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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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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抱歉

陰雨於第三日後初晴, 唐薏與江觀雲踏上回京的馬車。

他們要回京的消息先於他們的行程傳回京城。

有人歡喜自有人心虛。

最高興的莫過於吳相宜,得了唐薏將回來的信兒,一早連開門都是哼著曲兒的。

身後馬蹄聲噠噠而來, 陶文璟翻身下馬,快走兩步來到階下, 自陶相宜手裏接過門板。

兩個人的指尖兒剛好蹭在一處, 吳相宜似被火灼了一般迅速將手收回, 側目望向這個不速之客。

“你可真閑,瞧你的樣子也是個當官的,怎麽整日不務正業。”既他接手, 吳相宜也不與他搶奪,邁入門中取下掛在墻上的圍裙, 打了水擦灰,這是她每日開門第一件事便要做的。

“哪裏有天天不務正業, 自打上回你將我趕走, 我快一個月沒來了。”

這是事實, 陶文璟有一段時日不曾踏足此地,並不是因為他碰了一鼻子灰就放棄,而是聖上派他出了趟遠差才回來。

趕了一夜的路入城第一件事不是回府,而是來尋她。

可這些話陶文璟沒有同她講,只提了旁的,“聽說江觀雲要回來了?”

“連你都知道了,更何況我。”吳相宜沒放下手裏的活計, 對他說話永遠是陰陽怪氣,更不曾留意他一身風塵仆仆。

陶文璟早就見怪不怪, 偏生喜歡她這語氣、態度,隔了一個月再聽到, 心裏暖乎乎的,常人講這是賤,他承認,在吳相宜面前,他就是賤。

“你是替你妹妹跑來同我打探消息的吧,我什麽都不知道,唐薏什麽都沒與我講。”

“看你想哪去了。”將門板一一替她規整好,先前幫過她幾回忙,這種活計現在已經信手拈來,步入屋內,“如果事情是她做的,依本朝律該如何便如何,我不會插手,如果不是她做的,我更不必費任何心思。”

想到他陶氏家風,吳相宜只覺著他說的話冠冕堂皇,冷笑一聲,不以為意。

明明方才她還哼著曲兒,可一見了自己橫眉豎目,不開心都寫在臉上,“罷了,我還有事,不在這礙你的眼,有空再來看你。”

吳相宜頭不擡眼不睜,他來她攔不住,他走,亦不相送。

待他人影徹底消失不見,吳相宜手上的動作才停下來,楞坐於椅子上望著外面逐漸熱鬧起來的街市。

先前她曾暗下決心,待唐薏自棠州歸來她便與她道別離開京城,可眼見著唐薏將歸,她原本打算要離開的心又動搖了。

在這裏開鋪子做的是小本生意,雖然每日忙碌卻十分充實,她早就適應了這裏的生活,雖說並不缺重新開始的勇氣,可是自己撐起的這一攤,舍不得放。

......

午時才過,便有客人來取提前定好的織品,吳相宜無論是織補還是刺繡的手藝都不錯,加上為人和氣,不少主顧都喜歡來她這裏做活兒。

忙了整個上午,總算得了些閑時,吳相宜在後廚給自己下了碗面,取了錢氏上午送過來的小菜,面才端上桌,一瘦高男子便入了門來,吳相宜打眼一瞧心下有些別扭,可還是笑臉迎客,“您是織補還是要定些繡品?”

來者看上去二十七八的年紀,衣著破爛陳舊,身上臟漬顯眼,自打進門,一雙賊眼便直勾勾定在吳相宜身上,看得人心生不安,吳相宜面上笑意漸漸淡去。

男子不急著答,先是環顧店面四周,而後又伸著脖子朝後間查看,在確認了只有她一個人在的時候,這才面上堆笑,“織補。”

下意識覺出這不是個好答對的主兒,吳相宜暗自加了小心,“您要織補什麽?”

男子朝前兩步,一下子走到她面前,嚇得她後退了兩步,腰身貼到櫃上。

他撩起上身補丁重重的短打,露出短打襟下原本蓋著的水藍色長褲來,指自己腰下道:“這裏開線了,小娘子給我好好補補。”

笑意淫/蕩又輕浮。

吳相宜心頭一顫,幾乎聞到了他身上的汗臭味兒,身子盡量後傾,卻避無可避,更沒瞧他所指之處,只朝門口揚了揚下巴冷臉道:“這活我接不了,您去別家看看吧。”

“別啊,”見吳相宜臉色由紅轉白,此人越發肆無忌憚,有意貼得更近了些,“我盯了你有幾日了,一個人進進出出的,也沒個男人在身邊,怪可憐的。”

說話間便想上手,吳相宜側身想走卻被他困住,那人掌臂撐在櫃上,恰好能將人圍起來,“別急著走啊,咱們說說話。”

“你若再不走我可就喊人了!”

男子笑意更重,“喊啊,我還怕你不喊呢。你去這條街上打聽打聽,我劉三是個什麽人物。”

他再次不懷好意的打量了吳相宜,“想不到啊,我不在京的這一個月,咱們街上竟多了這麽水靈的美t人兒。”

說不在京不過是給自己臉上貼金,實則是才從牢房裏出來。

這種混日子的地痞流氓進牢房如走親戚,成日好吃懶做,在街上偷雞摸狗,若碰上這種孤零零的小娘子便跑來占便宜。全無半分做人的底線。

“小娘子,你也孤苦伶仃的,咱倆就個伴兒,進裏屋你給我織補織補!”

