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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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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除卻天子千秋節需要做出許多準備, 另外在當日,天子要親口宣布傳位一事,禮部、欽天監等職官也都要跟著提前做出準備。

私底下, 就連替太子量體以便於為他制作登基後的龍袍都已經在提前制作。

可見晏殷繼襲皇位一事, 走到今日這步時, 已經不會出現第二種不同結果。

太上皇答應織霧的事情, 便同時在這一天秘密進行。

太上皇活了一把歲數, 顯然並不會真的只是個沒事下棋吃藥的病秧子老頭。

太子固然比常人都要更為優秀, 可他到底還是太過於年輕。

太上皇少說活了三四個太子加起來那麽大的年紀, 手底下焉能連幾個能用之人都找不出來?

若是旁的地方都未必好說, 但要從皇宮裏放走瑾王,對旁人來說難如登天,對太上皇來說, 幾乎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更別說,今日所有人的關註都只會在天子千秋及太子繼襲的事情上。

在宴席結束後,吳德貴得到消息後,便兀自來到太上皇身邊,躬下腰身在他老人家耳側低聲傳話。

“事情成了……”

太上皇撫摸著掌心佛珠, 微微嘆了口氣。

在他開口之前, 這時候宮人中突然一亂, 竟是有個不起眼的小太監忽然從懷裏摸出一把匕首,想要當眾行刺。

吳德貴下意識將太上皇護在了身後,可他擡眼看去,那太監竟直奔太子而去。

但反常的是,太子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躲開對方, 卻不知出於何種緣故……竟沒有做出閃躲。

因此即便旁邊人保護及時,卻還是讓那刺客的刀尖劃傷了太子的手臂。

突然發生這樣的變故, 太上皇唯恐人多生亂,讓人將太子先行帶去離此地最近的紫桓宮中,又派人將徐老太醫請來。

在徐老太醫過來為太子包紮手臂上的傷口同時,那太監也早已經被五花大綁丟在了太子腳邊。

太監是個年輕的相貌,但卻不知何時受惠過瑾王,蟄伏這麽久之後,為的便是在太子身邊時刺殺對方。

若失敗,他便丟一條性命罷了,若成功,瑾王反而也有了更大的機會。

太監也清楚自己三腳貓的功夫殺不死人,因而被押送到晏殷面前之後,也只是咬牙道:“傷口有毒,解藥只有瑾王才會知道,你們最好將瑾王放了……”

他說完為避免對方逼供,竟提前服用了慢性毒丨藥,此刻便趕上了毒丨藥發作,當場七竅流血而死。

徐老太醫見那太監死得慘烈,神色驚恐,趕忙將包紮好的傷口打開,重新為太子檢查傷口。

不多時,溫辭便神色凝重趕來,將瑾王被人從地牢裏救走的消息匯報。

假山處的密道入口被人動過,現在追上去,也許還來得及。

*

密道很長很長,織霧攙扶著瑾王走過漫長昏暗的密道出來時,乍然瞧見那刺目惹眼的日光,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外面的氣息對於一個久被囚禁於黑暗地牢下的瑾王來說,同樣也是一種極難形容的自由氣息。

繼續往下走去,織霧很快便清楚這條密道為什麽會是過去皇室中人最佳的逃生路線。

因為前面有一座鐵索橋,橋下是湍急洶湧的河流,人掉下去便會立馬被沖走,極難生還。

且鐵索橋的全部皆是堅不可摧的鐵索相連,唯獨在岸邊這一截連接的是繩索,需要留下一人殿後,將那繩索割斷。

這樣的布置,顯然也是昔年的皇室擔心遭受背刺,怕前面的人先過橋後,會在對岸斬斷繩索,絕了後面同族的生路。

可見他們不僅防備追兵,也還要防備自己人的背刺。

瑾王盯著那繩索橋怔怔出神時,攙扶他的織霧便已經跪坐在地上開始割那繩索。

繩索即便脆弱,也需要刀鋒割磨許久,眼看成功在即,織霧緊張的心幾乎都要跳出嗓子眼,口中卻只叮囑瑾王,“殿下只需從這條橋上離開……”

之後,他也該有他在宮外的下屬接應。

她的話未說完,白嫩的手指突然被一只靴子重重踩住。

織霧猝不及防地發出一聲痛呼。

她擡起眼睫,這才發覺以往向來面上都掛著燦爛笑容的青年,此刻臉上再沒有了任何笑意。

甚至,他的臉色冰冷森沈至極。

“你是怎麽知道的?”

