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級

這棟樓太破了，住戶寥寥無幾，尤其是他們這個單元，往下五樓根本沒有住的人，句小園說，原本一樓還有一家人，但是前不久搬走了。

太危險了。赫熠星想，她畢竟是個omega，難道不怕自己被壞人盯上標記嗎？

雖然說看不出是個omega。

他審視小園，在他眼中，小他幾歲的omega就像一根潦草的豆芽菜，在塑料袋裏悶過一宿似的，甚至都懶得用雨打芭蕉、亂風細花這樣的意象，他搖了搖頭，思忖或許小園本人都不覺得自己是個omega。

“性別不明”的小園走在前面，她穿著之前的舊衣服，感覺有些小了，緊巴巴的，腰身還好，但是……

大半月能長胖那麽多啊，小園傻呵呵想。

她悄摸摸和赫熠星保持一段距離，引著對方走到庫利大叔的藥店，這裏很寒酸，外面晾曬著中草藥，有一個笨重的躺椅，庫利大叔的兒子在外面和一群小男生玩摔甲片。

“洛洛。”小園蹲下來，把撿到的甲片給他，上面還拖著兩條長長的觸須。

流著鼻涕的小男孩一看，頓時“哇”開心地尖叫道：“是將軍甲片！！”

他們把這種帶觸須的甲片稱為將軍甲片，可遇而不可求。頓時周圍的小男生都用艷羨的眼神看著洛洛。

洛洛道：“小園姐姐，我下次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小園道：“呃……可是你還要上學，可以等你放假。”

洛洛道：“上學哪有撿垃圾有意思？”

小園眨巴眨巴眼，托著腮，陪他們這群小屁孩蹲在那，清脆道：“撿垃圾哪有上學有意思？”

有一個比洛洛大些的男孩盯著他手裏的甲片看，說：“你把它給我，我用這個和你換。”

他朝洛洛晃手裏的機械彈簧，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嗎，你把它給我，我跟你換。”

洛洛道：“我現在不想跟你換了。”

他又看小園：“嗳，撿垃圾的，你給我的話我給你這個。”

小園道：“他不想和你換。我更不想給你，死小孩。”

那男孩突兀站起身，很恨罵了一句：“小表子，死三八。”

小園無語，握緊拳頭，上前擰住他的耳朵，揚手沖他嘴巴打了兩下，“嘴巴那麽臟，再罵。”

不重，但打得響亮。

小男孩“哇”一聲哭出來，邊哭邊喊：“你等著，我哥哥可是個alpha！我爸媽一定會打死你的！”

小園翻了個白眼，說：“那我把你們一家全部殺了。我就是一個變態殺人魔。”

小男孩嚇跑了。

她拍了拍手，心想我還怕你？

她繼續蹲下來，邊和洛洛閑聊，邊側耳聽著店內的動靜，只言片語，聽不真切，急得她要命。

洛洛還在問她：“小園姐姐，什麽叫小表子。”

小園悶聲道：“這是不好的話，小孩說這個就會爛嘴巴。”

洛洛呆呆“昂”了一聲。

小園莫名心情不好，她皺著眉，時不時隱蔽地往店內瞟，店內傳來庫利大叔一陣爽朗的笑聲，還夾雜著他老婆的笑罵聲。

小園戳了戳洛洛，問：“你媽媽在家啊。”

洛洛點點頭。

庫利大叔的老婆胡蘇是從另一個城區來到這兒的，好像是和庫利大叔私奔？反正年齡差很大的樣子，很溫柔，又很爽朗，她經常去外地倒賣貨物還是怎麽，據說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

但在這兒的風評不太好。

無所謂，小園蠻喜歡她的，比起小氣精明的庫利，胡蘇大方很多。

店裏是怎麽了？她琢磨，皺著眉，到底那些藥劑能不能賣出去？小園的心跳忍不住加快。

洛洛以為她因為之前小孩的話不開心，安慰她，“小園姐姐，你別放在心上，他嘴巴會爛掉的。”

