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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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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第二章  敬茶

新婚當夜,主仆二人清點物件足足花了一個時辰,唐薏心滿意足,將東西一一收好,於桌前椅上伸了個懶腰,疲累一整日,眼皮有些打架。

“二姑娘累了吧,奴婢這就去給你鋪床,姑娘洗漱下,早點歇了吧。”櫻桃將手中冊子合上,隨之起身朝榻上走去,卻被唐薏攔下。

“他怎麽辦啊?”唐薏所指,是為榻上的江觀雲。

“之前喜娘已經交待過了,說沖喜當夜,小公爺身上的吉服脫不得,得穿到天亮,二姑娘不必管他,貼裏睡著便是了。”

不同方才收禮時的歡喜,這會兒將要歇息,唐薏臉上的松意逐漸消失,“我非得跟這個活死人睡在一起嗎?怪嚇人的,我方才看到外間有張羅漢床,我睡那吧!”

外間的確有張羅漢床,櫻桃語氣卻有些遲疑,“可現在是夏末,夜裏會有些涼,二姑娘睡在外間?”

“這有什麽的,小時候的土房四面漏風我都住過,沒事的,我就睡外間。”早些年養母家日子清苦,唐薏跟著也受了些罪,因而也沒那麽嬌氣。

心有不忍,可自家姑娘若是真跟這活死人睡在一起她心裏更不是滋味,反正也沒外人,隨唐薏如何說便如何是,櫻桃點頭應下,“好,我去拿被褥,給你鋪厚實些。”

她這個決定也讓江觀雲似壓了巨石的心口稍有縫隙可透口氣,即便二人如今名已是夫妻,可這門親內裏如何他心知肚明,更不願與唐薏同床共枕。

櫻桃在外鋪床的工夫,唐薏已在妝臺前將鉛華洗去,今日是新喜,妝上得濃艷,面容恢覆本來顏色,顯得清透澄然。

換下厚重的吉服,僅著單薄的裏衫,一如春三月裏才發新芽的鮮柳,整個人望過去輕盈纖細。

著實怕她受了涼,櫻桃鋪完床後還在羅漢床前拉了一盞屏風。

“今日你也辛苦,快去睡吧,我這裏沒什麽事了。”唐薏行至羅漢床前拍著櫻桃的胳膊說道。

“好,二姑娘夜裏要有什麽事就喚我,明日一早我便過來來叫你起床收拾。”

櫻桃環顧四周,見再無不妥,這才退出了新房去。

新婚頭夜的紅燭不能熄,好在櫻桃拉的屏風擋了些光線,忙了這一天,乍一躺到床上整個身子就似散了架,櫻桃鋪的床榻軟軟的,織錦的新被先前被香薰過,一股子淡淡的桂花氣,唐薏終是舒服的噫嘆一聲。

擡起手腕,借著昏黃的燭光摩挲著腕子上才戴的金鐲子,一想到就此離家入了江府,心裏一如那被北風吹散了的蘆花,茫茫難聚。說不難過那是唬人騙己。一想到往後的餘生都要在這陌生的江府度過,一場荒誕的婚事,讓兩個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硬生生牽到了一起,房裏明明還有一個人,她卻聽不到那人的任何聲響,氣氛詭異,一向既來之則安之的人,也露了怯,如墜夢幻。

......

唐薏自小不認床,睡前的胡思亂想倒不至於讓她難眠,閉了眼,一覺到天亮。

直到櫻桃入了房,晃了她胳膊幾回才將她自沈眠中打撈起來,伸手揉了眼皮,身上沈墜墜的仍不願動彈。腕上金鐲在錦被中都捂了溫,見她睜眼,櫻桃忙在她耳畔催促道:“二姑娘快醒醒,今日得給夫人奉茶,可耽誤不得,一會兒侍候梳洗的丫鬟們就過來了。”

言下之意,不能讓旁人發現她是獨自睡在外間羅漢床上的,無論哪家也沒這個規矩。

這些話唐薏都聽進了耳朵裏,一咬牙便從床上坐起,穿鞋起身,那邊櫻桃便麻利的接手收整床鋪。

才將屏風折起,便聽門外有人聲喚,“少夫人可起了?”

櫻桃打眼瞧著唐薏那端無甚不妙後才趕著去開門,打眼臉熟,為首的兩位是昨日曾來新房中擺物的二人,櫻桃記得旁人說起過,這兩位原本就是筠松居的掌事婢女,體態稍圓潤一些的名喚月珠,皮膚稍粗黑一些的名喚琴兒。

她很客氣讓了路,“少夫人已經起了,正等著梳妝打扮呢。”

月珠微微頷首,隨而招呼著身後跟著的幾位,“將一應都端進來吧,侍候少夫人梳妝。”

大大方方擡手一招,高門婢女的氣勢都照比尋常人家的要沖些,櫻桃這般圓和的人,也下意識的朝一旁閃了閃身。

只瞧自月珠身後入門的有男有女,女婢當是侍候唐薏的,而小廝自是來侍候那位小公爺的。

一行人腳步輕快入室,唐薏的視線隨著他們,幾個小廝手換衣衫的換衣衫,拿夜壺的拿夜壺......而那江觀雲就似個人偶,任憑那些人擺弄。

在這夥人入室之前,唐薏已經換好了新衫,新婦衣著鮮亮卻不能太艷俗才顯妥帖,因而唐薏著了十祥錦薄蟬罩絲衫,內著牙白色齊胸束身銀絲裙,遠瞧上去,新麗且端莊。

那月珠和琴兒在外間探著頭往裏瞧,櫻桃見狀自一旁行過來,插在唐薏身旁,將那兩個人的視線隔開,隨之將唐薏按坐於妝臺前。

妝臺前櫻桃趁人不備小聲與唐薏咬耳朵,“二姑娘,前兩日你出閣前,夫人教的敬茶規矩沒忘光吧?”

