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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願望章節

宣芋手忙腳亂擰開門, 摁幾次電梯下行鍵,電梯門一打開立馬鉆進去。

屋內響起腳步聲,郁聞晏追了出來, 沒趕上, 電梯門合上, 打斷才交匯的視線。

宣芋靠在角落,擦幹凈臉上的淚痕, 心底的悲傷太猛烈, 疼得呼吸不上來,只能無助抽噎,以此來讓氧氣進到肺裏。

電梯抵達一樓,門緩緩打開,看到門外的不速之客, 宣芋楞了幾秒, 那感覺就像冬日不小心擰開花灑, 水未來得及變溫, 當頭一澆,濕身狼狽。

她率先轉開視線, 抱緊帆布包,側身出門。

以為就要成功逃離,她還未走出第二步,身後的柯虹玉開口說道:“這裏也沒有別人,不需要裝不認識吧。”

宣芋停下腳步, 落寞說:“我們還是一直不認識比較好。”

“你也有這樣的覺悟啊,我以為沒有。”柯虹玉笑了笑, “既然如此,你就不該再靠近聞晏。”

柯虹玉手交疊放在身前, 怡然自得,說:“你學校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你是明白人,第二次處理類似問題,應該會做得更好。”

“勞您費心。”宣芋擡腿離開。

柯虹玉被人捧慣了,最討厭別人淡然無謂的語氣和她說話,尖聲說:“宣芋,當年是你放棄郁聞晏,錯的是你。”

宣芋聽到這句話,咬緊下唇,身子忍不住顫抖,飛快逃離窒息的空間。

出到單元樓外,她的情緒分崩離析,心抽疼,忍不住小聲地哭了出來。

心想——

是啊,她就是罪人,一直傷害郁聞晏的是她。

柯虹玉看著女孩跑遠的背影,難解心裏的悶氣,深呼吸幾下才平覆下來。

她轉身,看到沈著臉站在電梯門旁的郁聞晏,他的目光冰寒。

柯虹玉收起全部的火氣,笑盈盈走上去:“你心急火燎地從外婆家跑出來,飯都沒吃吧,出差一周,外面的飯哪裏有家裏的好,外婆給你打包帶來了。走吧,我們回去。”

郁聞晏淡漠掃過一眼外婆,邁步往外走。

柯虹玉拉住他的胳膊:“你去哪?”

“追她。”郁聞晏嗓音沈沈的,像在極力忍耐什麽。

柯虹玉笑容一秒褪下:“你追她幹什麽?她三番兩次拋下你跑走,你還看不清她是什麽人?”

“對啊,看不清,我連我外婆是什麽樣的人都不清楚。”郁聞晏覺得很可笑,團拜會那天偶遇外婆明明察覺到宣芋的不對勁,卻被喜悅沖昏頭腦,覺著她只是不舒服。

最可笑的是,她們早就認識,他還想把她介紹給外婆,以為會得到外婆祝福。那會兒宣芋應該很煎熬吧,擔心破壞氛圍,裝出不在意的樣子,不讓他和外婆關系變僵。

柯虹玉慍怒,指著門口說:“郁聞晏你為了她和外婆吵架?她可精明了,她爸出事後利用你幫忙打通關系,完全不顧你的死活。當初那些工人聚眾鬧事,眼看要鬧到你單位,如果不是我出面,這件事不僅影響到你政審,文家也會牽扯進去。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嗎?”

“您用這件事威脅她?”郁聞晏眼底黑沈,結上層冰。

他一直以為宣芋壞得很,前一天說要永遠和他在一起,後一天上門把他甩了,原來這才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的前途。

她比誰都要珍愛他的理想,她可是第一個說要陪著他實現大使夢的。

柯虹玉並不覺得哪錯了,理直氣壯說:“我沒有威脅她,只是和她見了一面,給她分析清楚事情的利弊。我們文家經商,做到如今的規模容不得半點差錯,明哲保身盡量不和政界有牽扯。你要做外交官,你母親出面說服我們,如果兩邊安好就不會有任何問題,我們同意了。宣芋卻在你最關鍵的時候惹了事,你的前途和文家的聲譽是玩笑嗎?”

