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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榻賀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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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榻賀府

蕭予鴻第一眼看見的是弟弟蕭予清, 聽見父皇開口,他眉頭微蹙,淡淡瞥向蕭予清對面, 想瞧瞧弟弟在這裏胡鬧了什麽。

矜貴沈穩少年老成的皇太子端著皇家威儀,緩步走到蕭予鴻身邊, 給了弟弟一記警告的眼神。

那短箭射在黑衣女子腳下, 而她單膝跪在地上, 抱拳低頭行禮。

應是沒有得到父皇說平身,所以這黑衣女子沒敢起來。

蕭予鴻從弟弟身邊經過, 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不懂蕭予清為什麽要為難一個不起眼的女侍衛。

“哥, 她、她是……”蕭予清語氣顫抖, 用力地扯了扯蕭予鴻的袖子, 但可惜蕭予鴻並未理會弟弟的異常,依舊走到那黑衣女子面前去。

“起來吧,這短箭既是恒王射出來的,便不關你們的事,不必拘謹。”

聞言, 姜挽身後的幾個侍衛都緩緩起身謝恩,唯獨姜挽一人跪在地上,半晌沒有動作。

蕭予鴻本沒將這弟弟戲弄下人的小事放在心上,要不是因為父皇說了一嘴, 現在好多大臣都在旁邊看著, 否則他根本不會浪費時間給弟弟處理這等小事,但……

只是面前這個女侍衛遲遲沒有起身, 他有些側目,多瞧了幾眼。

蕭予鴻中起了一點怪異的感覺, 似乎覺得面前這女侍衛有些熟悉,身形好些眼熟。

“怎麽?你還不起來謝恩?”蕭予鴻催促一句。

“是,謝太子殿下。”姜挽無奈,只得緩緩擡頭,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張臉是多麽熟悉,曾在兄弟二人的夢裏出現過無數次,年幼時慕父母乃是人之常情,即便是早慧聰穎的蕭予鴻也不例外,在母親出現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讓他很是依賴,甚至超過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的父皇。

“你……”蕭予鴻恍惚一瞬,眼眶瞬間酸了,要不是從小刻在骨子裏的教養,他幾乎要沖上前去抓住她,看看這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又做夢了。

皇太子與恒王殿下均是異常沈默,這引起了另一邊的關註。

被官員們簇擁的帝王順著兒子的視線望去,這不經意的一眼,便讓他頓在原地。

姜挽似有所感,也朝著蕭淮這邊看過來,二人四目相對,這一瞬間,天地時間仿佛靜止了,世間仿佛只剩下他們二人對視著,頃刻間心跳如鼓,萬物寂靜。

五年過去,但兩人容顏均未變,一眼望去,仿佛夢境轉成現實,故人歸來。

“陛下恕罪,太子恒王殿下恕罪,這位姑娘是受下官雇傭,前來保護的劍客。”顧成對正要站出去請罪的賀長安使了個眼色,率先走出去為姜挽解釋身份。

蕭淮淡淡收回視線,他靜默了會,面無表情看著顧成。

“哦?劍客?看來是嘉州府的官兵不中用,所以才讓顧大人雇傭這麽個劍客過來充當侍衛?”

顧成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就冒出來,他心中一緊,連忙回答,“回陛下,微臣許是之前得罪了什麽江湖人士,最近收到威脅,頗為頭疼,因為這是微臣私事,不好動用州府裏的官兵保護,所以就私下裏請了姜姑娘過來護衛。

姜姑娘擅長用劍,武功高強,又通識藥理,十分厲害,所以臣才想讓姜姑娘今日過來,與侍衛們一起護衛陛下身側,保證陛下的安危。”

說罷,顧成對姜挽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拜見陛下。

在兩個兒子擔t憂的目光下,姜挽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她眼睛一直垂著,沒有與面前的帝王對視,只是抱拳行禮,恭敬道:“民女姜挽,參見陛下。”

蕭淮眼神晦暗不明,凝著她許久,直到身側都嘉州官員都以為帝王即將發怒,這個女侍衛要遭殃的時候,他才突然冷笑一聲,輕飄飄扔下一句,“是挺厲害的。”

論拋夫棄子的本領,誰能比得過她啊。

語罷,他擡步向前,帶著一群官員離開。

蕭予清眼中含淚,忍著淚花往前走了幾步,卻被兄長蕭予鴻拉住了胳膊,強硬地帶走了。

姜挽清晰看見,清兒方才無聲地張口,是在喊她“阿娘”。

*

姜挽提前回了賀府。門前,姜拂早就心急如焚地等著了。

一大早,帝王南巡第一城就是嘉州的消息就傳遍了全城,姜拂那時正在酒樓裏幫阿娘算賬本,猛然聽見消息,顧不上阿娘的驚疑,連忙回了賀府等姐姐。

“阿姊,我都聽說帝王南巡,已經到了嘉州,你近些日子不要出去了,要是被發現,我怕……”

“晚了。”姜挽嘆氣,“就在方才,迎面相撞。”

“啊?”姜拂跟在姜挽身後往府中走,語氣焦急,“怎麽樣,他有沒有說什麽,有沒有阿姊不利,要是是在沒辦法的話,我陪阿姊走吧!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了。”

