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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瑯本有想過將母親留下的有關東樵先生的一些信還有母親保留的那幅, 東樵先生並不知曉的畫給他。

母親如此喜歡的人,晏瑯想選擇相信他,一直以來的接觸, 晏瑯也認為, 當是一個值得相信的人。

晏瑯沒想是以意外的方式, 她派人,將母親留下的那幅畫以及另外一些畫交予了東樵先生,張訴十分吃驚。

後晏瑯又將母親介紹與東樵相遇的一些信交予了他。

有關內裏特別表述對東樵感情的信,晏瑯未給, 她相信母親怕不會想讓東樵“瞧”見。

不過讓東樵知曉, 她一開始註意到了這個書生,她當不會介意,也算慰藉一下東樵先生這些年的情意。

晏瑯想要與人能自由的談論母親,自然的知曉母親的許多事,有人能與她一同緬懷, 所以她想信任東樵先生。

張訴拿到畫和信,他站在窗邊, 晏瑯走出畫室。

張訴在窗邊看。

他見到賀姚文寫的信, 這是寫給她女兒的, 內裏, 講了她與他的相遇。

原來, 有幅畫,早已聯絡了他們的姻緣。

這幅畫, 張訴已記不太清了,但那幅畫被吹走, 張訴記得,他一開始懊惱, 後,當是很快就舒心了,因自有它的緣分與去處,或許,當時的舒心就是一種感應。

張訴在窗邊看信,他看得眼模糊。

已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種熱淚在心口處的感覺,漸漸“滾沸”,讓他的心騰躍。

內有一種隱的撕裂,但這不算什麽,這種感覺,讓他高興,讓他快樂,他好像,是又“活”過來了。

張訴漸漸用手拭了一下臉,他怕手沾濕紙,另一只手拿著信紙。

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姚文的信。

好像,別十九年,她再站到了他身邊。

上次那個夢,就是姚文向他預示會有這次吧,她在向他介紹她的女兒。

她一直很喜歡女兒。

她說,孩子,她想要女兒。

那時,張訴還內斂呢,只應了個好字。

晏瑯向他言了,她是在宮裏出生,但不是皇帝的孩子。

張訴想到了梁小姐與九皇子相像的傳聞、想到了她的年齡、上次那個與她長相幾乎一致的年輕人——

想到了他當年一直盡力打聽宮裏的事,那位成王在十九年前,借獻瑞一事入京。

能出入宮廷,且對姚文有意,又能——有那膽量的,只有那位成王。

他知曉成王起事前處置了姚文的母家,那麽宮裏,他定也是想了辦法,註意著姚文,所以,只能——

是他。

張訴道:“是成王吧。”

“你的父親。”

晏瑯有些意料他會說出這個稱號,他能說出來,晏瑯便知,她的信任沒有錯——她作為叛逆的便宜父親王號。

晏瑯:“——是。”

“成王,是我這身骨血的生父,他不是一個好男人。”

“母親一開始,並不是願意生下我。”晏瑯坦言。

當初成王做的事,在母親那裏,是永遠不能被原諒的。

若不是母親的身體,恐怕今天晏瑯不會在這裏。

但母親最後…還是給了她愛。

晏瑯告訴了張訴母親離世的真相,母親在被廢了武功後,加之對親人的失望,在冷宮那樣的地方,她心內生了病,身體不好,懷上她後便不能打掉。

經過了長時間,在最後分娩前,因為晏瑯的存在讓她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晏瑯陪伴了她一段暗夜。

一切發生都是不可預料,孩子是無辜的,賀姚文接受了晏瑯。

在分娩前,賀姚文有一段時間挺快樂,她有預感是個女兒,她很喜歡。

怕自己身體有問題,她留下了那些信。

晏瑯這個名字也是她取的,“海晏河清”,“瑯瑯如玉”,她希望她安平幸福,這個名字,男女也都合適。

晏瑯有時咀嚼自己的名字,都會感到開心。

對於母親因生她而去,晏瑯感到愧疚,但她知曉母親對她的愛,她不會辜負母親對她的愛。

也不會辜負自己的生命。

所以她可以坦然的將實情告訴張訴。

張訴知曉賀姚文如何會懷上晏瑯,以及在晏瑯出生後沒多久,她便因產後血崩去了。

張訴沈默。

姚文……她愛這個孩子。

——

張訴知曉了李雲,是李妃撫養晏瑯長大,與如今的太子一起。

既太子作為晏瑯的後盾,張訴想明白後,舒口氣。

想到李妃,張訴告訴晏瑯,當初有個姓李的姑娘,在一座山間的廟宇旁被她母親所救,自山匪手中。

李氏姑娘幾次三番到文山上來道謝,但遺憾都未見到晏瑯的母親。

不過她幾次上山,張訴對她有些印象,是個稍許活潑的姑娘,她對姚文十分感激,不過在最後一次上山時,她告訴張訴,她要去一個不是那麽令人開心的地方了。

她道,她要嫁人了,或許日後再不能有機會見到救命恩人了。

她留下了一串保平安的佛珠,之後離去了。

想不到,是入了宮。

而正是這因緣,造就了晏瑯日後的一些因緣。

說到佛珠,晏瑯確實自母親的遺物中發現有一串來自滇州的佛珠,滇州,是李雲的母家所在地。

張訴“緊緊”看她,他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對晏瑯道:“你母親,當初就很喜歡女兒。”

