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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願望章節

年紀稍大的中年男子雙手合十祈求天主保佑, 嘴裏喊道:“萬一我們被發現怎麽辦?是不是要被一槍擊斃!”

“聽說他們是恐`怖分`子。”服務員說話都不順暢,顫巍巍地刷著網上的消息。

“他是華國人吧?剛才他們說的好像是中文。”一個微胖的女生說。

跟她同行的男人立馬附和:“有華國人在這,他們政府不會不管的。”

幾人交換眼神後, 齊齊看向郁聞晏。

郁聞晏臉色不虞, 卻又不好做什麽, 用利尼語告訴他們保持安靜,制造動靜只會更快引來罪犯。

施光譽站出來和他對峙:“你故意唬我們, 想讓我們原地等死吧!”

郁聞晏切換中文交流, 從容不迫:“施光譽你不要拿人命開玩笑,現在原地等待是最安全的,抓捕已經在進行,如果我們此時莽撞行動,落到罪犯手裏成為人質怎麽辦?會讓抓捕工作的難度系數增加。”

“我們應該馬上離開!萬一他們抓不到人呢?”施光譽固執說, “我們困在這裏餓死怎麽辦?”

為了不制造更大的恐慌, □□秩序, 郁聞晏一直用中文協商, 而施光譽用利尼語回答,故意煽動大家的情緒。

郁聞晏目光變得鋒利, 用利尼語說:“你不能拿人命開玩笑,你能保證打開這扇門後每個人的生命安全?如果不能,在沒有絕對安全保證的情況下,輕舉妄動等於自殺!”

兩人相對而站,大家被郁聞晏絕對強勢的氣場嚇到, 竊竊私語聲瞬間消失,難得地恢覆安靜。

短暫的一分鐘寂靜, 隔著倉庫厚重的門板隱約聽到一陣猖狂的笑聲,莉達害怕到尖叫, 抓住施光譽的手瘋狂問怎麽辦。

她的過激反應放大其他人心中的恐懼,開始著急亂t叫。

“你們都想死嗎?”宣芋從地上站起來,明顯看出她的情緒還陷在驚恐中,卻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果你們不怕,就出去。既然認為有外交官在場幸存機率會變大,為什麽要反駁他給出的求生建議?你們的目的是什麽?他替你們去擋槍口才滿意?”

“你和他是一起的,當然替他說話。”施光譽已經顧不得其他,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大家看笑話,認為他比郁聞晏弱。

宣芋拽住他衣領,郁聞晏立馬去攔,主要怕施光譽反擊。

郁聞晏扶宣芋,放柔聲音:“阿芋,呼吸,不要崩得太緊。”

此時宣芋的行為完全是高度緊張下造成的。

宣芋惡狠狠盯著施光譽,說:“對啊,你憑什麽用他的職業道德綁架他,他不僅是外交官也是我男友,你無私為什麽不犧牲自己保全大家,其實心裏想的是沖出去後有人給你做肉盾,你能順利逃脫。”

雖然是利尼語專業,但平日裏說得不多,又是高度緊張狀態下,宣芋說得磕磕絆絆,有些語法來不及思考怎麽使用,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往外蹦。

一番真情實感的話讓大家恢覆理智,也察覺到從意外發生後,施光譽就在煽動他們的情緒,完全被牽著鼻子走。

郁聞晏抓住時機說:“我聯系了華國使館,他們已經聯系警方開展救援,對自己生命負責,請保持安靜。”

風向迅速轉變,施光譽心有不甘,覺得他倆唱雙簧唬住大家,又要作妖。

郁聞晏瞪過去,眼神輕蔑:“施光譽收起你的小心眼,你敢拿無辜的人命開玩笑,出去後等著收我的律師函。”

“你以為這裏是你當初耍威風的課堂嗎?”施光譽撕破面子,“這是通那福加城!”

“放心,我的律師擅長處理跨國案件。”郁聞晏鄙夷不屑,“你可以試試。”

施光譽徹底被激怒,要沖上去,莉達拉住他說:“你如果再惹事,我們都會死的!”