“我也從沒威脅她離開你,分手和離開都是她自己選的!”柯虹玉替自己憤憤不平。

“外婆,過分了。”郁聞晏拉開柯虹玉的手,眼裏滿是失望,說:“用文家的未來和我的前途壓著她,二十歲出頭的她能怎麽辦?她用什麽來抗衡?”

四年前面對現實的壓力,宣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離開。

郁聞晏冷淡說:“外婆您先回去吧。”

說完,他往外闊步走去。

柯虹玉不滿一直疼愛的外孫因為外人對她如此冷漠,妝容精致的臉變得扭曲:“郁聞晏你醒醒,她每每遇事只會從你身邊逃開,對你連最基本的信任也沒有,她哪裏值得你喜歡?”

郁聞晏步子變慢,柯虹玉見有效果,越說越著急:“這次你把她追回來了,那下次呢?她沒有你想象中的喜歡你,就是貪圖你的錢財和權勢。”

郁聞晏最後停下了下來。

“是嘛?”郁聞晏自嘲笑笑,“我這不是還有錢和權嗎?她為什麽還是走了?”

柯虹玉快步上前,拽住他,說:“她是被揭穿後,沒臉再面對你!”

郁聞晏微微低下頭,搖了搖,不再和外婆爭辯,只說:“時間不早了,外婆我送您回去吧。”

柯虹玉生氣地甩開郁聞晏的手,把手裏提著的保溫盒塞到他手裏,想把他罵醒,急得張幾口,最後只留下一句狠話:“你會後悔的!”

郁聞晏不還嘴,淡然地笑了笑。

-

回到家,宣芋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裏,整張臉埋入被子,不想被任何人聽到自己的哭聲。

經歷家庭種種變故,剛開始還會怕,當唯一能擋在她面前的母親不在了,她學會假裝堅強。裝著裝著就習慣了,不敢把脆弱示於人,總害怕被捏住弱點,盡全力演出一個堅不可摧的宣芋。

今日種種仿佛和四年前潮濕荒唐的雨夜重合。

面對從容t不迫的柯虹玉,談及糟心的家事,她自卑擡不起頭,失魂落魄回到家裏。

母親和父親的親戚在客廳聊事情,最後變成指著對方鼻子咒罵,互相推卸責任。

宣芋心很亂,看了眼沈悶的天空,忽然發現世界不是她曾經感受的那般美好。

一切都爛透了。

屋內爭吵不知道會持續多久,宣芋獨自一人坐在小區的涼亭裏,想給郁聞晏打電話,特別想,但她馬上又會想到柯虹玉說的一番話。她的家事已經嚴重影響到郁聞晏的政審和文家的生意,一旦被鬧事工人知道她男朋友是郁聞晏,一切都會失控,再挽回也晚了。

怎麽辦……

有辦法的,柯虹玉也暗示過她。

宣芋不願意去面對腦子裏冒出的想法,她舍不得,更是做不到。

陳寫寧的導員電話打進來,宣芋意外,想到那些人可能鬧到學校,她快速接起,緊張問:“吳老師,是我,請問寫寧怎麽了?”

吳老師唉聲嘆氣:“寫寧姐姐你來學校一趟吧。”

“好!我現在就過去!”宣芋不敢再耽誤一秒,約好滴滴車,跑到小區門口等車。

半小時後,宣芋急沖沖地趕到學校辦公室,看到安然無恙的陳寫寧,松了口氣。

“怎麽回事?”宣芋問陳寫寧。

陳寫寧看到宣芋到之後,冷著的臉上才有些松動:“小事兒,我已經解決好了。導員非要叫家長,不好告訴媽媽,只能叫你來一趟。”

宣芋和導員說了幾句話,領走陳寫寧。

“你怎麽打架啊?”宣芋嘆氣說,“現在家裏事多,要是媽媽知道肯定著急死了。”

陳寫寧眼裏結上一層寒霜:“他用爸的事情威脅我,要我陪他睡,我氣不過就打了他一耳光。”

宣芋停下步子,手緊緊攥到一起,轉身朝辦公室走去。

“姐,沒事了。”陳寫寧拉住宣芋的手,制止她。

宣芋紅著眼說:“什麽畜生啊?家裏出意外,見你弱勢都趕著來欺負嗎?”