“怪不得,你們的眼……”他如今再看晏瑯,就不止是親切了,簡直是無比親切。

晏瑯覺著,張訴看她的眼神,一瞬就充滿了慈祥。

他將自己保留的一些關於賀姚文的物都拿出來給晏瑯,是賀姚文以往用過的一些小物。

包括匕首、護腕、束發繩等。

在定終身前,賀姚文花了大力氣,自行擇選了一管筆給張訴,張訴一直不怎麽舍得用,那只筆現下還能用,如今,張訴是更少用了。

他將那只筆拿出來給晏瑯看。

說下一次,就用這支筆畫一幅姚文的畫。

晏瑯很高興。

當日,張訴詢問晏瑯要不要留在山間用飯,後又言自己未考慮晏瑯“家中”,他言自己實在太高興了,未想姚文還有女兒——

晏瑯能明白他的高興,她說日後再來向他詢問母親。

張訴道“好,一定要來”。

他當然知道晏瑯一定會來,但忍不住那樣說。

他太高興了。

姚文的女兒,她的女兒,她的女兒啊。

張訴在人走後,問小連子,他可有什麽不周整的地方,別讓人瞧了不舒服,小連子道:“先生,您的風度哪能有不周整,更何況‘打扮’了。”

張訴道:“那就好,就好。”

後,晏瑯未去尋張訴,張訴倒是令人送一些“禮”到晏瑯府上來,他都是請江湖人士送的,大都是些江南、揚州一帶新有的好玩意兒,比如一些綢緞、玩具、玉瓷小器等。

有的不算很貴重,但有的不好尋。

張訴知曉晏瑯偶爾在收集一些瓷娃娃。

他每次派人來,讓江湖人轉告,作為她母親的故人,送一些好玩兒的給小輩,希望她收納。

晏瑯有的收了,有的讓人送回去,她也挑選幾件禮物,回送給東樵先生,東樵先生收了第一次後,之後都未收,他道:“長輩給小輩送禮是天經地義,小輩無需回禮。”

晏瑯覺著這個邏輯恐怕不太對。

不過東樵先生後就對她很慈祥又熱忱。

她與東樵先生在一處,可以隨意談論母親了,後不止談論母親,東樵先生會向她說一些他的事,關於他的家、生意之類。

晏瑯偶爾也會同他提在京都遇到的一些事。

他們好像,漸漸變得親切。

在東樵又派人給晏瑯送小禮時,晏瑯收了這禮物,是個木質的菩提樹,雕刻的很精致。

兩個護衛在院裏搬東西,韓蝠今日在梁府,他一身黑蝙蝠打扮,“掛”在陰影裏,後又倒身下來,手攏著披風,在墻邊道:“這人是不是沒點臉,我們小姐是不是太輕易相信他了!”

“誰要他那點禮物,打發叫花子呢?!”

“我們成王缺那點東西?”韓蝠翹嘴。

身後鄧興道:“我看他是想撿個便宜姑娘,咱們小姐不能被他騙了。”

這廝,當年調查,是揚州一個大富之家的二兒子,如今,變為揚州首富了。

當年看著不起眼,沒想,還有點能力。

對王妃,也算有點深情,不過——“呸”,他深情做什麽!

韓蝠瞧著院中送來的東西就不是太滿意,但小主子要與那人t交流。

看來還想營建好關系。

一身府中仆婦打扮的嚴月到墻角邊站著的韓蝠面前,她道:“看什麽呢?”

“不爽?”

韓蝠應:“是——”

後他立時道:“沒有。”

嚴月道:“這還差不多,小主子喜歡,輪得到你不高興。”

“在宮裏的時候,咱們對她多有管束,如今沒了那身份,她要自由自在的,咱們要多順著小主子。”

“別整得另外的人,都比我們待小主子好。”

韓蝠知曉她說的是誰,他過了會兒道:“那人,你平日多看著點,那是個,‘男人’。”

