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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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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捉蟲)

“如風。”顧環毓慢慢道, “他不是你想的這樣。”

“他是什麽樣的人!”如風義憤填膺,恨恨道,“此人就是一個忘恩負義、色欲熏心的小人!他這是挾恩圖報!仗著救了小姐一條命, 就想要小姐你拿下半輩子去抵,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看中了小姐的好顏色,便想要據為己有,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貨色!一個窮酸的鄉村野夫,吃穿還沒有我們這些奴才好,他能給小姐什麽樣的生活?”

這話極為難聽, 顧環毓已是變了臉色。可是如風仍在倒豆子一般劈頭蓋臉地罵, 仿佛陸雙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如風,”顧環毓聽不下去,打斷了她, “你不要再說了。”

她決定和他在一起,就已經做好了以後要過什麽生活的準備,她的心意不會變。

如風住了嘴, 見顧環毓態度堅決,一幅怎麽也聽不進去的架勢。

她這一刻覺得天塌了也不為過。

她本來打算的好好的,等到小姐回了家,自己便能從這個虎狼窩裏贖身出去。

可是如今倒好, 最壞的結果出現了。

顧府沒有人來尋小姐,而小姐自己也不願意走。

如風想起這段日子挨的一頓頓毒打, 想起以後還要在那個吃人的地方待一輩子, 只覺得兩眼一黑, 人生無望。

“小姐……”如風泫然若泣, 聲音悲切,“你不為自己想一想, 難道也不管如風了嗎?”

顧環毓大驚,“你說什麽?”

“小姐,如風是顧府的丫鬟,賣身契還捏在大夫人的手裏,如若如風不回去,這輩子都是逃跑的奴藉,在哪裏又會過得好?他們看我是奴藉,又無名無分,以為我是哪裏私逃出來的丫鬟,都不肯要我,我求了萬般,才被現在這家人收了進去,可是卻沒想到是進了虎狼窩!他們給我最低的錢,卻讓我幹最臟最累的話,還動不動動輒打罵,小姐你知道如風這陣子都是過得什麽日子嗎?小姐,你看看我的手!從前你連根針線都舍不得讓我拿,如今奴婢這雙手,可謂是傷痕累累,可是奴婢也忍了,奴婢不怕,奴婢茍活在那裏的唯一希望,就是早日能夠找到小姐,再和小姐一起回到顧府,若是奴婢一直待在那個地方,一定會活活折磨死的!小姐,您難道忍心看著奴婢去死嗎?”

見顧環毓面色動容,如風仿佛抓住一線生機,急急哭訴道,“還有花影!小姐,您忘了花影了嗎!她為了護住小姐,壓在車軸底下死了,還有阿丁、阿木,都死在了那一日裏,只剩下了一個我,我們這些下人可都是從小就跟著小姐的人啊,小姐你忍心就讓我們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嗎?”

顧環毓想到曾經朝夕相處的那些人,如今只剩下了如風和她,內心哀慟,再也說不出話來。

“小姐、”如風仍不放棄,“小姐您忘了嗎?您當初是為何突然出府探親?不單單是為了躲開九皇子,您在幾月前查到了當年為先大娘子看診的郎中,卻沒想到郎中到京城的半路上被人殺害了,您疑心是大娘子所為,為了避人耳目,您將另一位郎中秘密安頓在了京郊外,然後您便可以借著探親一事偷偷去審。這麽些年來,小姐您一直沒有放棄追查先大娘子的死因,您如今一走了之,大娘子在九泉之下又如何安息!”

聽到九皇子三個字。顧環毓心中咯噔一下。

是啊,她想起來了。

她是為了什麽出府探親。

一是為了躲開東宮派人來的突然求娶,而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她要假借探親之實,放松柳氏的警惕,暗地裏偷偷調查母親當年的死因。

卻沒成想半路上便出了事。

土匪打劫?但那段時間,土匪還未像如今這般猖狂,真的是土匪所為嗎?

此事越想越蹊蹺。

她沿路早已打探好了最為安全的一條路,但不巧還是遇到了土匪,看那一群土匪勢在必得的模樣,就好像是專門為了她們而來的似的。

土匪貪財,按理說一般都是打家劫舍,拿了錢就行了,但是他們對金錢並無興趣,反而是對馬車裏的她更感興趣,就像是不抓到她不罷休一般。

是誰如此針對她?