雖然私底下也曾有過試探,他實在弄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麽知道他的秘密,並且一直借著失憶的理由模仿他喜歡的女子……

可她裝得越像,他就越厭惡。

少女跌坐在地上,撫著手指眸光顫顫地看向他,烏黑漂亮的眼眸中滿是對他惡意的困惑和不解。

瑾王壓抑下心頭那股毛骨悚然的異樣感,卻只低著頭道:“你以為你救了我,就會獲得我的感謝嗎?”

“不要再幫我了,蠢貨。”

瑾王不是第一天認識她。

可她突然變得這樣蠢,蠢到不求回報,不計較任何代價來幫他……實在是蠢得讓人難受。

尤其是那日,他以為他當著太子的面輕慢吻過她鬢角,那樣對她,她早就該對他t放棄了。

可她還來救他。

他語氣愈發冰冷,“以後不要再和我有任何牽扯了。”

“就算他們追上來,你將我交給他們,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差別。”

她是救了他,還是將他抓回去彌補過錯,對他來說都不該有什麽不同。

他說完轉身就走,可被他那一腳踩懵了的少女卻僅是坐在原地怔楞了一瞬。

在短暫的迷茫過後,對方卻仍是垂下眼睫擦去了手背的泥痕,繼續用手中的匕首去割磨繩索。

瑾王餘光瞥見這一幕,腳下一僵,接著卻仍舊頭也不回地從橋上離開。

他已經說過了,他不會感謝她的。

……

溫辭帶人趕到的時候,搖搖欲墜的繩索落在一只白嫩的手掌心裏,只剩下細細連接的一小節。

甚至不再需要任何鋒利的刀鋒割磨,只需要那只白嫩手掌松開,那繩索橋頃刻間就會發生斷裂。

溫辭向來處事不驚的臉色終於變得難看了幾分。

“顧小姐還不知道吧,太子方才在宮裏遇刺,刺殺他的人在匕首上塗抹了毒……”

“解藥的配方,只有瑾王才會知道。”

織霧在聽見太子遇刺時,指尖微僵。

可她何嘗會不清楚,外面尋常的毒再是厲害,放在霍羨春眼皮底下,根本都不夠看。

溫辭頓了頓,卻又說道:“太子殿下當初殺了宋曜生,顧小姐可知曉這意味著什麽?”

太子私底下培養了七年的暗部,裏面不超過二十人,包括溫辭與塗奚皆是從中選拔而出。

同樣,宋曜生的父親宋良也是其中之一,太子給他身份,給他角色,宋良也的確沒有辜負太子,用性命立下了功勞。

可宋良的兒子宋曜生還是被太子說殺就殺了,可知曉這樣會寒了多少暗部裏像宋良這樣身份的人?

而他們一旦因此對太子生出了不信任,那便是極大的危險。

這代表,太子培養了七年的暗部就要解散,除了他和塗奚二人,東宮需要重新再花上七年的時間來培養另外一批人。

“只因顧小姐你……任意妄為,偏偏要用這樣的方式去陷害宋曜生。”

哪怕換做是其他與她自身都無關的方式呢……

即便明知曉是她的錯,太子也還是殺了宋曜生為她解氣。

可太子為她做出的讓步又何止於此。

織霧卻從不知曉這些。

她更不知曉她當初陷害宋曜生,會需要晏殷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顧小姐,莫說你是否喜歡太子,便是心裏有過一點點太子殿下,便將手裏的繩索交給我們。”

瑾王抓回來後不一定會死,但太子拿不到解藥配方的話卻很難說……

只要她不松手,他們的人接替過那即將斷裂的繩索,他們自可以想辦法暫時固定,先過橋將瑾王抓捕回來。

可在溫辭如此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情況下,那位顧小姐縱使蒼白著面頰,卻仍舊顫抖著指尖選擇了松手。

