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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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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

周圍說話聲不斷, 大家在跟剛才帶著他到後廚的男同事詢問怎麽回事。刺骨的冰水逐漸化解了手臂上火辣辣的痛感,內心的難受卻怎麽也壓不下去,像是瞬間散失所有力氣那般, 少年全然沒了社交的精力。

有一位年齡相仿的男同事去了一趟男士換衣間回來,氣喘籲籲地跑到他面前, 把手機遞給他:“岑舟, 我剛才用了你放在儲物櫃裏的手機聯系了你的父母, 他們說這就趕過來。”

回過神,岑舟接過手機,面上維持著慣有的禮貌, 點頭說了聲謝謝,隨後溫聲提醒道:“現在是下班時間了, 再待下去更晚了,大家早點下班回家吧。”

只是小面積的燙傷而已, 其實沒必要告訴他父母的。不過人家一番好意幫忙打了電話, 也只能接受了。

看出他不需要人陪著, 大家紛紛點頭開口:“行,既然你爸媽在趕過來的路上,我們就先走了。”

岑舟點頭輕嗯,應了聲“好”。

很快,原本簇擁在周圍的人群散開,後廚只剩下還在自己崗位上忙碌的叔叔阿姨們。他們經過他身旁的時候順便慰問兩句,算是表達了自己的關心, 岑舟也都一一禮貌回應。

待到耳邊恢覆清靜,他獨自靠在水槽旁, 另一只手握著手機,嘗試撥通父母的號碼。

兩個號碼分別撥了兩次, 只是都沒有接通,岑舟面露無奈。

看樣子沒辦法阻止他們過來了。

算了,待會就搭他父母的順風車回去好了。

收起手機,他垂眸看著浸泡在冷水中的右手臂,腦海中不由浮現剛才走廊上的一幕,俊俏的眉眼染上一層落寞。

明明剛才在走廊上對視了,可是大家都跟過來關心他,就連平日裏沒怎麽說過話的同事都會過來看上一眼、問上一句,黎語星卻沒有。

其實也該意料到的,畢竟兩人這些天沒有說過話,他看得出黎語星是在趁機跟他劃清界限,把他當陌生人對待。

可是,即便是陌生人,也會在看到這種情況後,象征性地表達一下關心吧?他這是……連陌生人都不如嗎?

負面情緒不斷滋長,岑舟猛地意識到自己成了一個怨夫,自嘲勾唇。

他居然是在埋怨別人沒有按照他所期待的那樣對待他嗎?

下一刻,一只秀氣纖細的手提著一袋東西出現在他的眼皮底下。

岑舟一怔,倏然擡眼,心裏掛念著的人此刻真實地站在面前。

與此同時,黎語星有些別扭地遞出手中那袋藥,別過臉沒有看他,主動開口道:“記得上藥。”

兩人互不打擾的模式最終還是被打破了。

那麽多人爭相關心岑舟的情況,她本可以放著不管,自顧自照常下班就行了,只是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藥店門前了。

手中的那袋藥遲遲沒被接過,黎語星等煩了,索性上前一步,把那袋藥塞到他的左手。

正要收回手,岑舟反應過來,迅速攥住她的手腕,掩飾著眸底湧動的驚喜,出聲求助:“我一只手不方便,可以幫我嗎?”

說完,握著手腕的手緊了緊,但很快又保留著分寸,規矩地松開了。

黎語星聞言沈默,視線轉到他浸泡在水槽裏的右手臂,最終擡眼看他問:“手在水裏泡了半個小時了嗎?”

看來這是同意的意思了。少年的眸光瞬間亮了起來,看向左手的腕表:“差不多了。”

話落,他擡起泡在水裏的手臂遞過去,俊臉透著期待。

脫離了冰水的包裹,冷白膚色的手臂上出現一塊大概十厘米的突兀的紅色,那片區域隱隱泛腫,單是看著都能感覺到那種灼燒的痛感,黎語星不由皺眉,重新拿回剛才塞給他的袋子,把裏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岑舟安靜等待,目光落在白色袋子上印著的藥店名字,心念微動。

