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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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片祥寧。
朝堂上雖關註著澎海賊寇的事, 但太子去了，十萬大軍已至，最新的戰報, 朝廷軍局勢大好, 先前的陰霾已逐漸散去。
但京城, 這幾日，上空，不時有幾片烏雲。
有一件不太好的事是，瑞王忽然病倒了。
據說之前傳過兩次太醫, 好像有點虛癥, 這突然病倒了。
昏迷不醒，醫正言虛邪入裏，肺上有憂，加之一次冒雨練兵，以至“陰陽離居, 營衛不通，真氣厥亂”, 醒來時日暫無法預料。
瑞王妃在府中哭啼, 罵老天不公, 她的孩兒入獄, 如今瑞王又——
而淮軫在瑞王病榻前哭過幾日後, 就擔起了瑞王的職責，在軍中。
他到皇帝面前言, 護衛皇城，是他們瑞王府的責任, 如今，父兄皆暫不能任, 他只能替父兄把好擔子。皇帝言，他是怕職權落入別人手中吧？淮軫哭啼啼言，皇伯怎能如此說。
皇帝後讓淮軫下去了。
羽林軍及外禁軍中，以淮軫為大。
他倒好像真極為負責，大部時間都待在軍中。
天上的烏雲遮蓋一處，天時常很青，偶爾泛著暗意，一些官員詢問了欽天監，言近日不會有雨。
但這天氣，感覺陰暗。
是澎海賊寇吧，只要這事過了，天一定就晴了。
未被烏雲遮蓋的地方，京城西側一接近城外的屋宇內，一位姑娘看著外間，她站在窗前，面色有點憂，又有點“祈禱”，好像還有為誰人感到開心。
她手放一只鴿子，手上拿著一張紙條，看上面的信息。
鴿子飛離。
陳府內，陳吉安在屋中，用布帕擦拭著一柄陌刀，這柄刀刀身長三米，被陳吉安斜擱在身前，陳孝金走至陳吉安院落中，見他在擦拭兵器，瞧屋內武器架上，兵器如以往擺置，陳孝金道：“你不是請離京，回北地了嗎？怎麽這些不帶走？”
前幾日，陳吉安至皇帝處，言自己將回北地，向皇帝“t辭”。
陳吉安言：“還有幾日。”他擡眼，看外間，手停住。
陳孝金聽出一股奇怪的感覺，她道：“你離去，還不確定時日嗎？”
還有幾日，怎麽感覺怪怪的。
陳吉安道：“若是想趕我離去，那我可能多等幾日。”
陳孝金：“你——”她氣兩息，思量上次穿他那次送的衣服，還挺合適，顏色、花樣也襯，她癟嘴，坐下，忽而道：“哎，我覺著你——”
“你之前不是想——”她說到這換了個說法，道，“澎海賊寇這麽猖狂，你不想去把他們幹掉？”
她聽陳老夫人說，之前，那位九皇子剛逝時，他入宮，想請剿餘寇來著，如今，朝廷向餘寇用兵，他竟未請。
陳吉安拭著刀，他笑下，“有別的將領，不缺我一個。”
陳孝金又撅嘴，下唇往上，她道：“謔——”小聲的，“看來是想明白了。”
她離去，陳吉安看刀，還有幾日，快些解決吧，不管是李氏賊寇還是什麽，小瑯近日也不知如何。
——
十三皇子喜歡武藝，不過他練的不太多，身邊幾個著異裝的武士，偶爾練武給他瞧，有時還與老虎對戰。
這日，瞧完後，十三皇子與安貴妃一道去見皇帝，皇帝今日正好打坐完，正在與鶴閣的一只鶴“兄”相伴。
十三皇子到淮翊面前，依偎進他的懷，他道：“父皇近段時日，是不是修行甚佳，我瞧父皇面色清旭，有仙神之像！”他聲音還帶著一點稚嫩。
安貴妃在旁嘉許。
淮翊道：“會說話，你就會看仙神之像了？”他手摸刮一下淮禎的鼻子。
淮禎道：“禎兒也十一歲了，能為父皇分憂，能與父皇一道修行了。”
安貴妃在旁，聽見說“分憂”，她眼動了一下，皇帝則道：“分憂，倒也可以，不過，你那些哥哥，都不是省油的燈啊。”安貴妃在旁，眼眨動兩下。
她言：“陛下，禎兒年紀慢慢長，他一直惱自己年歲太小，而臣妾，則惱出身寒微——”
“無法替陛下您分擔——”她說著，十分含憾。
皇帝道：“你乃禎兒之母，如何能說寒微，至於分擔，這大齊朝自有人能替禎兒分擔，你們不用擔心。”
安貴妃道：“謝陛下，聽聞太子破賊寇有方，餘孽不日肯定就會被滅除，陛下的心可安了。”
她言這話，皇帝的眉卻略微皺起來，“太子滅寇是好，各方百姓都會知他這太子了。”
安貴妃道：“陛下，您才是百姓們該從心底膜拜之人——”她說得輕，慢慢，走近皇帝。
皇帝撫著淮禎的頭，他過了會兒道：“還是禎兒懂得體恤朕，朕會為禎兒尋好的臣子，讓禎兒能更快替父皇分憂。”
“待太子回來後，他還是該有點時間歇歇了。”他接道。
安貴妃嘴角一點笑，淮禎笑得天真。
鶴展翅翺翔，皇帝與淮禎都看向鶴飛離的方向。
在鶴閣另一側餵鳥的張存，聽見了這話。
皇帝如今偶爾召見他，若是他想處置誰人，張存就會上奏疏。
太子的幾位“臣屬”被他參奏過，已趕走了兩人，皇帝看不慣。
不過張存參太子的人算少的。
先前，張存是逮著誰咬誰，避著點太子，現在是不避了，他如今是皇帝的人，而今，皇帝對他親近，偶爾喚他來鶴閣中，講兩句政事，便令他替他餵餵鳥。
……
瑞王昏倒，軍中事大都攬到了淮軫頭上，他自己硬要攬的，怕是憂瑞王府失掉寵信不想讓權利落到別人手上。
皇帝讓他出去，並未說安排其他人，就是默認了。
瑞王只有這一個兒子還能管軍中事務，他要攬，無人能說什麽。