答案幾乎不言而喻。

顧環毓心中發寒,一股想要作嘔的惡心感席卷而上。

那個女人的嘴臉她簡直要吐,當年不放過母親,如今竟然連自己也不放過。

她銀牙咬碎,指甲刺向手心,感受到了尖銳的疼痛。

如風哭訴,“都是大夫人!都是那個惡毒的女人害的!她害了大夫人不夠!還要害我們梅嶺軒十幾口人!害小姐您!小姐您可不能就這麽算了!大夫人的仇,梅嶺軒上下十幾條性命的仇,小姐您一定要跟她一筆一筆討回來!”

顧環毓斂住心緒,半晌垂下眸,深深吐出一口氣。

如風見小姐已有松動,心下大喜,又怕她又最後反悔,仍是被那少年桎梏住,覷了覷她的臉色,想開口再勸幾句,又想起自己剛才疾言厲色時小姐那難看的臉色,換了另一種口氣,和緩道,“大夫人在小姐心裏的位置,奴婢怎能不知。小姐在府中這麽多年受了這麽多委屈,傷透了心,奴婢又怎能沒有看在眼裏?小姐如今想要遠離顧府過平凡日子,奴婢也理解,只是如今形式不同,小姐您不是為了別的,您是為了大夫人啊!這世上總有事情比情愛更加要緊,那人若真是心系小姐,就該明白小姐您現在不得已的苦衷,小姐若心裏舍不下那個人,可以先回顧府請了老爺之後再做商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和他無媒無聘,日後又怎能過得舒心?您總得讓老爺知道的,這也是一舉兩得。”

顧環毓擡起眼,心中猶如一記重錘砸下。

“如風。你先回去。讓我再好好想一想。”她慢慢道,“……我要好好想一想。”

兩人很快分開,如風又千叮嚀萬囑咐地跟顧環毓說了好些話,她知道如今小姐心意已決,她只能溫水煮青蛙,慢慢改變她的想法,這事急不得。

陸雙在當鋪裏一直心神不寧,急急地跟王掌櫃說完了事情,便立馬出來找顧環毓。

他最近心裏很不安,顧環毓一旦不在他視線之內,他就會開始莫名地焦躁。

他幾乎是幾步就走到了首飾店,便看見顧環毓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裏,他的面色緩了下來,一顆心總算才放了下來。

他走過去,來到她的身邊,低下身,對她伸出了手,“走吧。”

顧環毓似乎沒有註意到他來,聽到聲音這才怔了一下,擡眼看到是他,抿了抿唇,點點頭,被他牽著站了起來。

兩人準備回去,好巧不巧,又碰到了王瑛兒。

她被丫鬟攙扶著從首飾店出來,看到兩人之後,臉色冷了下來,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哼了一聲,然後便準備走。

不知怎麽的,她又轉回身來,看著陸雙,晦澀不明道,“雙兒哥哥,你記住我跟你說的話。雲就是雲,泥就是泥。註定混不到一起去。”說完這些,她便帶著丫鬟,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環毓只是神色怔怔的,像是聽到了,又像是沒有聽到,只靜靜地走在路上,不說話。

陸雙此時卻是百爪撓心,反反覆覆想著王瑛兒之前所說的話,又覺得與顧環毓之間前路茫茫、不知如何結果,又擔心她聽去了王瑛兒的話也不免多思多想、心有郁郁,然後最終會後悔跟他在一起。一想到這裏,他就急火焚心,時不時拿餘光覷一眼旁邊的顧環毓。

看她神色果然郁郁,陸雙心裏一沈,只覺得有些頭暈目眩之感。

她果然後悔了。

陸雙慌不擇路,額頭隱隱冒出冷汗,當下只想使出渾身解數討她歡心,反正不能再看到她不開心的一張臉,他勉強集中精神,往四處掃了一眼,便看見了那家糖畫攤子。

他看向顧環毓,小心翼翼道,“你要不要吃糖畫?”

顧環毓擡眼看他,心裏猶豫著,陸雙卻不看她,不等她開口便急急道,“我在這裏等我,我去給你買。”說完一陣風似的不見了。

顧環毓等在原地,盯著陸雙高高瘦瘦的背影。

糖畫做好,陸雙小心地拿好糖畫,回頭去找顧環毓,卻發現女郎待的地方已經不見了人影。

人影如織,車水馬龍,當下哪裏還有她的身影?陸雙面色瞬間一白。

他幾乎是立刻想起了她被山匪擄走的情景,心跳幾乎在一瞬間停止,不安地在四周逡巡,街市一片熙來攘往,哪有一點騷亂的跡象?

不對。

一個更為可怕的想法在腦中升起。難道是……她自己走了?