溫辭臉色一變,似乎大為意外。

他向來都很會看人,卻看不懂織霧。

為什麽她總是會有著異於常人的狠心。

溫辭以為,太子對她一次次的原諒,會換來她的真心。

可太子不管原諒她多少次,她都只會堅定地選擇別人。

……

吳德貴守在太上皇和太子身邊許久,腦海中仍舊回憶著方才太子故意被刺客刺中的那一幕……他似乎漸漸意識到了什麽。

太子會不會是故意的?

會不會……提前知道了一些什麽,故意想要看看,少女心中到底有沒有他?

吳德貴反應過來後,霎時被自己這種想法給驚得掌心冒汗。

太子他是瘋了?

這樣關及性命的事情,就僅僅想要知道一個女子對他有沒有喜歡不成?

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吳德貴覺得情之一字太過覆雜,一旦牽扯上,神仙也會發瘋,索性拋開腦中那些怪誕的揣測不再去想。

可接下來,下屬傳回來的消息卻是瑾王跑了,沒有被抓回來。

吳德貴心頭猛地一跳,更不敢置信地看向來人。

即便沒有明說,知情的人多半也都清楚,是織霧在明知道太子急需瑾王身上的解藥配方解毒,她卻還是選擇了瑾王,放棄太子。

太上皇似乎也詫異,可他的詫異只在眸底掠過一瞬。

太上皇身為老人家到底見過許多世面,再絕情的事情也不是沒有見過。

太子身上的毒原本可以輕易解除,眼下卻只能讓徐老太醫徹夜翻查醫書,去找出最為合適的一種方案。

晏殷蒼白面龐上卻始終沒有分毫表情。

像是早已習慣了品嘗這等失望的滋味。

隔天一早,並不知情的徐修安再度前來紫桓宮中,想要和太上皇提及賜婚的事情。

太上皇卻打發人去試探太子的意思。

片刻之後,東宮便有一小太監跟著回來傳話道:“太子說,賜婚的聖旨早已經擬好,只是……屆時需要同顧小姐一起進門的兩名貴妾人選還沒有選好罷了。”

徐修安略感詫異,“可我只求娶了顧小姐一人……”

小太監道:“太子的意思是,那顧小姐原是不配為徐家婦,既然徐公子喜歡……”

“那便為公子另選兩門貴妾,只當是補償公子的。”

話要再掰碎點說,太子的言下之意便是這位顧小姐的身份和品性不配誕下徐氏貴族的子嗣。

吳德貴愈發詫異,他昨日還以為太子沒那麽容易死心,沒想到竟真的是自己多心。

也是,這樣太子要還喜歡顧小姐,這人得多賤吶!

徐修安自也領會到了這層含義。

可他原本也並非是真心要娶織霧,他的目的只是希望犧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曲醫女……

對他來說,多兩個貴妾並沒有任何區別。

他自是默許了下來。

如此,他與織霧的親事才徹底落定。

到了晌午。

徐老太醫終於研究出最佳的解毒方式要給太子解毒,可卻被匆匆趕來的霍羨春阻止。

霍羨春一臉神神秘秘,給太子開了緩解作用的藥物,連續觀察三日下來,見太子傷口出現腫熱不愈的癥狀後,這才可以確認下來。

太上皇聽聞霍羨春阻止旁人為太子解毒。

他不放心,帶著徐老太醫和曲晚瑤親自過去一趟,霍羨春只得和這幾人再度解釋一遍。

“太子刀傷上的毒是一種熱毒,並不難解。”

霍羨春轉頭詢問晏殷,“可殿下還記得日期?”

