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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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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扈

京城南城門處, 快到午時,城門外遠遠有一隊人馬,人馬本是有條不紊往前行進, 趕車的趕車, 騎馬的騎馬, 舉著旗幟步行的步行,後方,卻忽然又有一隊人馬。

人馬,行進很快, 氣勢兇猛。

激起一片塵土, 且,在這茫茫中,還有一片“咯嘰咯嘰”、“咕咕唧唧”的吵嚷聲。

眾人往後看,塵土飛揚,能看清那片吵嚷聲傳出的地方是, 一個鐵柵欄的囚籠,而籠內, 關著一群——雞。

有黃有白, 白的偏多, 個個膘肥體壯。

好雞!

在前頭的這行隊伍中, 打前頭一架青屏四轅馬車內, 有個聲音傳出,似是捂著嘴, 他的聲音不高,道:“外面怎麽回事?”

探頭出去的侍從, 看了會兒,放下車簾道:“王……好像是, 陳大將軍的隊伍。”

捂著嘴的人立時咳嗽一聲,胸腔裏重重咳起來,馬車內侍從道:“王!您不要激動,不要心緒起伏,您最近這咳疾覆發,須得平心靜氣。”

那王道:“我平心靜氣。”他撫著胸口,將心靜了下來。

眼沈著。

這條道十分寬闊,兩行隊伍也能大致並行而過,後方的隊伍上了前來,但要過城門時,需核驗,只能一行隊伍過。

前頭青屏馬車旁一位將領,騎在大馬上,他瞧著後間就要趕上的隊伍,前方是城門,他們再近前,就要趕到他們前頭去了,騎著馬的軍將勒住韁繩,往回,喝到:“止步!”

他身後士兵,列陣執戟在他前側,擋住後方那輛馬車的道路,這輛馬車後,緊跟著便是一輛囚著群雞的囚車。

雞亂哄哄的鬧騰,撲騰翅膀,眼珠腦袋到處轉。

前方馬車,慢慢停下,這輛馬車造的很堅固,褐黑色,是刀槍不入,在馬車旁插著個旗幟,旗幟上是飄揚的一個“陳”字,下方為裂紋。

這紋,給人一種火爆的感覺,馬車內的人似是對外吩咐了一句,那輛車之後,竟直往前沖,駕車的人道:“勿要擋道!”

馬車“轟隆”,碾過地面,那種氣勢令周遭的人一駭,前方擋道的小兵瞧著碾過來明顯不會停的黑大車,他們有點慌亂,看身後的將領,手執著戟,有點顫。

將領也驚了一下,他是四年前提到靖平王跟前的將領,年齡不算大,聽過這陳大將軍的名聲,沒想果然相差不遠,而在他左側對面,跟著靖平王的車廂,是一位隨行的年紀大些的將領,他瞧著眼前這一幕,撫了撫胡子,不太意外。

方才他沒有“提點”這年輕將領,便是讓其自行處置,靖平王的面子需要這些年輕點的將領“英勇無畏”的撐起來。

那輛車越沖越快,瞧著就是要碾過這群人,年輕將領看向左側青屏車架方向,廂內沒有出聲,年輕將領硬著頭皮道:“不準退,違者軍法處置,還有沒有王法了,這是天子腳下,竟敢當道殘害同儕!”

“陳大將軍,不該如此吧?”

他的話音剛落,回應他的,是一群唧唧咕咕的雞叫喚聲。

周遭的民眾都已遠遠避開,本來要進城的人,立時不進了,跑到邊上,看好戲。

馬車依然往前,青屏馬車內,有人咳嗽了一聲,那群擋著的士兵就在青屏馬車旁側往後一點,因他們要擋的,是不讓這輛黑重馬車跑到前頭,青屏馬車旁的將領本就是開道的。

眾人瞧著黑大車越駛越近,手愈加發抖,軍法處置是死,被車撞死也是死,那被車撞吧,至少能得一點撫恤,只是,有些兵士隨著回京,家鄉在京都,本以為能好好看一下家鄉,與親t人團聚,沒想還未進城,竟就要這般死了,一時悲憤怨懣。

車越駛越近,士兵的眼開始閉下,後側的年輕將領也微瞇眼,距眾兵士僅隔幾尺距離時,沒料這車,竟馬韁一扯,忽而轉向,方向是——

“砰!”黑色大車竟貼著旁側的青屏馬車撞上去,未將車撞翻,而是,讓那青屏馬車差點傾翻,青屏馬車內的人驚呼,待馬車穩住,未來得及罵,又是一撞,拿捏著力道,未將車撞翻,就是撞著人來玩兒,青屏馬車上駕車的車夫,莽足勁拉緊韁繩,於事無補。

他在馬車上用力穩住。

內裏終於傳來個氣急敗壞的嗓音:“陳武,你想幹什麽,想幹掉我這個王嗎?!”

黑色的大車再撞一下,而後拉開些距離,車停下,內裏的人道:“蘇小為,路這麽寬,你派人擋著,沒聽過那句俗語?”俗語是“好狗不擋道”,而靖平王的名字為蘇為。

靖平王道:“你——”

“陳武,我不叫蘇小為。”

陳武道:“我喜歡這麽喊。”

靖平王:“……”

他略吸口氣,道:“我們先到這處,自是本王的人先進城,如何擋道?”他胸口微起伏,抑制住咳嗽。

陳武道:“路能走,誰先誰進,誰快誰先,是這麽個理。”

“你這是歪理!”

