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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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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嫁了魏泫後, 昭蘭才知男子也可以變成老媽子。

自打從月娘的隨口叮囑中知道像月事這等特殊時期不宜接觸寒涼之物,魏泫便操心得跟老媽子一樣,大夏天的, 凈面都不讓昭蘭用涼水,非要添些熱水進來。

不僅冰飲什麽的不讓吃, 連一口涼茶昭蘭要喝都被他奪了下來換成燙的。

他真是有病。

昭蘭不想喝燙水, 她討厭夏天來癸水。

不過這等老媽子行為也不會帶來太大的困擾,因為沒過兩日, 魏泫突然忙了起來,幾乎日日同公公魏大將軍早出晚歸的。

雖說十日的婚假也差不多結束了, 但這忙碌的程度顯然有些異常, 跟要打仗似的。

事實證明, 昭蘭的預感沒錯, 這事還真是同戰事有關。

又是一日晚間,昭蘭確定月事走幹凈了,再沒有墊月事帶,渾身清清爽爽地出來了。

拍花露塗香膏的時候, 人披著滿身的夜色回來了,瞧著有些難言的疲憊。

昭蘭餘光瞥了一眼,繼續擦著花露,雖沒有太過殷勤, 但還是表現出了她對夫婿的一點關心。

“回來了, 快洗洗吧,廚房已經備好了飯,等你洗完吃些。”

僅僅是這簡單的兩句, 魏泫聽了也是心裏舒坦。

他沒急著先去拿衣裳,而是走到了昭蘭身後, 目不轉睛地看著鏡子裏的她。

雖不是正面凝視,但那般火辣直白的目光,也讓昭蘭難以抵抗。

這家夥的眼神愈發不正經了,每每兩個人的時候便愛用這種眼神調戲她。

對,就是調戲,那種直白的、赤.裸.裸的,好像自己在他跟前沒穿衣服似的。

不用想,昭蘭都知道那一刻這廝腦子裏在想什麽見不得人的。

“還不去洗,看我作甚?”

立即出聲將人趕走,昭蘭可受不了他這樣繼續瞧自己。

“夫人不懂,幾眼看下來,精神氣都能回來幾分。”

昭蘭就知道他要貧嘴,回頭推搡道:“別貧了,聞你這一身汗味我都難受,快去。”

見昭蘭回頭,餘光瞥見月娘幾人都在外間,趁著沒人瞧見的空隙,魏泫飛快俯身吻了一下昭蘭的面頰,偷香成功,才揚著狡猾的笑容離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昭蘭都沒來得及說他兩句,就看著人身姿矯健地跳開,拿著幹凈衣裳進了浴房。

讓昭蘭又氣又笑,紅了面頰。

魏泫浴身依舊很快,昭蘭才剛爬上床,帳子都沒放下,就瞧見人神清氣爽地從浴房出來了。

“飯菜剛擺上,趁著熱乎勁快吃吧。”

昭蘭只是隨口叮囑了一聲,就要放下帳子,然魏泫出言阻了她。

“如今才戌時一刻,時間還早著,你睡得著嗎?”

“不如陪我用個飯,我看著你胃口都好,也能多吃些。”

魏泫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思,如果可以,他想時時刻刻同她待在一處。

尤其是這幾日太過忙碌,他在不能像前幾日那般用大部分時間纏著她了。

昭蘭受不了一個大男人整這出黏糊勁,當即啐了他一口,拒絕道:“就你屁事多,吃個飯還要人陪,你是拿不穩筷子還是夾不到菜?”

見昭蘭不理他,魏泫便將話頭引到正事上,慢悠悠開口道:“其實也是想與夫人說些要緊的事,近來我與父親打算對匈奴用兵,也就這幾日了,所以……”

聽到這,昭蘭也不太抗拒了,秉著問清楚要緊事,她下了床,坐到了魏泫對面。

“吃夜宵嗎?這碗魚片粥給你。”

怕昭蘭幹坐著無趣,魏泫將自己面前的一碗粥給她。

晚飯很豐盛,量大是他的飯量不說,也不再是金陵菜,幾乎全是他平素愛吃的本地菜,比如有他最愛吃的羊肉包子。

光是從這桌子菜,魏泫便已經感知到了昭蘭對他越發柔軟的態度,念此,他胃口都比平日好了不少。

“也可,今日夕食用得早,眼下倒真有些餓了。”

悠哉游哉地舀起鮮美的魚粥送入口中,昭蘭神色愜意。

唇瓣翕動間,魏泫一雙眼睛瞧得目不轉睛,又是狠狠吞下一個包子。

“你不是要告訴我要緊事,怎麽又不說話了。”

看著對面除了不時瞧自己然後專心吃飯的魏泫,昭蘭嚼著嘴裏的軟嫩魚肉,催促道。

將第六個羊肉包子吞吃幹凈,魏泫笑嘻嘻道:“總要先吃幾口飯才有力氣說嘛。”

昭蘭看著他拿起第七個包子,那個比她掌心還要大的包子,神色毫不掩飾地驚嘆。

“你這也叫幾口飯?”