“眼下,離我要為殿下和曲醫女解蠱沒多久了。”

眼下,正是他們解蠱的關鍵時期。

霍羨春最後一次讓太子和曲晚瑤同時服用的湯藥並非什麽良藥,而是一種特殊毒物。

當他二人身體被毒弱到最為虛弱的時候,便是解蠱的最佳時機。

太子若在這節骨眼上服用作用強烈的解毒丨藥物,那麽他和曲醫女解蠱的進度就會被打斷。

且特殊毒物的毒素特殊便特殊在,一旦通過解毒藥物解除,日後身體再接觸此種毒物便會不起分毫中毒作用。

這也是霍羨春絕不肯讓太子在這節骨眼解毒的原因。

“不過太子刀傷上的熱毒,可以以溫和的方式來進行緩解。”

至於要怎麽讓太子不直接服用解毒藥物,也一樣可以緩解身上所中的熱毒……

霍羨春說:“太子可以選擇讓一女子服用我特制的解藥,然後太子與對方合歡的方式來解毒。”

一般人解毒都要求快捷省事,鮮少有人需要溫和方式慢慢解毒。

會研制出這種溫和的方式也只是霍羨春私底下的惡趣味,只是沒想到有一天竟真能用上。

只是讓哪個女子來作為解毒的對象,卻需要好好考慮一番。

曲晚瑤瞧見太上皇緩緩朝自己看來的目光。

她遲疑了一瞬,低聲道:“我身為醫女,可以拿捏好劑量……”

她會在這個時候委婉答應下來,除卻太上皇曾有意要將未來皇後的位置留給她之外。

曲晚瑤也從沒有一日忘記,自己虧欠過太子的事情。

他會需要解蠱,都是因她而起,她卻不願連累其他女子作為太子的解藥……索性自己親自來彌補自己虧欠過的事情,也不算是無辜。

可霍羨春卻一口回絕道:“不行。”

“我研制的特殊解藥讓女子服用這藥物期間,會使其欲丨望成癮……”

雖然只要停止服用特殊解藥,就會恢覆正常。

可這對於一個端莊的女子來說,在名聲上多少不太好聽。

眼下知曉這件事情的人實在不少……

傳出去後,這樣的人,又焉能成為皇後?

因此太上皇難免也露出幾分猶豫,“或者尋幾個願意的宮人……”

宮人若也喜歡太子的身份和皮t相,自願作為解藥。

屆時給她們宮妃的身份,自然不算辱沒。

可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太子卻語氣淡淡道:“宮女何辜?”

就算她們願意,焉知她們不是出自於上位者的威嚴,而被迫願意?

這讓太醫和旁人難免心嘆太子品德高潔。

徐老太醫也試探提議,或者讓那些殺人害命的女死囚犯作為交換?

太子卻覺死囚犯也有其尊嚴。

不能因囚犯是女子而使其背負不堪的理由同樣拒絕。

所有人都微微發愁,那接下來還能到哪裏去尋一個身份卑微、且還比死囚犯都更不需要尊嚴的女子來完成這件事情……

偏偏這時候,東宮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低調提出,“不如……誰害的太子,便讓誰來承擔?”

吳德貴眼皮驀地一跳,暗中看向那小太監。

待太上皇不確定地詢問太子,可這一回,一直溫聲反對的太子,卻出人意料地表現平靜。

他低頭撥弄著指尖茶蓋,垂眸道:“一切都聽從祖父安排。”

太上皇頓時就隱隱明白了什麽……這果真就是一段冤孽。

可太子需要解毒,不能耽擱。

織霧眼下是徐修安的未婚妻。

對此太子也只是語氣更淡地承諾了一句“這件事情不會外傳”。

也就是說,她和徐修安的關系不會變。

太子用完之後,也不會再和她沾染任何關系。

旁人皆不反駁,也都因為他們大多清楚,太子為這女子付出了多少,都被她欺騙、背刺、辜負。

拋開這些都不談。

她原來竟然可以連太子的性命都不再放在眼中,可以……眼睜睜看著太子去死。

太子即便表面始終平靜,內心深處焉能沒有需要發洩的恨意?