“你給我滾出去!不然我可就不客氣了!”吳相宜氣急,反手從櫃上抄起錐子握在手中,可眼前這人根本不怕。

“小爺就喜歡你這性子......”擡手便要搶奪吳相宜手裏的錐子。

“你是哪裏來的雜種,在這找死呢?”門口大步邁進來一人,隨之傳來一聲高呵,吳相宜挪目朝前看去,眼前一亮,此人她識得,是陶文璟身邊的侍衛。

男人臉色一滯,“喲呵?他媽的誰啊.....”

扭頭來瞧,原本囂張的氣焰卻在見到來者一身吏服之後滅得幹凈。

緊接著,陶文璟不急不徐邁上階,雖遮了門外大半的日頭,光線自他脊背散出,刺了吳相宜的眼目。

能見著這等小吏已是這流氓今生修來的服氣,更何況是陶文璟。

入門第一眼,吳文璟最先看向吳相宜,瞧她臉色慘白便知嚇得不輕,再將目光投向那男子,眼中狠厲如霜。

陶文璟陰著一張臉,侍衛察言觀色自腰間抽出長刀架在那男子脖子上,“你方才嘴裏不幹不凈說的是什麽?”

小蝦米見了真龍蝦自是不敢造次,只覺得今日倒黴碰上不好惹的,“官爺饒命......”

二人身份他不識,長這麽大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衙門裏的差役,這兩位不同尋常,尤其入門未發一言的那位,氣度非凡,貴不可言。

隨身佩了官刀這位還要看他眼色,叫官爺總是錯不了的。

“公子,他如何處置?”侍衛最瞧不起這種地痞流氓,咬牙道,“不如讓屬下一刀砍了他,也當除個禍害!”

“你還成了個人物了?”

“官爺饒命,小人瞎了眼,小人不是東西......”此人順勢跪下磕頭,青磚地被砸出悶響。

若是旁的,或陶文璟還不稀與這種人沾染上,只覺臟了自己的身份,可他方才對吳相宜說的那些腌臜話,他在門外聽得清楚。

恨意濃浮,面上不露聲色,心底早就想活撕了此人。

“別臟了這鋪面,拖出去,讓人將衙門裏的差役叫過來,在門口賞他二十脊杖,”他一頓,面無表情地道,“發配到寒州去。”

“大人饒命啊!小人知錯了!小人真的知錯了!”自知惹了貴人,任憑他如何求饒卻都無半點用處。

侍衛招呼了門外幾位隨行,將此人拉出店內。

寒州是當朝犯人流放之所,常年苦寒,被流放的犯人能活著走到那裏的不多。既獲此刑,基本上是一條腿已經入了鬼門關。

遠比一刀殺他還要可怕。

更何況他是陶文璟親自發落的,官差顧念陶家之勢又怎會給他好果子吃。

對這劉三來講,已是解不開的死局。

在吳相宜的鋪面門口脊杖二十,亦是陶文璟的心思,他就是要告訴眾人,這鋪子裏的女人,他們碰不得也惹不起,誰若敢在她面前放肆,就是相同下場。

這劉三本就是被這條街上人人唾罵的流氓黑賊,聽說他受刑一時間便成了熱鬧,於此看笑話的不知多少,與此同時也對這鋪子裏的小娘子有了新的猜測,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人竟背後有這等人相護。

他們並不知陶文璟的身份,只知是個氣度非凡的公子,他於鋪中坐鎮,無一人敢輕易踏足。

吳相宜一臉呆滯的坐於桌前,此刻門板已經合上,隔著一層門板,仍聽得外面劉三叫得淒慘。

這二十板子夠他喝上一壺。

眼前的面早就坨成一團,吳相宜卻沒碰一口,之前劉三在她面前那副嘴臉惡心的緊,稍一回想隔夜的飯都恨不得吐出來,雖極不情願,可吳相宜還是朝他道了聲謝:“今日還好有你在,雖我不願意承你的情,卻還是要謝謝你。”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陶文璟,今日她指不定會發生什麽。

唐薏不在京,劉豐年這些日子忙的厲害也抽不出身來看她,她這陣子為了趕活也一直住在店裏,這才使得有心之人以為她孤苦無依。

比起她的感謝,陶文璟更多的是慶幸,慶幸他只是覺著有些想她了,便臨時起意來此,若是錯了一時半刻,可能她就要吃虧了。

“相宜,”面色凝重的人突然開口,目光投在她的臉上,一字一句鄭重說道,“往後,我想每時每刻都在你身邊。”

重言落地,室內氣氛凝固住,唯有外面沸聲醒耳。

在他講出這句話的時候,吳相宜的手指緊緊絞住自己的衣裙,陶文璟的心思她不是感知不到,可是她不能。

“從前有個人也同我說過同樣的話,”不知為何,一想到那個人,她的眼圈兒一下子便紅了,隨之自嘲般的笑起,“可是結果你也看到了。”

“抱歉,這種話我這輩子不會再聽也不會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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