是那家跟餐廳有著五百米距離的藥店。

原來她剛才沒有跟著大家一起來到後廚,是去買藥了。

想到這,他動了動嘴想說點什麽,但又意識到了什麽,識趣地沒有多問,只是微抿薄唇掩住上揚的嘴角。

問多了,顯得自作多情,還不如默默接受這番好意。

至少他知道自己在黎語星眼裏並非一個連陌生人都不如的人。

與此同時,黎語星拆開棉簽,隨後擰開碘伏,專註地給他燙傷的部位消毒,同時不忘提醒:“痛的話,告訴我一聲。”

“好。”岑舟配合著點頭。

燙傷的位置消毒後,黎語星小心翼翼地抹上一層燙傷膏,餘光瞥見他額頭滲出的細汗,不由扯開話題轉移他的註意力:“怎麽燙到的?”

岑舟回道:“我準備上菜的時候,鄧姐推著餐車從旁邊過來,不小心撞到了。”

混亂中,剛出爐的熱湯冷不防灑到了他的左手臂上,然後就有了領班鄧姐的尖叫聲。

頓了頓,他松了口氣:“不過幸好,沒有灑到其他人身上。”

黎語星皺眉,擡眼看他:“灑到任何一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真正值得慶幸的是誰都沒有被燙傷才對。

岑舟微楞,如清潭般的桃花眼泛起笑意:“嗯,我下次會註意。”

見他被燙傷了還笑得出來,黎語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隨後低頭繼續把燙傷膏塗上,隨口問:“疼嗎?”

看著眼前那張專註漂亮的側顏,“不疼”兩個字剛到嘴邊,突然想得到安慰的少年默默改口:“有點。”

黎語星聞言俯身,習慣性地吹了吹燙傷的位置。

岑舟一怔,周遭的一切雜音似乎在此刻消散殆盡,耳邊只剩下自己躁動的心跳聲。

與此同時,黎語星做完這個舉動,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身形一僵,小臉滾燙。

天!她剛才腦抽做了什麽啊!?

一時間,兩人間的氛圍安靜到了極致。

岑舟喉結滾動,剛剛被輕輕吹過的地方仿佛還帶著另外的餘溫,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他目光落在黎語星泛紅的耳朵,明白她剛才只是無意之舉。

女孩子臉皮薄,為了不讓她尷尬,岑舟用一種再尋常不過的語氣主動打破微妙的氛圍t:“之前安安的膝蓋不小心摔破了,你也是這樣做的。”

黎語星輕咳一聲,順著他的話解釋:“嗯,剛才那一瞬間是把你當成安安哄了。”

說著,她扔掉手中的棉簽,把東西裝回袋子裏,重新遞到他面前道:“好了,這些帶回去還用得上。”

岑舟點頭接過:“好,謝謝。”

話音剛落,一道熟悉的女聲介入進來:“看樣子我來遲了。”

兩人不約而同轉頭,看到領班手裏提著一袋東西走了過來,袋子上印著的正是藥店的名字,不難猜出她也是買藥去了,只不過去的比較遲。

領班是一位年近四十歲、氣質得體的大姐,大家都親切地稱呼她“鄧姐”。

鄧姐走到他們面前停下,解釋道:“剛才忙著安撫被我的尖叫聲嚇到的顧客,然後才去買的藥。”

頓了頓,目光落在其中一道纖瘦的身影,打趣道:“不過還好我們語星先把藥送過來了,真是個細心體貼的女孩子啊。”

岑舟忍不住揚起嘴角,讚同點頭。

黎語星有些尷尬,視線沒有跟兩人有任何的接觸,輕咳一聲道:“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說完,她挪步正要離開,一只強有力的大手冷不防攥住她的手腕。

黎語星腳步一頓,轉頭對上少年深邃有神的桃花眼,神色疑惑。

岑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忍不住拉住她。

在領班目光微妙的打量下,他松開黎語星的手,給自己剛才的舉動找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想問,這些藥多少錢,我還你。”

其實更想問的是,能不能再多待一會兒陪他。

“忘了。”黎語星不假思索,頓了頓,再次挪步,頭也不回道:“之前學校運動會你請我喝水了,這次就當扯平了。”

話都這麽說了,說明是真的不打算收錢,岑舟沒轍,只好目送那道倩影離開。

一旁的鄧姐見他的目光就跟粘在人家身上似的,笑著感慨:“年輕真好啊。”

頓了頓,不忘提醒了一句:“對了,岑舟,你這次燙傷是工傷,我們餐廳會負責到底的。”

這邊,黎語星踏出後廚,一擡眼就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面前,瞳孔不由一縮。

雙方視線交匯,林音和岑宏遠沖她露出親切的笑意。

嘴邊下意識脫口而出的“爸媽”被硬生生咽了回去,黎語星禮貌回以一笑,隨後便錯開視線,匆匆從兩人面前離開。

林音不自覺追隨她離開的身影,興奮地用胳膊撞了撞身旁的岑宏遠,小聲道:“阿遠,剛才在裏邊和我們寶貝兒子說話的女生就是她吧?”

