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獨家

自從蕭遲硯知曉顧憐因為胎像不穩而瞞了他半個月後, 這段時日莫說出門，就連早晚也都要請大夫來為她把脈，怕再出什麽問題, 而自己不知曉, 全作局外人。

顧憐也樂得如此, 他想怎樣就怎樣，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被伺候的很舒服。

到了除夕那一日, 兩人約好晚上一起用團年飯，然後早上等大夫為顧憐請完脈後, 蕭遲硯就出發去了蕭家。

蕭家人多, 也過得親熱，每一年年節都熱鬧。

沈氏早早就盼著顧憐來了，還特意備好了前段日子去宮裏請太醫開的養胎藥和補品，只等她來了找個借口讓她帶回去。

盼了會兒, 她卻只見到孤身前來的長子，一時有些不悅，冷聲道：“怎麽就你一個人來？她呢？莫非是借著事托大, 要給我臉看？”

“母親，”蕭遲硯的語氣裏帶了一絲不悅, “莫要這般說她。”

“算了, 大過年的, 我也不和你說這些，”沈氏瞪了他一眼, 心底越發不高興起來, 覺得他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十分沒有良心, 但到底還是關心他，一邊迎他往老太太院裏走，一邊道：“倒不是我說你，大冷天的，你也不穿厚實些，莫要看現在年輕，等年紀大了，那就有你受得了。”

蕭遲硯一句話也不反駁，任由她說著，等到進了院了，才道：“母親，小憐不是有意不來的，她……肚裏的孩子月份太小，經不起顛簸。”

“多遠點路還……什麽？”聽完後半段，沈氏立即反應過來，急切問道：“孩子怎麽了？怎麽沒人告訴我？懷孩子這麽大的事情你們倆為什麽不上點心？”

院裏，正等著吃飯的蕭靜瑗、蕭鴻等一群孫輩和正陪老太太說話的蕭遠等父輩都移過來目光。

靜了片刻，全都一窩蜂湧了過來。

“誰？顧姐姐懷孕了？”

“何時的事情？你這個逆子！怎麽也不告訴我！”

“哎呀恭喜恭喜，嫂嫂你要抱孫子了！”

“祖母您要抱重孫了呀！”

之前沈氏和老太太倆人雖說從楊圓嘴裏知曉了顧憐有了身孕的消息，但也等著顧憐和蕭遲硯自個兒來說，不捅出去。

此時院子裏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幾人你一t句我一句的，亂哄哄一句話也聽不清楚。

“好了好了，”老太太最先聲音帶著笑意讓一群人都安靜下來，然後吩咐道：“這是個好消息，硯兒你晚些替我帶些補品回去給小憐，她懷著孩子，的確辛苦了。”

沈氏立即也道：“還有我院裏你也去趟，算了算了，我待會兒讓人全都給你裝車上，你帶回去給她吃。”

郭氏跟著婆母和嫂子的步伐，也同樣令人備了一份禮過去。

剩下的小些的，都在商量著什麽時候過去看一看，畢竟在他們眼裏，祖母都發話了，誰也不能再動搖顧憐的地位，再者，這是喜事，本就該去恭賀一下的。

原本坐在郭氏和老太太中間的楊圓立刻有些尷尬了起來，按理來說，她是蕭家正兒八經的孫輩媳婦，入門也有大半年了，這肚子還是沒一丁點兒動靜。

雖說沒有人責怪她，但她總覺得那些祝賀的話刺耳，令她有些難以自容。

楊圓面上掛著很勉強的笑，啟唇半是玩笑道：“顧姑娘若是能來的話，想必祖母會更高興一些，不知肚裏孩子多大了，怎麽這般嬌氣。”

“懷孩子無論月份多大，嬌氣些都是應當的，”沈氏對她有些不滿，道：“她不來，是我沒去親自接她，關她什麽事情？”

她全心全眼都是自己即將出世的寶貝孫子，將什麽人都不放在眼裏了。

楊圓有些訕訕，不敢再說，一擡眼又見自家婆婆有些不喜地看了自己一眼，頭頓時垂的更低了一些。

“好了，不說了，飯要好了，我們去前廳吧。”

蕭老太太對兩個孫媳婦之間並不存在什麽偏心，替楊圓化解了尷尬，然後拎著一大家子人往前廳去了。

一路上，蕭遠和蕭喆兩弟兄並肩走，說著待會兒要多喝些酒，尤其是蕭遠，臉上的笑意就沒落下來過，時不時朝弟弟炫耀一番，蕭喆有些無語，任他說著，不想理他。

到了廳內，飯開始擺的時候，小廝就點燃了鞭炮，一家人在歡聲笑語中和樂融融吃了一頓團圓飯。

用完飯後，蕭遲硯只待了半個時辰，就載著滿車的物什準備回了。

在上馬車前，沈氏背著眾人拉過他，叮囑道：“顧憐現在身子重，你萬事為孩子著想，那些補品湯藥的讓她每日都喝，若是缺什麽，直接與我說。”

她的聲音又小了些，“等月份大了，帶她來見見我，知不知道？”

蕭遲硯沒答應也沒拒絕，只道：“屆時看小憐如何說吧。”

沈氏一揮袖，“還真是聽話！”