淮軫常在軍中，瑞王妃得知他管瑞王的事，在府中快瘋了，見著淮軫就是想“打罵”，但如今，她近不了淮軫的身，她想進宮見皇帝，淮軫以不得幹擾軍務及恐惹陛下煩為由將瑞王妃自由限制，她不能出府。
瑞王妃不可置信，她言淮軫是不是要“造反”，造瑞王的反，而淮軫竟罕見朝她笑。
那笑，令瑞王妃想到，就感到一點冷涼。
她道瑞王醒來，定會將他逐出府門，他竟想沾染瑞王權柄，還大逆不道，圈禁他的嫡母。
淮軫又一次命人將瑞王妃請離，他進入瑞王屋中，瑞王躺在床上，有一個男仆剛剛替瑞王餵完湯藥。
吳管事在屋外，門處，他看了一眼內裏，便收回視線。
如今瑞王不醒，淮軫忽然利用軍中職權，有些“狂妄”起來，他只要保證瑞王身體無礙，其餘，暫不理會。
瑞王的身體，皇帝派了兩次禦醫，他只要守護好瑞王就好。
淮軫坐在瑞王榻前的一根橫凳上，他坐了一會兒，看了一眼，離去。
吳中見淮軫今日坐的時間挺短。
一開始，他在瑞王榻前擔憂流涕，後，在床前待挺久，有時說些快好之類的話。
瑞王的事暫且淮軫做也沒什麽不妥，若是有其他人，權很可能就被分離了。
只是二公子——
吳中思量，陛下是看重瑞王的，二公子再愚鈍也該明白這一點。
二公子今日，給吳中一種不一樣之感。
離開淮冉的屋院，淮軫回到自己屋中，他將東側面那幅星宿圖扯了下來。
——
西苑，羽林營，這處，有十幾排營房，分了四區，專供兵士休息的。
夜深林靜，此為子時。
兵士們已經休息，他們在通鋪上發出靜靜的呼吸。
呼吸很沈，一行穿戴好盔甲的士兵，將這些“沈睡”的士兵，皆綁起來，以防萬一。
他們行動迅捷，“沈睡”的士兵根本不反抗。
夜色深靜，窗子上不時晃過連續的人影。
那群盔甲士兵，處置好營中事，趁夜往東的方向去。
東向是——紫禁城。
在他們的人陸續離開營地時，林中，一隱蔽地方，見著那群士兵離去的方向，有人很快，一個黑影閃逝，離開密林。
還有身影，在關註著營地。
營地中火把照常照耀，沒有士兵在守衛著營地，陷入沈寂。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
在西華門，一群守外——第二道防線的外禁軍，到內禁軍門樓下，言，有野貓進入了紫禁城，要去尋出。
這真是，令守西華門的內禁軍一時摸不著頭腦，但後反應過來，內禁軍副指揮道：“你們想做什麽？”他只忠於皇帝。
這群人擅離職守，此時到這處，實乃大逆不道。
方才言要尋野貓的皇城西安裏門外禁軍頭領，他身後，兵中，走出一人，那人也是身負鎧甲，道：“我要見陛下！”
內禁軍副指揮道：“淮二公子？”他見淮軫身負鎧甲的架勢，眼一瞇，道：“淮二公子深夜來此，並未奉詔，公子如何會領外禁軍——”
且他說到這兒，見那群外禁軍後，還有其他裝束的兵士，為羽林軍，他眼立時一驚，完全是“駭”，道：“快去稟報陛下！”朝身旁衛兵。
這是要——造反啊！
內禁軍孫副指揮長刀拔出，面向淮軫：“陛下待二公子不薄，公子如此未免違逆人道天道！”
淮軫站在軍前，他道：“我只是進去尋貓，怎麽這麽多言語。”他將刀拔出，斜著往前。
此處，“聲雷”漸大。
內禁軍共有四個副指揮，防守紫禁城的四個城門。
一個統領，常在皇帝身邊，偶爾出來巡邏。
他們是絕對忠誠皇帝，無可動搖。
與瑞王一樣。
外禁軍守四道城門，分別是南——承天門，北——北安裏門，西——西安裏門，東——東安裏門，五個副指揮，其中一人巡邏，他們的統領是瑞王。
如今瑞王不在，有三個副指揮受淮軫調遣，分別是西、北兩門，還有巡邏副指揮。
自西安裏門進入的羽林軍人馬與西安裏門外禁軍進攻西華門，他們以那處為突破口，而巡邏副指揮及北安裏門副指揮此時正在分別與東安裏門及承天門的兵士對峙。
只要牽制住這兩個地方的人，西華門處就可減輕“壓力”。
巡邏副指揮如往常領著一部分人到東安裏門，他在城樓上觀視，東安裏門的副指揮在他身旁，兩人交言幾句，而羅副指揮卻眼忽然一暗，在東安裏門的指揮近前無防備時，一把將其以一柄匕首制住，匕首刃貼著那位指揮的喉嚨。
兵士嘩駭，紛紛抽出刀，羅副指揮道：“放下兵器，若不想你們指揮死，就放下兵器！”
兵士看著自家指揮，不知如何行事，實在突然，羅副指揮帶t的人也不止往常七八人，現下，又有人從下方馬道上上城樓。
東安裏門的副指揮脖頸上一條滲出血的血痕，他道：“羅華，你想幹什麽？！你們想造反嗎？”
羅華道：“是，你說對了！”
“叫你的人放下武器，你可不死！”他挾持著魏衛，威逼東安裏門的兵士。
魏衛道：“你們——”
“是誰，誰讓你們竟敢冒如此大不韙！”
羅華在魏衛耳邊說了一個名，魏衛略微楞，後道：“怎麽可能是他？”
“你們不要執迷不悟，造反是誅九族的大罪，若這時改過，與我們一道鏟除這賊，或可受饒恕。”
羅華道：“可也可能有潑天的富貴，人生一世，機遇要抓住——”
“如今，正是最好的時機。”
魏衛才思量，此時瑞王昏迷，羽林軍也在淮軫手中，而外禁軍——加之，京都附近的兵馬全皆調離了順京城，確是“最好的時機”。
他手按住羅華手臂，羅華怕他掙脫，使勁，一邊叫所有兵士放下武器，兵士看魏衛，又相覷，一片緊張。
魏衛頸間的血越多，那些兵士慢慢想放下武器，魏衛仿佛聽見了西華門傳來的戰鬥聲，他道：“你們不可能成功——”說完再接道，“不準放下兵器，與這群叛賊殊死搏鬥，不能讓他們進入陛下的宮殿前，威逼陛下，這是吾等的職責、榮耀！”說完便自己脖頸撞上了刀刃。
