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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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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糖畫

那個孩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也沒人會同他說,見面前是個陌生人,想往後躲卻終究還是好奇, 仰著頭睜大眼睛看著顧無惑。

婦人聽到顧無惑說只看看就罷,倒有些意外,但還是道:“那奴婢就在大門邊上等著。”

孩子見婦人轉頭就走了,其實有點想叫住她, 可婦人走得好像不遠, 又沒有非要她陪著的必要了, 畢竟已經長大了。

他望著面前比自己高很多的男子,問:“你是誰呀?”

顧無惑還沒說話, 卻聽見身邊的明遠已經忍不住說道:“與王爺真是有幾分相似。”

他還要說什麽, 卻被顧無惑制止住。

顧無惑思忖片刻,只對那孩子道:“我是你母親的朋友。”

他無法讓溫芍跟著他走,也不可能帶走這個孩子,不如直接騙他。

半大不小的年紀, 該知道父親的意思了,顧無惑很怕他問他, 為什麽之前沒有出現,又為什麽不能留在他身邊陪伴他長大。

顧無惑說完, 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柔軟的發頂,在接觸的那一刻,他心底湧上暖意。

這就是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從前沒見過時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 但一旦相見, 滋味便難以言喻。

“為什麽阿娘今天沒來?”他問他。

“她這幾日有事, 所以讓我過來告訴你,”顧無惑又問, “你叫什麽名字?”

聽到溫芍不能過來,孩子臉上閃過一絲難過,但他撅了撅嘴巴,還是回答了顧無惑的問題:“我叫滿滿,滿意的滿。”

“滿滿……”顧無惑重覆了他的名字,不知不覺臉上已經帶了淺淡的笑意。

滿滿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說:“你可以給我阿娘帶話嗎?”

顧無惑很想說不能,但還是拒絕不了兒子,只能應下:“你想讓我帶什麽話?”

“就說滿滿等她回來一起玩。”滿滿說道。

“就這麽簡單?”

“對!”

顧無惑原本並不打算帶滿滿出去玩,他只是想看看他,與他安安靜靜待一會兒,但眼下已經忍不住想抱起他了。

他讓明遠過去同那邊的婦人說了幾句,便抱走了滿滿。

滿滿一開始不習慣被陌生人抱,於是扭了幾下,顧無惑以為自己抱得他不舒服,便換了幾個姿勢,等他不扭了才消停。

有路人經過笑他們:“一看這爹平時就不抱孩子,大的小的都別別扭扭的。”

顧無惑蹙了蹙眉,又把滿滿抱得更緊了一些。

北寧的街市也很熱鬧,與南朔大同小異,賣的東西卻不盡相同。

滿滿很機靈,知道抱著他的男子是母親指派來的,又到了街市上,便開口要了很多東西。

也不是平日裏沒有,只是眼下這個男的好像不會拒絕他,滿滿就開始隨心所欲了。

不過終歸只是個孩子,就算獅子大開口也有限,都是些吃的玩的。

滿滿手上拿著糖畫又舔又啃,感覺自己敲了對方竹杠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便把糖畫往顧無惑面前稍微舉了舉,問他:“給你也吃一口吧。”

顧無惑看著被滿滿吃的濕答答的糖畫,他是喜潔之人,若是平日裏他肯定是嫌棄的,但滿滿他卻不覺得臟。

他甚至怕自己臟。

於是顧無惑用手指掰了一小塊下來,沒讓自己的手指接觸到滿滿接下來會吃到的地方,然後把那塊黏糊糊的糖畫吃進了嘴裏。

明遠在後面看得直齜牙。

“好吃嗎?”滿滿馬上拿過自己的糖畫,又開始吃起來。

糖畫在嘴裏化開,味道甜滋滋的,又有點涼涼的,顧無惑不喜甜膩,也不喜零嘴,今日卻真心實意答了一句:“好吃。”

“那你自己買一個吧,這個是我吃的。”滿滿很護食。

顧無惑笑了:“我不吃。”

他想起了什麽似的,又問滿滿:“你想不想要撥浪鼓?”

滿滿說:“不要,那是小孩子才玩的。”

才四歲的孩子說著小孩子,顧無惑不覺臉上笑意更深。

明遠覺得自己從來沒見顧無惑這樣笑過。

顧無惑道:“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送過你一個撥浪鼓。”

“不記得了,”滿滿撓了撓小腦瓜子,“原來我們以前認識啊。”

“你不認得我,但是我認得你。”顧無惑的聲音都柔軟下來。

他不由地開始暢想,如果滿滿好好出生長大在建京,他一定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滿滿對於他不再是從前那樣的一個符號,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是他和溫芍的血脈融合在一起之後的產物。

沒有比今日見到滿滿,再令他感到新奇的事了。

他突然不想離開這裏了,只想留在這裏陪著溫芍和滿滿。

然而一切終究都是要回歸到正途上的,於顧無惑是,於滿滿更是,當時那婦人說的是半個時辰,顧無惑守時,半個時辰之後果然已經把滿滿抱了回去。

婦人等在那裏,從顧無惑手裏接過了滿滿,只朝著他略一點頭,也沒有其他多餘的話,便抱著滿滿轉身走了。

對於滿滿來說,顧無惑就是一個忽然在某一日出現的陌生人,與陌生人離別自然是沒有什麽的,滿滿一點都不覺得難過,趴在婦人肩上和顧無惑招了招手,就當做告別了,然後就回過頭去和婦人說說話了。

這麽小的孩子,轉天怕是就會忘了和他見過面了。

顧無惑看著府門闔上,明遠上前道:“王爺,孩子都找到了,難道就這麽算了?”