見沈氏氣走了，蕭遠左右看了一圈，也湊過來，“你母親那邊我一直勸說著，你且放心，孩子生下來自然會有名分，我蕭家的長房長重孫，那可不得了，讓顧憐好生養著，生個大胖小子下來，知不知道？”

“知道了，”蕭遲硯答道：“該做的事情兒子一樣不會忘。”

父子倆還沒說完，沈氏又氣沖沖回來，將蕭遠趕走，對兒子道：“別惹她生氣！現在女人可怕得很，萬一你氣到她了，她帶著我的孫兒跑了怎麽辦！”

蕭遲硯沈默了一下，“不會的母親。”

又過了一刻鐘，他才終於得以啟程回將軍府。

在今天，蕭遲硯好像終於能夠完全明白，為什麽顧憐那麽急著想要個孩子。

未時過，依舊是大雪飛揚，街道旁有小孩兒堆得雪人，奇形怪狀，還有兩分可愛。

馬車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車輪轍痕，不一會兒又被雪跡掩埋。

顧憐正在屋裏喝湯，喝的是老鴨參湯，早上起來的時候用了些白粥，也不大餓，索性等著蕭遲硯回來再吃。

聽見院裏的動靜，她立刻跑去開門。

寒風夾雪入內，拂起她的烏發，銀朱色的裙擺揚起弧度，因為今日日子特殊的緣故，顧憐擦了口脂，顯得更加有氣色一些。

蕭遲硯剛開始只是邁大步子，然後跑過來，將風雪全都擋在自己身後，“冷不冷？”

“不冷，”顧憐才坐下，便與他含著滿滿笑意的眸子對上，不禁問道：“何事這麽高興？”

“沒什麽，”蕭遲硯抿唇輕笑了笑，半晌，“就是高興。”

他的手探到顧憐的小腹處，“這是我們一家三口的第一個年。”

“不是一家三口，”顧憐眨眨眼，“不算他，只有我們兩人。”

蕭遲硯順著她的話，“嗯，不算他。”

他們的年夜飯比不得蕭府豐盛，但是雖說只有他們倆人，也是有十個菜，象征團圓。

顧憐咬了一口肉圓子，忍不住看他。

蕭遲硯為她夾了一筷子清蒸魚，“多吃魚。”

顧憐彎了彎眸子，在魚肉入口的那一瞬間想起顧鈺來。

她問道：“蕭大哥，你可有聽說我阿兄的狀況？”

顧憐解釋道：“第一次不與他一起，我還不習慣。”

蕭遲硯搖搖頭，“不過我寫了信過去，想來看在我的薄面上，不會太苛待他。”

他道：“小憐，官場就是這般。”

顧憐低低應了一聲，眉目劃過一絲黯淡，又很快恢覆如初，不願讓蕭遲硯不高興，換了話題道：“蕭大哥，等到明年這個時候，孩子就生出來了，想來應當也有半歲了。”

“的確，”蕭遲硯覺得這個畫面太過美好，他竟然有些不敢想象，“明年這個時候就要半歲了嗎，真快。”

顧憐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與他說些旁的話。

蕭家。

楊圓回到院裏後便一直等著蕭鴻來她房裏，左等右等等不到，於是又遣人去請。

蕭鴻已經一個月都沒來了，這樣下去，她還怎麽懷孩子。

很快，她身邊的丫環就來回話，“少奶奶，二公子他今晚宿在易姨娘屋裏，讓您早些睡。”

“又是姨娘！”楊圓面上浮現怒氣，心中湧現一陣陣恥辱，“我哪裏比不得那些姨娘，他竟然就連回都不願回來嗎！”

她的丫環噤若寒蟬，不敢答話。

楊圓氣的連砸了三個花瓶，才一擦淚，自己睡了，但心裏卻難受，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不就是一個姨娘的孩子沒了嗎？那是那姨娘自己不小心，與她有什麽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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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顧憐與蕭遲硯說了半宿的話，最後實在困得不行了，才在他懷中睡去。

這一覺睡的酣足，次日醒時神清氣爽，換了嶄新的衣裙又讓何管家給府裏伺候的人每人發了二兩銀子壓歲錢。

好玩的緣故，顧憐拿了紅紙，讓蕭遲硯寫對聯，也不為貼，只為了寫出來。

蕭遲硯自然順著她，但一直等到寫了七副對聯後，手有些酸了，才道：“小憐，還需要寫嗎？”

顧憐點點頭，“蕭大哥，你的字真好看，不如以後你每日都寫字，我多看看，孩子在肚裏也能受些熏陶。”

她好像愛上了墨汁的味道和顏色，紅色底子的紙看膩了，又將蕭遲硯書房裏的畫軸拿出來，讓他在上面寫字。

看著自己精心收起來的，雙色紫檀軸頭畫軸，蕭遲硯猶豫了一下，“不如……”

才說了兩個字，他轉頭便見顧憐泫然欲泣，於是緊急改口道：“寫什麽？”

顧憐這才破涕為笑，湊近聞了聞硯臺的味道，“蕭大哥，就寫我們今日吃的菜式吧。”

蕭遲硯沾墨的動作有些慢，落筆的動作更慢。

心中只能告訴自己，沒事，懷孩子了都是這樣，嬌氣些，癖好怪一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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