自絕而亡。
眾兵士見魏衛自絕，一個個紅了眼，憤恨激發，朝羅華及他們的人奔了過去。
羅華啐了一口，知這人不好收服，但沒想這麽烈。
兩方人馬在城樓上打起來。
——
子時五刻，通往承天門的皇城外大道上，陸續湧出一些人，他們從順池街左右而來。
位於皇城外東側的陳府，其府中，也出一些人。
這些人穿著鎧甲，是一種軟銀絲鎧甲，稍顯輕薄，他們行動迅疾。
入京城時，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們分散藏身於皇城外各處，有的稍遠，有的近。
一直在等著，今日。
他們是一群驍勇善戰，身經百戰的人。
他們，來自北地。
承天門守將並未被制，他們通過承天門入皇城，逆賊皆去攻紫禁城，紫禁城四門，任何一門都不能調離人手，恐叛賊趁虛而入。
這時，淮軫領著人，在西華門，西華門守不了太久。
這該是個絕對勝利的日子，因，京都已經沒有人了。
很快，他們就能攻破西華門，直抵那最尊貴的殿宇，而這紫禁城中，就將換日。
待，瑞王醒來，他當無顏再見他的皇兄了。
上方城樓上的箭矢已用完，下方滾木撞擊著城門，墻外的士兵在攀爬，一些士兵上去，被掀下城，一些上去，砍殺城上守兵。
門將被撞破，西華門的副指揮命令堅守，只能等著其餘門的人在統領的安排下來援助。
其餘門也有叛賊在叫囂，叛賊的人手多於他們內禁軍。
不過他們主攻是西華門。
西華門副指揮心急如焚。
若是門被攻破，叛軍勢若破竹，乾清宮內，陛下危矣。
可真是內憂外患，澎海賊寇正在海上暫不接受朝廷招撫，與朝廷軍對峙，太子殿下離宮——
他們只能竭盡所能。
門被撞破，淮軫領軍入城中，他們撥開最後的阻擋，往皇極門方向去，其餘紫禁城內的兵在竭力往皇帝處靠近。
淮軫往前，他的前方是皇極殿，越過此殿，再加後面兩殿便能直抵乾清宮。
在他往皇極殿去時，“若奔雷”的腳步聲以很快的速度到了皇極門前，後到皇極殿廣場，在淮軫後方。
淮軫往後看去，為一隊人馬，占據大半個前廣場，前有一位著武束衣的年輕將領，既白色衣物，蓮與天鹿紋蔽膝，淺色護腕，他手持一柄長三米的陌刀，斜右，陌刀鋒刃在月色下，發出一射銀光。
陌刀，重約三十公斤，在古籍《太白陰經》中寫“鋒刃所加，流血漂杵”，是戰場利器。
在淮軫前的，是陳吉安。
陳吉安後，是軍士。
淮軫眼緊，眉也緊。他道：“陳—吉—安。”
“你這是？”
陳吉安的視線看向淮軫，他掠過他身旁一些人，其中有位外禁軍的副指揮，是北安裏門。
北安裏門副指揮眼投向陳吉安，看向他及他身後軍士。
陳吉安手一棱，他道：“淮軫，擁兵造反，其罪甚大，伏誅吧。”
淮軫見他持刀，一身武氣，這與上次，在西苑中一戰，感覺又不同了。
風，吹動，陳吉安後發，他的膝襕也動。
淮軫道：“誰的安排？”他看向他身後士兵，那些士兵右臂盔甲，肩處有裂紋，是北地軍。
——陳氏。
陳吉安道：“認為你，會反叛之人。”
“多說無異，棄劍伏誅！”陳吉安陌刀在地拉出一洩銀光，而後朝淮軫軍中而去。
淮軫只身迎戰，他命令身後士兵，也戰。
已經到這一刻。
北地軍為了不被發現以至打草驚蛇，人馬不很多。
淮軫一直有關註京都人行動向，如是人隱蔽入京過多，他容易發現，且這些兵現在才出現，也是因為被安置在距皇城有一定距離的地方，當是分散。
他的人馬，雖與如今皇城中的人馬比起來稍顯劣勢，但未必不能與他們一戰。
身後士兵一擁而上，陳吉安後，士兵迎上。
而此時，淮軫中軍，北安裏門副指揮，他們一行人卻倒戈，攻擊向淮軫的人馬，他是——“間諜”！
副指揮淩康看向陳吉安，他的命，可算還了。
在淮軫的人找到他之前，陳吉安一日入宮，見皇帝，呈要回北地，向皇帝討辭。
他是在黃昏前出宮，當時天較暗，淩康在北安裏門如常巡邏，兵士換防，他站在距城門較遠處，身側無人。
陳吉安攀上墻，無聲息到他身後，手橫在他的脖頸，只拿了一面有裂紋，將裂開的油彩貓面具出來，淩康在他說話第一句便認出了，他言：“我說過你的命算我的，此時可認？”
他告訴淩康若是有人拉攏他造反，他可應，後，與他裏應外合，打擊士氣。
承天門本該他負責以換防為由偷襲制住兵士，但他是陳吉安一方，所以，承天門無恙。
之前去角殺場，是為了得錢救命，他的“妻子”是他家中族兄的小妾，他們本來先定情，但後來他參加武舉，入了軍中，說好一旦擁有還不錯職位，便回鄉娶她，但他的女子被她父親嫁給了他族兄。
他與族兄關系不好，小辛不喜族兄，族兄也待她冷薄。
她逃離家中，到了他身邊，他本要給她名分，與族兄如何周折，家中族人如何看待他都不在意，但小辛在意，她不想讓人知道，便就這樣作為“丫鬟”在他身邊。
她很少出門。
到他身邊幾年後便生了重病，他需要錢便是為給她救命。
去角殺場那段時間，他賣宮中消息，或者什麽能掙錢的都能做。宮裏人知他缺錢，且為錢可以做許多事。
他籌夠了錢，但小辛還是離逝，沒人知曉他死了一位“夫人”。
後他覺著沒太多意思，別人給他錢，他依然收，在一日於街中，見到一面具攤前有一面“貓面具”，他記得，還有這事。
所以這次，他收了錢，卻不要錢。
——
廣場，主將激戰，士兵混戰，一片刀戈接之聲。