在她成為徐家婦之前,這也許對她都算是輕的。

……

解決完這件事情之後,曲晚瑤便陪太上皇回去用藥。

太上皇歇息下之後,吳德貴送曲晚瑤出門時,卻聽見曲晚瑤忽然遲疑問道:“這樣對徐公子是不是……”

她的話沒有說完,吳德貴都知道她說的是什麽。

吳德貴略顯沈默之後,緩緩同曲晚瑤道:“徐公子看不上她……”

甚至,娶她也只是為了曲醫女。

徐修安是個楞頭青,他時常詢問曲醫女的事情又是那般神態,吳德貴哪裏能不清楚。

只怕就盼著將顧小姐從太子和曲醫女之間消除後,便於成全對方。

所以要接受兩個貴妾才能一並娶她,徐修安也能答應下來。

在曲晚瑤的視角來看,連徐修安都不喜歡織霧……

那似乎也沒有人喜歡她了。

太子也只拿她當一個玩物,玩棄之後將她丟給徐修安。

她身為徐家婦卻德不配位,身為正妻卻連孩子都不配有。

兩個身份高貴的美妾入門後,甚至都看不起她,等她們懷了子嗣之後,她甚至還需要小心翼翼去討好妾、服侍妾,以免斷了徐家的香火,成為罪人。

她這一生幾乎都是看不到頭的淒慘。

會有這樣的下場,對一個女子來說……好像都有些太過殘忍?

曲晚瑤回去的時候仍舊在想這些事情。

她身邊的婆子卻道:“每個人都要為她做過的事情負責,她占小姐的身份白白享受了那麽久,總該要償還的。”

是這樣嗎?

曲晚瑤卻好似陷入了片刻的迷茫。

*

解藥送來織霧這裏時,霍羨春告訴她,“顧小姐可以選擇拒絕。”

“不過……”

“這樣一來,就不能得到賜婚的聖旨了。”

織霧捏了捏指尖,在清楚這是一碗什麽藥之後,卻還是端起來喝下了肚。

霍羨春見狀霎時氣怒,“你可真是……”

少女卻低聲道:“我願意的。”

她在心裏亦是小聲地回答,她願意。

是因為太子的確需要解毒,而不是因為徐修安。

“太子恨我嗎?”

霍羨春臭著臉道:“都答應讓你嫁給旁人,你覺得呢?”

織霧點點頭,“那就好。”

霍羨春差點氣結,就沒見過這樣作死的人,端了藥碗擡腿就走。

每日的晚間似乎都開始變得不同。

室內安靜,卻又不那麽安靜。

織霧死死壓抑著嗓子裏會發出的聲音,可太子卻偏偏持著她的腰不放。

他一點一點地研丨磨,眸色黑濃地望著她,似乎也非要聽見她的哭聲為止。

因而外面服侍的宮人每每都會經歷這樣的死寂,以及後面一些根本難以入耳的聲音。

即便每天夜裏的方式都各有不同,可太子都會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才離開。

直到這天夜裏,織霧實在受不住他的手段,忍著眼尾潮丨濕的汗,終於主動和太子開口。

“殿下……”

“是故意的嗎?”

是真的選不到旁人了,所以才被迫選她的嗎?

或者根本就是故意的,想要讓她嫁給徐修安之前,要讓徐修安好好看看她滿身的痕跡都是誰撫碰出來的。

霍羨春說,只需要她服用三日解藥,就可以替太子解開毒。

可三日過去了。

太子手臂上的傷口仍然沒有好,或是裂開,或是爛得更深……

當夜便仍舊會有一碗藥端來織霧的面前,要她繼續充當解藥的角色。

可這樣一來,離她要嫁給徐修安的日期便越來越近。

她身上的痕跡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淡去……

身後的男人似乎有所停頓。

可接下來卻一下比一下都要更重。

“是故意的……”

“你滿意嗎?”

他溫潤悅耳的嗓音此刻略顯陰翳。

眼下,她這副身子竟再離不開他一分一毫……

外面的人每天都在稱讚他。

太上皇稱讚他孝順,臣子稱讚他溫善,就連那些世家千金也會稱讚太子風度翩翩。

他的道貌岸然,只有她知道。

腌臜物也有如它的主人一般,暴露著內心最真實的醜陋欲丨望。

而太子晏殷身上那見不得人的惡欲,在面對織霧時,往往也會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讓人難以承受。

織霧也受不住。

只能陷入潮丨濕的枕上,承受著一次又一次難以言喻的滋味……

後半夜,天色似都要放亮了。

晏殷穿上衣袍,垂眸瞧見了榻上露出雪背、被薄紗半遮半掩的美人。

深深淺淺的吻痕交疊在雪白的肌膚上,淺的是昨日的,深的是今日的。

他的指尖落在那兩枚吻痕之間,似乎連明日要吻她哪些位置都想好了……

察覺指腹下的身軀輕輕發顫。

晏殷掀起眼皮,盯著她的臉。

“恨孤嗎?”