她後悔了。

她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不想再跟他在一起。

想著這,陸雙仿佛唰的一下被釘在了原地,渾身上下徹骨的冰冷。

眼前開始一陣陣發黑,額頭不知不覺滲出了冷汗,陸雙哆嗦著手,手裏的油畫幾乎都要拿不穩。

“陸雙。”不遠處有人在叫他,“我在這。”

陸雙呼吸一滯,幾乎立刻回過頭,顧環毓站在不遠處,對他微笑招手。

剛才不巧經過了一頂轎子,她被轎子趕到了橋邊,本想在橋邊待一會便趕回去,沒想到陸雙這麽快追來了。

陸雙的神色在看到她的一瞬間便緩和了下來,原來她沒有亂走。

看到了她眼中隱隱的膽怯,心想自己此刻的模樣恐怕有些駭人,有些暗悔,忙平緩了呼吸,換上了一幅溫和的面孔,將手裏的糖畫遞給她。

一個漂亮的小兔子,耳朵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像是哭過了一般,好不惹人可憐。她忍不住輕輕一笑。

她接了過來,“……謝謝。”

糖畫精美,顧環毓舍不得吃,攥在手裏半晌才終於伸出小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感受到了唇齒之間甘醇的甜。她彎了彎眼睛。

誰料不小心咬碎了一塊,她有些惋惜,這糖畫真是易碎,看來美麗的東西都是需要精心呵護的。

她又心疼又滿足地吃著糖畫。

而陸雙立在她身前,訥訥地看她,有些發怔。

他恍惚地看著白玉般的柔荑拿著糖畫,精瘦為骨,白玉為皮,那夾在指間的糖畫晶瑩欲滴,女郎的櫻桃檀口小口小口地舔著,偶爾露出一小截丁香小舌,粉嫩一點紅。

陸雙看著看著,目光變得幽深。

若他以前還懂克制,如今卻是徹底放棄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女郎正吃著糖畫,他卻將她的櫻桃小口看作了糖畫,只想含在嘴裏,好好的品嘗舔舐。

.

王瑛兒氣呼呼回了家,發現爹正在跟舅舅在前廳喝酒。

“乖外甥來啦。”王有實喝的紅光滿面,看到王瑛兒回來,忙招呼她過來坐。

王有實很疼愛這個外甥女,什麽好的香的都想給她,“瑛瑛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怎麽看上去不太高興,誰惹著你了?”

蕓兒哼了一聲,幫著王瑛兒說話,“還能有誰?小姐路上又碰到了那個姓陸的,傷心了一路呢。”

“這個小兔崽子!”王有實大驚,將酒杯拍在了桌上,“我早說他不行,一個獵戶,怎麽配的上我們瑛瑛?瑛瑛,你不必氣,舅舅找上幾個人給你出出氣怎麽樣?”

他在縣衙裏當差,在鎮上很能說上幾句話,周圍的鄰裏對他很是恭敬,連帶著王家也是水漲船高。

王瑛兒氣歸氣,但聽到王有實這般講,又很快恢覆了面色,“舅舅,我沒事的,你也莫生氣,不值當為了我在知縣那裏說不過去。”

王有實聽到她如此孝順懂事,不免大悅,酒意上湧,順嘴道,“知縣現在可沒功夫管我們,他現在正為了找人發愁呢。”

王瑛兒的爹好奇問道,“找人?找什麽人?”

“說是上面哪個大官丟了個女郎,十六七歲,京城來的,知縣這些日子正到處偷偷打聽呢。”王有實隨口道,“鎮上有名有姓的都找遍了,就是不見人,你說邪門不邪門?”

王瑛兒突然想起了陸雙身旁那個戴著帷帽的女郎。

他將她看的如此寶貝,眼珠子似的,他雖說是表妹,但是王瑛兒直覺,那女郎絕沒有這麽簡單。

京城來的?

想起女郎那端方的禮儀舉止,王瑛兒心中猛地一跳。

“沒找到,那就是沒在我們這兒唄。”王爹笑道,沒當回事,“最近土匪猖獗,流民遍地,丟個人找不到可太容易啦!”

“舅舅舅舅、”王瑛兒抱住他的胳膊,甜甜道,“我倒是最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人,舅舅不妨去看看呢?”

“好啊。”王有實大喜,“要是這個人真叫我給找到了,那怎麽著也算大功一件啊。”

王瑛兒笑瞇瞇。

.