刀劃破衣甲，刺入肉中，砍斷骨頭，砍下腦袋。
軍士中，兩個人影尤其顯眼，淮軫穿暗束衣，身覆盔甲，陳吉安身被軟甲，他們兩者一會兒兵器在半空相接，一會兒空中劃過，在相距十幾丈處停、蹲、刀杵地……
而後又相碰，速度很快。
陳吉安肩前被劃了一刀，淮軫嘴角有血，在半空中被踢倒躍出去，陳吉安又奔上，言：“你藏得很深——”
淮軫道：“百事曉組織將你排入第四——”淮軫笑一下，他應當，能在第五之上吧。
不過距陳吉安，是差了一點。
淮軫道：“百事曉組織上第一，我認為，在太子身邊。”
不然太子不敢這麽輕易出京，且去年，太子微服私巡，至渤海，上一夜經歷刺殺，淮軫知曉。而刺殺的主謀，也能猜到。
那樣大力量的刺殺，能解決掉，非常人。
陳吉安不言語。
他並不想聽聞太多太子，雖說，他此時，是“受”他調遣。
而他們陳氏，如今可明了，是太子一黨。
陳大將軍，站在太子一方。
淮軫與陳吉安比t鬥中，淮軫一方的兵被壓制許多，因內禁軍皆趕到，淮軫的期望，要落空了。
他身旁有兵士令他快離，焦急，陳吉安被其餘士兵圍住。
淮軫不離，又與陳吉安比鬥，兩人身上傷口變多。
這次，如此好的機會，那太子——！
淮軫不知自己是何處出了紕漏！
那那位太子，恐怕，是在算著日子，回京，享聲名支持雙豐收了。
紫禁城外，順池街往前，大明門前大道上，這處，左右分布著五軍都督府、六部、翰林院等朝廷官員辦政場所，此時，道上空寂。
一匹銀馬行在道上，馬上人著白袍，禦使馬停在皇城前，看著前方的城樓方向，此，仿佛能看到內裏的“硝煙”。
人身後緊跟著一匹馬，黑棕色，馬上人腰間銀環上扣著一些武器，一柄長劍，手中戴著鐵制手套，另一只手，拿著個玻璃核桃——這是澎海近城官員送的，海外之物，本是請太子賞玩，淮時和隨手給了趙濃。
趙濃拿著玩兒。
在他們身後，屋檐下，候立一些拿著劍，身著黑衣，戴著黑鬥笠的人。
——
淮軫的兵快接受不住圍攻，他們這次，是要失敗了。
淮軫望著前方，他眼凜的緊，像在緊緊望著什麽。
身旁，任飛與馬俊拉扯淮軫，道：“爺，您走吧，現在走還來得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爺快走！”他們在他身旁，十分焦急，近說。
萬全準備，做好了突發狀況，能自宮內一隱蔽小門處，趁亂離去。
至少他們拼了命，會盡力保證淮軫離開。
這時，就是時候了，但淮軫恐怕是不太能接受，他緊緊望著前方，又望向皇城外好像是東城方向，那裏是瑞王府的方向。
馬俊再不能等，他道：“爺，走啊，再不走就真前功盡棄了！”馬俊緊緊抓著淮軫的衣臂，手力之大，令淮軫也感受到一種疼。
他過了會兒，道：“好——”淮軫再望一眼皇城，進入混亂的人群中，這時，皇極殿上，一位披頭散發的老者到來，他是無法置信的皇帝，他前頭是層層的內行司守衛以及內禁軍。
淮翊站在高處，他看向淮軫，聲音仿佛有點蒼老，道：“小軫，為何啊，朕待你不薄啊！”
他的聲音傳到了淮軫處，淮軫望向高臺階上，那滿頭大白銀絲的老人，他笑了下，微笑。
後轉身，“埋”入人群中，皇帝感到心膛處有點疼。
他雖，是為著拉攏他皇弟，才刻意待淮軫不錯，但，這些年，自認沒虧待過他，哪怕出於那樣的出發點，連他對這孩子也說不上，是真放了心還是未放，只是，信任有的。
那，淮冉，他昏迷，是否與這有關，而或者，冉兒，會不會有異心——他們串通起來——？
皇帝感覺有點分不清了。
他看著淮軫沒入人群中，有時能見著他，有時見不到，他在砍殺人，在想要得到他的位置，皇帝感覺一瞬又有了力氣，他道：“一定將人抓住，一定，要活的。”
他要問問他，他緣何如此。
而皇帝下達命令後，也是淮軫已快要被撤離出人群時，他身邊的人拼死，讓他能從他們早安排好的後路逃脫。
淮軫往皇極殿右側文昭閣墻角避過時，見到遠處，後方皇極門，有個穿白衣的人影，他領著一群人走入，淮軫離去。
皇帝的視線落在走入的人身上，那白衣仿佛有點刺痛他。
後還跟著一些“聽覺”敏銳的大臣，他們也是十分驚駭，宮裏的動靜，他們在宮外近處都聽見了。
當然有的，是被人喚來的。
他們，見到了北地的軍馬。
陳吉安領著人，驍勇善戰，但，是為太子調遣的。
太子隱秘回京，是提前察覺這起反叛，不知不覺布下這樣的局。
調北地軍，是為了補京畿附近人馬被調離抵禦澎海賊寇之缺，本可以不調那麽多人馬至聶城，調離——又如此安排，瞧來只有一個目的，便是引蛇出洞，或者“給予”時機。
而這般，會展露自己的實力，北地大將軍，是太子的“臣屬”了。
太子是，沒有許多顧忌了，而他此番能回來，便是這方比澎海更為重要，那麽，澎海，想必解決也是遲早。
之前戰報，短短六日，便將澎海賊寇逼回海上，後招降，是為軍命計，若無法，便是清繳。
此番若澎海後再被滅，太子又如此運籌帷幄解決掉淮軫這個內部大患，為社稷大功，國朝都感太子的智德，他的聲望將會如日中天。
一些臣屬看太子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太子看向皇帝，淮軫趁亂被親兵尋隙，自紫禁城城桓中一個不為人知的隱蔽的小門送離皇城，淮時和吩咐趙濃，去追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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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片祥寧。