“走不了,我走了阿娘怎麽辦?賀府上下怎麽辦,還有雲寶,他才三歲,扔下這一大家子,我活著又能怎麽樣。”姜挽走進正廳,揮手讓下人都出去,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飲盡。

姜拂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就差手舞足蹈了,“那怎麽辦啊,阿姊你這麽說,豈不是陷入了死局,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冷靜些,被發現了就這麽樣吧,我人就在這,拖家帶口的肯定是走不了,是殺是剮隨他去。”

姜挽靠在太師椅上,對著妹妹擺擺手,無奈揉了揉眉心,緩緩道:“別那麽想,事情還不算太糟,來得不僅是蕭淮,還有孩子們,鴻兒清兒都這麽大了,他不可能不顧及兒子的想法。”

以姜挽對蕭淮的了解,就算恨她入骨,也不會在孩子面前對她動手,皇室父子反目絕不是蕭淮想要的,所以至少明面上,她是安全的。

況且,她剛剛看蕭淮眼神,沒有感受到殺意,或許在蕭淮心裏,她已是過眼雲煙,不值一提了。

姐妹倆促膝長談,直到姜仲盈忙完酒樓裏的生意回府。

“今日是怎麽了,可是誰發生了什麽事?賬算到一半阿拂突然就跑回來了,我還以為家裏出了什麽事,派人回來一問又正常,並未出什麽事啊。”

姜仲盈拎著雲寶坐在飯桌上,邊照看小兒子吃飯邊觀察女兒們的表情,“你們倆倒是跟娘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們倆總是什麽都不說,遇到事就憋在心裏自己找辦法解決,既是一家人就該直說,不然什麽都不知道,阿娘這心裏不踏實啊!”

姐妹倆對視一眼,均是沈默,低頭吃飯夾菜,誰都沒回話。

姜仲盈這麽一看,心裏更加篤定女兒是遇到什麽事了,不然阿拂肯定第一個張口反駁,不會是現在這幅沈默心虛的樣子,就連平日裏沈穩冷靜的長女也是恍惚失神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麽看是真有事啊,有什麽事你們就說吧,阿娘陪你們一起應對!”

想了許久,姜挽也覺得前塵過往或許不該再隱瞞,既然已是一家人,確實應當坦誠,“等賀叔回來再說吧,女兒從前的事……想親口對你們講講。”

姜仲盈認真點頭,盼著賀長安快些回家,她等不及要聽聽女兒到底是遇上了什麽難事,身為母親,她十分希望能幫上女兒的忙。

半個時辰後,賀府大門出傳來異動,似乎有很多人聚集在外面。

“是家主回來了?”姜仲盈問進來通傳的下人,“那怎麽動靜這麽大?跟山賊抄家了似的。”

下人哆哆嗦嗦說不清楚,平常口齒伶俐的人都變成口吃了,“不、不是,是、是……”

正說話間,外面傳來賀長安十分狗腿的說話聲。

“陛下請,這就是微臣府宅,前院和後院有許多院子是空著的,能住下許多人,就是院子之間挨得很近,屋子也都不大,陛下選中微臣家裏下榻,實在是蓬蓽生輝,三生有幸啊,只是府宅不大,恐委屈了陛下和幾位小殿下。”

不等蕭淮說話,旁邊的蕭予清就笑著張口,“沒事沒事,本殿下就喜歡賀大人家裏這風格,極有嘉州特色,看著就讓人心曠神怡,住起來定會舒心無比!”

“不敢當不敢當,恒王殿下說笑了。”

賀長安一天之內見了這麽多皇親貴胄,心裏慌慌的,此時面對太子和恒王異樣的熱情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他這麽幸運還是不幸,怎麽突然就得兩位殿下的青眼了?

本以為兩位殿下提議到他家中暫住只是戲言,就算是認真的陛下也定然不會同意的,誰知陛下竟應下了太子和恒王的提議,真的過來了!

一行人走到正廳前,賀長安見妻子帶著女兒兒子出來,連忙拉著姜仲盈給行禮,“來來來,快些拜見陛下太子恒王和公主殿下!”

姜仲盈大驚,慌慌張張跪下行禮,但她從沒學過宮廷禮儀,下跪的姿勢都不怎麽自然,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去。

“不必。”

“別。”

姜仲盈要跪不跪的,就這麽被蕭予鴻和蕭予清制止了,她惶恐看向那位氣勢凜然的天子,又看看身邊的夫君,當即楞在原地,沒搞清這是什麽個狀況。

“都不必行禮了,朕帶著這麽多人借住賀大人的院子,估摸要叨擾些時日,這些無關緊要的繁文縟節就免了吧。”

“是,微臣多謝陛下。”賀長安扶著妻子胳膊低頭謝恩,恭恭敬敬將天子迎入正廳,結果進來發現姜挽和姜拂都在正廳裏沒出去迎人。

這……怎麽關鍵時刻靠不住呢,連天子來了都沒出去迎,不敬的大罪啊。

賀長安頓時冷汗就出來了,結結巴巴地解釋,“這,這是臣家中女兒,姐妹倆鄉野長大,沒見過世面,不懂禮節……”

卻不成想帝王掃了眼雙生姐妹倆,眸中含著微微的嘲弄和冷意,隨口道:“賀大人女兒們看起來還真是眼熟,五年前行刺朕的前朝殺手……就長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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