看樣子莉達是把郁聞晏的話聽進去了,反對施光譽為一己私欲致他人性命於不顧。

郁聞晏接到使館的電話,他走到隔壁貨架後面接聽,以為他要逃走,大家的目光緊隨他,宣芋起身擋住,和他們對視。

大家看到宣芋還在,心安定了些,心想著他們是情侶,郁聞晏不管他們,也不會不管宣芋。

郁聞晏快速把目前他已知的商城內情況告知,宣芋隱約聽到些對話,沒想到他進屋找她之前記住這麽多突發情況,能做到臨危不亂,快速抓取有效信息,關鍵時刻幫上忙,不得不佩服他的心裏承受能力和反應能力。

五分鐘後,郁聞晏掛斷電話,摟住宣芋的肩膀,說:“沒事,坐下休息。”

兩人表現淡定,其他人也沒這麽緊張,安靜地坐在原地等待。

“嚇壞了吧?”郁聞晏察覺到她額頭有虛汗,用絲綢手帕給她擦幹凈。

宣芋點頭,緊靠到他懷裏。

六月的通那福加城白日陽光明媚,鮮花開滿街道和窗臺,素來有陽光花城的美稱,宣芋想拍幾張照片留念,特地穿了件嫩黃色吊帶的長裙,這會兒倒成累贅,不知道刮蹭到哪兒,肩頭一塊肌膚刺紅。

郁聞晏脫下外面的短袖棕色襯衫,披到她的肩上:“冷不冷?”

宣芋搖頭。

忽然地——

商場內的燈全部熄滅,眾人被嚇到,小聲尖叫一下,求生的本能反應,他們全都自覺捂住嘴,不敢發出聲音,這會兒真的害怕被罪犯循聲找來。

在燈熄滅的那刻,郁聞晏已經將宣芋完完全全摟緊,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裏,緊緊閉上眼,感受不到漆黑空間帶來的恐懼。

外面店鋪有明顯的腳步聲,聽聲響能判斷不是一般人。

宣芋緊張得心快要跳出去,攥緊郁聞晏的衣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有人害怕到小聲抽泣,當外面腳步聲消失,最小年紀的女孩忍不住洩出一些哭聲。

沒有人阻攔她,大家還沒從剛才的危險中緩過來。

莉達終於忍不住,克制音量怒罵施光譽:“如果我們聽從你的話出去,說不定出店鋪便會遇到罪犯,全都會命喪在這兒!”

施光譽再也囂張不起來,剛從鬼門關出來,不敢回嘴,任由妻子數落。

半個小時內,郁聞晏又接到兩次電話,第二次電話掛斷不到三分鐘,商場內有兩道明顯的槍聲,又過了十分鐘,中年男子從網上看到危機解除的消息,欣喜若狂地告訴大家。

接著聽到警察在外面維護秩序,通知大家快速撤離,幾人沖向門口,飛快逃跑。

宣芋跟著郁聞晏小跑出商城,在呼吸到外面空氣的那刻,她的眼淚狂流不止。

郁聞晏看到不遠處的同事,頷首示意算打過招呼。

他拍了拍宣芋的背:“不哭了,過去了。”

“我們也太倒黴了吧,上次也是。”這次置身於危險中,比上次還嚇人。

郁聞晏柔聲哄著她,平覆她波動過大的情緒,擔心會造成不健康心理,想著回去給她找醫生做心理疏導。

同事派的車剛好抵達。

郁聞晏說:“走吧,車來了。”

宣芋擦幹淚,抽噎說:“你等我一下。”

郁聞晏松開手,以為宣芋忘了拿什麽,只見她快步走向路邊準備上車的施光譽,心生不好的預感,但行動沒有她出手快,一個脆生生的耳光扇到施光譽的左臉,他本人都懵了。

宣芋也不在乎周圍的目光,用本地人聽得懂的語言罵他:“你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郁聞晏就是你一輩子都比不上的存在,這輩子都會站在你無法企及的金字塔頂尖,眼高手低的垃圾!”

施光譽捂著臉發呆,腦子嗡嗡亂叫。

郁聞晏快速把宣芋互到身後,擔心施光譽反應過來後還手。

“你、你打人!”施光譽尖叫,“信不信我去單位舉報你。”

郁聞晏漠然看過去,冷聲警告:“施光譽你見好就收,你敢找麻煩,我們就把以前的賬一起算了。”

“你……”施光譽噤聲,每每郁聞晏不再是漫不經心,態度冷下來都令他非常不自在,背後一陣寒意。

郁聞晏攬住宣芋的肩膀,帶著她坐上車。

車子緩緩開回酒店,宣芋從呆滯狀態回過神,看到郁聞晏略帶揶揄的眼神,意識到她在街邊都幹了什麽。

“我是不是很兇?”宣芋問。

郁聞晏玩笑說:“本來還擔心會給你心裏留下陰影,你一耳光下去,也打散我給你找心理醫生的想法。”

宣芋打他胳膊一下:“不準開我玩笑!”