朝堂上雖關註著澎海賊寇的事, 但太子去了，十萬大軍已至，最新的戰報, 朝廷軍局勢大好, 先前的陰霾已逐漸散去。
但京城, 這幾日，上空，不時有幾片烏雲。
有一件不太好的事是，瑞王忽然病倒了。
據說之前傳過兩次太醫, 好像有點虛癥, 這突然病倒了。
昏迷不醒，醫正言虛邪入裏，肺上有憂，加之一次冒雨練兵，以至“陰陽離居, 營衛不通，真氣厥亂”, 醒來時日暫無法預料。
瑞王妃在府中哭啼, 罵老天不公, 她的孩兒入獄, 如今瑞王又——
而淮軫在瑞王病榻前哭過幾日後, 就擔起了瑞王的職責，在軍中。
他到皇帝面前言, 護衛皇城，是他們瑞王府的責任, 如今，父兄皆暫不能任, 他只能替父兄把好擔子。皇帝言，他是怕職權落入別人手中吧？淮軫哭啼啼言，皇伯怎能如此說。
皇帝後讓淮軫下去了。
羽林軍及外禁軍中，以淮軫為大。
他倒好像真極為負責，大部時間都待在軍中。
天上的烏雲遮蓋一處，天時常很青，偶爾泛著暗意，一些官員詢問了欽天監，言近日不會有雨。
但這天氣，感覺陰暗。
是澎海賊寇吧，只要這事過了，天一定就晴了。
未被烏雲遮蓋的地方，京城西側一接近城外的屋宇內，一位姑娘看著外間，她站在窗前，面色有點憂，又有點“祈禱”，好像還有為誰人感到開心。
她手放一只鴿子，手上拿著一張紙條，看上面的信息。
鴿子飛離。
陳府內，陳吉安在屋中，用布帕擦拭著一柄陌刀，這柄刀刀身長三米，被陳吉安斜擱在身前，陳孝金走至陳吉安院落中，見他在擦拭兵器，瞧屋內武器架上，兵器如以往擺置，陳孝金道：“你不是請離京，回北地了嗎？怎麽這些不帶走？”
前幾日，陳吉安至皇帝處，言自己將回北地，向皇帝“t辭”。
陳吉安言：“還有幾日。”他擡眼，看外間，手停住。
陳孝金聽出一股奇怪的感覺，她道：“你離去，還不確定時日嗎？”
還有幾日，怎麽感覺怪怪的。
陳吉安道：“若是想趕我離去，那我可能多等幾日。”
陳孝金：“你——”她氣兩息，思量上次穿他那次送的衣服，還挺合適，顏色、花樣也襯，她癟嘴，坐下，忽而道：“哎，我覺著你——”
“你之前不是想——”她說到這換了個說法，道，“澎海賊寇這麽猖狂，你不想去把他們幹掉？”
她聽陳老夫人說，之前，那位九皇子剛逝時，他入宮，想請剿餘寇來著，如今，朝廷向餘寇用兵，他竟未請。
陳吉安拭著刀，他笑下，“有別的將領，不缺我一個。”
陳孝金又撅嘴，下唇往上，她道：“謔——”小聲的，“看來是想明白了。”
她離去，陳吉安看刀，還有幾日，快些解決吧，不管是李氏賊寇還是什麽，小瑯近日也不知如何。
——
十三皇子喜歡武藝，不過他練的不太多，身邊幾個著異裝的武士，偶爾練武給他瞧，有時還與老虎對戰。
這日，瞧完後，十三皇子與安貴妃一道去見皇帝，皇帝今日正好打坐完，正在與鶴閣的一只鶴“兄”相伴。
十三皇子到淮翊面前，依偎進他的懷，他道：“父皇近段時日，是不是修行甚佳，我瞧父皇面色清旭，有仙神之像！”他聲音還帶著一點稚嫩。
安貴妃在旁嘉許。
淮翊道：“會說話，你就會看仙神之像了？”他手摸刮一下淮禎的鼻子。
淮禎道：“禎兒也十一歲了，能為父皇分憂，能與父皇一道修行了。”
安貴妃在旁，聽見說“分憂”，她眼動了一下，皇帝則道：“分憂，倒也可以，不過，你那些哥哥，都不是省油的燈啊。”安貴妃在旁，眼眨動兩下。
她言：“陛下，禎兒年紀慢慢長，他一直惱自己年歲太小，而臣妾，則惱出身寒微——”
“無法替陛下您分擔——”她說著，十分含憾。
皇帝道：“你乃禎兒之母，如何能說寒微，至於分擔，這大齊朝自有人能替禎兒分擔，你們不用擔心。”
安貴妃道：“謝陛下，聽聞太子破賊寇有方，餘孽不日肯定就會被滅除，陛下的心可安了。”
她言這話，皇帝的眉卻略微皺起來，“太子滅寇是好，各方百姓都會知他這太子了。”
安貴妃道：“陛下，您才是百姓們該從心底膜拜之人——”她說得輕，慢慢，走近皇帝。
皇帝撫著淮禎的頭，他過了會兒道：“還是禎兒懂得體恤朕，朕會為禎兒尋好的臣子，讓禎兒能更快替父皇分憂。”
“待太子回來後，他還是該有點時間歇歇了。”他接道。
安貴妃嘴角一點笑，淮禎笑得天真。
鶴展翅翺翔，皇帝與淮禎都看向鶴飛離的方向。
在鶴閣另一側餵鳥的張存，聽見了這話。
皇帝如今偶爾召見他，若是他想處置誰人，張存就會上奏疏。
太子的幾位“臣屬”被他參奏過，已趕走了兩人，皇帝看不慣。
不過張存參太子的人算少的。
先前，張存是逮著誰咬誰，避著點太子，現在是不避了，他如今是皇帝的人，而今，皇帝對他親近，偶爾喚他來鶴閣中，講兩句政事，便令他替他餵餵鳥。
……
瑞王昏倒，軍中事大都攬到了淮軫頭上，他自己硬要攬的，怕是憂瑞王府失掉寵信不想讓權利落到別人手上。
皇帝讓他出去，並未說安排其他人，就是默認了。
瑞王只有這一個兒子還能管軍中事務，他要攬，無人能說什麽。
淮軫常在軍中，瑞王妃得知他管瑞王的事，在府中快瘋了，見著淮軫就是想“打罵”，但如今，她近不了淮軫的身，她想進宮見皇帝，淮軫以不得幹擾軍務及恐惹陛下煩為由將瑞王妃自由限制，她不能出府。
