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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慎同看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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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慎同看畫

幾日前, 宮內,淮時和面前展開了又一幅畫。

這幅畫與之前白鶴樓送來的不同,這幅畫不管是筆觸還是設色都更講究一種“情志”, 除了明顯為主角的那人, 其餘邊角場景都進行了略朦朧的處理, 而本該與中心那人同為主角的人,卻似乎有意讓他不顯,好似怕被人知曉了他的身份。

在畫面的左上角以行草勾勒了“郎戲圖”幾個字。

溫公公在一旁,見淮時和在看那幅畫, 他道:“那些人是好生大膽, 竟敢編排皇室,殿下您留了一些人性命,也是便宜他們了。”

許姓書生及黑館中人,他們行違禁事,但切實不知九殿下身份, 黑館中行事罪不至死的,也未取性命, 不過這些人永遠不可能再出現在順京, 也不可能開口再談論這件事。

按溫公公來想, 那些人都該殺了, 殺了麽, 可能切實會多一些事端。

他想到稟報回來的消息,覷眼淮時和, 道:“那些人吶,編排皇子, 說畫上的人,瞧著像個女子……”

淮時和視線落在畫面中明顯清晰的人面上, 這樣加了朦朧技法烘托的畫上,人又散下頭發,遮了近半張臉,當真是瞧得……他手,拇指在畫像上的人面上,撫動了兩下,羅紋紙有種橫澀的觸感,淮時和之後將畫放置一旁,他道:“你也這樣說?”

溫公公立時後退一步,不言了。

過了會兒,他道:“殿下,許姓書生繪的畫我們大都已經找回,有兩幅有眉目正在尋找,可能會有幾幅確實不好找尋……”

許姓書生一共繪了六十五幅畫,他們已尋了六十幅回來,有一幅是許姓書生在送去黑館的路上遺失;一幅他私底下賣給一個非京都人士,到此處來做生意的商人,那人暫且沒有蹤跡,但很快會有眉目;有一幅被他的相好派小廝拿去銷時遺失;還有兩幅被人買後,也遺失,沒有蹤跡。

淮時和聽了,他略沈思,道:“多留意,只有幾幅,找不回是沒辦法的事,讓可疑的人無法再談論就行了。”

溫來玉道:“是。”

再看了桌面堆著的幾幅畫一眼,淮時和道:“這些畫都燒了吧。”

溫公公道:“是。”

……

幾日後,將近夜三更時,昭雲宮內,宮中此時已沒有任何多餘的響動,連鳥兒都在枝頭上棲睡。

宮墻旁有人影晃過,速度很快,沒有聲響。

人影進了一間內室中。

這是嚴嬤嬤的屋內,晏瑯在她自己的殿宇中已經睡下。

嚴嬤嬤坐在靠東的床頭妝案前,前面是一面鏡子,在鏡子前方,桌案上擺著一幅畫。

畫被半展開,能見一頭青絲在畫上鋪展。

嚴嬤嬤方才已看了這畫,看了一會兒,她便將畫合上,眉皺起,不想再看。

她未言語,面前穿著宮人服的人垂首道:“外間的畫還有那些流言已被處置了,以編排皇室為由——”

那位“宮人”又道:“還有蝙蝠爺說,嬤嬤不t必擔心,外間他會看著,那些畫還有人,不會有漏網之魚。”