“好。”

他說完還是笑。

宣芋羞赧:“也不準笑!”

郁聞晏搖頭:“不行,你當這麽多人的面把我捧得這麽高,比拿比賽金獎還令人開心。”

“我……就是看他不爽,隨便罵的,你臭美什麽。”宣芋目移到窗外街景,不想看郁聞晏得意的嘴臉。

郁聞晏非要抱她,還說:“你替我罵了兩次,看得出對我很認可。”

“是!”宣芋承認了,“他在現場故意用道德綁架你,再有脾氣也不好發作,免得落人口實,我不一樣,總不能到你單位舉報我吧。”

郁聞晏笑得更加開心,心窩酥酥軟軟,覺著他女朋友怎麽這麽可愛啊!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

宣芋壓下他作亂的手,不好意思說:“好了,我沒事。”

果然合理的發洩情緒能保持健康心理,街邊怒罵施光譽後,宣芋整個人已經從恐懼走出來。

-

剛進到酒店大門,楊致急急忙忙沖過來,拉住宣芋的手,著急說:“聽說你被困在商城,我嚇死了,出事我可怎麽交代啊!有沒有受傷啊?有不舒服的地方麽?”

“我沒事。”宣芋拍了拍楊致的手背,“你這模樣,好像劫後餘生的人是你。”

“對對對,是我,著急死我了!”楊致長舒一口氣。

他正要敲打郁聞晏兩句,不遠處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他先對他們點頭打招呼,接著淡聲對郁聞晏說:“晏哥,藍司和大使找你。”

郁聞晏說:“我去去就回。”

宣芋拉住郁聞晏,快速地拍幹凈他白色T恤上的灰土,註意到他小胳膊被刮到,已經紅腫起來。

走在前面的男人也不催促,就在門口耐心等著。

“等會兒再處理,沒事的,你先回房。”郁聞晏留下這句話,隨意擦一把傷口,闊步走到男人身邊。

男人側頭和郁聞晏說話,應該是在交代情況。

兩人步伐越邁越快,事情看t樣子很著急。

“先回房間處理傷口,我們明天早上的飛機。”楊致走到宣芋身邊說,“有需要給我打電話,就不要出門了。”

宣芋看著車子離開,心裏總有不好的預感。

楊致往外看一眼,輕輕嘆氣:“宣宣,你要是不想他去,可以說。”

宣芋抿緊唇,垂下目光:“我先回房了。”

“去吧。”

楊致將宣芋送到房間,去和當地好友打聽情況。

宣芋洗完澡,自己給胳膊上的傷擦藥,換上純棉的T恤和灰色闊腿褲,坐在床邊望著窗外的月色,心底空空的。

陳寫寧打來電話,宣芋本想報喜不報憂,卻又不忍心蒙蔽她,快要掛斷電話時,告知實際情況。

“寫寧,明天……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按時回去,感覺遇到了大事。”宣芋看到院子停了輛車,正是郁聞晏離開時乘坐的那輛。

聽筒裏陳寫寧心急問:“現在情況怎麽樣?沒給你們安排離開的航班?”

“情況暫時不清楚,你別擔心,我現在很安全,每隔一段時間給你報平安,好嗎?”宣芋推開房門,左右張望,差點走錯電梯的方向。

陳寫寧不得不接受目前的情況:“嗯,我二十四小時待機。”

“我還有急事,晚點兒說,你也別太擔心。”

陳寫寧幹脆利落應好。

電梯數字跳轉特慢,宣芋沒有耐心再等,走樓梯下去。

楊致站在走廊中央,他轉身看到宣芋出現在轉角,驚訝說:“你怎麽下來了?”

“郁聞晏是不是來過?”宣芋問,心亂如麻。

楊致為難:“他……”

宣芋轉頭追上他離開的方向。

“誒!宣宣你聽我說啊!”楊致跟不上宣芋的步伐,甩開的門差點拍到他臉上。

宣芋跑到一樓大堂,看到郁聞晏挺拔的背影,急切叫住他:“郁聞晏!”

