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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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林嬌很少看到周言這個樣子, 心裏瞬間柔軟起來，不過只有幾秒的時間就被林嬌否決。
她不能帶著周言。
“我先走了，你回家吧。”林嬌留下這句話, 像是個無情的渣男一樣轉身離去。
獨留下周言看著林嬌離去的背影, 心裏說不出來的滋味, 像是什麽感覺呢, 就像醬油壇子被推倒，全部彌漫出來緊緊抓住了他的腳一樣。
“來了來了快走。”林嬌在村口處看到兩人, 招了招手, 就朝著縣裏走去, 此時的天已經有些亮了，太陽也在遠處的山上升起來。
今天，是個大晴天。
等到於蘭英起來準備做早飯時，看到煙囪裏冒出的煙有些疑惑, 周言兩人都不在, 是誰做的？
她走進去, 眼睛一撇, 就看見在一旁燒火的周言，他低垂著頭, 額前的碎發擋住了視線，他的目光看著裏面燃燒的火焰，不知道想些什麽, 手上動作也不停，有一搭沒一搭的朝著裏面扔著木頭,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 都能看出他的不開心。
沒辦法，周言現在整個人就像是被傷透了心得小男孩一樣 。
不對啊, 他怎麽沒去縣裏？林嬌一早上就興沖沖的起來了啊？
於蘭英奇怪的看著周言，不明白他此時為什麽在這裏，她又朝周圍看了看，並沒有看見林嬌的身影。
“你怎麽……沒跟林嬌一起去嗎？”於蘭英想了想還是問道，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嗯，她不讓我去。”周言聞言手中的木頭一頓，緊接著說道，那聲音，細品之下竟然有一絲委屈，往常之下，周言肯定是憋在心裏，可能是今天傷透了心，冷淡的聲音已經掩飾不住心裏的酸澀。
“不讓你去，她自己去的？”於蘭英一聽，聲音不禁拔高了些，縣裏那麽大，她自己一個人去怎麽能行，萬一被拐跑了怎麽辦？
“大隊裏的幾個朋友一起去的。”周言的聲音幽幽傳來，提起這個，他扔柴火的手都一緊。
“是……是嗎。”於蘭英的聲音小了起來，昨天林嬌也只是提了一嘴，她也沒有深問，都下意識的以為周言和林嬌會一起去。
“周言啊，你最近是不是和林嬌鬧脾氣了？”於蘭英想了想還是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柔聲說道，她覺得，自己有必要管管這件事，這倆人明顯就是出問題了。
周言手上的動作一楞，不知道該怎麽答，鬧脾氣嗎，看起來又不像。
“你們兩個都還小，林嬌更是單純的性子，有什麽矛盾說開就好了，她那丫頭不記事。”於蘭英苦口婆心的說道，雖然不知道事情始末，不過她能肯定的是，周言是不會讓林嬌受委屈的，可能之間有什麽誤會。
聞言，周言的眉擰的更深了，說開？他根本就不知道矛盾在哪裏，一開始，他以為是因為他幫林嬌洗衣服的原因，可是那天說了之後，她又提出了裝作陌生人。
這件事周言想了許久，卻依舊找不到根源是什麽，就好像是林嬌在無理取鬧一樣。
與其說是誤會，更不如說是抵觸更加符合。
於蘭英見周言半天沒有動靜，以為他也在跟著鬧脾氣，這一個月的相處，她也已經將人摸得差不多了，周言這個人心是好的，就是不愛說話，有什麽事情都愛憋在心裏。
可是有的問題並不是忍耐和包容就能解決的，有時候反而會適得其反。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分自然是不必說，因為他們兩個這樣，知青點的其他人心情都很微妙，這樣的事還是早點說開了好。
"你好好想想吧，林嬌是鉆牛角尖的性子，或許……你將事情攤在明面上就能清楚。"見周言不肯開口說話，於蘭英自然也只能說些題外話，見周言點頭，她這才松了口氣走了出去。
周言辦事她是放心的，一點就透。
實際上的周言，根本毫無頭緒，他連根源都不知道在哪裏怎麽癱在明面上。
主動……去問林嬌嗎？
明天就他們當陌生人的最後一天了，想到這，周言的心煩躁哦起來，起身朝著外面走去，他該怎麽做呢？
現在大約是早上八點鐘，周言沒有朝著大隊裏走，而是朝著外面走去，喇叭裏傳出沈雅雲的聲音，她今天讀的是昨天的報紙內容，周言就坐到了一處石頭上，遠處就是紅星大隊的田地，這裏，是他和林嬌剛開始來的時候散步的地方。
離知青點不遠，卻能看見整個風景，側面的位置，還能看見幾戶人家。