唐薏一雙靈動的眼珠子朝上瞟,講說不是很自信,“差不多吧......”

見此神情,櫻桃便覺兇多吉少,不由替她捏了把汗,若能替,恨不得替了她去,“總之,一會兒上了正堂,千萬別慌,若不記得了,就慢些來。”

這場婚事畢竟不似尋常,不過是以沖喜為名走了個過場,好處是許多嫁娶應盡事宜皆因江觀雲的特殊而略過,可新婦給當家主母敬茶必不可少,吉時前,江夫人已經到了正堂之中。

唐薏在堂外稍等片刻,直到裏面有人招呼她才行上前去,提裙邁過了門檻,每走一步,身後櫻桃的心便也跟著往上提了一分。

隨著兩個人移步堂中,滿堂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砸到了新夫人身上,櫻桃局促不敢擡頭,倒是唐薏面不改色。

她雖自小長於鄉間,可家人給她的關愛足以讓她無論行至何處都不露怯,自有一份難得的從容。

萬入正堂的一瞬,唐薏便覺出江家氣氛古怪,給人一種既空又滿的錯覺。堂中主位只端坐一人,除她之外其餘座位皆空,反t而是丫鬟婆子站了一屋子。

未嫁來時關於江家的事唐薏也有所了解,信國公江靖於兩年前突然失蹤,直到現在都杳無音訊,未知生死。江家人丁稀薄,僅有二子,信國公更是連個妾都沒有,大兒子江觀雲於半年前突生意外,小兒子又是出了名的不成器,如今江府能當家的,也唯有江夫人了。

江夫人長相富態,雖已是四十餘歲,可看上去完全不顯,只是這二年家中接二連三生故,原本養尊處優靠夫靠子的女子成了挑擔人,形容黯然。

唐薏背著晨光而來,江夫人極不情願的撩起眼皮,卻瞬時在唐薏身上定了眸。

沒有想象中的皮膚黝黑臉大如盤,亦沒有常年於鄉間勞作的粗壯笨重,反而是溜肩細腰,秀頎白皙,五官立體,鵝蛋臉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燦眸,一身十祥錦顏色的衣衫搭在身上,似暇雪中的一簇梅花,既清秀又明艷。

不僅是江夫人,堂內所有人皆暗自驚嘆,更有甚者還偷偷在半空中交匯眼神,擠眉弄唇。

細碎的私語講說無非是唐薏與他們每個人所想,大不相同。

周媽媽是江夫人房裏的,耳邊飄來幾許沒規矩的閑言,於身側暗窺了江夫人的神色,而後適時開口,壓的滿堂噤聲:“夫人,少夫人來給您敬茶來了,一應都已備好。”

江夫人微微頷首,隨之有婢女取了蒲團端放於她腳尖兒正前方,不過一臂的距離。

唐意惦記著在家時母親的教誨,規規矩矩稍行上前,稍撩裙擺於蒲團上跪得端直,一旁婢女受了周媽媽的眼色,將備好的請安茶端至唐薏臂側,唐薏雙手接過,轉而奉到江氏的面前,“母親請喝茶。”

不卑不亢,聲線平穩,亦不喜無歡。

本來嘛,這本就不屬天作之合,不過是權宜之親。

雙手接過茶盞,此親塵埃落定,再無悔過之能,江夫人心裏的頑火在心裏燎原,即便西海倒灌也傾壓不滅,何況這區區一盞茶。象征性的輕呷一口便算喝過,茶盞便被擱置一旁。

眼尾淡淡朝一旁掃過,周媽媽會意,將錦盒端舉到唐薏面前。

餘光瞥見那錦盒被櫻桃收住,唐薏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念頭,記得母親教過,這樣很失禮。

離得近了,江夫人才又細細觀察了眼前人,膚色欺霜賽雪,倒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可畢竟家世擺在那裏,她得意的,仍舊是從前江觀雲定下的那門親事。

對於眼前的新婦,怨懟之意十足,“既入了我江府,便是我江家的人,要守規矩、懂禮數。唐家是書香門第,唐大人亦是清名在外,想來即便是你在外流落那麽多年,也不會折損了唐家的名聲。”

這話聽著刺耳,唐薏雖不服,還是老老實實的應了聲“是”。

“罷了,”江夫人沒有心思同她多費口舌,更不曾將她放在眼裏,幹脆直切主題,“往後你當好生照料你的夫君才是,一日三餐是由郎中所開藥食,下人雖可打理,可畢竟你才是他妻子,有些事需得親力親為才是。”

“江府雖接連變故,雖今時不同往日,可你也不要懈怠了,你要知道,這門親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言外之意,江觀雲都這樣了,在她眼中仍是千金貴體,好手好腳好模樣的唐薏,不過是一株借了力的牽牛花,攀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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