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搶親

關燈
搶親

熾觴皺了皺眉頭, 因著雲繪宗與戰神的隔閡,許多年來他踏足雲繪宗的次數屈指可數。

而按著祝嵐衣的年歲算來,她唯一可能見過自己的機會, 只有雲繪宗大火那晚。

熾觴的瞳孔猛然放大,似是想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的目光緊鎖在祝嵐衣身上,那種攝人魂魄的雙眸仿佛將完全將自己看穿。

“換個說法——”

祝嵐衣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碎發別在耳後,依舊笑容嫣然。

“我或許還算得上是熾觴大俠的救命恩人呢。”

“你……”

“你似乎很驚訝,大概是不了解我們雲繪宗的繪夢之術吧……”

“游雲歸繪噩夢困住你, 若無旁人破夢,你必定深陷其中, 在恐懼中死亡。”

祝嵐衣一字一句地解釋著, 始終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你甚至沒有思慮過自己得救的原因嗎?”

怎麽會沒想過呢?

熾觴醒來後一口咬定與律玦有關,甚至連帶著對他倍加信任的少煊都對他動了懷疑的念頭。

畢竟他狐疑了許久律玦繪夢師的身份,只是無從考察也毫無證據。

可若真如祝嵐衣所言,那麽長久以來他的偏見t和誣陷,對無以爭辯的律玦是一種多麽大的傷害啊……

如果說剛剛祝嵐衣只是憑記憶有了些許猜測,那麽此時望著熾觴的神情, 她便已經能完全確認——當晚出現在雲繪宗被游雲歸牽制的人,就是他。

由此說來,他有一半的幾率是鬼君。

祝嵐衣在心底默默盤算著,那麽少煊是戰神的幾率也陡然上升。

她在心底輕笑著, 若能借他們之手躲開游雲歸的掌控, 也恰好能利用他們的力量,擺脫多年來雲繪宗對她的桎梏, 豈不一舉兩得。

——而律玦的存在, 果然沒讓她白費功夫。

“所以,你現在是想讓我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嗎?”

熾觴盡力控制住情緒, 想看看這位祝姑娘要的到底是什麽。

“我只是想逃離這場婚禮,而已。”

祝嵐衣說得極為誠懇,一雙頗有靈氣的眼睛望著熾觴。

“別忘了,我也是繪夢師。”

這句話狠狠地撞擊在熾觴心裏。

當時他的腦海裏全是梔清的音容笑貌,甚至已經記不得自己是如何安然無恙地回到鶴夢潭。

對亡妻的思念和對同伴的守護讓他再次陷入兩難的抉擇。

無疑,祝嵐衣以為他繪夢為籌碼,的確是個巨大的誘惑。

——這是他作為一個孤魂野鬼千年來魂牽夢繞的事情,他渴望在夢裏與自己的愛人重逢,然後笑著死去。

但同樣,他也意識到了祝嵐衣的危險。

——她或許是個連游雲歸都無法掌控的存在。

似乎沒有什麽能困住她,因為她的心是冷的。

在恍惚之中,熾觴速速吩咐小鬼去徹查她的底細,即便是冷靜之後坐在石凳之上,依舊背後發毛,久久不能釋懷。

祝嵐衣篤定他會為了自己的執念將她救出苦海,心情愜意而毫無擔憂,悠然地賞著月光,等待明日掙脫牢籠。

只是她沒想到,熾觴這一次卻選擇了後者,而救贖了她的,不是交易,而是人情。

*

雲繪宗宗主大婚之日,各方有頭有臉的人物皆受邀不遠萬裏至此,以表心意。

而城中百姓也因為宗主的厚愛,都多少分到了些討喜的紅包。

邱楓晚充當祝嵐衣的娘家人,比游雲歸先一步抵達客棧,一切如常。

“師姑。”

祝嵐衣已經穿戴整齊,見到邱楓晚進屋,客客氣氣地點頭向她問好。

今日的祝嵐衣盛裝打扮,盡顯魅力,可她卻全然沒有欣喜的表情,這本該是她最幸福的一天。

“嵐兒,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事到如今,怨不得人。”

祝嵐衣只是淡漠地尋聲望去,笑著回應:“嵐兒不曾怨恨。”

邱楓晚心裏一顫,不知怎麽她總覺得祝嵐衣今日很有底氣,與前幾次逃婚大不相同。

在那天探望過她後,邱楓晚也不清楚她做了什麽最後的掙紮。

只是她竟然希望她的如意算盤可以打得響亮。

即便她明白,游雲歸對她身上的東西有多麽沈重又多麽長久的覬覦。

待她離開後,祝嵐衣才漸漸收起了笑容,望著鏡中的自己,只覺得諷刺。

吉時已到,她不慌不忙地鉆入轎中,自己披下了蓋頭,輕輕閉上眼睛,仿佛聽不打外邊的熱鬧和嘈雜,只感受得到喜轎的顛簸。

她的記憶一下子被拉回了多年以前。

在她那個偏僻而貧窮的小村落,在她還是個不經人事的小姑娘時,為了換取微薄的銀兩,富養自己那才會開口說話喊娘親,卻害了瘟疫的弟弟,她作為童養媳被父母嫁到山頭另一邊稍微富貴些的人家。

她已經記不清當時的心情,仿佛就像今天一樣,麻木不仁地穿上婚服,化上自己不喜歡的濃妝,坐上早就備在門口的花轎,不遠萬裏去尋那毫無感情甚至未曾謀面的新郎。

她當時做了什麽呢?