風吹過頭頂，帶來些許炊煙的味道，連帶著將周言的煩心事也吹了出來，他甩了甩頭，開始捋著這一個月來的變化。
似乎一切從來到紅星大隊的時候就全變了。
而另一邊，林嬌三人已經坐上了去往縣裏的汽車。
“今天我娘給了我一塊錢，我打算買點糖棍吃。”劉夏月寶貝似的捏緊了她娘給她的一塊錢，要知道，她娘可是出了名的精打細算呢。
“我爹就給了我五毛，唉~”一旁的孫丹兒嘆氣，不過這也已經很t多了，去年過年的時候，她娘才給了兩毛的壓歲錢。
“林嬌，你打算些鞋什麽啊。”兩人齊齊的看向林嬌，他們都知道，林嬌手裏有錢，就像當時第一次見面，林嬌就送了她們一人一個大白兔奶糖。
“我打算買些衣服。”林嬌拖著下巴說道
“啊？買衣服的話可不止需要錢哦，還得有布票才可以。”劉夏月提醒道，幾天的接觸，她知道林嬌有時候單純的很，好多事情都不知道這不是光有錢就可以的。
像是紅星大隊，一年每人也就二尺不，連做個背心都不夠的。
“有的，上次買長袖的時候用了兩張，這次兩張應該夠了吧。”林嬌拿出手裏的布票，上面的字跡顯示是北京的，不過在這裏也可以用。
兩人見到布票，都張大了嘴巴驚訝的看著她，要知道，她們或許一年都不一定有一件新衣服，更多的時候，是穿著姐姐傳下來的衣服的。
沒想到林嬌一下子竟然拿出來兩張！
林嬌見兩人這模樣，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哇，你父母對你可真好，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獨生女吧。”劉夏月一臉羨慕的看著林嬌，城裏人就是好，上個月才買了新衣服，這個月又買。
羨慕歸羨慕，不過劉夏月還是明白的，自己家裏還有一個弟弟……
“前段時間不是房子塌了嗎，有些衣服就不能穿了才買的。”林嬌意識到這樣有些炫富，趕忙解釋道，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我懂得我懂得，不過獨生女好像真的不錯啊。”劉夏月感慨著，在這裏，誰家要是沒有兒子就代表著未來沒有依靠，有的生了五六個還依舊在生。
一旁的孫丹兒看著林嬌沒有說話，她手裏捏著五角錢，突然察覺到，自己和林嬌好像不是一路人。
她上邊有一個出嫁了的姐姐，前兩年難產的時候死了，下邊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雖然年紀小卻異常的乖巧懂事，不過即使那樣，家裏依舊還是生活的有些困難。
當知道選播音員的時候，她開心的一整天都沒睡，她想著，如果選上的話，就有更多的時間去幹家務，洗衣服做飯，幫助家裏多分單一些，那一個星期，家裏到處都是她的聲音。
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就爬起來大聲朗讀，從最開始的磕磕絆絆再到流暢，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段時光有多麽難熬，她就在那樣痛苦於期望交織著的時候去到公社裏筆試，她相信，老天不會辜負女裏的人，最後的她連第一輪都沒有過去。
磕磕巴巴的樣子，像個小醜一樣，在嘲笑著自己這幾天的努力。
書記委婉的說，已經很不錯了，不過還得需要多練習才行。
說不傷心是假的，她強裝鎮定走出去，和劉夏月分別後，又悄悄繞道了公社的後墻，藏在那裏可以聽見裏面每個選手的聲音，說實話，她是不甘心的。
自己練了那麽多天，為什麽還是失敗了，她想不通，她要去看看別人究竟是哪裏把她比下去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她聽見一個又一個磕磕巴巴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她通過狹小的視線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垂頭喪氣的走了出去，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還不錯，直到她聽見林嬌的聲音。
開口的一瞬間，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努力究竟有多麽可笑，林嬌看起來平時心大的很，做起事來卻是一點都不含糊
自己雖然認識了字，可卻沒有人教會她什麽叫抑揚頓挫，什麽叫做感情，什麽時候重音，什麽時候又輕音，那一刻，終於意識到，自己和別人的差距。