小園悶悶“嗯”了一聲，那些話不是什麽好話，哪怕沒人刻意教，她都隱隱約約明白是什麽意思，更別提之前收養人每天晚上翻來覆去罵個沒夠。

這時候，店裏有人出來了，先是庫利和胡蘇，引著赫熠星，小園蹲在那，感覺赫熠星和平時不太相同。

她皺鼻子，揉了揉，看赫熠星掛著面具一樣的笑臉，那種笑容很假，一眼就能看出的假笑，下巴微揚，嘴邊的弧度都很僵，敷衍又裝腔作調式的上等人微笑。

她在心底和赫熠星比了比身高，發現自己怎麽一直沒發現赫老板那麽高。

三人交談了沒一會，赫熠星就走了。

小園故作鎮定，站起來和庫利和胡蘇打招呼：“庫利大叔，胡蘇阿姨。”

庫利道：“小園，你怎麽在這？”

她說：“我在垃圾場撿到一個還能用的發動機，賣了一筆錢，準備休息兩天。”

洛洛大喊：“小園姐姐送我的！”

他開心的揚起那個甲片。

胡蘇站在遠處打量小園，小園敏銳察覺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胡蘇阿姨，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胡蘇的視線上下掃視了一圈她，笑著說：“我剛剛回來沒幾天。”

小園心裏“咯噔”一聲，心想難道是我暴露什麽了？她眨了眨眼睛，沒有再看胡蘇。

庫利搓了搓手掌，要拉著老婆進去——剛剛那個客人拿來的可是難得的好貨，藥劑在這裏就和天然食品一樣，是稀缺資源，灰狼星只有固定幾樣的配給，肉、蛋、奶只有最適合這個三級星球的生物所產出，蔬菜也只有那幾樣，剩下的全是合成食品，藥物就更稀缺了，尤其是這種精工藥劑。

也不知道那種一看就是高等星球來的人怎麽會來這兒。

胡蘇本要轉身進去，聽到洛洛開心地跟小園告別，“小園姐姐，下次可以再給我帶這種將軍甲片嗎？”

小園說：“可以啊。”

她笑了笑，豐盈一些的臉頰上其實還是沒什麽肉，瘦弱像一陣風就能吹跑。

胡蘇心裏一動，擺手招呼她，“小園，你進來一下。阿姨有話跟你說。”

小園警惕地頓住腳步，下意識，她想走，理由是現成的：赫老板就在約定好的地方等她。只需要她隨口說一句“還有事”就可以了。

但是看著胡蘇柔和的眼神，她內心竟直覺性覺得——應該聽聽看。

人面對未知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逃避。她不知道會聽到什麽，只是本能覺得會很沖擊。

“咚咚咚”

聽著自己心跳聲，小園猶豫了一下，還是“嗯”了一聲。

她警惕而機敏的樣子完全瞞不住胡蘇。

胡蘇嘆口氣，把好奇的老公趕出去，“你先帶洛洛去買點飯菜，我不在家你就是那麽給洛洛做飯嗎？去買點天然蔬菜，不要小氣。”

庫利“嘿嘿”笑了兩聲，“那老婆，你看到店。”

胡蘇招呼小園進了藥店內間，小園還沒進來過這裏，裏面是幹凈整潔的味道，東西都拜訪得很整齊，小園註意到角落裏放著一個大箱子，似乎是胡蘇的行李箱，桌子上擺著很精致、從未見過的盒子。

胡蘇見她的視線落到上面，幾步過去，從盒子裏拿出塊餅幹，遞給小園。

小園道：“謝謝，我不要了，阿姨。”

胡蘇道：“拿著吧，那麽多年鄰居了，阿姨總是見不到你，給你點這裏買不到的好吃的。”

如果是別人，她是不會叫他們看到的，但是……

胡蘇小時候也是一個孤女，同樣，她也是個omega。

她看小園小口小口吃著餅幹，露出一個欣賞的微笑，內心覺得小園是一個很不錯的孩子，幾乎是違背著命運所安排設定好的粗魯低賤劇本，活得自食其力，相對體面。

她打量著小園，少女雖然仍瘦弱，但已經不是許久之前瘦到脫相的程度，清澈的眼睛、小巧但比例不錯的五官，還有淡不可聞的信息素。

這是個低級的omega，級別非常低，信息素幾乎聞不到，卻又可以讓同為omega的她明確女孩omega的身份，非常適合。

她有些恍惚，似記不起上次見到小園這女孩是什麽樣子。

但是……

胡蘇微笑，問：“小園，你有想過擺脫現在這種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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