“他一直給我發騷`擾短信,我沒搭理過,這次也不知道從哪知得知爸被抓的事,說我跟了他能幫我,要不然就把事情鬧大。”陳寫寧心裏也害怕,“你放心好了,我們導員站我這邊,我已經把騷擾我的證據提交了,會給我一個交代的。”

其實不僅如此,得知她的家事,同宿舍的兩個舍友已經孤立她,明確說希望她能回家住,不要給宿舍惹來麻煩。

陳寫寧不想宣芋再為她勞心傷神,便沒說。

宣芋被氣哭,摟住陳寫寧,一顆心搖搖欲墜。

“姐,我好討厭爸。”陳寫寧在宣芋耳邊輕聲說,知道這是大逆不道的話,但她就是要說。

宣芋沒有表態,陳寫寧的事令她感到後怕,更擔心未來發生不可預料的意外。

“我們回家吧。”宣芋牽住陳寫寧。

回到家,陳春嵐把她們叫過去,告訴她們要把家裏的房子和車賣了,值錢的東西全部典當,工人的錢要還,要不然有些人狗急跳墻,在調查時給父親潑臟水,那就更難辦。

陳寫寧小聲嘀咕:“他不考慮我們,媽媽你為什麽事事考慮他,他活該。”

“陳寫寧!”陳春嵐厲聲打斷,“我就算不為他,我也得為你們,我就想要我女兒們活得清清白白的,其他人我不管!”

陳寫寧愧疚地低下頭,沈默不言。

宣芋能聽到她在小聲啜泣,握住陳寫寧的手,問道:“媽,以後我們住哪?”

陳春嵐微怒:“我們回縣城外婆家,你爸家親戚一聽說出事,一個比一個跑得快,電話都打不通。”

“好,聽你的安排。”宣芋扯出笑容,另外一只手握住母親的手,“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去哪都行。我們回去住,外婆肯定很開心。”

“委屈你們了。”陳春嵐摸了摸大女兒的臉蛋,看得出她最近也不好過,“早些兒休息,媽出去辦事。”

宣芋起身送陳春嵐,陳寫寧還在生氣,回了房間。

外面下了大暴雨,屋內昏暗,宣芋縮在沙發角落,往日聽起來恐怖的雷聲都能讓她感覺有幾分安全感。

一個人待著總會多想,近日家裏的事不斷在她腦子裏上演。

幾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連續彈入幾條消息。

她拿起解鎖,頁面自動彈到微信。

哥哥:【聽你的話吃藥睡覺,現在低燒已經退了,我的小女友可以搭理我了麽?】

宣芋莞爾笑了笑,笑到後面又覺得心裏有點澀苦,便不笑了,盯著兩人合照的聊天背景發呆。

哥哥:【明天給你做喜歡吃的菜怎麽樣?】

哥哥:【是晚飯不是中飯,導員剛給我來消息,明天單位會派考察團到學校談話,我得過去一趟。】

【在忙嗎?不會還生我的氣吧,下次保證好好照顧自己不給你添麻煩。】

【阿芋,我好想見你啊。】

宣芋放下手機,最後一句話令她心酸,懊惱地搓著臉頰,掌心全是冰涼的淚水。

許久,她撥通柯虹玉電話。

柯虹玉笑說:“你的電話比我預想來得早。你家的事我會替你處理好。”

“不需要了,您幫忙看著不讓鬧事就好,剩下的我們會解決。”宣芋掛斷前說,“謝謝您。”

電話掛斷後,柯虹玉還楞了幾秒,都這個時候了,她禮節還能如此周全。

打完電話的宣芋還是做了最難的決定,她打車到郁聞晏公寓樓下,多付司機兩百塊,讓他在外面稍等會兒。

她在單元樓外的走廊站了許久,雨滴濺到她身上也全無感知。

聽著清脆的雷聲,驚蟄季節,萬物覆蘇,而她明白自己將永遠為接下來的發生的事內疚一輩子。

她走樓梯上去,時間漫長,恍如一個世紀,好久好久,她去到那扇門前,摁下一切罪惡開始的摁鈕。

門鈴是輕快的純音樂,當初他們一起選的,研究一個下午才弄好,沒有人覺得虛度光陰,反而兩人在一起做任何事都是有趣的。

郁聞晏拉開門,驚訝她突然出現,看到她濕漉漉的肩頭,還喘著氣,把她拉進屋子,在旁邊的櫃子翻找出幹凈的浴巾。

“不坐電梯,跑樓梯上來的?”郁聞晏把她裹住,擦了擦頭發。

宣芋冰冷的身子暖和了些,她情緒很低,努力讓語氣聽起來正常:“嗯,跑來見你。”