織霧垂著眼睫,指尖卻輕輕掐住掌心,口中答了句“不恨”。

她……的確害了他太多次了。

她有些不知道怎麽彌補,也沒有資格彌補。

他手臂上的傷口一日比一日更深,甚至沒有人敢指出來這點。

把他逼成這樣……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得太過。

今日已經結束了。

可男人似乎又因為她這句話而折返回來。

他低頭吻住她雪白的脊背。

在她輕輕發顫後忽然又將她身上的薄紗一把扯開。

“錯了。”

“你要恨孤……”

吻痕再深,又哪裏比恨意能深?

她不愛他……

能恨他也是好的。

太子誤了一次早朝,之後便再也沒有過,勤勉的地步讓人嘆為觀止。

甚至無人會將他誤早朝的那一次聯想到他私底下愈發淫丨靡放丨蕩的事情中。

……

末了幾日,晏殷終於消停了下來,沒有再出現過。

織霧知曉,他們解蠱日期將至,晏殷的身體只會越發虛弱,這樣關鍵時刻,對她再大的恨也都得暫且擱置下。

織霧準備嫁人之前,沒有宮人為她布置任何東西。

但太上皇準許她出宮去,布置自己的紅嫁衣、紅蓋頭。

徐修安按家裏人意思去寺廟與織霧私底下求選出合適成婚的日期。

在選出日期後,織霧也會被徐修安接到徐家遠親家中待嫁。

畢竟她沒有自己的家,也沒有支持自己的親人,更沒有資格從宮裏出嫁。

這樣的事情本該長輩出面,但他們並卻並沒有,顯然擺明了自身不喜織霧的態度。

徐修安中途似乎看見了什麽,神色慌張地離開,讓織霧在佛殿中自己先選。

沈香追攆出去都沒能追上,語氣抱怨,“太過分了,他怎麽可以讓小姐一個人選日期!”

她實在壓不下這口氣,說什麽都要將徐修安追回來和小姐一起完成這件事。

織霧對這一切從未有過任何感覺,自然也領會不到沈香心頭的憤怒。

寺廟裏的老和尚見她一個人在,很是和善地與她開解。

他言辭間給人頗為放松的情緒,令人極想對他傾訴心事。

織霧卻莫名問道:“大師可知曉我該怎麽回去?”

老和尚笑吟吟道:“小姐不強求回去的時候,就會自己回去。”

能夠絆住人的,從來都只有執t念。

織霧沒能完全理會對方的意思,也只借著老和尚的答案稍作排遣。

織霧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來兩個人回來,她出去找時,卻忽然看見了戴著鬥篷的曲晚瑤。

起初織霧並未在意。

可很快,她便頓住了要離開的步伐。

織霧才想到,徐修安方才也許是看到了曲晚瑤。

接著,她便忽然又想起了話本中的另外一件事情。

曲晚瑤在話本中並不是女主的身份。

織霧一直都覺得是因為曲晚瑤在寺廟附近遇險,受傷之後,這才導致她後面沒活幾年,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了。

想到這點之後,織霧下意識跟上前去。

她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曲晚瑤,幸好最後在一處圓拱門前看見了對方。

“曲醫女……”

曲晚瑤詫異地擡頭看向她,聽她問道:“方才徐公子可有過來尋你?”

曲晚瑤搖了搖頭,可她身邊的婆子卻異常不耐,“顧小姐話怎如此多,快走啊!”

