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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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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謝知鶴也知這般闖入閨房, 是極其沒有規矩的,可是,當他聽到表妹沒什麽精神的說話聲, 他就想掀開簾子看一看她。

內室倒是一樣的華麗,朱紅的雕花床,春日朦朧光線, 在她的身上鍍金, 她靜坐那處像是如煙縹緲的畫中仙兒。謝知鶴的神情非常的微妙, 他看著她的一瞥一笑, 心裏忽然間踴躍出狂熱的心跳, 就像是個半大的毛頭小子一般。

謝知鶴告訴自己, 許是與表妹很多年沒有見了,生疏了些, 故而人也就變得緊張起來了。

“表妹的臉色看上去真是憔悴, 定當是裴大人沒有讓你好好喝藥,對吧?”

“表哥,你這是在關心我麽?”崔鶯鶯其實和這位表哥的關系並不算太好, 當初在河東小住的那年,兩人還發生過矛盾。表哥對她有心結, 覺得她是想要借題發揮,嫁入謝家的心機女子。時過境遷,再次見面的時候崔鶯鶯感觸頗多,她沈吟片刻,從容的說,“鶯鶯, 當真是萬分感謝。”

謝知鶴強裝鎮定t,內心早已經翻江倒海一般:“表妹, 你以前不是這麽有禮的性子。”

“會麽?”崔鶯鶯也不生氣,看著他,慢慢的說:“可能鶯鶯小時候的性子,真的太過頑劣,從而給表哥造成了不少困擾。”

他靜靜的看著她笑,著實如綻放的花中之王牡丹,那樣的雍容華貴,不可直視。

“你我之間許多年未見,也少有消息來往,倒是一件憾事。”謝知鶴對她的態度有些癡迷,走近一步,想更看清楚她的面容,等瞧清楚了,眼裏滿是驚艷之色,“表妹你便直說與我,裴大人是不是對你不好?”

自打成婚以後,有許多人問過崔鶯鶯這個問題,裴茗光平日裏對她如何?聽來,當真是讓人心糟。

“表兄,你怎麽會突然這麽問?”

那樣的話語仿佛真的是在關心她過得好不好。別說笑了,這群人又能為她做什麽呢?

謝知鶴的眼睛卻緊緊的落在她身上,嗓子有些沙啞:“我初來京都,聽到了不少議論你和裴大人之間的事情。我真的從未想到,你這門婚事竟然會給你帶來這樣的禍事。”

他的步伐已經向著她靠近了。

“表哥不必擔心。”崔鶯鶯歪靠在軟枕上,目光也隨著看了過來,“我與夫君大人很好。”

謝知鶴閡下眼眸,冷靜片刻,他是不信的倒像是自問一般道,“真的是這樣麽?”

可奇怪,這眼前的女人骨相極佳,眼神堅定。她的身段卻十分柔美,他又覺得崔鶯鶯身上有一種幽谷之中盛放的鈴蘭之美,不卑不亢的氣質更絕。

在謝知鶴的記憶裏,表妹似乎是不長這個樣子?她總是愛哭,只要不得她心意的就鬧騰,能把小事鬧成天塌下來的大事可如今崔鶯鶯看向他的時候,清清淡淡的疏離,讓人抓不著,也猜不透。

大抵是因為身子不好,她的唇色有些蒼白,卻絕對說不上憔悴,更與難看沒有半分關系。

謝知鶴有些困惑的看向崔鶯鶯,小哭包成了首輔夫人,搖身一變,竟然也有了大家閨秀的風範!他壓抑著心跳,說,“表妹若是覺得過得不好,大可以說出來,我不會笑話你的。”

崔鶯鶯想笑,想來表哥不是裴茗光,她沒必要有太多的顧慮,來壓抑自己的天性。於是,她歡快的笑出了聲,“這話我可不信,表哥你最是看不起我了。”

“我什麽時候?”謝知鶴很著急,問,“我不曾那樣,你我之間怕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又不是頭一天才有,這人來這裏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怕真不是,敘舊……她可沒有這份閑情雅致,“你與我,說一句體己話,可是爹爹讓你來的?”