郁聞晏步子一頓,剛轉身,她撲到他懷裏,緊緊抱住他,不留一絲縫隙,仿佛要融入彼此的生命。

跟在身後的楊致沖他擺了擺手。

人是自己跑來的,他完全攔不住。

“去哪?”宣芋尾音是抖的。

郁聞晏張口,她又說:“不許騙我,要不回國後我不會再和你見面。”

“阿芋,太狠了。”郁聞晏啞然失笑。

宣芋仰起頭看他,眼眸濕潤,眼底猩紅,“我不是來攔你的,知道你有使命,我……只想和你說一定要平安回來。”

郁聞晏看著懷裏的女人,明明是哭著,明明她也快要承受不住,但她的內心無比強大,他甚至害怕去告訴她,而她能直面所有的不似預期。

他緊緊摟住她,在耳邊低聲說:“上頭下達撤僑任務,這塊區域就我和陳時琟最熟,必須我們去。阿芋,我已經和你導師說了,明天下午之前一定要離開,情況比較糟糕。”

“好,我聽你的安排!”宣芋頭靠進他頸窩,“我等你回家。”

郁聞晏突然十分的後悔,出發前少得可憐的自我休整時間,他就應該直接去找宣芋,無條件地信任她,相信他的愛人是能和他並肩作戰的。

宣芋松開手,外面陳時琟已經在等了。

郁聞晏走出幾步,折返回來捧起她的臉,親了她一口,勾唇笑說:“我走了,等我回家。”

最簡單也是最有力量的回答。

宣芋站在原地目送郁聞晏走遠,楊致走到她身邊,看看外面,又看看她。

“其實是不想他去的吧。”楊致看到宣芋攥出指甲痕跡的掌心,她在極力忍耐。

宣芋說:“比起不想他去,我更相信他會平安歸來。”

她深知郁聞晏想要成為什麽樣的人,他的職業所要面臨的危險是什麽,恐懼是最無用的,逃避是暫時的,直面命運才是最優解。

在送出那張卡片更早之前,一筆一劃寫下「Your Excellency」開始,她已經做好決定,永遠擁護他的夢想,同他愛她的心一樣,堅不可摧。

“這小子命可真好。”楊致笑了笑,“走吧,回去收拾行李,他已經給我們安排好了,你安全回國,他也能安心辦事。”

宣芋不再留戀方才的擁抱,轉身回房,專心做好接下來的每件事。

-

回國第三天,宣芋日常上下班,每天等待郁聞晏的電話,而他出於保密需要,已經失聯兩天。

不緊張是假的,但她只能繼續等下去。

第四天晚上,宣芋失眠了,也無法靜下心寫論文,翻出以前的收納鐵盒,翻到他們曾經一起拍的大頭貼。

恍惚覺得從他們認識起,時間過了很久很久。

床頭的手機屏幕閃了閃,震動一下又一下,在鈴聲響起的那一秒,她接通,甚至來不及看清是誰的來電。

“是我,宣芋!”她的心急此刻暴露無遺。

聽筒那邊傳來很輕很輕的笑聲,但難掩疲憊,“是我,郁聞晏。”

宣芋的眼眶瞬間濕了。

“任務順利完成,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你報備。”郁聞晏倒吸一口涼氣。

宣芋:“你受傷了?”

郁聞晏說:“小傷,酒精消毒有點疼而已。不騙你,回去可以檢查。”

“嗯……”宣芋說,“到哪了?”

郁聞晏看了眼機場坪地:“二十分鐘後從港都飛京北。”

宣芋去櫃子拿外套:“我去接你。”

郁聞晏本說不需要,覺得勸不住她,便說:“我讓司機去接你,夜深自己打車不安全。”

“嗯。”宣芋乖乖地在家裏等司機。

郁聞晏掛斷電話,身邊一直在偷聽的樊茄說:“晏哥,你的小胳膊都縫了四針,你還說小傷,不怕嫂子回頭罵你。”

“見到了再說,要不然她會提心吊膽等三個多小時。”郁聞晏倒沒覺得有什麽,手腕活動自如。

樊茄敬佩說:“這次回去,單位肯定會嘉獎你。”

“不想這些,我只想平平安安回到家。”郁聞晏淡然笑笑。

以前任務結束會馬不停蹄投入下一個工作,從不會想家的念頭,而現在他有了牽掛的人,歸心似箭。

飛機即將起飛,郁聞晏看著燈火通明的機場,第一次期待起歸途。

開啟飛行模式之前,郁聞晏給宣芋發去信息——

「阿芋,飛機落地後,如果今日京北不下雨,我們能一起迎著朝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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