她只記得那些個彪形大漢裏,獨有一位身著稍顯華麗,身材高挑些,神態舉止裏皆是老練狡猾——這種人膽小而貪財,從不吃虧賺虧本買賣。

在花轎中,她偷偷拿出自己藏在寬袖裏的胭脂和鏡子。

——那婚服對她而言也太大了些,甚至可以塞下兩個自己。

她為自己掀開蓋頭,對著鏡子在自己的胳膊和臉上,所有曝露在外邊的皮膚上,都錯落無序地點上了許多胭脂,再用指腹稍稍暈染開。

似乎是覺得胭脂的顏色不夠逼真,她又果斷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那些紅點之上又覆蓋了一層真正的血色。

“啊——”

在調整好情緒後,她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外邊的人聞聲便停了轎。

為首一人直接撩開了側簾,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詢問:“姑娘何事驚慌?”

“我,我也染上了!”

祝嵐衣瞪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眼底滿是恐懼。

“我弟弟在家害了瘟疫,我以為,娘親讓我出嫁,便是躲過了一劫……”

說著,她便將袖子撩了起來,露出滿手臂的紅點,有的甚至溢著血。

許是聽到“瘟疫”二字,為首之人便已唯恐避之而不及,他早就退到了一邊,生怕祝嵐衣傳染上他。

“你,你說什麽?你們祝家村害了瘟疫?”

祝嵐衣顫顫巍巍道:“是……救救我,先生,請救救我……聽聞我夫家家底殷實,或許可以為我請來名醫醫治……救救我,我不想死……”

可那人還哪敢接觸祝嵐衣,早就招呼著擡轎的眾人倉皇而去,咣當一聲轎子落地,祝嵐衣下意識扶住兩邊的窗子以穩住重心。

等再擡起眸時,荒郊野嶺裏便只剩她一人而已。

而那時,她眼底只有冷漠,而不見方才的驚恐與無助。

她沒再回到祝家村,也不知道這件事後來是如何了結。

——是被瘟疫吞噬殆盡,或是對方因欺瞞而惱羞成怒對祝家村施壓,都與她毫不相幹。

隨著一聲巨響,她的思緒被拉回了當下,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花轎被放在了原地,許是花轎的前進方向被堵塞了。

已經猜到此時狀況的祝嵐衣突然輕輕一笑,悠然地端坐在花轎之內,等待接下來發生的事。

花轎前不遠處,游雲歸作為今日的新郎官,特意打扮了一番,跨坐在馬背之上,挺直了胸膛,高束的頭發隨微風輕輕飄逸。

若不是了解他的真實面目,還以為他真真是個正派君子。

“好久不見了,游宗主。”

他的對面是同樣著朱櫻騎馬裝,高束著馬尾辮坐在美人祭身上的少煊,笑容肆意。

而游雲歸見來人是她,有些意外卻又可以理解,也笑著回應。

“少煊女俠是想來為我賀喜嗎?只是這種方式,是不是太搶風頭了些?”

少煊一手順了順美人祭的鬃毛,一手中已經顯現出鋒芒畢露的寶劍,不屑一笑。

“我不僅要搶你的風頭,還要搶走你的新娘子!”

還沒等圍觀群眾反應過來,少煊便已經消失在馬背之上。

美人祭向游雲歸直沖沖地撞去,游雲歸還沒來得及躲避,少煊便從天而降向他一劍刺去。

他雖然躲開了少煊的劍刃,可系在劍柄上的紅綾,卻黃雀在後般繞到了游雲歸的頸部。

少煊稍一用力,便將游雲歸掀翻在馬下。

與此同時,美人祭的馬蹄狠狠地踩過游雲歸的身體,在不遠處仰著脖子啼鳴一聲,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功績。

游雲歸見少煊來者不善,也不再擺著張虛偽的笑臉。

只見他腰間的靈佩閃出陰郁的黑色光芒,他的九霄環佩隨之當街顯形。

眾人皆認為游雲歸要動用仙力,有些恐慌地四散躲避,卻還想要看看這場未知決鬥的結果。

再者,這來路不明的女子實在貌美,且又有膽量做出他們誰也不敢想的事情。

於是百姓們皆向少煊投去了好奇的熾熱眼光。

“游雲歸,你真是好一副正人君子的高貴模樣啊,強搶民女都能如此大張旗鼓廣而告之。”

少煊一腳將剛剛落地的劍鞘挑起來穩穩接住。

“正好,用你那欺瞞眾生的繪夢之術,來試試看如何?”

果真如此!

雖然百姓們表面上對雲繪宗恭恭敬敬,但近來平添了許多謠言,也動搖了他們內心的信念。

再加上之前祝嵐衣逃婚等事,更加確定了這是一場心不甘情不願的婚禮。

只是所有人都只敢在私下議論紛紛,絲毫不肯為這位可憐的姑娘多說一句話、多求一份情。

游雲歸卻是回過神來,剛剛的怒氣已然消了幾分,轉而笑道。

“看來,你還是沒記起我。”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