她願賭服輸。
城裏的孩子果然厲害，穿好的衣裳，享受好的教育，來這裏也只是響應國家的號召，時間一到，她又變成了那個城裏人。
就像是淪落在外面的公主，即便生活不好，卻依舊是平民不可比擬的。
他們農村人怎麽可能比得過呢，想到這，最後一個人已經進去，不出所料又被淘汰了，剩下的比賽，她已經沒有心情繼續聽。
誰知她剛要轉身，就看見沈雅雲匆忙的跑進去，她變成了最後一個。
她當時想著沈雅雲家裏更加窮，來了也只是浪費時間，肯定連她也比不過，即便在怎麽打扮，依舊是掩蓋不住那股差距。
可事實卻像是在打她的臉一樣，比她還可憐的沈雅雲讀的也朗朗上口，雖然跟林嬌不一樣，卻也是別具一格。
為什麽？沈雅雲為什麽讀的這麽好？
她不明白，難道只有自己才是一個蠢貨嗎？不，一定是她去過北京的問題，一定是。
林嬌城裏來的知青，有錢，朗讀也好，她似乎沒有缺點，過的那麽快樂……
一旁的劉夏月兩人嬉戲打鬧著，並沒有註意到孫丹兒的異樣也不知道孫丹兒荒蕪的內心瘋長著的野草。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的功夫，三人終於到了縣裏。
三個姑娘一改在車上的疲憊，手牽著手撒丫子的似的在街道上跑著，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
和周言在一起的感覺不一樣，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顯然更瘋狂些。
“這個鐘我上次就想買了。”林嬌又路過了那家商店，那個鬧鐘依舊擺放在那。
“這肯定得不少錢吧。”只需要看一眼，劉夏月就知道不便宜，小小的一只，一看很精巧，不會是西洋貨吧？那肯定不便宜。
“確實有那麽點貴。”林嬌摸了摸口袋說道，她想到，周言上次答應他要買的。
現在看來，應該是泡湯了。
幾人兜裏都沒有多餘的錢，眼巴巴的朝著裏面看了幾眼只好走掉。
三人又去了上次的那家店，林嬌這次買了一件淺藍的碎花半袖配了一個淺灰色的褲子，遠遠看起來像是一朵美麗的山茶，花了二十五塊。
在加上中間買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林嬌手裏只剩下了九毛錢。
第一次自己主掌經濟大權，林嬌爽是爽了，可一想到自己手裏已經剩下這麽點錢時，心開始痛了起來。
“不買了，不買了，再買我就是小狗！”林嬌雙手緊緊拉住袋子默念道，罪惡，太罪惡了。
她感覺肩膀不受控的撞到一個硬物，緊接著一個女孩倒在自己面前。
“對不起，對不起。”林嬌見狀趕忙上千道歉道，倒地的女孩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衣衫，腳上踩著小皮鞋，。
“沒關系。”女孩氣若游絲的說道，她站起來，個頭比林嬌要告上半個腦袋，皮膚有些過於白皙，看起來像是體弱多病的樣子。
“哪裏受傷了嗎？”察覺到女孩冰涼的小手，林嬌心裏有些擔心，這身體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嬌弱了，自己怎麽這麽不小心將她撞到了地上。
“沒關系的，我沒事。”女孩見林嬌一臉歉意的看著自己，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來，蒼白的臉色因為害羞，臉頰的緋紅異常的明顯。
"要不去旁邊做一下吧，"林嬌有些不放心的看著她，這姑娘看起來不像是周圍大隊的姑娘，應該是知青吧。
“不用了，我還有事，這點小事不用掛在心上的。”女孩莞爾一笑，示意林嬌不必在意，提起了箱子就消失在視線裏。
“林嬌，林嬌你幹嘛呢。”劉夏月瞧見了林嬌的身影，拍了一把她的肩膀問道。
“啊？沒事。”林嬌目送著女孩離開，被劉夏月拍了肩膀才回過神來，剛才那個女孩看起來好脆弱啊，乖乖的，仿佛需要被捧在手心裏一樣。
“時間還早，咱們去那邊逛逛吧。”
——
“怎麽坐在這裏了？”沈雅雲回家的路上，正巧看到周言坐在山頭上吹風，她停住腳步，就這麽靜靜的望著他，見他一直發著呆才走了過來。
“看風景。”周言回頭看了一眼沈雅雲神色淡淡的說道。
“大隊雖然不太富裕，不過有山有水，我讀書的時候就在想，這是不是就是古代詩人想要隱居的地方。”沈雅雲側目觀察著周言，見他眉毛蹙著，就知道他有心事。
周言本來想直接起身離開，可一想到沈雅雲救了林嬌動作就停頓下來了。