那婆子瘋狂擠眉弄眼,示意織霧離開。

織霧似乎發覺不對,因為曲晚瑤雙手始終背在身後……

她正想快速轉身離開,接著一個尖臉的男人便從曲晚瑤背後的拱門洞裏走了出來。

對方用力扯了一把手上的繩子,曲晚瑤便跟著踉蹌,露出了被反綁在身後的雙手。

“顧小姐可真是善解人意啊,肯幫我一起綁架曲晚瑤。”

婆子聽完後,看向織霧的兩只眼珠都險些要蹬落眼眶,“什麽,竟然是你?!”

織霧略是驚訝,在打量過對方的面龐後,語氣遲疑,“你是瑾王身邊的人?”

“你不是該和瑾王一起離開了嗎?”

尖臉男卻只是笑得愈發咬牙切齒,“是啊,可我根本沒有接應到瑾王,反而是我的兄弟們都死光了……”

“不過沒關系,顧小姐不是已經將功補過了嗎,若沒有你,也許我都不能順利綁架到這個女人。”

織霧聽他說完這些,心頭略微有了幾分猜測。

他沒有接應到瑾王,最後一批兄弟也死光了。

所以他認定是她背叛了瑾王。

見到她之後,索性也將她一並拉下水。

尖臉男擡手突然打暈了曲晚瑤,將一旁婆子嚇得尖叫。

對方一腳踹在婆子腰上,讓她回去通知他們準備錢財和路引。

“我要離開京城,後日就在城郊十裏亭做交易!”

婆子踉蹌跌倒,卻驚恐得連頭都不敢擡起,爬著就往外跑。

“至於你……”

尖臉男處置完那婆子之後,陰惻惻的目光就落在了織霧身上。

“顧小姐不想暈倒過去,就自己乖乖把眼蒙上一起走吧。”

她若是敢逃,尖臉男手裏的刀子可以先挑斷她的腳筋再說。

……

曲晚瑤醒來後,已經是兩三天後的事情。

她中間渾渾噩噩醒來過幾次,可卻都只是被那尖臉男塞了食物灌下肚,根本沒有太多意識。

她看見自己和織霧被關在一個形如囚牢的地方。

那牢門上掛著一把鎖。

從曲晚瑤睜開眼後,便看見少女一直抱著門上的鎖頭搗鼓,顯然在她醒來更早之前就一直在琢磨。

直到鎖頭終於發出一聲“嘎達”解鎖的聲音,織霧這才露出輕松的神態。

她回頭發現曲晚瑤醒來後,壓低了聲音道:“曲醫女,你醒了?”

織霧緩緩解釋道:“昨日那個人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她猜他也許去城郊索要贖金了,可卻發生了一些她們不知道的意外。

曲晚瑤聽完後,卻不明白她為什麽還要裝?

而且,她既然和對方是一夥的,當然也會有辦法打開鎖。

這也許也是因為猜到綁匪遭遇不測,想要借此在太子面前從輕發落?

曲晚瑤猜不透,也不想耽擱。

她兀自將牢門推開想要摸索離開的路。

織霧自她後一步離開,想到她會在這裏遇險的事情,難免輕聲提醒,“曲醫女別走這麽快……”

“這裏被布置過,也許會有機關……”

她本想扶住曲晚瑤不穩的身形卻被對方一把推開。

曲晚瑤心中為解蠱一事焦急如焚,蹙著眉道:“夠了,你還要演到什麽時候?”

織霧手臂撞到了一旁凸起的石塊,疼得眼睫輕顫。

曲晚瑤這一路上卻並沒有遇到任何機關陷阱。

只是終於找到離開的大門時,她迫不及待打開,一只竹簍子卻從上面掉下來,砸中了她的頭。

竹簍子很輕,不重。

可裏面卻掉出來一條蛇攀爬在了曲晚瑤的後頸。

在曲晚瑤毛骨悚然地意識到瞬間,那蛇便被人猛地挑開。

接著她人便被織霧推了出去。

曲晚瑤顧不上與織霧道謝,兩個人繞了很長一段彎路,只勉強找到一處洞穴口歇腳。

曲晚瑤身體虛弱不是沒有原因的。

今日是解蠱的最後一日,也是身體裏毒素最強的時候。

她幾乎力竭地將懷裏一只信號筒拿給織霧,讓織霧放了出去,兩個人便只能坐在石壁處歇息等待。

織霧也很疲憊。

這兩三天的時間,她幾乎沒有怎麽睡過,眼下離開了那漆黑的牢房後,她看見了陽光反而才放松了少許。

織霧再次醒來時,是被婆子尖銳刺耳的聲音吵醒。

“小姐……小姐果然在這裏!”