“這世上總有事情比情愛更加要緊。”

與如風分開,回到了陸家之後,顧環毓神色怔怔,仍是反覆想著這句話。

這世上總有事情比情愛更加要緊……

她反反覆覆品味著這句話,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發什麽呆?”陸雙湊了過來。

顧環毓嚇了一大跳,看到是陸雙之後,她神色平靜了下來,搖搖頭,微笑道,“沒事。”

陸雙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看的顧環毓都覺得有些奇怪了,忍不住問他,“怎麽了?”

陸雙沒說什麽,對她笑了笑,牽起她的手,“來。”

顧環毓不明所以,就得被他牽著走。

陸雙帶她去了一個山澗谷地。

如今是冬天,萬物還未覆蘇,但是這裏溝壑縱橫,溪水潺潺,可以想象的到春天之後會是怎樣一番美麗景象。

顧環毓欣賞著眼前的美景,她竟然看到了有蝴蝶蹁躚。

在這個大冬天裏,竟然還會有蝴蝶?

她循著好奇走了過去,發現了這裏有一處泉眼,泉眼上有熱氣漂浮,四周彌漫著花草青苔,蝴蝶在花草中間飛舞。

陸雙看著女郎好奇纖柔的身影,嘴角忍不住笑了一笑,隨即他想到什麽,臉色一變,“小心!”

然而說什麽來什麽,顧環毓沒有看到濕滑的一片青苔,一個不小心跌了下去。

砰地一聲,她掉進了水裏。

泉水並不冷,但是很快便濕了她的一大片衣襟,然後被外面的寒風一吹,立刻打起了哆嗦。顧環毓輕輕驚叫了一聲,隨即便聽到更大的一聲響。

陸雙跳了下來,焦急地扶起水中的她,“環環,你沒事吧?”

顧環毓站在水裏,後面倚著一塊大石頭,緩下心神,這才感覺到泉水並不深,僅僅沒過了她的膝蓋而已,她松了一口氣。

只是衣裳難免被水洇濕,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她扶住陸雙的胳膊,將身子穩住,擡起眼看他,剛要對他開口道謝,便看到他的目光停在自己胸前,眸光幽深,一動不動。

顧環毓低頭一看,飛快地紅了臉,立刻捂住胸口,側過身去。

她的衣裳在掙動的時候早已亂成一片,露出裏面單薄的裏衣,裏衣被水洇濕,露出一方乳白色的肚兜,貼合著玲瓏起伏的曲線,大刺刺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顧環毓尷尬無比,捂住胸口,側過身不去看他,“那個……我們上去吧。”

她剛想要離開他的桎梏,陸雙卻猛地一動,再次將她壓在了大石之上。

顧環毓嚇得差點叫出來。

陸雙掐住她纖細的腰肢,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呼吸變得又快又沈,仿佛在極力地壓制著什麽,又仿佛下一刻就便要控制不住。

顧環毓眼角泛紅,嚇得忘記了說話,驚懼地看著他。

陸雙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眼睛裏的血絲簡直令人膽戰心驚。

下一刻,他眸中的雪亮漸漸沈了下去,肩膀塌陷了下來,洩力似的窩在了她的肩上,“……別怕。”

話音落下,顧環毓一動不動了。

他的頭顱埋在她香軟的頸窩,緊緊握著她的腰身,湊過去,忍不住上癮一般呼吸了一大口,又熱又粗地氣息噴在她的頸窩,沙啞道,“環環,讓我抱抱你……”

“陸雙……你先放開我……”顧環毓欲哭無淚,一動也不敢再動,脫身不是不脫身也不是,戰戰兢兢地被他抱著。感受到了他驚人的燙,她心中更是猛然一跳。

她不是什麽也不懂的小女兒,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陸雙沈沈埋在她的脖頸,一動不動,似是睡過去了,可是體溫仍是滾燙的厲害,噴在她脖子上的呼吸更是燙的驚人,過了很久很久,她才感到他灼熱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下來。

陸雙平穩了呼吸,艱難地從她脖頸處擡起頭,看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一臉幽怨的美麗,心中一蕩,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心緒又在一瞬間搖搖欲墜。

他慢慢湊到她的唇邊,直直盯著她的紅唇,四目相對之際,顧環毓首先承受不住,眸光一顫,他卻像是抓住了一絲契機,終於仰起脖頸輕輕一含,銜住了她。像是野狼撲入了叢林。

他閉著眼,輾轉她顫抖的唇,動作兇狠,力道卻溫柔,似乎要一點一點熨平她不安的心緒。

鬼使神差一般,他用力朝她一頂。

她無力地嗚咽一聲,帶著哭腔。

“別怕、別害怕……”他一邊吻一邊說,捧著她的臉,聲音驚人的啞。

別怕我。

別拒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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