嚴嬤嬤道:“二爺……讓他多費點心吧。”二爺即宮人口中的蝙蝠爺。

宮人應諾,之後身影退出房門,慢慢隱入宮闈中。

……

宮外,崔慎同今日要去見一個京都算友人的人,他是一個書生,不過不追求功名,只喜畫些畫,做點詩,然後收集古籍、話本之類的拿去賣。

他的畫畫的不好,詩也做的不怎麽樣,日子過得閑散。

崔慎同偶爾是他的主顧,去買一些書。

他今日走進這人院中,他正在搗鼓屋中收集起來的各種書、畫、集冊等。

崔慎同走進去,屋內幾乎快沒下腳的地方。

一箱箱的書,還有一些展開的畫沒被收放,在箱篋或打開的笥裏隨意擺著。

崔慎同被小童引進來,朝這書生施了一禮。

那書生回了一禮,而後沒太大空招呼他,讓他自行“撿”書來看。

崔慎同便走過一兩個箱笥,隨手選書來看,他大都看一些古籍與話本,有時拾起一兩幅畫來看。

崔慎同選了幾本書,抱在手中,他準備再看幾幅畫,前面一口箱篋口沿處掛了一幅隨意展開的畫,崔慎同瞧好像是畫的人物,黑色的長發……有一半畫面被折掩了起來。

他走近,將畫拾起來看,今日天氣晴好,陽光明媚,這人的屋子大半開窗,他喜亮堂堂的環境,這時微風和煦,光穿過室內。

崔慎同拿起畫,展開,看著,卻一下他手中拿著的幾本書都嘩啦掉了下來。

他立時將畫完全展開仔細看。

然後,好生的,細致的打量,十分專註。

崔慎同越看,手捏著那畫越緊,他道:“你,你是在何處,在何處得來這幅畫的?”他聲音有點急,道,“誰畫的?”轉身,眼立時投向那楊姓書生,手拿著畫,眼如炬。

楊書生本來聽見他在後方書本掉落,就要問,此時見他先問,還轉過身來,語氣面容有點奇怪,他道:“什麽畫?”他有點狐疑。

崔慎同立時道:“這幅!”他很快往楊書生的面前走去。

那楊書生也朝崔慎同走來,崔慎同一反往日不急不緩穩重的態度,叫他快些走近。

楊書生這才覺莫不是有什麽事,他立時走到崔慎同面前,看向他手中的畫,道:“你說這呀?”

崔慎同道:“你從何處得來的,又是何人畫的?”他語氣有點急。

楊書生道:“就一個朋友的……”他有點略不自然。

崔慎同看向他,他道:“這樣的畫,應該不止——會畫一幅吧。”

楊書生知曉他聰明,又觀察細致,他道:“應當不止一幅,這……”他問,“你對這這麽好奇幹什麽?”

崔慎同道:“我需要知道這幅畫的來處,且你必須跟我說實情。”

他道:“這很重要,你可能會因這幅畫而惹上大麻煩。”

楊書生見崔慎同說得很嚴肅,他一時想到崔慎同的官職,以往,崔慎同從無架子,待人就仿佛他與你是同樣的普通書生,所以有時,他也會忽略掉他的其他身份,只下意識將他當做有同樣興趣的朋友。

此時才覺著,這人還有這樣的官宦子弟以及朝廷命官的雙重身份,他這般說,定就是很嚴重了,他立時道:“是……是怎麽了,這幅畫有什麽問題嗎?”他有點害怕、擔憂。

崔慎同道:“你將這幅畫的來處詳細與我說了。”

他盯著他,楊書生這才瞧瞧外間,又瞧瞧屋內左右,之後道:“我說了,你可不要瞧不起我啊。”他說著,靠近些崔慎同,道,“這,可說是我,拿回屬於自己的錢財吧……”

他道:“這是我自一名叫‘許國慶’的書生處‘拿’來的,不過他不知我拿了。”

“前十幾日左右吧,他剛畫了大概有十幾幅同樣的畫,應是準備拿去“易博管”那種地方賣……”易博管二人都知曉實際是什麽地方,楊書生接道,“在經過一個小酒樓的時候,許國慶沒忍住進去喝了一杯,我當時在酒樓內,他去如廁時,我瞧見了那些畫兒,當時我沒拿,後來在經過一道山坡時,我又見著他,他被一位老農拉著,老農說許書生踩了他的秧苗,當時我瞧機會,就給順了一幅——”

他道:“他可是欠了我二十五兩銀子,打死都不還我錢,所以我只能如此……才能討回我的錢,聽說他帶著贖回的青樓女子已離開了,你瞧我當時若不是把畫拿了,還上哪兒去尋回我的錢。”

崔慎同聽了那許姓書生已離開,他眉眼動了一下,略思索,語氣卻沈道:“你可能不信,那許姓書生,恐怕已不可能再到他想去的地方去了。”

許書生聽這話兒,他道:“你什麽意思?”

