。
第三遍、第四遍，第N遍……
又給她一刻鐘的時間，一段一段的背誦。
“背得了嗎？”他又倒了一杯冷茶，吃了口，問她。
“我試試。”蘇晚開始背誦，開始很順暢，過了一小段，她開始磕磕絆絆背誦起來。
庾懷瑾輕笑一聲，嘆氣道：“無怪乎明先生打你手心，聽你讀許多遍，我都能背誦，你卻磕磕絆絆，她曾是三甲的探花郎，心高氣傲，你又是她至親好友的獨女，她寄托希望在你身上，想要教導出第二個‘明鸞’，可不被你這愚鈍腦袋氣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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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瓦朱甍, 庭院深廣，殘塘枯荷，一旁雜種樟松, 因是初秋, 廊下擺不少各式秋菊，花團錦簇, 悠然綻放。
裴太夫人單獨辟出一處院落, 用來做為學堂。
正堂裏，擺了四五張桌椅，二房的玉瀾、玉漣兩位姑娘坐在一塊, 玉潤年歲最小, 坐在她們後頭，蘇晚則在她們的右手邊坐下，最前方的桌案是先生的，她的桌上擺著筆墨紙硯，一壘得三寸高的儒家書籍, 一條寸把厚的竹木小板子, 一蝶戀花青花窯茶盞，裊裊冒著熱氣。
先生明鸞是惦念與裴毓的舊情分，才會同意來淮安侯府教姑娘們讀書識字。
府邸裏“玉”字輩的姑娘們都是她的學生, 可惜, 如今桌案空懸，三姑娘玉瑤忙繡嫁衣, 五姑娘玉溪生死未蔔，一下子痛失兩名學生, 學堂顯得有幾分冷清，最主要的是先生明鸞的目光總會頻頻落在蘇晚身上, 被重點關註的蘇晚“鴨梨山大”，偏偏讀這長篇大論又特別容易犯困，她睡眼惺忪，強撐著不倒下。
今日先生教的是朱子的《大學章句集註》，時下的讀書人應第考的是八股文，八股文又主要以四書五經中的經文做題目，先生明鸞說她們身為小娘子，不用應考，粗淺學習，不求甚解。
“……‘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德之門也。’於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賴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
忽然聽得弦聲悠揚，縹緲的曲聲遠遠地飄蕩而來，紅墻碧瓦，不知是誰在彈奏，甚是催眠。
先生講完一頁的內容後，容許大家稍作休息，只是出聲抽查玉瀾、玉漣她離開前吩咐她們讀好背誦教授過的文章，因蘇晚是首次入學堂，倒是免了她的背誦，她暗自松口氣，伏在桌上，稍稍小憩，眼皮聳搭，耳邊不時蕩來樂音，她聽得暈乎，不知不覺地瞌睡過去。
“咳咳——”
戒尺敲在桌面的震動把蘇晚嚇醒，她差點蹦起來，一旁的玉瀾玉漣捂住嘴輕笑，在先生明鸞的註視下，她的面皮逐漸漲得通紅，頭埋在胸口，不敢擡起——丟臉，真的丟臉！
“方才教授的內容明曉了嗎？”明鸞問。
蘇晚頭皮發麻，囁嚅道：“不大明白。”
明鸞點頭，道：“無礙，待會我再講述一遍，你認真聆聽，現下你把內容通讀一遍我聽聽如何。”
蘇晚連忙翻桌上的《大學章句集註》，嶄新的紙張上濕了一小塊，是她睡意朦朧時無意滴嗒下的口水，她有些尷尬，翻動嘴皮兒開始高聲朗誦。先生初次教授她這篇內容，《大學》中的句子她耳熟能詳，倒背如流，但是朱子的《大學章句集註》……著實為難她，書上識得的字不多，磕磕絆絆的半猜半蒙，“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程子曰：“親，當作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明，明之也。明德者……”
不料，一旁隱忍的笑聲漸大，先生明鸞搖了搖頭，低嘆一聲。
蘇晚委屈巴巴的想，誰知道穿書還要努力讀書！
*
月上柳梢，窗外夜色迷蒙，幾盞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在秋風中搖晃不定。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蘇晚伏在書房的案桌上，她背書背得睡眼惺忪，嘴中念念有詞。
忽聞一聲低沈悅耳的輕笑，蘇晚緩緩的睜開聳搭的眼皮，視線上移，男人全身籠在黑鬥篷之中，只露出蒼白冷硬的下頜，她立馬正襟危坐，嘴角傳來濕漉，她被嚇醒，狼狽的擦拭涎水，慌張道，“瑾表、表哥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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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她的屋子突然多出外男造訪，被人知道，清白不保！
偏生這廝總是枉顧倫常，不守規矩，叫人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
庾懷瑾摘下帽兜，燭火搖曳，給他白皙俊美的面龐蒙上一層朦朧美感，他說，“放心，無人曉得。聽聞你在學堂誦讀詩書不暢，被先生責罰，便想來看看你怎麽樣。”