翻了個白眼,昭蘭覺得他就是個大飯桶。

魏泫一副少見多怪的神色看著她,道:“這有什麽稀奇的,軍中的漢子多是能吃能喝,體格健壯的,何況我還在長身體,自然要多吃些,哪像你,整日跟小雞啄米一般,怪不得那麽瘦。”

略有些嫌棄的目光在昭蘭身上掃過,話音一轉道:“不過也不是處處缺肉,這也挺好。”

一句話,昭蘭聽得面紅耳赤,也慶幸這家夥還算要臉,知道在沒第三個人的時候說這些葷話。

魏泫用飯不需要婢女什麽的在旁邊貼心伺候,丫頭們擺完了飯便退出了門外,月娘與芙蓉也算是盡完了今日的職責,昭蘭讓她們回去休息了。

於是乎,屋子裏也就兩人對坐著,沒有旁人。

這也是魏泫敢口出葷言的原因。

“你……”

昭蘭氣得又想罵他兩句,然這時候魏泫知道轉移話題到正事上了。

“三月前匈奴北遁,本以為能消停些,不想逃到了漠北欺壓月氏和大宛,還同烏孫聯姻,意圖對抗大周……”

大宛和月氏,都是大周的附屬國,一向對大周這個宗主國畢恭畢敬,沒有一絲怠慢,大周也一向會庇佑這些個附屬小國,如今被匈奴給欺壓了,大周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更何況匈奴竟還狼子野心聯姻烏孫,可見其現在仍舊不安分。

烏孫國,自從前朝去過一個和親公主,勉強地穩定住了兩國關系,如今公主已經不在,朝代也已經更疊,這個烏孫國態度朦朧,本就是個潛在的威脅。

如今又同匈奴勾勾搭搭,當真是個不安分的。

看見昭蘭臉色也漸漸變差,魏泫繼續道:“匈奴此族,祖祖輩輩都是游牧,逐水草而生,不耕作,不定居,若是到了水草不豐的荒年,便要南下劫掠中原的糧食,屠戮我們的子民。”

“如百足之蟲僵而不死,只要他們還有一口氣在,便會暗暗窺視中原,等到中原不再強勢,不再能征服他們,他們便會卷土重來,侵略中原的領土,劫掠糧食和屠殺奴役百姓,這仿佛是他們刻在血液中的傳承。”

“我跟父親都覺得應當對匈奴出兵,將禍患徹底掃平,才能保證日後大周以及邊境的長久安寧,尤其邊地的百姓,他們不得因為恐懼匈奴侵擾而流動遷徙,如沒有為官或者婚假這樣的變動,他們只能一輩子紮根在這邊境。”

魏泫將一切娓娓道來,語氣還溫和著,但神色已然肅穆了起來。

前朝末年,皇室衰微,只能任由外族侵擾,屈膝送錢帛茍延殘喘,今時不同往日,大周沒必要看著匈奴的狼子野心繼續忍讓。

盡數拔除,才是眼下最應當做的。

“打算何時出兵?”

戍邊大將,一般默認可自行掌握對邊塞外異族的攻守節奏,不需要事無巨細向朝廷問詢,那樣只會影響主將原有的計劃,導致對戰事指揮的延誤和出錯。

尤其金陵距朔州千裏之遙,來來回回更是不方便了。

因而昭蘭直接問出兵時間。

魏泫將吃了一半的包子直接泡在面前的羊湯裏,一邊吃得津津有味一邊答道:“三日後,這幾日將士也差不多整頓好了,三日後便會出發,將那群匈奴人從大漠裏找出來收拾了。”

昭蘭念叨著,神色有些恍惚,她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要面對征戰了,這次不是千裏之外發生的事,參戰的也不是和自己素不相識的人。

而是自己往後餘生相伴的夫婿和家人。

昭蘭漸漸明白了每逢戰事,那些將士的母親和妻子的不舍和擔憂。

雖然她還沒到那些人涕泗橫流的程度,但也心裏像有一把火在燒。

魏泫瞧她面色,輕笑著安慰幾句,將最後一口飯吃完,便洗漱去了。

羊肉是一種膻味極重的肉類,吃了這一頓,魏泫十分自覺,仔仔細細地將口腔清潔了幾遍,確保沒有任何膻味才爬上床。

殘羹剩飯被撤走,屋裏的燈燭也被婢女一一熄滅,昭蘭又被人抱在懷裏準備入睡。

溫熱的肌體緊貼著昭蘭有些沁涼的身軀,沒來由的,在這樣不合時宜的時候,昭蘭思緒又跑歪了。

她今日身子徹底幹凈了。

腦中驀地劃過這句意欲極強的話,昭蘭大腦一片紛亂。

她這是在想什麽?