嚴月看站在一旁瞧搬東西的晏瑯,她忽然有點憂。

……

最近,常見東樵先生,東宮少宣晏瑯,晏瑯也沒“自請”。

在她思量有點久未見淮時和時,淮時和派人來,帶她去了一處地方。

晏瑯跟著淮時和到了京內一處,她有幾年未去的地方。

四年了。

是在太池山方向的一座山上。

這裏少人,平日少有人在晏瑯與淮時和此時在的地方。

這處,有個小土包,內埋著一只狗。

土包上,有一塊牌子,寫著個“白”。

這字,是淮時和寫的。

內裏埋著的,是只大白狗。

當初為這只狗,在冷宮的一個池內救了淮時和。

當時淮時和八歲。

他被人推下水,危急之際,是宮內的一條狗,救了他。

那件事未查到主謀,皇帝懲治了一些可疑的宮人,事就過去了。

皇帝也清楚是一只狗救了她皇兄。

淮時和後將冷宮內的狗帶回去,那只狗長得比太圓大,模樣差不多,晏瑯記得,那只狗在淮時和宮內挺久。

一直到淮時和十六歲的時候,那只狗因不聽皇帝當時一位寵妃的召喚,被皇帝命令打死。

李雲知曉,將狗當年救淮時和的事言出,皇帝明顯看起來是知曉,他考慮一二,狗性命保了下來,不過也被打的奄奄一息。

淮時和知曉這件事,他未言什麽,也未有什麽表示。

後,不到半年,白狗得了急病,淮時和不在宮中,晏瑯怕狗死了,想尋太醫院懂得獸癥治療的醫正看看,但那位醫正當時正在給皇帝的寵妃看病,當時所有的醫正都在寵妃宮內,而她不過是有一點風寒而已。

晏瑯大著膽子,去尋皇帝,結果挨了一耳光不說,醫正也沒能給白狗看病,那大白狗,就死了。

淮時和當夜回來,狗剛好死去。

晏瑯覺著,他的表情很冷淡,但晏瑯覺著傷心,或者,淮時和不在時,那只狗也陪了她一些時候吧。

這只狗,對淮時和還是有些分量的。

畢竟救了他的命。

淮時和在那次落水後,就學會了游泳,他逼著自己,先是用銅盆,後完全克服了對水的恐懼。

晏瑯不知為何,就很傷心,狗被她抱著,在懷中,慢慢咽下最後一口氣,淮時和回來時,狗剛死不久。

見到淮時和,晏瑯就更傷心了,他很冷淡,晏瑯傷心。

她對淮時和道:“皇兄,它死了。”淮時和未給狗取名,晏瑯當初也不太敢自行取,就大白狗,偶爾白白、白白的叫。

淮時和後手按了一下狗的頭,他見到晏瑯臉有些紅,見她哭,看她哭了一會兒,他將抱著狗的晏瑯攬在懷裏,那是他第一次這般近她。

在晏瑯的記憶裏。

以往都是她纏他,不小心離他比較近。

而這次之前,她有次在淮時和的榻上休憩差點出了岔子,晏瑯已對淮時和更守了一點規矩。

淮時和手攬著她,按在她肩頭,道:“好,沒事了,男子漢,怎麽哭鼻子。”

晏瑯更傷心了,臉朝他頸處埋了埋。

他那次,摸了下她的頭。

晏瑯記起,再看向這個小墳,淮時和將白狗埋在這裏,當初不知他如何會選這處,不過,無什麽人,也不在宮中,比較合適吧,他們這般出來瞧,也合適。

淮時和領著她在墳前站了會兒,當初埋的時候她在這處,後十四歲時來過一次,晏瑯去年就在思量是不是要去一次,不想,在這時。

也沒料皇兄還能記得領她一道。

看過大白狗,晏瑯與淮時和下山。

溫公公與幾位便衣護衛以及榴珠在後。

走這處下山,是條小路,不過因過了些年頭,有的路坍跨了,成了山坎,但還能走過,這時,正好到一處這樣的地方,淮時和先在前,他看向後隨著而下的晏瑯。

晏瑯衣服衣裾長,她牽著衣物,走路很小心,隨著淮時和的腳印,眼看兩、三步就能下去,但有點陡,淮時和本想伸手,讓她扶著,晏瑯言不用,她讓淮時和站遠一點。

淮時和站離一點,看著她,晏瑯牽著裙子慢慢往下,她一步、兩步,往下時有股沖力,一時沒把控住,她不好穩,往前,一個準往淮時和身前去,正好雙手繞過淮時和脖頸,將他緊緊抱住。

淮時和步往後微撤,只一小步,他頓住,手保持著一種接的姿勢,而晏瑯抱著他。

在旁的溫公公等人,見,立時都把臉移開,而榴珠感到驚,她想上前去,溫公公攔住她,不合適的眼神,讓榴珠停住。

榴珠手捏了下自己的衣擺,不得,也將頭扭了一點過去。

晏瑯抱著淮時和,不知是方才差點滑還是現下的情景,晏瑯覺著自己心跳的很快,好像不止她,皇兄是不是也心跳得快,晏瑯不知道了。

她把皇兄嚇到了吧。

晏瑯還抱著。

淮時和手也一直保持著方才的一點姿勢,他慢慢,手往後收攏,攏過一點晏瑯的身姿,一只手想輕按在她背上,他未說話。

晏瑯穩後,放開,她道:“皇兄,我唐突!”

淮時和手也拿下,他道:“走吧。”看一眼晏瑯的手,後轉身,慢慢往前。

晏瑯再隨著淮時和的步子,風中,不知有誰的心跳聲。

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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