織霧睜開眸時,天都仿佛在她眼前黑了下來。

外面似乎來了許多人,他們動作淩亂,腳步嘈雜。

夏日炎熱,織霧卻並沒有看到太子身上還披著一件氅衣。

眼下不僅是曲晚瑤身體最弱的時候,也是太子身體最為虛弱的時刻。

但織霧不用猜想,也清楚,他們多半又以為是她綁架了曲晚瑤。

織霧鼻息間嗅到了淡淡的雪香,混著血腥氣。

太子的身體狀況很糟糕,糟糕到三刻以後不解蠱,就會死去。

而害得他和曲晚瑤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是她。

不然又要怎麽解釋,她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反而出事的是曲晚瑤。

“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他似乎在離她很近的距離問出了這句話。

織霧攥緊了指尖,語氣愈發輕道:“我想看星星了……”

她的話未說完,便聽見霍羨春近乎崩潰的聲音。

“來不及了!”

“太陽就要下山了,還剩下三刻的時間。”

織霧罕見地聽見霍羨春的聲音在發抖。

他為解蠱預留出的時辰是一個時辰,可眼下還剩下三刻,鬼知道這時間夠不夠!

織霧甚至沒有看見,太子的嘴角已經開始溢出鮮血。

概因她在這個時候聯合了外人綁走了曲晚瑤。

在他們近乎兵荒馬亂地將昏迷中的曲晚瑤帶走後,徐修安卻沒有立馬跟著旁人離開。

他走進來後,神情憔悴同樣也好幾日不曾入眠。

即便疲憊至此,他卻依然堅持對織霧開口道:“顧小姐……”

他轉頭就看見了不遠處的寺廟屋頂。屋頂上升騰起渺渺香火,映襯著山景似能令人心平氣和。

誰能想到那綁匪那般狡詐,將她們藏來藏去,竟然就藏在當日綁架曲晚瑤的寺廟山林深處。

若綁架曲晚瑤已經是很過分的事情,那麽織霧只需要一擡頭就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寺廟屋頂……

她卻始終帶著曲晚瑤躲在這裏不向寺廟裏的人去求救,又豈是一般的歹毒心腸?

徐修安對她愈發感到失望,對織霧道:“待會兒,你自己下山吧。”

從這洞穴裏走出來,就可以看見下面的寺廟。

她去寺廟那裏,只需要順著寺廟的小道一直走到山腳下,就像她來的時候那樣。

曲醫女更需要他,而且,徐修安晚些時候會提出退婚。

他想,他虧欠曲醫女太多了,若娶了織霧,只怕他餘生都對不起曲醫女,作為一個差點害死她的女子丈夫,他也不希望因為自己是織霧的丈夫,而連偶爾和曲醫女說話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無法接受織霧的惡毒。

所以,徐修安將當日求來適合他們成婚的日期放在了織霧的身邊。

“抱歉,我會退掉這門親事。”

織霧抿著唇,口中慢慢答了個“好”。

徐修安看見她面頰亦是微微發白,他末了對她道:“顧小姐好自為之吧……”

“餘生若還有一點良知,希望顧小姐的下半輩子裏可以活在對曲醫女的懺悔當中。”

他擡腳離開了山洞,交代完這一切之後,才終於如釋重負般去追趕曲晚瑤離開的方向。

山洞裏回蕩著的聲音一圈一圈散開之後,漸漸也只餘下了一片死寂。

織霧在他們都離開後,才偷偷攤開了掌心。

她的眼睛什麽都看不見了。

只能用另一只手摸到了傷口。

掌心裏有兩個血洞。

織霧先前聽人說,兩個牙洞的t蛇,往往是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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