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原來張爹爹家裏還有這麽多的存貨啊。餘夢煙走到她以前經常和趙至誠他們一起來玩的偏房裏，因為這裏有很多他們喜歡的小型竹編，抓促織的籠子，各式各樣，圓的方的，長的短的，竹編小花瓶，還有各種小昆蟲……現在這裏的小東西都被正在做的竹筐等農用工具沾滿了，那為什麽爹爹回家說張爹爹讓他去幫忙，現在正農忙缺工具呢？

餘夢煙想了想，可能是家裏欠的債太多了吧，農忙季節過後，就要等著來年的收成了，可是她卻因為觸怒了山神，導致鄉鄰沒有了收成，討債越來越緊急了，張爹爹知道後才告訴爹爹說來幫忙，這樣就能掙點錢，雖是不多，但多少也能緩解一下家裏的經濟狀況。

想到這些，餘夢煙心裏不覺一陣感嘆，這些時日沒有出門，該是省下了多少的事啊！

上午忙完一陣，餘代勖就要趕回家去變賣妻子做好的鞋子，待鞋子賣完了再來這裏幫忙。餘夢煙就跟著張爹爹學習竹編。

她想做幾盞能飛的燈籠，在中秋節那日放飛，張爹爹放下手中竹編，告訴餘夢煙天燈的做法。

今日看來，正經的竹編是做不成了，有了餘夢煙這個可愛活潑的話匣子，張爹爹將沈積在肚子裏很長時間的話全可以說出來了。

“煙兒，怎突然想做天燈的？中秋節不是還有幾天嗎？”

“煙兒想提前做好，到了日子，我就在院子裏點上。”餘夢煙欣喜的說道。

“好好好，萬事提前做好打算~”張爹爹笑瞇瞇的說道。

“可是提前想好了一點樂趣也沒有，沒有提前準備，又怕臨時沒主意，真是煩惱。”餘夢煙認真的說道。

張爹爹聽了不禁撲哧一笑，這煙兒，說話還是這樣伶俐，小腦袋瓜一天到晚不知都想著什麽。

從屋裏拿了一摞紙張出來，又在廚房裏熬了漿糊，前些日子去山裏采的松脂今日可要被餘夢煙給掏空了。可是只要見到餘夢煙開心，他也便高興了。

“前些日子碰到喜來娘，問了至誠和喜來怎麽也不來，才知至誠現在也在專心念書，還說馬上要去京城了，已經都打理好一切了，喜來跟著他們在市場賣魚，唉~你們這些孩子長大了，不能和從前那樣陪著我了……”張爹爹邊做著天燈，邊說道。

“之前聽喜來說過，如此甚好，至誠要是某得一官半職，也是我們烏蒲鎮的驕傲呢。”餘夢煙很平淡的說道。

“是啊，男娃子嘛，就是要出去闖闖才行。”

看著張爹爹做著天燈的骨架，餘夢煙突然感到胸口一陣悶痛，卻也說不出原因何在，為了緩解疼痛，轉移註意力，她繼續跟著張爹爹一起學做著天燈。

昏黃的紙張慢慢的糊在做好的骨架上，餘夢煙看了很是喜歡。

“張爹爹，我還想做幾個可以嗎？”餘夢煙歪著腦袋問道。

“可以啊，煙兒做多少個都行。”張爹爹笑著撫摸著餘夢煙的頭說道。

慈眉善目的張爹爹寵溺的看著天真爛漫的餘夢煙，爺孫倆在一起有說有笑，下午餘代勖過來幫忙的時候，張爹爹便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他，而他則陪著餘夢煙制作天燈，見著爺孫倆這麽開心，餘代勖心裏除了很開心，便是對這個女兒的無可奈何，在屋子裏關了那麽久，今日出來算是徹底放飛自我了。

傍晚，餘夢煙和父親拿著今日制作的天燈告別了張爹爹，一共制作了七八個，費了好大勁才拿回家，到家已經是傍晚了。

周氏已經做好了飯菜，玩鬧了一天，餘夢煙早就餓了，可還是等到雙親都上桌了才坐下來狼吞虎咽起來。

天上月亮越來越圓，越來越明亮了，餘代勖吃完飯，看著夜空裏的疏星和明月，不禁念道：

月明星稀皎皎白，燈黃禦風上青煙。

停頓了好一會兒，也不知下面該怎麽念了，忽然聽得一句：

樹有寒蟬了幾聲，院外草低尋蛙鳴。

“原是煙兒。”餘代勖聞聲轉身說道。

“爹爹想吟今晚明月，卻是心無旁騖，不知所雲，煙兒所說，卻也是低俗之句。”

“煙兒何時學會這個？”

“唉~”餘夢煙擡頭望了望當空的明月，沒有去回答父親的問話，嘆了口氣說道，“最憐天上月，一夕成玉環，夕夕都成玦，憐那月仙人，含恨永不生。”

餘代勖甚是驚訝，小小年紀，竟會有如此憂愁，才發現他沒有跟進夢煙的內心。

“明月成環或成玦，皆能照回客家心，勿念離別是憾事，連理根枝總是結。”

“爹爹最會哄煙兒，只可惜煙兒除了闖禍，便一無是處，想來爹爹是對的，倘若我是男兒身，也可去想去之地，做想做之事，可凡事多了個憾字。”

見著夢煙盡是愁容，心思定是在甚遠之處，可作為父親，又不好意思問其何事。

“煙兒今日與張爹爹學制作天燈，明日可要還去？”

“去，一直到中秋那天，爹爹可還願意？”餘夢煙淺笑的問道。

“願意，那張爹爹一直想你去呢，都與我說了好幾回了，現在去他那玩鬧的人少了，多少有些安靜，正值佳節，你就去陪陪他老人家吧。”

餘代勖走近夢煙，摸摸她的頭說道。

“那好，那我就去了……”

餘夢煙的性子就是變得快，父親還不能完全接受這會兒調皮可愛的樣子，說的話聲音甜美，是一個小兒無疑。

不過只要餘夢煙能夠開心，他便也沒有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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