“倒是個好地方。”周言坐在石頭上說道，他已經在這待了有一個小時了，現在天邊的夕陽都已經落了下來。
沈雅雲想到昨天林嬌說的話，這個時候，她應該還沒回來。
“昨天我看見張一揚和林嬌”話說到t一般，沈雅雲眸色一轉，擡起頭伸手垂著自己的腦袋又道：“哎，都怪我多嘴，我跟你說這件事幹嘛。”
周言聽見這兩個名字，下意識的朝著沈雅雲看去，顯然是很想聽。
沈雅雲勾唇一笑，她就知道，周言肯定對這個感興趣，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話說，你也算是林嬌的哥哥吧，我覺得這件事你還是知道比較好。”沈雅雲又道。
周言的手緊了又緊，等著沈雅雲接下來的話。
“林嬌跟我說，她把你當哥哥看的，這個年紀，正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沈雅雲故布疑雲，吊足了別人的胃口，不說明，才越來越讓人疑惑，讓人想入非非，然後……朝著自己最希望的開局設想。
果然，周言的眉頭促起來，滿腦子只有一個詞，情竇初開。
“對了，難道你不覺得最近林嬌和張一揚很親近嗎？”沈雅雲那雙狐貍的眼睛看著周言，就像是鎖定了獵物一樣，又恍然大悟的繼續說道，她相信，不只是她自己，周言肯定也察覺到了吧。
從小到大，沈雅雲練就的最多的功夫就是察言觀色。
她知道，只有這樣才會獲得別人的憐憫，別人的施舍，才能站到自己這邊，後來讀了書，就知道，原來還可以有這麽多計謀。
沈雅雲沒有繼續說話，點到為止，剩下的自然就靠別人了，她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了，她有時候甚至在想，是不是林嬌兩人因為張一揚而吵架。
不只是沈雅雲這麽想，周言自然也是想到了這點，腦海裏浮現出一幕幕，林嬌和張一揚說笑的樣子，還有她最近的古怪，如果……如果真的是因為張一揚的話！
那麽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
張一揚一直對他有敵意，他想搶走林嬌？
想到這，周言的眉頭蹙的就更深。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了。”沈雅雲朝著自己的家方向看去，一眼就瞧見了孫麗榮朝著這邊看，她神色一擰，嘴角翹起的弧度瞬間下去，當下顧不上其他，跟周言說了一嘴就要離開。
“謝謝你。”周言語氣輕輕的，盡管滿身煩躁但還是開口道。
突如其來的一下直接讓沈雅雲楞住，謝她？是因為剛才她說的話？
“謝謝你救了林嬌，雖然沒救到。”周言知道沈雅雲沒明白，補充回道。
救林嬌？沈雅雲很快反應過來，她想起上午張一揚說的話，終於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沒關系，不過我好像幫倒忙了。”沈雅雲微微一笑，如盛開的芙蓉花，她背對著周言，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深情，張一揚說的沒錯，這個人情可是有大用處呢。
這個土坡正好在她家對面，一擡眼就能看見。
果然不出她所料，門口處，孫麗榮已經在門口等著她了。
“雅雲，那個人是……”孫麗榮一臉擔憂的看著沈雅雲，看那男人的相貌不是大隊的人，難道是……私會？想到這，孫麗榮臉色大驚。
“不用你管。”沈雅雲皺起眉，聲音冷冷道，原本有些愉悅的心情到了家裏就像是自動消失一樣，只剩下無盡的冰冷。
“我怎麽能不管呢，你這可是”孫麗榮愁著一張臉，攔住沈雅雲，她覺得，這件事她不能不管啊，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清白。
“我跟你說了，不用管，以後我的事情你也少管，別再讓我說第二遍。”沈雅雲懶得跟她糾纏，警告道，連自己都保護不好的人沒有資格管她。
“如果你要跟別人說三道四，我就死給你看。”沈雅雲繼續道，這句話像是鋼刀一樣直接紮進孫麗榮的心臟。
沈雅雲沒去看她，她懶得和她多費口舌。
孫麗榮僵在原地，眼淚簌簌的掉了下來，她身體不好，平日裏也不怎麽出去，如今自己的閨女還要死要活，對她來說簡直像天塌下來了一樣。
要是，要是雅雲和那男人有些什麽，那以後豈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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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嬌很少看到周言這個樣子, 心裏瞬間柔軟起來，不過只有幾秒的時間就被林嬌否決。
