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獨家

時至九月初, 早晨落了秋雨，中午時候蕭遲硯帶著孩子回去看了看老太太，還沒到午飯時候就又趕了回來。

顧憐才起沒多久, 正在梳妝, 見這父子倆急匆匆去又急匆匆趕回來, 不禁有些失笑，指尖點了點唇脂, 笑道：“怎麽不多待會兒？這麽早就回來, 也不怕老太太不高興？”

蕭遲硯的身上有些雨水暈出的顏色，但他懷裏的孩子卻正睡得香甜, 臉頰紅撲撲的, 絲毫沒受到天氣影響。

“祖母秋後病了，怕把病氣過給孩子，便叫我先回了，”蕭遲硯將小蕭忱放到搖籃裏, 端了個凳子坐到她身旁看她梳妝，擰眉道：“今年秋後病的人的確多，母親也病了, 我去時她正睡著，不過聽大夫說只是普通的風寒, 沒有什麽要緊事。”

雨落的聲音淅淅瀝瀝, 方才開門時的那一陣兒涼風好像還在屋內打著轉, 顧憐將唇脂抿勻，才啟唇道：“無論大病小病, 都得註意些, 現在天氣涼了，可不比前幾個月。”

她往腕上抹了些香膏, 遞給蕭遲硯聞，“香嗎？”

蕭遲硯搖搖頭，又覆而點頭，“香。”

顧憐嗔他一眼，將腕上的香膏擦了，轉而開始挽發，其實這種天氣她都不大出門，發髻也挽的隨便，只要方便抱孩子就行。

蕭遲硯看了一會兒，站起身來，接過她手裏的發絲，挽了個簡單的髻出來，然後簪了一根玉簪上去。

他的手有些笨拙，穿過發絲的時候會有點疼，但顧憐透過銅鏡看見他認真的神色，由衷感到滿足。

生了孩子後，應該是月子坐的好，再加上沒有操心勞碌過的原因，她看著還是年輕貌美，與初見時沒什麽區別。

蕭遲硯捧起她的臉頰，在她的鼻尖親了親，難得膩歪地喊道：“小憐t。”

他的聲音又低又沈，顧憐本來也不是容易害羞的性子，但是被他這麽一喊，又如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一般心中小鹿撞了撞。

她頂著一張或許有些紅的面頰擡起眸，像是盈滿了秋日湖面的露氣，幾番欲說還休。

雨絲打在窗柩之上，發出沈悶細密的響聲。

顧憐錘了一下蕭遲硯的肩，感受到他呼吸越來越近，配合著別過頭去，任由他吻在自己的頸間。

她被抱起來跨坐在腰間，剛穿好沒多久的衣裳便滑落在地。

三足香爐之上白煙繚繞，廊下養來逗趣的雀兒也望著秋雨失了神。

小蕭忱是被吵醒的，他哭了好幾聲聲才有人來抱，顧憐衣衫半解，將他抱到懷裏哄著，背對著榻上同樣衣衫淩亂的人。

蕭遲硯有些煩躁地將腰帶扣好，走到顧憐身邊，看了看眼下懸著兩顆淚珠的小蕭忱，一只手托著他的屁股，一只手又開始往顧憐的腰間摸索去。

還沒摸兩下，一陣清脆的嬰兒啼哭又響了起來，蕭遲硯腦中旖旎的心思頓時全無，一言不發望著自己正扯著嗓子哭的兒子。

小蕭忱已經兩個月大了，從前蕭遲硯不了解小孩，一直到前幾日去一位同僚府中做客，見到同僚府上三個月大的孩子還沒小蕭忱大時，他忽然知道為何當時穩婆說孩子早出來兩日也不打緊的話是為何意。

見他一直盯著孩子，顧憐以為他是不高興，小聲道：“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蕭遲硯捏了捏她的腰肢，答道：“只感覺這孩子似乎有些太大了。”

“大些不好嗎？這證明我養得好，”顧憐朝他有些俏皮地眨眼，“大胖小子，郡主娘娘不是可喜歡了麽？”

的確是大胖小子，蕭遲硯輕聲笑了笑，算是應答。

一場秋雨一場涼，連日的雨裏，樹葉都漸漸黃了。

今年秋天雨下的格外大，也冷的格外快。

眼見已經下了四五日的雨了，顧憐無事可做，便在家裏給孩子做冬日穿的衣裳。

屋裏已經燒起了火籠子，她在榻上做針線活，小蕭忱就裹著繈褓躺在一旁瞪眼玩兒。

何大娘子打著傘來時，顧憐剛繡好虎頭帽的輪廓，以為來的人是乳母，頭也不擡道：“忱兒沒鬧，應當還沒餓呢。”

何大娘子拎著食盒到她身邊來，笑道：“姑娘您真是當了娘了全心都撲在孩子身上，是將軍讓我給您送糕點來了，杏子落新出的，據說好多人都排隊買呢。”

“什麽糕點？”

顧憐被吸引了註意力，移眸看去，只見食盒裏擺著一個圓形的碟子，裏面整齊擺放著約莫七八快乳白色的糕點，糕點的四邊是一圈橘色的花紋，造型有些別致。

“蕭大哥回來了？”顧憐拈起一塊糕點放到嘴裏，霎時一股淡淡的奶香就彌漫開來，不濃，但是很香，還有一股茉莉花的香味，糕點上的橘色花紋則是清淡的橘子香味，的確不錯。

“沒回來，是托人送到府裏的。”