顧無惑沒有說話。

明遠道:“讓小的來說,直接把孩子抱走便是,等出了這雲始城,誰還能找得到小郎君?你是小郎君的親生父親,這世上哪有父母分離之後孩子跟著母親的道理?且她日後總是要嫁人的,難不成要咱們家的孩子跟著她去別人家?於情於理都沒有這樣的事……”

顧無惑擡了擡手,明遠這才沒有繼續說下去。

“走吧,”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收拾收拾,這幾日也該動身回南朔了。”

明遠其實很想再說些什麽,然而顧無惑的神色明顯是不容他說那些話的,明遠只好就此作罷,也心知將孩子帶離生母身邊是一件殘忍的事,說說就罷了,要做出來終歸是一件損陰德的事,顧無惑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

***

春雨細織,煙籠嫩柳,到了行宮的第二日,天上便落起雨來。

溫芍陪著秦貴妃在行宮四處走走散心,在皇城裏困得太久,人的身心都已疲乏了,出來透幾口氣也是舒適的。

行宮的宮室都被一層薄薄的雨霧籠罩著,朦朦朧朧的,頗有些不像在北寧,天邊也被霧色暈染出青碧,溫婉纏綿。

秦貴妃的輦轎稍前於溫芍一步在前面慢慢行進,溫芍則是帶著幼妹純儀公主坐在後面的輦轎跟著,時不時細聲與純儀說些什麽話。

秦貴妃坐在輦轎上微微瞇著眼,纖手抵在頭上,懶洋洋的,一時想起了什麽,便提了聲音問溫芍:“芍兒,你看這景致,比之南朔如何啊?”

南朔在南邊,輕煙微雨是常見的,特別是在建京一帶,春日自有一番獨到之景,情韻兩相宜。

溫芍不知為何心下有些戚戚,她其實素來是喜愛南朔春天的晴好與細雨的,但此時卻不很敢說,忖度之後才道:“自是北寧的更好。”

秦貴妃殷紅奪目的唇角向上勾了勾,笑道;“在我面前,就不要裝模作樣了,我雖沒養你,但你是我生的,你心裏在想什麽,我是一清二楚的。你往後也不必再想著南朔如何了,北寧才是你的家,你的一切都將在這裏,把南朔的一切都忘掉,好好過接下來的日子罷。”

溫芍攬著純儀的肩,低頭應了一聲是,她眼裏發澀,眼圈兒有些發紅,好在秦貴妃在前面,不會看出來,純儀自然是看見了,不過女孩子比男孩子生來要機靈許多,倒不會直截了當戳穿,而是試探著拉了拉溫芍的衣袖,溫芍朝著純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純儀便點點頭不說話了。

一時輦轎到了行宮西苑附近,這裏是前朝豢養各類猛獸貨或是奇珍之地,自新朝建立以來便荒廢了下來,短短四年時間,從前那些野獸異獸自然已經不再,四處都荒蕪地厲害,雜草蔓延。

秦貴妃叫停了輦轎,遠遠望著:“荒廢了倒不好,改日命人將這裏修繕一番,另做用途也使得。”

秦貴妃如今是宮裏最炙手可熱的人,她的話自然是金口玉言,只在崔仲暉之下而已,已有內侍聽了她的話連忙吩咐下去。

既然已經說了,秦貴妃便又多指了幾處,細細與他們說起來,純儀耐不住便從輦轎上爬下來要玩,秦貴妃不拘著她,溫芍便也只能下來一起陪著純儀。

不過純儀懂得分寸,也只是圍著秦貴妃近旁而已,一步都不肯走遠的。

溫芍與小孩子當然是玩不到一起的,她又有自己都說不出的心事,很快便立在了一邊,只看著純儀和宮人們玩耍。

綿密的雨勢從天上灑下來,羽毛一般,她撐著傘站著,煙雨迷蒙之間,卻看見遠處走過來一個人。

她原以為只是宮人,然而那人卻走得快,今日霧蒙蒙的看不真切,等快要到跟前了,溫芍才認出來是崔河。

溫芍心裏咯噔一下,立刻上前走到了秦貴妃的輦轎旁,這時秦貴妃等也註意到了,因崔河好歹是皇長子,宮人們自然是不能攔他的,只能讓他過來。

昨日崔河被顧無惑騙去了城外,顧無惑卻沒有赴約,反而來行宮見了崔河,而宮裏也死死瞞著崔河,等到了入夜,崔河都沒有等到顧無惑,這才發覺自己是被他們耍了。

堂堂一個皇子被戲耍至此,崔仲暉在行宮見顧無惑的事,更是沒有一絲風聲傳出來,可見不僅是在宮裏,更是在朝野上下失了勢,崔仲暉的心意明顯,朝臣們自然是跟著他的心意行事的。

崔河滿腔怒火卻找不到地方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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