謝知鶴心裏一冷,腦子裏空白了幾分,暫時回不出話來。

崔鶯鶯的目光有些古怪,她猶豫了下,還是道出了聲,“表哥,你才來京都不久,需得辨別哪些話可以聽,哪些話不能聽。”

卻讓謝知鶴的心又亂了,她為何不接著回憶往事了?可是,因為他們之間的往事不值得被回憶麽?他有些郁結,“表妹真是長大了,懂事了。”

崔鶯鶯看著眼前的人,越發的疑惑了,謝知鶴腦子抽風了罷,打進門開始,就誇了她好幾次。

莫非,他是想捧殺她?她看上去,有這麽好騙麽?

不是她的問題,一定是謝知鶴太不會逢場作戲。裴茗光就不會這樣,很快的就讓她猜出來他的真實想法,他出去以後,是去了書房了麽?

日光微斜,落到花瓶後頭的一面墻上。裴茗茗站在暗墻之後,身姿雅正,靜靜的聽著外頭的對話。

此處暗室在首輔府邸之中並不算罕見,他的仇家之多,為了以防萬一,首輔府邸設立了大大小小的暗室。但崔鶯鶯這裏他還是第一次用。

他的呼吸很輕,如同微光在空中沈沈浮浮,緊繃的神經讓他此刻極其的不自在。可自己為什麽會如此?他可是再生氣麽?不,他不是在生崔娘子的氣。

裴茗光甚至覺得自己有些眼熱。

可見而知,當聽到謝知鶴不守規矩,闖入內室的時候,而崔娘子沒有出聲怪罪他,反而,兩人像是嘮家常般相談盛歡,他的面色就已經有些沈下來。

謝知鶴他在打的什麽主意?又是聽了誰的吩咐而來?

裴茗光壓根是不太在意的,他卻呼吸急促,愈發的仔細聆聽外頭的對話。

那崔娘子呢?她的打算又是什麽?崔娘子她會不會像在偏殿的時候那般,對謝知鶴傾訴這一切,說想要與他和離的那些話。

原來,裴茗光第一次感覺到他自己的真實想法。

他很確定,他對崔娘子的態度很在意!

“表哥嚴重了,不過是我們多年未見,你瞧著我覺得新鮮。”崔鶯鶯微抿唇,做到表面上的客客氣氣,她道,“我亦如是。”

轟!

謝知鶴聽到有什麽東西碎掉了!表妹她,這麽多年都在想他麽?

他莫名覺得,他自己是真的做錯了!他們自小青梅竹馬,比他人更為親近,若是真能結為兩家之好。

崔鶯鶯淡淡開口,問道,“表哥的臉怎麽紅了?”

“有麽……“他們靠得不算近,但謝知鶴也能聞到那一股淡淡的藥香,像是要和她身上獨有的花香混在一塊兒。很獨特的味道,像她這個人冷靜又通透,謝知鶴暗想,她真的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她所說所做,均讓他心猿意馬。崔鶯鶯在笑,笑聲悅耳。

轟隆隆!

像一道閃電劈過,他後知後覺,原來,他對表妹竟是這樣的心思……怎麽,可以?

“表妹如此賢惠,倒是裴大人的福氣。”謝知鶴說不出哪裏難受,但他忽然有些嫉妒裴茗光,他能娶到表妹,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她。

聽著像是在罵她蠢?這才是謝知鶴真正想要說的話罷,很符合他挑剔的性子。崔鶯鶯不和他計較,她只說,“即便我們言語之間會有些不和,那也是夫妻之間的事。無傷大雅,表哥當你以後成了婚,自然就會懂了。”

成了婚,便是夫妻一體。

這是不是在點他?笑他,孤家寡人,尚未成婚!

謝知鶴多年來抗拒家族中的婚約安排,他從未想過有一日會變成表妹攻擊他的筏子,不是別人,而是他那樣乖巧的表妹!是誰帶壞的她?除了裴茗光不做他想。

他有些氣惱,大步走過去,道,“我卻是為你好,不然,這樣的渾水我會蠢的要淌?”

“為我好?”崔鶯鶯皺著眉頭,“可是為什麽呢?”

謝知鶴被問到了,他為什麽會覺得表妹不一樣了,心就狂跳不止?起先,他來的原因,還並不是單純的想來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崔鶯鶯與裴茗光的這麽婚事,利益交往頗深,若是他們不好,更有利於信王以後的所謀之事。

但打從進門以後,與她說話,到見到她的面兒,這一切就變了味兒!

謝知鶴他不想承認,他對表妹的態度和以前不一樣了,甚至,產生了想要與她親近的意圖,他揚了聲音,“哪有這麽多為什麽!我關心你的身子,那不是很正常的麽!像你這幅身板站在外頭就會被風吹跑似的!”