蘇晚立馬把雙手藏在身後，吞吐道：“多謝表哥關心，我沒、沒事，這事你聽誰說的，純屬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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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咬唇，滿臉別扭，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緩緩的伸出雙手，昏黃的燭火下，掌心幾道淩亂斑駁的紅痕，她低著頭，解釋，“今朝起得太早，我在堂上不小心睡過去，被先生叫醒，她叫我誦讀經文，我……我不認許多字，讀錯些許。”
他沈吟片刻，心疼又無奈，道：“我知明先生苛刻，不曉得你初次進學，她竟不顧往昔情面，下了狠手，嚴厲至此。”
“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不認真聽講。”
“你又不應第，便是三心二意，她何必真講究。”上輩子她滿腹經綸，宴席上時常妙語連珠，作的詩都是絕妙句子，才學不輸男子，才名滿京華，不想，華麗的名聲都是靠紅淤斑駁的傷痕換來，庾懷瑾問她，“上過藥沒？”
蘇晚點頭，道：“上過了。”
“什麽時辰上的？”
蘇晚說了時間，庾懷瑾皺眉，說：“多上幾次藥，好得快些，我從宮裏給你取了些藥膏，過來，我給你上藥。”
蘇晚杵在桌案後的官帽椅上，聞言，身形未動。
他怎麽對自己這麽好，是不是居心不良？
庾懷瑾撩袍，大刀金馬的坐在八仙桌旁的圓凳上，看她身形未動，似笑非笑的看她，說，“怎麽，怕我害你？”
“倒不是，”她咕噥，不解的問，“瑾表哥，你怎麽對我這麽好？”
她硬著頭皮，磨磨蹭蹭的走過去，在他對面的凳上坐下。
“離我這麽遠，怕我吃了你嗎？”庾懷瑾的眼神染了暖意，說道，“對你好？嗯，許是因為上輩子虧欠你太多，這輩子來還債的。”
他這話像是玩笑似的隨意，蘇晚沒當真，不知他嘴裏有幾句假話，幾句真話。
長臂一伸，他移動她的凳子，蘇晚受驚，杏目圓瞪，低呼一聲，沒好聲氣的瞪他，單手撐在八仙桌的桌沿，勉強穩住身形，不然便要撲入對方的懷中，她手上有傷，一是不察，又觸碰到傷口，疼得她嘶啞咧嘴，眼角掛淚。
“躲這麽遠作甚？”他冷冷的說，“伸手。”
蘇晚一直在察言觀色，見他聲音微冷，美人面在跳躍的燭火下蒙上一層薄霜，生怕觸怒對方，便乖乖的伸手到他眼前，近了，淤痕看得更清晰，庾懷瑾不再多話，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小手引到身前，他從懷中取出消腫的藥膏，藥膏用紅漆木雕花的小盒裝著，他挖出一小塊碧玉色的膏體，沿著淤痕處緩緩的塗抹。
手心傳來癢癢的觸感，原本只是一件被先生責罰，可有可無的小事，如今被人關懷，t她的委屈勁忽然湧上，眼角微微濕潤，擡眼看他，他眉眼冷峻，面皮白皙，白得近乎透明，像是薄皮餃子，他的眼角末尾有一米粒大小的小痣，太小了，以至於懟得很近，才能看見。
滿室靜謐，昏黃的光線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交錯重疊。
燈罩下的火舌翻滾，燭芯發出細碎的劈啪聲。
他用拇指打著圈暈開藥膏，再輕磨。
聽得噝噝吸氣聲，他得空了擡頭睇她一眼，見她眉頭緊蹙，眼中濕漉，正兀自咬著嘴唇兒忍著疼。
“很疼？”
“有一點。”
手心傳來涼意，她低低的抽了一口氣，說，“瑾表哥，或許是你上輩子中了七星彩。”
他蓋上藥膏的蓋子，擡眼睨她一眼，說：“此話何講。”
“這輩子老天允諾你來照顧我，當我表哥。”她喜笑顏開，同他開玩笑。
庾懷瑾不語，自顧自的從八仙桌上的茶盅裏取了茶杯，倒出一杯冷茶，輕輕的抿了一口。
“和你說了這般久的話，入宮裏取藥來給你上藥，連水都不給我倒一杯，還戲謔我中什麽七星彩，這是何？”
“七星彩，這是我‘老家’的一個大獎，據說，只有無敵幸運星才會中此獎。”她眉飛色舞的說。
“哦。”他應了一聲，神情莫測，問她，“來時聽見你在背書，背得了嗎背誦一段我來聽聽，省得明日入學又被明先生責罵。”
蘇晚咬唇，神情斂下，怏怏道:“好難背，背得上句忘了下句，怎麽辦？”
“你拿書過來，讀幾遍給我聽聽，熟讀了，再背誦。”
蘇晚嗯了一聲，走去拿書，不一會兒，磕磕絆絆的讀書聲在書房內響起。
婆娑樹影映在床上，風拂過，發出沙沙聲響。
念一遍，生澀。
第二遍，庾懷瑾幫她把讀錯的字詞挑出，糾正，讀得順暢不少。
第三遍、第四遍，第N遍……
又給她一刻鐘的時間，一段一段的背誦。
“背得了嗎？”他又倒了一杯冷茶，吃了口，問她。
“我試試。”蘇晚開始背誦，開始很順暢，過了一小段，她開始磕磕絆絆背誦起來。
庾懷瑾輕笑一聲，嘆氣道：“無怪乎明先生打你手心，聽你讀許多遍，我都能背誦，你卻磕磕絆絆，她曾是三甲的探花郎，心高氣傲，你又是她至親好友的獨女，她寄托希望在你身上，想要教導出第二個‘明鸞’，可不被你這愚鈍腦袋氣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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