陳武道:“在你是歪理,讓不讓,不讓,我只能‘請’你讓讓了。”

他說完,駕車的侍從拉著馬韁,兩匹馬立時前腿高舉嘶鳴,這輛車若是發足了力撞,靖平王的車不是對手。

靖平王思量,他若是不讓人讓開,這老混賬恐怕會讓兩方人馬打起來,在城門外,不好看,他不似這老混賬,一點不在乎臉面,靖平王終於道:“陳大將軍真是好生威風,我們也只能聽陳大將軍的命令了。”

他道:“聶平。”

年輕將領聽靖平王發話,讓那群手還尚抖的兵衛退後,將一旁的道讓出來。

陳武道:“讓就讓,哪兒那麽多廢話,你一個武將,就是愛整這些彎彎繞繞的,武藝才難有大的突破。”

“別以為你這些彎彎繞繞能輕易做到任何事。”陳武又道。

靖平王聽了,道:“你說我沒有大的突破,你怎知?你有天眼不成?”他在車廂內“呵”了一聲:“也總比頭腦簡單的人要好。”

陳武道:“要在外切磋切磋?”

靖平王道:“在外,我還沒這個興致!”他在車內甩一下袖子,又咳嗽兩下。

過了會兒他道:“請啊,陳大將軍。”他可不想與人在城門口糾纏。

黑重淄車當先,旁側一位青年趕上,有個中年將領領著身後的人馬,隨淄車一同往城門的方向去。

淄車走過後,那輛載滿雞的囚車也咕嘰咕嘰行過,靖平王聽著,他實在忍不住咳了一聲,旁側的侍從道:“王爺,別置氣,不值當。”

靖平王道:“是啊,不值當。”

待陳武一行隊伍進城離去後,靖平王的馬車才進去,目睹了方才場面的百姓們,有的議論,“這陳大將軍真是跋扈啊,連靖平王都敢撞!”

“光天化日之下,這般撞一個王的車架,恐怕也只有陳大將軍敢做了。”

“這陳府,真是,榮寵正盛……”

“這般跋扈,也不知能不能長久……”

“噓,這也是我們能說的?”

旁側的人立時止聲了。

之後,又有王與將軍的車架進了京城,但都沒這一日這般令人議論。

陳氏將軍府跋扈的名聲又大了一分。

……

進了京後,隨侍在側的陳府三公子看眼周遭應是因方才城外事,對他們多有打量的視線,他總覺著如今他們陳家勢足,就該多低調,他們爹這般,如此樹大招風,恐是不妥,便壓低聲音道:“爹,您方才,是不是……也該收斂一點。”以往陳府勢弱一些,他爹還懂得一些收斂,如今,得了勢,就像釋放了某種力量,再壓制不住了。

他道:“我們陳府本來名聲就不好,如今,你又這麽大張旗鼓的進城……”過幾日,又不知得傳成什麽樣。

陳武的聲音道:“你是想說我的名聲不好吧。”

陳世雲道:“孩兒不敢。”

陳武道:“你懂什麽,跋扈些好,且你爹我也沒跋扈多少年頭。”

“能跋扈的時候好好跋扈,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沒這機會了。”

陳世雲道:“爹,您這樣……”

陳武道:“這次回京,你長長見識,多學一些,雖然你爹我也不太喜懂這些。”

陳世雲道:“爹……”讓他‘學的話’,怎的同二哥說的話一樣。

想到名聲,他又道:“聽說四弟回京,都未有去向陛下或太子請安,也被人傳表面守禮,實則跋扈的很呢。”

黑色淄車內一會兒沒聲音,而後道:“他這樣做正好合了他性子,也沒什麽錯。”

……

陳武的車終於停到了陳府門前。

他下車時,陳府門處已候了不少人。

為首的是陳老夫人,陳老夫人身後站著陳孝金,之後是老夫人的仆婦,陳孝金的丫鬟等人。

陳武下車後見到陳老夫人,他楞了下,趕緊上前去,陳孝金在後已道:“爹,三哥!”十分歡喜。

陳武未應,而是看著陳老夫人道:“娘!”

老夫人道:“雲哥兒回來了,大哥兒和二哥兒又沒回來。”

陳武道:“娘,我回來了呀!”

陳老夫人瞥他一眼,陳武身後陳世雲看著老夫人及陳孝金的方向喚一聲:“祖母,五妹。”

陳老夫人應聲,陳武道:“娘,他們回不來,在北地守著,只能以後再回京探視您了。”

陳老夫人道:“我也知道,不能所有人都回來,你們能回來就很好了。”

陳武道:“孩兒不能在母親跟前時常盡孝,是孩兒不孝。”

陳老夫人道:“替君替國替民守國門,你再康健,就是最大的孝了。”

陳武已走到了陳老夫人面前,陳老夫人打量他,忽然拍了拍他的臉,道:“瘦了,也老了。”

陳武道:“娘,孩兒這手背上還沒幹的像樹皮,怎麽就老了。”

他說著扯了扯自己手背上的一層皮,將其給揪起來一層。

陳老夫人拍他的手:“這麽大人了!”瞪視人一眼,沒有一點威勢。

陳武立時道:“娘,在您身邊,自然隨時可以當孩子。”他攙扶上陳老夫人,瞧著有些“乖巧”。

陳老夫人道:“倒會說話。”

“不過你這話,老四回來時也說過。”說著不由抿嘴笑。

陳世雲聽了,朝老夫人看過去一眼。

陳武道:“人呢?”說著晃眼看,就說少了什麽。

陳老夫人道:“前段時日領著家丁護衛出門去了,這幾日應就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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