察覺到這句話背後隱藏的深意,昭蘭立即心虛地在心裏啐了自己幾下。

好羞恥。

似是察覺到昭蘭的心神不寧,魏泫以為她還在為戰事擔憂,或者說為他這個即將出征的夫婿擔憂,心下愉悅,像哄小娃娃睡覺那般輕拍著昭蘭的背,語調也是一等一的輕柔。

“好了,別費神了,你夫君我在戰場是最是神勇,殺敵就像是砍蘿蔔青菜一般,夫人便安心等我回來便是。”

昭蘭沒有出聲,默認下了自己方才是因為這事心慌意亂。

要不然她還能據實以告,說自己在想夫妻間的那事?

魏泫都沒提起,瞧著也不急,自己若是開了口,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想?

昭蘭還沒那麽放得開,只能將自己這羞恥的念頭壓下去,老老實實睡覺。

而魏泫這邊,感受到懷中人越來越平穩的呼吸,也跟著閉眼了。

其實,他哪裏是不想,只是連日來的忙碌讓他有些暈了頭,早已記不得昭蘭說得那句四五日,還以為人身上還受著罪,便沒有急色。

腦中盤算著即將來臨的戰事,魏泫也漸漸有了睡意。

……

翌日,魏泫依舊是早早起來去軍營忙碌了,昭蘭被小姑子魏湘叫去一起餵魚。

經過一處眼生的院落時,昭蘭駐足不前,好奇地問了魏湘一句:“阿湘,這是什麽地方?”

魏家人口也就那麽幾個,公公的院子和小姑子的她都去過,但這個院子倒是眼生,不過此番吸引她的不是因為這院子眼生,而是因為仆從殷勤的打掃。

莫不是最近有什麽客人要來,特地打掃出來的?

昭蘭心中疑惑,然魏泫也沒同她說最近有什麽客人要來家裏,便隨口問了。

結果話一出口,就看見本來還帶著淺淺微笑的小姑子立即暗下了臉色,她雖不解,但心中恍惚知道自己可能問了個不好的問題。

“我是不是說到什麽不好的了?”

昭蘭羞赧地看著小姑子,心中有些忐忑。

魏湘先是看了看那座小院,露出點點悲戚,緊接著註意到昭蘭的不安,忙調整自己的情緒,試圖安撫嫂嫂。

“也不是什麽說不得的事,那是我長兄的院子……”

“三年前他在對戰吐蕃中身亡,中了一支敵軍帶毒的流矢,雖未中心脈,但那毒霸道又詭異,我長兄不治身亡。”

“盡管他人不在了,但父親和二兄還是堅持讓家仆定期打理長兄的院子,就仿佛長兄人還在一般。”

豆蔻年紀的少女坐在池畔,面色灰暗,似是又回到了當年,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好不可憐。

昭蘭連忙放下了手中魚食,將小姑子摟緊了懷裏。

“難過便哭出來,哭出來就好多了。”

她在金陵便聽過父皇唏噓這事,說此子可惜,身負將才,卻英年早逝,三年前也不過才二十,才及冠的年紀,大好的兒郎,便那麽撒手去了,也是天妒英才。

昭蘭自然也是同情的,但說到底,她不是魏家的子女,無法做到和小姑子一樣痛徹心扉,也無法十成十地說自己明白與共情這份痛苦。

她不知怎麽安慰人,便只能笨拙地用肢體安撫了。

好在小姑子也不是個一哭便哭個昏天黑地的,難過地掉了幾滴眼淚後,又開開心心地餵魚了。

這次昭蘭沒有喝醉酒,自然也不會把滿池子的魚都給撐死,姑嫂兩人開開心心地度過了一天,各自回去了。

不過今夜的昭蘭不再悠閑,她需要思忖一件很重要的事。

先前在小姑子面前她怕再引得小丫頭傷心,便一直揚著笑臉,但回到自個院子裏,昭蘭眉頭緊縮。

魏家長兄的不幸讓昭蘭突然得到了一些警醒,她突然有些害怕。

戰場上刀劍無眼,流矢更是層出不窮,誰也不能說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

魏家大郎便是最好的例子,在一個猝不及防的瞬間被奪去了性命。

她生怕,生怕魏泫也……

想到這,昭蘭覺得太晦氣,連忙呸了幾聲,生怕自己這張嘴惹了什麽禍事。

但她又忍不住往下想,因為這事就擺在眼前,刻不容緩。

任誰都不能說逢戰必勝或者能全須全尾地回來,戰場上變化莫測,萬一,萬一魏泫在那有了什麽不測,那……

魏家的最後一個苗苗豈不是也斷送了?

更可怕的是,魏泫還沒有任何子嗣,幾十載後,待公公也沒了,魏家便會只剩下那個柔弱又單純的小姑子。

這將是多麽淒慘的結局,三代戍邊守將,要是落得這個結局,那真叫人悲嘆。

越想越離譜,越想越遠,昭蘭陷入了糾結中。

這一糾結,便是兩日過去。

而明日巳正,便是大軍開拔的時辰,魏泫便會離開。

昭蘭覺得自己得做些什麽才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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