“傻啊,跑什麽。”郁聞晏摸到她冰冷的手,拇指快速摩挲她的手背,試圖給她回暖。

宣芋聽到他安慰自己,很想哭,想抱他,但不能。

她說:“就是突然好想見你。”

郁聞晏笑了,溫柔說:“不回我消息,是給我驚喜?”

宣芋掙脫他的手,扯下浴巾,塞回他懷裏:“郁聞晏,我們分手吧。”

郁聞晏楞住,以為自己聽錯,心說他們再怎麽吵架,也不會輕易提出分手。

“我想了幾天,覺得我們不是一路人,和你在一起很累,性格不合,觀念不一樣,看不起彼此的為人處事方式,總是因為一點兒小事就吵,真的好累。”宣芋沒有回頭路可走,狠下心,想盡所有絕情傷人的話,“其實我們對這段感情也沒多上心,更像是湊在一起玩玩,別人都談戀愛,不談顯得我們很另類,是吧。”

“宣芋。”郁聞晏冷聲打斷。

宣芋怕自己停下來會在他面前哭出來,拔高音量蓋住他的聲音:“郁聞晏,我挺討厭你的。”

郁聞晏深深地看著她,意識到她不是在開玩笑。

宣芋說完打開門跑走,郁聞晏傻站在原地,幾分鐘前,他還傻傻竊喜聽到她說想見他,原來見他是為了甩他。

郁聞晏追上去,但她沒有回頭,坐上車走了。

那天後,他們斷掉所有聯系。

回家路上。

宣芋看著路邊大小泥潭,整條街都能找到他們的身影,全是珍貴的回憶。

她告訴自己,癡心妄想是會遭報應的。

所有的故事跟努力沒有關系。

暗戀也是。

-

夜雨潮濕,大夢初醒,夢魘成了現實。

宣芋從床上坐起身,空蕩的屋子放大她的恐懼,心想柯虹玉會告訴郁聞晏分手真相吧。

那他一定討厭死她,自私又自利,甩他時還說了特別過分的話。

徐向杭來電,打破窒息的寂靜。

“是我,宣芋。”宣芋抓起手機,“有結果了麽?”

徐向杭聽出她很著急,說:“姚開隱有個哥哥,我已經找過他,如果姚開隱發論壇我們就以侵犯名譽權起訴他,還有你說在寫的舉報材料也會一並交給學院。輿論一旦起來,他也脫不開身,情節嚴重可能畢不了業。學院那邊我也已經聯系,舉報信箱處t設立的監控錄像能看清他的臉,上法庭他沒有勝算。”

“利弊我全說得清清楚楚,他哥哥會勸他,這事兒大概率能成。後續的事我帶律師去和他們談,氣勢上絕對不能輸。”徐向杭寬慰她,“你放心。”

“你……全辦妥了?”宣芋意外,他只想讓徐向杭幫他查姚開隱家庭關系,他竟然把事情辦妥,甚至所有的突發情況全部預判一遍。

徐向杭咳了咳:“是啊,怎麽了?”

“刮目相看,難道成家後你真的變得成熟穩重了?”宣芋還有些不真實,棘手的事就被他輕而易舉解決。

徐向杭心虛到極點,怯生生看一眼坐在對面的妻子。

李酥酥實在忍不下去,上前搶過手機,不夠解氣,給他一腳,轉身下床講電話。

徐向杭差點兒飛到地毯上,捂著噗噗亂跳的心臟。

“宣宣,是我。”李酥酥瞪了眼在床上裝模作樣假嚎的徐向杭,他立馬閉嘴,乖乖躺屍。

對面的宣芋聽到動靜,大概猜出他們又在打架。

李酥酥:“徐向杭那個笨蛋怎麽會考慮如此周到,他收到你消息後告訴我,我著急你,聽說和郁聞晏有關就打電話去罵他……”

“罵他?”宣芋反應有些兒大。

李酥酥:“不重要,男人都該罵!我以為他又是來欺騙你感情,想給你出口氣,所以才打電話。然後他告訴我就說會處理好這件事。人是老徐查的,辦法是郁聞晏想的,老徐出面找姚開隱的哥哥談,不會影響到他。”

“他肯定和你說不要告訴我……你為什麽告訴我?”

