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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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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曲江池東岸,魏泫駐足那棵老柳下已然有小半個時辰,卻是半晌沒等來人。

日頭愈升愈高,魏泫的心頭也是愈來愈熱,他全都歸結於天氣。

昨夜落了一場雨,盡管金陵的日頭很好,腳下的土壤還是泛著幾分松軟,大概再曬個一日,土壤便會回歸原樣。

魏泫心思浮躁地來回踢著腳下的狗尾巴草,目光不時飄忽,似乎在尋覓什麽。

一個阿婆推著攤販小車過來了,魏泫餘光瞥到那阿婆陸續擺上來的東西,賣的是冰飲。

魏泫沒作他想,扭過頭,看著曲江池上瀲灩金波。

餘光中,魏泫察覺到那婆子瞧了他好幾眼,似乎是想說什麽。

魏泫天性警覺,立即就扭過頭,對上那婆子欲言又止的眼神。

“阿婆可是有事?”

魏泫雖帶著一慣的警惕,然這是在金陵,眼前又是一個掀不起什麽風浪的老婆子,他也不會覺得對方是異族的奸細,只是疑惑。

賣冰飲的阿婆本還在猶豫,見這小郎君竟直言問起,也就不遮掩了。

“小郎君是不是在等一個姑娘?”

阿婆是個心直口快的,也不繞彎子,當即就笑呵呵地將話問出了口。

曲江池畔人來人往,耳邊不時傳來游人的歡聲笑語,偶爾有風從江上徐徐吹來,讓人倍感舒適。

魏泫驀地怔住了,不敢相信這個素昧平生的婆子竟能猜出他的心思。

他怔了良久,在焦婆婆眼中便是默認了。

想起昨日那小姑娘生生等病的可憐模樣,焦婆婆忍不住碎了幾句嘴。

“你這小郎君,人家姑娘昨日等你等得都病了,也沒見你來,今日你倒是來了,但又有什麽用?”

焦婆婆也有閨女,代入到她自己的閨女身上,她都能心疼死,因而話語中帶著幾分不滿。

江上的柔風似乎是吹進了他素來波瀾不生的心田,掀起陣陣漣漪,一圈又一圈,好半晌都未曾停歇。

心中的波瀾讓魏泫很難不去開口詢問。

“她等了很久嗎?”

在魏泫看來,那姑娘瞧著分明是機靈的,怎會如此犯傻?

只能是因為她太癡心罷了。

念此,魏泫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腦袋成了漿糊一般。

焦婆婆此刻剛擺上攤,客人還沒來,她自然有空閑和這個“負心”的小郎君耗幾句。

“對嘍,一直等到暮間,落雨了還不肯走,就要在那等著,結果等得起了熱,可憐見的。”

想起昨日小姑娘那混沌又倔強的臉,焦婆婆又是連聲嘆氣。

“你這小郎君,若是還懂事,便去賠禮道歉去,姿態放低些,興許還能將人哄回來。”

焦婆婆瞥了一眼小郎君,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嘴上碎碎念的同時還心裏嘀咕著些什麽。

怨不得能讓那小姑娘癡心相付,是個出挑惹眼的小夥子。

事到如今,魏泫已經不在意那婆子打量他的目光了,只是刨根問底道:“那姑娘什麽模樣?”

魏泫又想,也許是這婆子搞錯了人,他需要再確定一下。

說起這個,焦婆婆記得十分清楚,瞇著老眼回憶道:“那是個極標致漂亮的姑娘,穿著打扮十分富貴,像是家裏有金山銀山,愛笑又活潑……”

只這簡簡單單幾句話,魏泫便再不用猜了。

正是那日莽著一股勁追著他的姑娘,分毫不差。

抿了抿唇,魏泫忽地不知這事該怎麽辦,甚至覺得有些棘手。

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這裏多等片刻。

然等到日暮,游人都散了,魏泫頂著冰飲阿婆嘆息的目光,神色靜默地回去了。

往後幾日皆是大差不差,盡管未在東岸地一直待著,魏泫還是時不時踱到老柳下,就好像只是尋個清凈的地喝酒。

就是時常被那賣冰飲的焦婆婆看熱鬧,不過魏泫臉皮厚,也不在意這些。

而焦婆婆,看著這小郎君一日接一日地過來,雖不說緣由,然她是個明白的,心裏頭的不滿早已變成了唏噓……

那小姑娘瞧著是個有氣性的,不知可還會理這個小郎君。

不過這都不是她應該操心的事了,她還得忙著做冰飲呢。

焦婆婆很快陷入了忙碌中。

……

又是一個雙日,昭蘭早已大病初愈,磨了月娘幾句便成功出去了。

被拘在芷蘭殿養病的幾日,昭蘭也想清楚了。

她與那個小郎君怕是沒緣分了,那日便半點回應沒有,如今只會是大海撈針。

然男寵這事還是要繼續操心下去,畢竟魏家父子一日不走,她便一日不能心安。

只是一想起那小郎君的模樣,昭蘭難免還是會心神悵然。

因而今日到了曲江池,昭蘭也沒心思在畫舫上枯坐著,改換成一葉扁舟。

想著在小舟上晃一會,親近親近粼粼江水,心境或許會豁然開朗。

學著那日小郎君的模樣,昭蘭半倚在小舟上,除卻芙蓉偶爾的碎碎念,倒也十分悠然。

藍天碧水似乎當真有些撫慰心緒的作用,昭蘭心頭的焦躁慢慢褪去,變得寧靜曠遠。

什麽魏家,什麽男寵,仿佛在這一刻都消失無蹤了。

偶爾船家還會唱著她們金陵的小調,昭蘭甚至都有些迷糊了

這一趟游船,昭蘭只覺歲月靜好。

眼看著日頭漸漸爬升至正南,昭蘭的肚子也恰到好處的叫了,主仆兩人悠然上了岸,準備乘車回三姐那裏用了午食再走。

沒想到的是,平日裏那般兢兢業業尋覓男寵都不得進展,如今無心插柳,卻頗有收獲。

剛扶著芙蓉的手上了東岸,還沒走幾步,就被一個聽著聲音便知年輕的郎君叫住。

“姑娘留步~”