瑞王妃不可置信，她言淮軫是不是要“造反”，造瑞王的反，而淮軫竟罕見朝她笑。
那笑，令瑞王妃想到，就感到一點冷涼。
她道瑞王醒來，定會將他逐出府門，他竟想沾染瑞王權柄，還大逆不道，圈禁他的嫡母。
淮軫又一次命人將瑞王妃請離，他進入瑞王屋中，瑞王躺在床上，有一個男仆剛剛替瑞王餵完湯藥。
吳管事在屋外，門處，他看了一眼內裏，便收回視線。
如今瑞王不醒，淮軫忽然利用軍中職權，有些“狂妄”起來，他只要保證瑞王身體無礙，其餘，暫不理會。
瑞王的身體，皇帝派了兩次禦醫，他只要守護好瑞王就好。
淮軫坐在瑞王榻前的一根橫凳上，他坐了一會兒，看了一眼，離去。
吳中見淮軫今日坐的時間挺短。
一開始，他在瑞王榻前擔憂流涕，後，在床前待挺久，有時說些快好之類的話。
瑞王的事暫且淮軫做也沒什麽不妥，若是有其他人，權很可能就被分離了。
只是二公子——
吳中思量，陛下是看重瑞王的，二公子再愚鈍也該明白這一點。
二公子今日，給吳中一種不一樣之感。
離開淮冉的屋院，淮軫回到自己屋中，他將東側面那幅星宿圖扯了下來。
——
西苑，羽林營，這處，有十幾排營房，分了四區，專供兵士休息的。
夜深林靜，此為子時。
兵士們已經休息，他們在通鋪上發出靜靜的呼吸。
呼吸很沈，一行穿戴好盔甲的士兵，將這些“沈睡”的士兵，皆綁起來，以防萬一。
他們行動迅捷，“沈睡”的士兵根本不反抗。
夜色深靜，窗子上不時晃過連續的人影。
那群盔甲士兵，處置好營中事，趁夜往東的方向去。
東向是——紫禁城。
在他們的人陸續離開營地時，林中，一隱蔽地方，見著那群士兵離去的方向，有人很快，一個黑影閃逝，離開密林。
還有身影，在關註著營地。
營地中火把照常照耀，沒有士兵在守衛著營地，陷入沈寂。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
在西華門，一群守外——第二道防線的外禁軍，到內禁軍門樓下，言，有野貓進入了紫禁城，要去尋出。
這真是，令守西華門的內禁軍一時摸不著頭腦，但後反應過來，內禁軍副指揮道：“你們想做什麽？”他只忠於皇帝。
這群人擅離職守，此時到這處，實乃大逆不道。
方才言要尋野貓的皇城西安裏門外禁軍頭領，他身後，兵中，走出一人，那人也是身負鎧甲，道：“我要見陛下！”
內禁軍副指揮道：“淮二公子？”他見淮軫身負鎧甲的架勢，眼一瞇，道：“淮二公子深夜來此，並未奉詔，公子如何會領外禁軍——”
且他說到這兒，見那群外禁軍後，還有其他裝束的兵士，為羽林軍，他眼立時一驚，完全是“駭”，道：“快去稟報陛下！”朝身旁衛兵。
這是要——造反啊！
內禁軍孫副指揮長刀拔出，面向淮軫：“陛下待二公子不薄，公子如此未免違逆人道天道！”
淮軫站在軍前，他道：“我只是進去尋貓，怎麽這麽多言語。”他將刀拔出，斜著往前。
此處，“聲雷”漸大。
內禁軍共有四個副指揮，防守紫禁城的四個城門。
一個統領，常在皇帝身邊，偶爾出來巡邏。
他們是絕對忠誠皇帝，無可動搖。
與瑞王一樣。
外禁軍守四道城門，分別是南——承天門，北——北安裏門，西——西安裏門，東——東安裏門，五個副指揮，其中一人巡邏，他們的統領是瑞王。
如今瑞王不在，有三個副指揮受淮軫調遣，分別是西、北兩門，還有巡邏副指揮。
自西安裏門進入的羽林軍人馬與西安裏門外禁軍進攻西華門，他們以那處為突破口，而巡邏副指揮及北安裏門副指揮此時正在分別與東安裏門及承天門的兵士對峙。
只要牽制住這兩個地方的人，西華門處就可減輕“壓力”。
巡邏副指揮如往常領著一部分人到東安裏門，他在城樓上觀視，東安裏門的副指揮在他身旁，兩人交言幾句，而羅副指揮卻眼忽然一暗，在東安裏門的指揮近前無防備時，一把將其以一柄匕首制住，匕首刃貼著那位指揮的喉嚨。
兵士嘩駭，紛紛抽出刀，羅副指揮道：“放下兵器，若不想你們指揮死，就放下兵器！”
兵士看著自家指揮，不知如何行事，實在突然，羅副指揮帶t的人也不止往常七八人，現下，又有人從下方馬道上上城樓。
東安裏門的副指揮脖頸上一條滲出血的血痕，他道：“羅華，你想幹什麽？！你們想造反嗎？”
羅華道：“是，你說對了！”
“叫你的人放下武器，你可不死！”他挾持著魏衛，威逼東安裏門的兵士。
魏衛道：“你們——”
“是誰，誰讓你們竟敢冒如此大不韙！”
羅華在魏衛耳邊說了一個名，魏衛略微楞，後道：“怎麽可能是他？”
“你們不要執迷不悟，造反是誅九族的大罪，若這時改過，與我們一道鏟除這賊，或可受饒恕。”
羅華道：“可也可能有潑天的富貴，人生一世，機遇要抓住——”
“如今，正是最好的時機。”
魏衛才思量，此時瑞王昏迷，羽林軍也在淮軫手中，而外禁軍——加之，京都附近的兵馬全皆調離了順京城，確是“最好的時機”。
他手按住羅華手臂，羅華怕他掙脫，使勁，一邊叫所有兵士放下武器，兵士看魏衛，又相覷，一片緊張。
魏衛頸間的血越多，那些兵士慢慢想放下武器，魏衛仿佛聽見了西華門傳來的戰鬥聲，他道：“你們不可能成功——”說完再接道，“不準放下兵器，與這群叛賊殊死搏鬥，不能讓他們進入陛下的宮殿前，威逼陛下，這是吾等的職責、榮耀！”說完便自己脖頸撞上了刀刃。
自絕而亡。