“……“崔鶯鶯心頭猛跳,是了!表哥,就是這種隨時隨地都會發作的性子,每一次都把自己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般喜怒無常。

她有些明白了,謝知鶴此番的目的,不僅僅是因為她。而是,為了首輔夫人這個稱謂。

崔鶯鶯再看他眼中鄙夷之色中,很濃,更加的確信了。

以她對他的了解,謝知鶴出生很高,大家都捧著他。謝氏重擔壓在年幼的肩膀,帶來了不好的影響。他不想被條條框框的規矩壓著,他不羈愛自由,更愛權勢,與信王結交也只是作為跳板。

謝知鶴相當的叛逆,他要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向家族證明自己。

“鶯鶯,如今這朝廷的形勢嚴峻的很,當今陛下並無子嗣,此次讓信王入京都十有八九是要有個大動作。”謝知鶴的語速十分的快,他想讓表妹知道她如今身份不同,她與裴茗光的婚事,不僅僅只是個人的喜怒哀樂。

崔鶯鶯眨著眼睛,不明白表哥為什麽忽然與她說t這些。連她的夫君,裴茗光都沒有要求過她,懂這些覆雜的政治。

片刻沈默後,謝知鶴又道:“聽聞,首輔大人與表妹成親後,一直利用姑父的人脈,在與清流一派的官員來晚過密,可有此事?”

“可能罷。”崔鶯鶯有些不耐聽這些了,低下頭,去看指尖,“夫君大人一般不會和我說這些。”

“這便是了!首輔大人一直在利用你,他根本就不是誠心和你成親的!”謝知鶴看著她迷茫的眼神,很想上前,搖晃她的肩膀,讓她清醒些!

這人,到底在幹嘛啊!

“表哥既然為我好,那當初,為何不答應爹爹的提議,與我成婚呢?”崔鶯鶯看著指尖,淡淡的問道:“如今,你說的這番話,意義又在哪裏?”

謝知鶴皺起眉頭,微楞住:“那是因為,我不想被婚約困住腳步!我要助信王登位!”

簡而言之,崔鶯鶯聽明白了:“原來,我便是耽誤表哥前程的硌腳石。”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為自己的話覺得懊悔。

“可是,我聽來就是這樣的。”崔鶯鶯早受夠他這幅長輩教訓小輩的嘴臉,和著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都還是老一套數說辭:“表哥你不必當著我的面兒羞辱與我,你且都說了這是一趟渾水。那今日,你的確就不該來見我,這首府府邸,也不該踏進來。”

謝知鶴像是被人戳到了肺管子,他從懊惱轉而惱怒,“崔鶯鶯!你是在趕我走?亦或是,你為了包庇裴茗光,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忠言逆耳罷了。”崔鶯鶯眼睫輕顫,拿帕子捂唇,咳嗽一聲,“表哥既然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謝知鶴皺了一下眉,到底誰在勸誰?他一時間都有些分不太清了:“我是你表哥,我們是親人,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這可不一定。”崔鶯鶯是不太信謝知鶴的話,但她還是笑了下,道,“表哥,還記得小時候我牙口不好卻愛吃糖的事麽?”

“記得。”

謝知鶴的這位表妹是加重掌心寶,要什麽,都會給她。但唯獨,飴糖除外。

因為表妹約束不住自己,貪吃,把牙齒給吃壞了。謝知鶴還充當過細作,姐發過崔鶯鶯的罪行,因而獲得了崔尚書的特別誇獎。

崔鶯鶯小聲嘀咕,說,“那時候,我最相信的就是表哥了,可你還不是因為一方硯臺就把我出賣了?”

謝知鶴的眉皺的更深,看來這事給表妹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都不記得崔尚書給過他什麽了,她居然還念念不忘,“此一時彼一時,怎可相提並論!”

“有什麽不一樣的。”崔鶯鶯瞥一眼他,接著說,“誰又曉得,這一次,表哥是不是要賣了我,去換取更有價值的東西。”

狗改不了吃屎,人骨子裏藏匿的東西也是不會變的。

而且,崔鶯鶯已經不打算拉攏謝知鶴了,她很明白,他自私,且優柔寡斷。

“我沒有!我發誓!”謝知鶴三兩步到了床榻前,握住崔鶯鶯的手腕,他眼底猩紅,是緊張,是急促,更怕她誤會了他,“表妹,你與裴茗光和離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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