那聲音是在後頭,並不能確定是在喚誰,因而昭蘭並沒有回頭。

然身後那道聲音再度響起,腳步聲急促,匆匆靠近,昭蘭才察覺到這人可能是在喚自己。

主仆二人回頭,昭蘭目光落在其上,暗含打量。

特殊時期,昭蘭已經習慣了對郎君們進行品評,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

那郎君似乎沒想到昭蘭的目光如此直白,神色窘了一陣,倒是有幾分可愛。

是個面皮俊秀的郎君,瞧著還未敷粉,氣質清潤,不見陰柔,倒是不差。

“郎君何事?”

應聲的同時,昭蘭在心中給出評價。

那郎君先是直著目光怔了片刻,待到姑娘身邊的婢女皺眉,才忙不疊將手中一物奉上,溫聲解釋道:“姑娘的香囊掉了,我來還於姑娘。”

昭蘭一看,果真是她今日出門前掛在腰間的鳳鳥蓮花紋的鏤空金香囊,再低頭一看腰間,果然沒了蹤影。

想必是先前動作幅度大了,致使香囊掉落。

“還真是,真是多謝這位熱心的郎君了。”

芙蓉懂事地將香囊球接過來,再度佩在了她的腰間,昭蘭瞅著眼前郎君是個不錯的,便來了幾分興致。

且說幾句看看如何。

在昭蘭的有意搭理下,那郎君順桿子往上爬,很快二人便你來我往聊了起來。

那郎君是個健談的,幾下就將自己的底透了。

此人姓蘇名晏安,家中行商,做絲綢生意,是隔壁揚州來的外地人。

“不知姑娘名姓,可否告知?”

這位蘇郎君明顯是瞧上了她,那目光雖隱晦,但昭蘭還是能意會到的。

想著不能隨意暴露身份,昭蘭隨口諏了一句姓趙,便繼續打探道:“郎君家中兄弟幾人?”

蘇晏安一聽這頗有深意的話,眼眸亮了亮答道:“上頭還有兩個兄長,家中行三,還有個幼弟。”

這樣一說,昭蘭便放心多了。

就算是找男寵的,昭蘭也是個有原則的,一般不會對家中獨子下手。

只是有珠玉在前,昭蘭再瞧總覺得差了些什麽。

“挺好,我……”

然再放不下也沒用,昭蘭不能整日為著那個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浪費時間。

還要開口問些什麽,眸光輕轉,昭蘭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不遠處的老柳下,那個不久前讓她抓心撓肝的小郎君正抱著雙臂站著,雖看不清是何種神色,但可以看得出是瞧著她這邊的。

不能怪昭蘭多想,他站哪裏不好,偏生要站在她先前約見的地方,那姿態,更像是在那等待了許久。

頃刻間,昭蘭對這位蘇郎君的幾分心思也徹底煙消雲散了,心思不由自主地放在了那個莫名出現的小郎君身上。

心中百轉千回,她定了定心神,對蘇郎君笑道:“失禮了,剛巧碰上一個故人,便先告辭了。”

雖然知道這般會讓這位蘇郎君黯然神傷,然昭蘭不得不離開,因為她還有人要收拾。

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然還需試探一番才能確定。

蘇晏安看著走得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昭蘭,嗳了兩聲,果真有些悵然。

不待他瞧瞧昭蘭要去瞧什麽故人,兄長便將亂竄的他尋了回去。

如閑庭信步一般,昭蘭端著斯文優雅的步伐往老柳的方向走,像是陸陸續續的游人一般,仿佛只是在賞景,沒有瞧見樹下的魏泫。

餘光中,昭蘭察覺到對方的目光順著她的步伐而移動,這更是大大證明了昭蘭先前的猜想。

他就是在等她。

意識到這一點,昭蘭心頭火起,直嘆一聲:晚了。

憶起那日自己在雨裏從頭等到尾都沒瞧見半個人影,自己還受了風寒,昭蘭胸腔子裏便是一陣翻江倒海。

如今倒是過來了,且看她願不願意搭理他!

這般想著,昭蘭就當作沒瞧見人一般,氣定神閑地自老柳旁經過,對人一眼都不帶瞧的。

這對魏泫來說是極不合理的。

先不說他這位置顯眼,再加上人也顯眼,不時有姑娘過來搭話,含羞帶怯的,一瞧便知是為了什麽,來往的年輕姑娘難有瞧不見他的。

偏生那姑娘就好像瞎了眼,目光巡游了一圈,楞是沒有半分反應,擡腿就要走遠。

魏泫守株待兔了好幾日,好不容易等到兔子,先被鬧心一番不說,兔子更是瞧不見他,翹著尾巴就要走。

“站住!”

忍無可忍,魏泫一改閑適的姿態,放下環著的雙臂,對著兔子揚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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