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和周焱很久沒見了，他回國之後，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直到過年前的一個月，我在郊區別墅碰到了他。

我沒想到他會在這裏，畢竟當初把他送走的時候，我再也沒來過這個房子，被遺棄了，我從來沒有看過它。

周焱站在二樓，他目視我走進來，沒有開口說話。

我打量他一番，感覺他有些瘦了。深邃硬挺的五官被光影分割，幾分和我相似的五官，偏薄的嘴唇彎成很輕的弧度。

“你怎麽在這？”我問。

他看了我一眼，朝樓下走來，鞋底踩在樓梯上發出輕微響。

我竟然從他眼裏感受到笑意，他問我：“還記得這裏嗎？哥。”

他叫我哥。我以為再也從他嘴裏聽不出了。

“記得啊。”我說。我不會忘記這裏，七年前，我弟弟就是把我囚.禁在這棟房子裏，看不到光。也是我把他逼走，分開了七年。

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一個子宮裏孕育出的生命，從出生哭泣到現在暗流湧動，我始終都是他哥，周焱是我弟，這誰也改變不了。

“你知道這些年我在國外都想些什麽嗎？”周焱笑著說。

我看著他笑盈盈的臉，沈默。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忽然傾身朝我靠近，我下意識躲開他，他卻按住我的肩膀，動彈不得。

“…你想幹什麽。”我咬牙道。

周焱突然發不發瘋我不知道，但在這無人的郊外，我仿佛又回到被關在屋子裏的恐懼和不安，從心底蔓延。

周焱擡手碰了下我顫抖的眼皮，睫毛輕輕掃過他微涼的指腹，他默了片刻，看著我的眼睛：“我一直在回想和你待在這裏的場景，你那時候多乖啊，我一刻都不想離開你。可你呢，周崎松，你在想什麽？我愛你，你呢？！你愛我嗎？”

這個瘋子……

我的肩膀快要被他捏碎了，試圖掙紮，他卻用力抱住我，他劇烈的心跳隔著皮膚似乎穿到了我的心尖，我擁有了和他同樣的心跳。

他趴在我耳邊，四周寂靜，只剩下他低聲的詢問，像是乞求又像是呢喃。

我覺得他徹底瘋了，我擡手摸了下他的耳朵，出言諷刺：“周炎，你是不是缺愛啊？我他.媽是你親哥啊。”

他的呼吸停頓了下，而後被我的話刺激到，直起身，與我面對面，他漆黑的眼珠看了我很久，我與他對視，很久之後，他說：“是啊，哥。我就是缺愛，我缺你的愛啊哥。”

“你愛我嗎？”

我被他問住了，但我為什麽不愛呢？他是我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啊，沒人比我更愛他，也沒人比我更了解他。

我說：“愛。”

周焱自暴自棄地吻上我的唇，不管我的話是否真假，也不管我的抗拒與回應。

我感受著他的氣息，短暫閉上眼，加深了這個吻。

八歲那年，我的生命裏出現一個幼小的身影。他會乖乖等我回家，纏著我給他講睡前故事，叫我哥哥。我們有著相同的父母，視如血親的骨肉，從此發生交纏……

我討厭下雨天，因為我的傘被撕碎了。我只能淋雨，遍體鱗傷。

周焱是我破舊的雨傘，泛黃的傘柄刻上我的指紋，早已融入其中。

我愛他，亦如他愛我。

我曾問他，為什麽當初選擇離開我。

他說了一句話——

不是離開，是還你想要的自由。

而如今，固執了許多年的問題，被我平淡的說出來。

暴風雨即將到達，霧氣彌漫整座城市，海風卷起陣陣海浪，空氣裏都是鹹濕氣息，我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被匆忙的行人差點撞到，有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回頭，看見周焱溫和的笑臉，和記憶裏的小男孩重合。

他對我說：“哥，我們回家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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