眾兵士見魏衛自絕，一個個紅了眼，憤恨激發，朝羅華及他們的人奔了過去。
羅華啐了一口，知這人不好收服，但沒想這麽烈。
兩方人馬在城樓上打起來。
——
子時五刻，通往承天門的皇城外大道上，陸續湧出一些人，他們從順池街左右而來。
位於皇城外東側的陳府，其府中，也出一些人。
這些人穿著鎧甲，是一種軟銀絲鎧甲，稍顯輕薄，他們行動迅疾。
入京城時，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們分散藏身於皇城外各處，有的稍遠，有的近。
一直在等著，今日。
他們是一群驍勇善戰，身經百戰的人。
他們，來自北地。
承天門守將並未被制，他們通過承天門入皇城，逆賊皆去攻紫禁城，紫禁城四門，任何一門都不能調離人手，恐叛賊趁虛而入。
這時，淮軫領著人，在西華門，西華門守不了太久。
這該是個絕對勝利的日子，因，京都已經沒有人了。
很快，他們就能攻破西華門，直抵那最尊貴的殿宇，而這紫禁城中，就將換日。
待，瑞王醒來，他當無顏再見他的皇兄了。
上方城樓上的箭矢已用完，下方滾木撞擊著城門，墻外的士兵在攀爬，一些士兵上去，被掀下城，一些上去，砍殺城上守兵。
門將被撞破，西華門的副指揮命令堅守，只能等著其餘門的人在統領的安排下來援助。
其餘門也有叛賊在叫囂，叛賊的人手多於他們內禁軍。
不過他們主攻是西華門。
西華門副指揮心急如焚。
若是門被攻破，叛軍勢若破竹，乾清宮內，陛下危矣。
可真是內憂外患，澎海賊寇正在海上暫不接受朝廷招撫，與朝廷軍對峙，太子殿下離宮——
他們只能竭盡所能。
門被撞破，淮軫領軍入城中，他們撥開最後的阻擋，往皇極門方向去，其餘紫禁城內的兵在竭力往皇帝處靠近。
淮軫往前，他的前方是皇極殿，越過此殿，再加後面兩殿便能直抵乾清宮。
在他往皇極殿去時，“若奔雷”的腳步聲以很快的速度到了皇極門前，後到皇極殿廣場，在淮軫後方。
淮軫往後看去，為一隊人馬，占據大半個前廣場，前有一位著武束衣的年輕將領，既白色衣物，蓮與天鹿紋蔽膝，淺色護腕，他手持一柄長三米的陌刀，斜右，陌刀鋒刃在月色下，發出一射銀光。
陌刀，重約三十公斤，在古籍《太白陰經》中寫“鋒刃所加，流血漂杵”，是戰場利器。
在淮軫前的，是陳吉安。
陳吉安後，是軍士。
淮軫眼緊，眉也緊。他道：“陳—吉—安。”
“你這是？”
陳吉安的視線看向淮軫，他掠過他身旁一些人，其中有位外禁軍的副指揮，是北安裏門。
北安裏門副指揮眼投向陳吉安，看向他及他身後軍士。
陳吉安手一棱，他道：“淮軫，擁兵造反，其罪甚大，伏誅吧。”
淮軫見他持刀，一身武氣，這與上次，在西苑中一戰，感覺又不同了。
風，吹動，陳吉安後發，他的膝襕也動。
淮軫道：“誰的安排？”他看向他身後士兵，那些士兵右臂盔甲，肩處有裂紋，是北地軍。
——陳氏。
陳吉安道：“認為你，會反叛之人。”
“多說無異，棄劍伏誅！”陳吉安陌刀在地拉出一洩銀光，而後朝淮軫軍中而去。
淮軫只身迎戰，他命令身後士兵，也戰。
已經到這一刻。
北地軍為了不被發現以至打草驚蛇，人馬不很多。
淮軫一直有關註京都人行動向，如是人隱蔽入京過多，他容易發現，且這些兵現在才出現，也是因為被安置在距皇城有一定距離的地方，當是分散。
他的人馬，雖與如今皇城中的人馬比起來稍顯劣勢，但未必不能與他們一戰。
身後士兵一擁而上，陳吉安後，士兵迎上。
而此時，淮軫中軍，北安裏門副指揮，他們一行人卻倒戈，攻擊向淮軫的人馬，他是——“間諜”！
副指揮淩康看向陳吉安，他的命，可算還了。
在淮軫的人找到他之前，陳吉安一日入宮，見皇帝，呈要回北地，向皇帝討辭。
他是在黃昏前出宮，當時天較暗，淩康在北安裏門如常巡邏，兵士換防，他站在距城門較遠處，身側無人。
陳吉安攀上墻，無聲息到他身後，手橫在他的脖頸，只拿了一面有裂紋，將裂開的油彩貓面具出來，淩康在他說話第一句便認出了，他言：“我說過你的命算我的，此時可認？”
他告訴淩康若是有人拉攏他造反，他可應，後，與他裏應外合，打擊士氣。
承天門本該他負責以換防為由偷襲制住兵士，但他是陳吉安一方，所以，承天門無恙。
之前去角殺場，是為了得錢救命，他的“妻子”是他家中族兄的小妾，他們本來先定情，但後來他參加武舉，入了軍中，說好一旦擁有還不錯職位，便回鄉娶她，但他的女子被她父親嫁給了他族兄。
他與族兄關系不好，小辛不喜族兄，族兄也待她冷薄。
她逃離家中，到了他身邊，他本要給她名分，與族兄如何周折，家中族人如何看待他都不在意，但小辛在意，她不想讓人知道，便就這樣作為“丫鬟”在他身邊。
她很少出門。
到他身邊幾年後便生了重病，他需要錢便是為給她救命。
去角殺場那段時間，他賣宮中消息，或者什麽能掙錢的都能做。宮裏人知他缺錢，且為錢可以做許多事。
他籌夠了錢，但小辛還是離逝，沒人知曉他死了一位“夫人”。
後他覺著沒太多意思，別人給他錢，他依然收，在一日於街中，見到一面具攤前有一面“貓面具”，他記得，還有這事。
所以這次，他收了錢，卻不要錢。
——
廣場，主將激戰，士兵混戰，一片刀戈接之聲。
刀劃破衣甲，刺入肉中，砍斷骨頭，砍下腦袋。
軍士中，兩個人影尤其顯眼，淮軫穿暗束衣，身覆盔甲，陳吉安身被軟甲，他們兩者一會兒兵器在半空相接，一會兒空中劃過，在相距十幾丈處停、蹲、刀杵地……