“宣宣,我想你開心一些兒。”李酥酥說,“這四年,你過得一點兒也不好,前兩年你連我和老徐都不怎麽聯系,我真的很怕會失去你這個好朋友。而和郁聞晏在一起時,你的開心是真的,騙不了人。”

宣芋想到今天中午從他家離開時,鬧得很僵。

“……謝謝你,我和他再說吧。”宣芋更不敢面對郁聞晏了。

李酥酥不好說太多,點到為止。

宣芋放下手機,腦子嗡嗡的,如深夜斷信號的雪花電視。

覆合後,她感受得到郁聞晏是在意分手時她說的那些話,所以他萬事順著她、相信她、默默支持她,努力保持好分寸。她說他軸,他為了她願意變得溫順。相同的,她也有,曉得他不喜歡她待人待事總是無所謂的模樣,所以願意表明態度,被欺負就去爭取,努力成為讓他滿意的女友,事事回應。

他們都有為了對方在努力改變,今天她才明白,還是不一樣的。

她在郁聞晏面前壓根不夠看。

宣芋更害怕了,過往的真相曝光,他堅定握住她的手時,她卻成了逃兵。

他啊,一定恨死她了。

最後的最後,他們故事的結局依舊和上次一樣。

——分開,永不往來。

郁聞晏發來新的消息,估計徐向杭告訴他了。

宣芋猶豫很久,點開,去接受最殘忍的答案。

郁聞晏:【緊急任務出差呂聖利尼亞一段時間,歸期不定。】

將近三分鐘,沒有新消息再發來。

他……不提分手嗎?也只字不提曾經分手的事?

她不知道怎麽回,看著這行字,沒有任何動作。

又過十分鐘,他發來新消息。

郁聞晏:【宣芋,今天我外婆說我會後悔的。】

【我幾乎沒有猶豫就在心裏否認了,在呂聖利尼亞的一千三十四天,我後悔的永遠是我不夠強大,我沒有給足你安全感。】

【但我從不後悔和你在一起。】

【我本以為所有的熱情總有消褪時,可那天晚上被困在荒漠,找到信號的第一時間,我就想給你打個電話,聽聽你的聲音。】

【可你換號了。】

宣芋看到最後一句話,拉開床頭櫃最下層,翻開鐵盒子,拿出充電器給舊手機充電,焦急地等待開機。

漫長的十分鐘過去,終於彈出主頁面。

確實有兩通未接的國際電話,還有三條未讀消息。

未知號碼:「形勢有些糟糕,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今晚。」

未知號碼:「我想到了很多人,把所有人的電話都打了,可最想打的那通電話遲遲不通。」

未知號碼:「宣芋,我好想你。」

心臟一抽一抽泛著疼,淚水砸在屏幕上,模糊掉短信內容,她讀完泣不成聲。

拿過手機撥了郁聞晏的電話,機械女聲響起,告知撥打的用戶正忙,請稍後再撥。

宣芋跑出房間,急切的模樣嚇到在客廳辦公的陳寫寧。

“姐,你去哪?”陳寫寧不放心,跟了上去。

宣芋慌得不行:“機場,去機場,幫我叫車。”

陳寫寧沒有多問為什麽,拿起兩人的外套,在軟件上叫滴車,跟在宣芋身後跑下樓。

寒風凜冽,宣芋像不知道冷,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逆著風雪奔跑。

陳寫寧快步追上,把衣服披到宣芋肩上。

陳寫寧和宣芋一塊兒上車,替她查航班信息,看到時間欄,抿緊唇,不忍心告知飛機已經飛了。

而宣芋堅持不懈地撥郁聞晏電話,結果和第一次一模一樣,冰冷的器械聲說著同一句話,已不在服務區。

有預感追不上,但她不想放棄。

當車停在機場,沒在安檢處找到郁聞晏那刻,她還是哭出了聲。

她還是把郁聞晏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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