何大娘子逗了會兒小蕭忱，將他抱到懷裏來，忍不住誇道：“咱們小少爺養的真好，旁的孩子都沒咱們小少爺胖呢。”

不滿意這個詞般，小蕭忱蹬了一下腿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喲，還聽懂了，這麽聰明啊。”

何大娘子喜歡孩子，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有孩子而感到遺憾，每日裏總是會幫著乳母抱小蕭忱，照顧得仔細。

顧憐將自己繡的虎頭帽輪廓給她看，“何姐姐，你看這個花樣如何？”

“好看，”何大娘子道：“不過這個要費些力氣做，您先前懷著孩子的時候不就做了嗎？怎麽不拿出來給小少爺戴？”

“先前那個……”顧憐笑了笑，“我本想著是男孩兒女孩兒都有可能，先做了個粉色的，之後打算再做其它顏色也沒有心力了，就沒再做了。”

“粉色小少爺戴著也好看，”何大娘子道：“不管什麽顏色，這都是您的心意，若是過了年紀戴不了了，多可惜。”

“也有道理，”顧憐從櫃子裏將那個粉色的小帽子給肉嘟嘟的小蕭忱戴上，楞了一下，笑道：“還真是，像個小女娃一樣。”

何大娘子附和道：“您和將軍生得都好，小少爺好看，不是天經地義的麽？”

入夜，雨勢漸大。

蕭遲硯回來的早，他見著顧憐還抱著孩子，不由得道：“怎麽沒交給乳母？”

顧憐將戴著粉色帽子的小蕭忱往他面前一放，“看，是不是像個女娃？”

蕭遲硯仔細看了看，唇角抿出笑來，主動將孩子接過，“的確像。”

雨聲敲打屋上瓦片，叮叮當當，有些鬧人。

“我聽阿兄說連日下雨，好多地方的作物都被淹了，對不對？”

蕭遲硯點頭，“對，不過損失不算太多，秋收已經過去，現在被淹的都是當季成熟的果蔬，總體上還是對民生影響不大。”

顧憐對這些事情雖說懂的不多，但也明白天災之後最苦的還是百姓，她嘆口氣，“影響不大就好。”

顧憐拉著他到床邊，把小蕭忱的繈褓打開，為他穿了一雙粉色的襪子，又覺得有些滑稽，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蕭遲硯也將小蕭忱豎起來看了看，一直到他不耐煩地扭了兩下，才又重新將他包好。

就像是受了什麽啟發一般，顧憐給小蕭忱穿的衣裳越發粉嫩起來，期間沈氏來過一次都看了許久，不過沒說什麽，抱了會兒孩子就離開了。

九月下旬，就連空氣中都帶著冷意，今年入冬應該要早許多，今年的冬日也要比往年冷。

顧憐早起後無事可做，就在桌子旁坐著吃石榴，石榴籽一個個紅彤彤圓滾滾的，就像是潤了色的水晶一般顏色好看。

屋內門窗緊閉著，只最旁邊的窗戶留了一絲小小的縫隙，火籠旁有個已經烤好的橘子，桃兒正在把橘子剝出來放到盤子裏。

顧憐坐了一會兒，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稍微開了一些窗戶，冷風便撲面而來，院內一片蕭條。

今年夏天還滿池菡萏的人工湖已經殘荷一片，莫名冷清淒涼。

天空也像是被浸透了涼水一般皺巴巴的，令人難以喘息。

顧憐將窗子又合上，坐到火籠前吃橘子，又到搖籃前看小蕭忱，在屋裏走來走去，像是散步。

桃兒烤上了第二個橘子，又放了幾顆紅棗，見她無聊，便提議道：“姑娘，我們來烤奶茶吧。”

“這是個好主意，”顧憐讓人把裝牛奶的罐子拿了進來，“就這麽放在爐子上煮嗎？”

“您稍等一下。”

桃兒出去了一趟，很快拿著裝滿幹花的盒子過來。

盒子裏的幹花都是分裝好的，茉莉、菊花、桂花、牡丹……有十來種。

“您想喝哪種就煮哪種，用梨子這些水果放進去煮也可以，”桃兒怕她再無聊，“您每日煮一壺喝，不僅美味，還美容養顏呢。”

顧憐丟了些茉莉花到牛奶罐子裏，等到牛奶開始冒泡的時候，花香味就溢了出來。

這的確是個打發時間的好做法，顧憐煮了一下午茶，每壺煮一杯就夠，嘗了好幾種味道。

天色如墨，不見一顆星子，幾片殘葉懸掛樹梢。

蕭遲硯今日又回來的晚，讓人穿了話回來，說不必等他，顧憐無事可做，等到孩子睡後，就坐在榻上做今年冬日的鞋，給蕭遲硯和顧鈺一人做一雙。

還沒將鞋上的玉髓嵌上去，就聽見何大娘子跑來的聲音，似乎有些急，進院裏的時候還摔了一跤。

顧憐示意桃兒先去看看，然後開始找自己的鞋也穿上出去。

何大娘子一進門，就險些哭出聲來，“姑娘，您、您舅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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