他們是剛剛到的餐廳,一靠近後廚就聽到自家兒子在問買的藥多少錢,緊接著就聽到一道輕緩悅耳的女聲回答了他的話,以此得知兩人居然是同一所學校的。

岑宏遠循著她的視線看去,點頭:“應該是。”

林音細細回想,神色激動:“我們之前來這裏吃飯好像看到過她,沒想到他和這個女生是認識的啊!我當時看他盯著人家看,還覺得奇怪來著,該不會這就是他喜歡的那個女生吧?”

岑宏遠失笑,“老婆,先別好奇這些了,趕緊看看岑舟的情況怎麽樣了。”

聞言,林音重新想起正事,快步走進後廚。

……

黎語星回到換衣間後,利索地把工作服換下,腦海中浮現剛剛和岑舟父母打了個照面的畫面,默默舒了口氣。

她沒想到岑舟的父母來了,更沒想到會這麽巧直接撞了個正面。還好她反應快,不然差點因為前世養成的習慣脫口而出喊人家“爸媽”。

他們能夠趕過來挺好的,至少岑舟不用在手臂燙傷的情況下還要自己騎車回去了。

收回亂糟糟的思緒,黎語星整理好自己的東西,離開換衣間打卡下班。

因為岑舟被燙傷的插曲,下班時間耽擱了一會兒,這會兒時間臨近十點,黎語星把自己包裹嚴實,迎著寒風騎上單車。

街道兩旁的樹葉簌簌掉落,黎語星賣力踩著單車,想盡早回到家。

到了一處紅燈路口,她在斑馬線前停下,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只是今晚視線裏沒再出現那道熟悉的身影。

黎語星一怔,後知後覺自己在做什麽,迅速收回視線,自嘲地笑了笑。

習慣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岑舟被燙傷的時候,出於前世身為妻子的職責,她習慣性的要去照顧他,於是腦子還沒動,身體就已經跑到藥店門前了。遇到岑舟的父母,她差點脫口而出喊出“爸媽”。而現在,因為這段時間岑舟總會跟著她騎同一條路,即便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她也習慣一回頭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她現在好像能夠理解岑舟先前說的有些事情是出於習慣才那麽做的。

另一邊,酷黑的路虎車內。

岑舟坐在副駕,目光卻專註地盯著車前方不遠處一道騎著單車的身影,嘴邊不忘提醒:“爸,開慢一點,別被發現了。”

每天晚上都是他送人家到小區門口的,今晚他也不想落下,他要確保人安全到家才行。

岑宏遠無奈側目:“兒子,我這車速已經夠慢了。”

後座的林音忍不住笑出聲:“再慢就得讓你爸下去推著車走了。”

頓了頓,她伸手扒拉副駕的岑舟:“兒子,那個女生真的是你之前跟我們說過的喜歡的女孩子嗎?”

岑舟輕嘆:“媽,我剛才不是都跟你們說了嗎?”

剛才為了讓自己的父母開車按照自己說的路走,他只能直接承認了。

林音嘿嘿一笑:“哎呀,我這不是再確認一下嘛。上次你說要到餐廳打寒假工,我還以為你哪根筋不對了,非要去吃苦,原來是為了這個女生啊!”

說到這,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追女孩子很有行動力,眼光也很好,我很滿意這個兒媳婦。”

岑宏遠頓感好笑:“老婆,你還沒跟人家正式接觸過就滿意了?”

林音不以為意:“我相信我兒子的眼光。”

說著,她循著岑舟的目光看去,眉頭微皺:“不過,兒子,這個女孩子家境是不是……不是很好?她不僅利用寒假時間在餐廳打工,騎的單車也很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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