她不能帶著周言。
“我先走了，你回家吧。”林嬌留下這句話, 像是個無情的渣男一樣轉身離去。
獨留下周言看著林嬌離去的背影, 心裏說不出來的滋味, 像是什麽感覺呢, 就像醬油壇子被推倒，全部彌漫出來緊緊抓住了他的腳一樣。
“來了來了快走。”林嬌在村口處看到兩人, 招了招手, 就朝著縣裏走去, 此時的天已經有些亮了，太陽也在遠處的山上升起來。
今天，是個大晴天。
等到於蘭英起來準備做早飯時，看到煙囪裏冒出的煙有些疑惑, 周言兩人都不在, 是誰做的？
她走進去, 眼睛一撇, 就看見在一旁燒火的周言，他低垂著頭, 額前的碎發擋住了視線，他的目光看著裏面燃燒的火焰，不知道想些什麽, 手上動作也不停，有一搭沒一搭的朝著裏面扔著木頭,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 都能看出他的不開心。
沒辦法，周言現在整個人就像是被傷透了心得小男孩一樣 。
不對啊, 他怎麽沒去縣裏？林嬌一早上就興沖沖的起來了啊？
於蘭英奇怪的看著周言，不明白他此時為什麽在這裏，她又朝周圍看了看，並沒有看見林嬌的身影。
“你怎麽……沒跟林嬌一起去嗎？”於蘭英想了想還是問道，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嗯，她不讓我去。”周言聞言手中的木頭一頓，緊接著說道，那聲音，細品之下竟然有一絲委屈，往常之下，周言肯定是憋在心裏，可能是今天傷透了心，冷淡的聲音已經掩飾不住心裏的酸澀。
“不讓你去，她自己去的？”於蘭英一聽，聲音不禁拔高了些，縣裏那麽大，她自己一個人去怎麽能行，萬一被拐跑了怎麽辦？
“大隊裏的幾個朋友一起去的。”周言的聲音幽幽傳來，提起這個，他扔柴火的手都一緊。
“是……是嗎。”於蘭英的聲音小了起來，昨天林嬌也只是提了一嘴，她也沒有深問，都下意識的以為周言和林嬌會一起去。
“周言啊，你最近是不是和林嬌鬧脾氣了？”於蘭英想了想還是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柔聲說道，她覺得，自己有必要管管這件事，這倆人明顯就是出問題了。
周言手上的動作一楞，不知道該怎麽答，鬧脾氣嗎，看起來又不像。
“你們兩個都還小，林嬌更是單純的性子，有什麽矛盾說開就好了，她那丫頭不記事。”於蘭英苦口婆心的說道，雖然不知道事情始末，不過她能肯定的是，周言是不會讓林嬌受委屈的，可能之間有什麽誤會。
聞言，周言的眉擰的更深了，說開？他根本就不知道矛盾在哪裏，一開始，他以為是因為他幫林嬌洗衣服的原因，可是那天說了之後，她又提出了裝作陌生人。
這件事周言想了許久，卻依舊找不到根源是什麽，就好像是林嬌在無理取鬧一樣。
與其說是誤會，更不如說是抵觸更加符合。
於蘭英見周言半天沒有動靜，以為他也在跟著鬧脾氣，這一個月的相處，她也已經將人摸得差不多了，周言這個人心是好的，就是不愛說話，有什麽事情都愛憋在心裏。
可是有的問題並不是忍耐和包容就能解決的，有時候反而會適得其反。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分自然是不必說，因為他們兩個這樣，知青點的其他人心情都很微妙，這樣的事還是早點說開了好。
"你好好想想吧，林嬌是鉆牛角尖的性子，或許……你將事情攤在明面上就能清楚。"見周言不肯開口說話，於蘭英自然也只能說些題外話，見周言點頭，她這才松了口氣走了出去。
周言辦事她是放心的，一點就透。
實際上的周言，根本毫無頭緒，他連根源都不知道在哪裏怎麽癱在明面上。
主動……去問林嬌嗎？
明天就他們當陌生人的最後一天了，想到這，周言的心煩躁哦起來，起身朝著外面走去，他該怎麽做呢？
現在大約是早上八點鐘，周言沒有朝著大隊裏走，而是朝著外面走去，喇叭裏傳出沈雅雲的聲音，她今天讀的是昨天的報紙內容，周言就坐到了一處石頭上，遠處就是紅星大隊的田地，這裏，是他和林嬌剛開始來的時候散步的地方。
離知青點不遠，卻能看見整個風景，側面的位置，還能看見幾戶人家。
風吹過頭頂，帶來些許炊煙的味道，連帶著將周言的煩心事也吹了出來，他甩了甩頭，開始捋著這一個月來的變化。
似乎一切從來到紅星大隊的時候就全變了。
而另一邊，林嬌三人已經坐上了去往縣裏的汽車。