而後又相碰，速度很快。
陳吉安肩前被劃了一刀，淮軫嘴角有血，在半空中被踢倒躍出去，陳吉安又奔上，言：“你藏得很深——”
淮軫道：“百事曉組織將你排入第四——”淮軫笑一下，他應當，能在第五之上吧。
不過距陳吉安，是差了一點。
淮軫道：“百事曉組織上第一，我認為，在太子身邊。”
不然太子不敢這麽輕易出京，且去年，太子微服私巡，至渤海，上一夜經歷刺殺，淮軫知曉。而刺殺的主謀，也能猜到。
那樣大力量的刺殺，能解決掉，非常人。
陳吉安不言語。
他並不想聽聞太多太子，雖說，他此時，是“受”他調遣。
而他們陳氏，如今可明了，是太子一黨。
陳大將軍，站在太子一方。
淮軫與陳吉安比t鬥中，淮軫一方的兵被壓制許多，因內禁軍皆趕到，淮軫的期望，要落空了。
他身旁有兵士令他快離，焦急，陳吉安被其餘士兵圍住。
淮軫不離，又與陳吉安比鬥，兩人身上傷口變多。
這次，如此好的機會，那太子——！
淮軫不知自己是何處出了紕漏！
那那位太子，恐怕，是在算著日子，回京，享聲名支持雙豐收了。
紫禁城外，順池街往前，大明門前大道上，這處，左右分布著五軍都督府、六部、翰林院等朝廷官員辦政場所，此時，道上空寂。
一匹銀馬行在道上，馬上人著白袍，禦使馬停在皇城前，看著前方的城樓方向，此，仿佛能看到內裏的“硝煙”。
人身後緊跟著一匹馬，黑棕色，馬上人腰間銀環上扣著一些武器，一柄長劍，手中戴著鐵制手套，另一只手，拿著個玻璃核桃——這是澎海近城官員送的，海外之物，本是請太子賞玩，淮時和隨手給了趙濃。
趙濃拿著玩兒。
在他們身後，屋檐下，候立一些拿著劍，身著黑衣，戴著黑鬥笠的人。
——
淮軫的兵快接受不住圍攻，他們這次，是要失敗了。
淮軫望著前方，他眼凜的緊，像在緊緊望著什麽。
身旁，任飛與馬俊拉扯淮軫，道：“爺，您走吧，現在走還來得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爺快走！”他們在他身旁，十分焦急，近說。
萬全準備，做好了突發狀況，能自宮內一隱蔽小門處，趁亂離去。
至少他們拼了命，會盡力保證淮軫離開。
這時，就是時候了，但淮軫恐怕是不太能接受，他緊緊望著前方，又望向皇城外好像是東城方向，那裏是瑞王府的方向。
馬俊再不能等，他道：“爺，走啊，再不走就真前功盡棄了！”馬俊緊緊抓著淮軫的衣臂，手力之大，令淮軫也感受到一種疼。
他過了會兒，道：“好——”淮軫再望一眼皇城，進入混亂的人群中，這時，皇極殿上，一位披頭散發的老者到來，他是無法置信的皇帝，他前頭是層層的內行司守衛以及內禁軍。
淮翊站在高處，他看向淮軫，聲音仿佛有點蒼老，道：“小軫，為何啊，朕待你不薄啊！”
他的聲音傳到了淮軫處，淮軫望向高臺階上，那滿頭大白銀絲的老人，他笑了下，微笑。
後轉身，“埋”入人群中，皇帝感到心膛處有點疼。
他雖，是為著拉攏他皇弟，才刻意待淮軫不錯，但，這些年，自認沒虧待過他，哪怕出於那樣的出發點，連他對這孩子也說不上，是真放了心還是未放，只是，信任有的。
那，淮冉，他昏迷，是否與這有關，而或者，冉兒，會不會有異心——他們串通起來——？
皇帝感覺有點分不清了。
他看著淮軫沒入人群中，有時能見著他，有時見不到，他在砍殺人，在想要得到他的位置，皇帝感覺一瞬又有了力氣，他道：“一定將人抓住，一定，要活的。”
他要問問他，他緣何如此。
而皇帝下達命令後，也是淮軫已快要被撤離出人群時，他身邊的人拼死，讓他能從他們早安排好的後路逃脫。
淮軫往皇極殿右側文昭閣墻角避過時，見到遠處，後方皇極門，有個穿白衣的人影，他領著一群人走入，淮軫離去。
皇帝的視線落在走入的人身上，那白衣仿佛有點刺痛他。
後還跟著一些“聽覺”敏銳的大臣，他們也是十分驚駭，宮裏的動靜，他們在宮外近處都聽見了。
當然有的，是被人喚來的。
他們，見到了北地的軍馬。
陳吉安領著人，驍勇善戰，但，是為太子調遣的。
太子隱秘回京，是提前察覺這起反叛，不知不覺布下這樣的局。
調北地軍，是為了補京畿附近人馬被調離抵禦澎海賊寇之缺，本可以不調那麽多人馬至聶城，調離——又如此安排，瞧來只有一個目的，便是引蛇出洞，或者“給予”時機。
而這般，會展露自己的實力，北地大將軍，是太子的“臣屬”了。
太子是，沒有許多顧忌了，而他此番能回來，便是這方比澎海更為重要，那麽，澎海，想必解決也是遲早。
之前戰報，短短六日，便將澎海賊寇逼回海上，後招降，是為軍命計，若無法，便是清繳。
此番若澎海後再被滅，太子又如此運籌帷幄解決掉淮軫這個內部大患，為社稷大功，國朝都感太子的智德，他的聲望將會如日中天。
一些臣屬看太子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太子看向皇帝，淮軫趁亂被親兵尋隙，自紫禁城城桓中一個不為人知的隱蔽的小門送離皇城，淮時和吩咐趙濃，去追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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