見崔慎同面容嚴肅,他忽的想起最近聽聞那“地下”黑館已沒有人了,且都不知人去何處,不開門了。

他立時道:“那,那黑館,前段時日,便沒開了,人也不知去了何處,但從外面看屋中好似沒什麽問題,這,這不會是,真有什麽問題吧……?”

他磕磕巴巴將自己知曉的信息說完,而崔慎同聽了這,他道:“這幅畫給我,你絕不能再對任何人說你曾見過這幅畫,且有關於這畫的……也一個字都不能提,明白嗎。”

他道:“這是關於京中貴人的,不是你能招惹的,明白嗎?”

看向畫中人,他又道:“此人可不是能被人如此作畫,編排的郎君。”

崔慎同視線不由又投向畫中的另一人,他視線掃過他的一點側臉、衣物、還有他的動作,這人,他也看出了。

從能對那人有那樣的動作,衣物的佩飾,他已能確定。

這真是,畫這幅畫兒的人真是——

他視線不由又投到畫中明晰的人身上,這樣的一張臉,黑發,眸中的怒火,朦朧技法中,這張臉以及神情,真是令人,他不由將視線移開,真是,難分男女啊。

得虧作畫的人還能表明是“郎戲圖”。

他再次警告楊書生,將這幅畫、這件事,皆當從未見過、發生過,否則,他很可能性命不保。

楊書生再三發誓,崔慎同告訴他,若不是這許姓書生都不知是被他拿的,他恐怕已不在這了。

那楊書生被嚇的,連連說送書給崔慎同,請求他“庇佑”他。

崔慎同道:“既我拿了這畫,就不必擔心我會告你。”

“不過你若是洩露,到時我有話可說,你可就無路了。”他再提醒。

楊書生立時崔大人,崔大人的請求,並且再三表示,自己會當什麽都沒見過。

這許生,畫的什麽畫,要害死人啊。

崔慎同只讓他封緊嘴就離去了。

待崔慎同離去後,楊生才有點奇怪,若是擔心這畫惹來麻煩,那崔大人怎的方才不在這處,他們二人一起燒了一了百了呢,還拿回去……

楊生思量,崔大人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崔慎同沒接楊書生送的書,他只帶了畫回去。

回到崔府時,在正院處,崔伽伽自自己房中走出,見到崔慎同好像有點急的帶著一幅似是畫的回來,她道:“堂兄,你拿的什麽?”她趨頭看。

“又買畫兒回來了?”再問。

崔慎同在人說第二句話的時候,才聽見人的聲音,他啊了一聲,然後道:“買了一幅畫。”

崔伽伽狐疑看他手中的畫,她道:“是什麽畫兒?”

“我瞧瞧!”說著就想上前來。

崔慎同道:“普通的山水畫,沒什麽好瞧的,你自己玩去兒吧,我先回屋了。”

崔伽伽道“哦”,然後看著崔慎同離去了。

崔慎同回到房中後,他到書房,將窗戶略微關上,然後看著手中的畫。

他想了想,決定把畫好生放置。

左右,上下,在屋子裏看了看,他決定將它放在書架的一個暗格裏。

只是在放之前,他又打開看了一下。

視線落在展開的畫上、那人物上,再看了幾眼,他忽然,一把將畫合上!

腦中不由回想起一個聲音,是崔伽伽的,那聲音道:“不過怎的,九殿下,腰也挺軟……”

崔慎同將畫放進暗格中,他手按在書架上,將腦海中的聲音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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