“今天我娘給了我一塊錢，我打算買點糖棍吃。”劉夏月寶貝似的捏緊了她娘給她的一塊錢，要知道，她娘可是出了名的精打細算呢。
“我爹就給了我五毛，唉~”一旁的孫丹兒嘆氣，不過這也已經很t多了，去年過年的時候，她娘才給了兩毛的壓歲錢。
“林嬌，你打算些鞋什麽啊。”兩人齊齊的看向林嬌，他們都知道，林嬌手裏有錢，就像當時第一次見面，林嬌就送了她們一人一個大白兔奶糖。
“我打算買些衣服。”林嬌拖著下巴說道
“啊？買衣服的話可不止需要錢哦，還得有布票才可以。”劉夏月提醒道，幾天的接觸，她知道林嬌有時候單純的很，好多事情都不知道這不是光有錢就可以的。
像是紅星大隊，一年每人也就二尺不，連做個背心都不夠的。
“有的，上次買長袖的時候用了兩張，這次兩張應該夠了吧。”林嬌拿出手裏的布票，上面的字跡顯示是北京的，不過在這裏也可以用。
兩人見到布票，都張大了嘴巴驚訝的看著她，要知道，她們或許一年都不一定有一件新衣服，更多的時候，是穿著姐姐傳下來的衣服的。
沒想到林嬌一下子竟然拿出來兩張！
林嬌見兩人這模樣，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哇，你父母對你可真好，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獨生女吧。”劉夏月一臉羨慕的看著林嬌，城裏人就是好，上個月才買了新衣服，這個月又買。
羨慕歸羨慕，不過劉夏月還是明白的，自己家裏還有一個弟弟……
“前段時間不是房子塌了嗎，有些衣服就不能穿了才買的。”林嬌意識到這樣有些炫富，趕忙解釋道，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我懂得我懂得，不過獨生女好像真的不錯啊。”劉夏月感慨著，在這裏，誰家要是沒有兒子就代表著未來沒有依靠，有的生了五六個還依舊在生。
一旁的孫丹兒看著林嬌沒有說話，她手裏捏著五角錢，突然察覺到，自己和林嬌好像不是一路人。
她上邊有一個出嫁了的姐姐，前兩年難產的時候死了，下邊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雖然年紀小卻異常的乖巧懂事，不過即使那樣，家裏依舊還是生活的有些困難。
當知道選播音員的時候，她開心的一整天都沒睡，她想著，如果選上的話，就有更多的時間去幹家務，洗衣服做飯，幫助家裏多分單一些，那一個星期，家裏到處都是她的聲音。
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就爬起來大聲朗讀，從最開始的磕磕絆絆再到流暢，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段時光有多麽難熬，她就在那樣痛苦於期望交織著的時候去到公社裏筆試，她相信，老天不會辜負女裏的人，最後的她連第一輪都沒有過去。
磕磕巴巴的樣子，像個小醜一樣，在嘲笑著自己這幾天的努力。
書記委婉的說，已經很不錯了，不過還得需要多練習才行。
說不傷心是假的，她強裝鎮定走出去，和劉夏月分別後，又悄悄繞道了公社的後墻，藏在那裏可以聽見裏面每個選手的聲音，說實話，她是不甘心的。
自己練了那麽多天，為什麽還是失敗了，她想不通，她要去看看別人究竟是哪裏把她比下去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她聽見一個又一個磕磕巴巴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她通過狹小的視線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垂頭喪氣的走了出去，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還不錯，直到她聽見林嬌的聲音。
開口的一瞬間，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努力究竟有多麽可笑，林嬌看起來平時心大的很，做起事來卻是一點都不含糊
自己雖然認識了字，可卻沒有人教會她什麽叫抑揚頓挫，什麽叫做感情，什麽時候重音，什麽時候又輕音，那一刻，終於意識到，自己和別人的差距。
她願賭服輸。
城裏的孩子果然厲害，穿好的衣裳，享受好的教育，來這裏也只是響應國家的號召，時間一到，她又變成了那個城裏人。
就像是淪落在外面的公主，即便生活不好，卻依舊是平民不可比擬的。
他們農村人怎麽可能比得過呢，想到這，最後一個人已經進去，不出所料又被淘汰了，剩下的比賽，她已經沒有心情繼續聽。
誰知她剛要轉身，就看見沈雅雲匆忙的跑進去，她變成了最後一個。
她當時想著沈雅雲家裏更加窮，來了也只是浪費時間，肯定連她也比不過，即便在怎麽打扮，依舊是掩蓋不住那股差距。
可事實卻像是在打她的臉一樣，比她還可憐的沈雅雲讀的也朗朗上口，雖然跟林嬌不一樣，卻也是別具一格。
為什麽？沈雅雲為什麽讀的這麽好？
她不明白，難道只有自己才是一個蠢貨嗎？不，一定是她去過北京的問題，一定是。
林嬌城裏來的知青，有錢，朗讀也好，她似乎沒有缺點，過的那麽快樂……
一旁的劉夏月兩人嬉戲打鬧著，並沒有註意到孫丹兒的異樣也不知道孫丹兒荒蕪的內心瘋長著的野草。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的功夫，三人終於到了縣裏。
三個姑娘一改在車上的疲憊，手牽著手撒丫子的似的在街道上跑著，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
和周言在一起的感覺不一樣，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顯然更瘋狂些。
“這個鐘我上次就想買了。”林嬌又路過了那家商店，那個鬧鐘依舊擺放在那。
“這肯定得不少錢吧。”只需要看一眼，劉夏月就知道不便宜，小小的一只，一看很精巧，不會是西洋貨吧？那肯定不便宜。
“確實有那麽點貴。”林嬌摸了摸口袋說道，她想到，周言上次答應他要買的。
現在看來，應該是泡湯了。
幾人兜裏都沒有多餘的錢，眼巴巴的朝著裏面看了幾眼只好走掉。
三人又去了上次的那家店，林嬌這次買了一件淺藍的碎花半袖配了一個淺灰色的褲子，遠遠看起來像是一朵美麗的山茶，花了二十五塊。
在加上中間買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林嬌手裏只剩下了九毛錢。
第一次自己主掌經濟大權，林嬌爽是爽了，可一想到自己手裏已經剩下這麽點錢時，心開始痛了起來。
“不買了，不買了，再買我就是小狗！”林嬌雙手緊緊拉住袋子默念道，罪惡，太罪惡了。
她感覺肩膀不受控的撞到一個硬物，緊接著一個女孩倒在自己面前。
“對不起，對不起。”林嬌見狀趕忙上千道歉道，倒地的女孩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衣衫，腳上踩著小皮鞋，。
“沒關系。”女孩氣若游絲的說道，她站起來，個頭比林嬌要告上半個腦袋，皮膚有些過於白皙，看起來像是體弱多病的樣子。
“哪裏受傷了嗎？”察覺到女孩冰涼的小手，林嬌心裏有些擔心，這身體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嬌弱了，自己怎麽這麽不小心將她撞到了地上。
“沒關系的，我沒事。”女孩見林嬌一臉歉意的看著自己，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來，蒼白的臉色因為害羞，臉頰的緋紅異常的明顯。
"要不去旁邊做一下吧，"林嬌有些不放心的看著她，這姑娘看起來不像是周圍大隊的姑娘，應該是知青吧。
“不用了，我還有事，這點小事不用掛在心上的。”女孩莞爾一笑，示意林嬌不必在意，提起了箱子就消失在視線裏。
“林嬌，林嬌你幹嘛呢。”劉夏月瞧見了林嬌的身影，拍了一把她的肩膀問道。
“啊？沒事。”林嬌目送著女孩離開，被劉夏月拍了肩膀才回過神來，剛才那個女孩看起來好脆弱啊，乖乖的，仿佛需要被捧在手心裏一樣。
“時間還早，咱們去那邊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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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坐在這裏了？”沈雅雲回家的路上，正巧看到周言坐在山頭上吹風，她停住腳步，就這麽靜靜的望著他，見他一直發著呆才走了過來。
“看風景。”周言回頭看了一眼沈雅雲神色淡淡的說道。
“大隊雖然不太富裕，不過有山有水，我讀書的時候就在想，這是不是就是古代詩人想要隱居的地方。”沈雅雲側目觀察著周言，見他眉毛蹙著，就知道他有心事。
周言本來想直接起身離開，可一想到沈雅雲救了林嬌動作就停頓下來了。
“倒是個好地方。”周言坐在石頭上說道，他已經在這待了有一個小時了，現在天邊的夕陽都已經落了下來。
沈雅雲想到昨天林嬌說的話，這個時候，她應該還沒回來。
“昨天我看見張一揚和林嬌”話說到t一般，沈雅雲眸色一轉，擡起頭伸手垂著自己的腦袋又道：“哎，都怪我多嘴，我跟你說這件事幹嘛。”
周言聽見這兩個名字，下意識的朝著沈雅雲看去，顯然是很想聽。
沈雅雲勾唇一笑，她就知道，周言肯定對這個感興趣，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話說，你也算是林嬌的哥哥吧，我覺得這件事你還是知道比較好。”沈雅雲又道。
周言的手緊了又緊，等著沈雅雲接下來的話。
“林嬌跟我說，她把你當哥哥看的，這個年紀，正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沈雅雲故布疑雲，吊足了別人的胃口，不說明，才越來越讓人疑惑，讓人想入非非，然後……朝著自己最希望的開局設想。
果然，周言的眉頭促起來，滿腦子只有一個詞，情竇初開。
“對了，難道你不覺得最近林嬌和張一揚很親近嗎？”沈雅雲那雙狐貍的眼睛看著周言，就像是鎖定了獵物一樣，又恍然大悟的繼續說道，她相信，不只是她自己，周言肯定也察覺到了吧。
從小到大，沈雅雲練就的最多的功夫就是察言觀色。
她知道，只有這樣才會獲得別人的憐憫，別人的施舍，才能站到自己這邊，後來讀了書，就知道，原來還可以有這麽多計謀。
沈雅雲沒有繼續說話，點到為止，剩下的自然就靠別人了，她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了，她有時候甚至在想，是不是林嬌兩人因為張一揚而吵架。
不只是沈雅雲這麽想，周言自然也是想到了這點，腦海裏浮現出一幕幕，林嬌和張一揚說笑的樣子，還有她最近的古怪，如果……如果真的是因為張一揚的話！
那麽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
張一揚一直對他有敵意，他想搶走林嬌？
想到這，周言的眉頭蹙的就更深。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了。”沈雅雲朝著自己的家方向看去，一眼就瞧見了孫麗榮朝著這邊看，她神色一擰，嘴角翹起的弧度瞬間下去，當下顧不上其他，跟周言說了一嘴就要離開。
“謝謝你。”周言語氣輕輕的，盡管滿身煩躁但還是開口道。
突如其來的一下直接讓沈雅雲楞住，謝她？是因為剛才她說的話？
“謝謝你救了林嬌，雖然沒救到。”周言知道沈雅雲沒明白，補充回道。
救林嬌？沈雅雲很快反應過來，她想起上午張一揚說的話，終於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沒關系，不過我好像幫倒忙了。”沈雅雲微微一笑，如盛開的芙蓉花，她背對著周言，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深情，張一揚說的沒錯，這個人情可是有大用處呢。
這個土坡正好在她家對面，一擡眼就能看見。
果然不出她所料，門口處，孫麗榮已經在門口等著她了。
“雅雲，那個人是……”孫麗榮一臉擔憂的看著沈雅雲，看那男人的相貌不是大隊的人，難道是……私會？想到這，孫麗榮臉色大驚。
“不用你管。”沈雅雲皺起眉，聲音冷冷道，原本有些愉悅的心情到了家裏就像是自動消失一樣，只剩下無盡的冰冷。
“我怎麽能不管呢，你這可是”孫麗榮愁著一張臉，攔住沈雅雲，她覺得，這件事她不能不管啊，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清白。
“我跟你說了，不用管，以後我的事情你也少管，別再讓我說第二遍。”沈雅雲懶得跟她糾纏，警告道，連自己都保護不好的人沒有資格管她。
“如果你要跟別人說三道四，我就死給你看。”沈雅雲繼續道，這句話像是鋼刀一樣直接紮進孫麗榮的心臟。
沈雅雲沒去看她，她懶得和她多費口舌。
孫麗榮僵在原地，眼淚簌簌的掉了下來，她身體不好，平日裏也不怎麽出去，如今自己的閨女還要死要活，對她來說簡直像天塌下來了一樣。
要是，要是雅雲和那男人有些什麽，那以後豈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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