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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崔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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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崔河

溫芍第二日一早便向秦貴妃辭了行, 往宮外去了。

她是常常行走出入在宮掖之中的,少的時候隔三兩日進一回宮,多時一日都會進出幾次, 所以並不稀奇,但饒是如此,秦貴妃還是仍舊賜下許多東西給她。

快要出宮門時,溫芍所乘的車駕停了下來, 溫芍還想著回府去睡回籠覺, 便立即問道:“怎麽了?”

回答她的是一個爽朗恣意的少年聲音:“姐姐是我。”

溫芍笑著去掀簾子, 果然看見崔河騎著馬在外面,也笑著看著她。

“姐姐急著出宮做什麽, 宮裏不好玩嗎?”崔河嬉皮笑臉地問她。

溫芍道:“宮裏有什麽好, 我又不是宮裏的人,我只是個民女,自然要去我該去的地方。”

宮裏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秦貴妃和前頭夫君所生的女兒,甚至朝臣們也一清二楚, 但崔仲暉容得下她,很是優待寬宥她, 只是秦貴妃向他求過幾次,想要為自己的女兒求一個縣主的封號名分, 崔仲暉聽了卻一直沒有下文。

崔河聞言便道:“今日天氣那麽好,不如姐姐隨我去我府上玩玩,我府上可有許多好吃的好玩的呢!”

崔河比崔潼大三歲, 如今剛滿十六, 已經在外面開府建牙, 他是崔仲暉的嫡妻所出,雖親娘早就不在了, 但身份到底不一樣,崔仲暉也很疼愛這個幼年喪母的嫡子。

如今崔河與秦貴妃崔潼一黨已漸成水火之勢,只是崔仲暉正值壯年,所以兩邊才都暫時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

然而暗流湧動是少不了的,眼下甚至又有把浪頭掀上來的趨勢。

四年前,北寧在與南朔一役中並沒有討到好處,崔仲暉那時才剛登基,想借此戰立威,沒想到只逼死了顧昂,並未能如同崔仲暉所設想的那般速戰速決,之後戰事陷入膠著,崔仲暉也被朝堂之事所掣肘,只能退兵防守,而本來視為囊中之物的那幾片城池,最終也沒能從南朔嘴裏啃下。

這幾年來,崔仲暉卻仍對那些地方念念不忘,他看中的東西便不會輕易放手。

眼下雖才只是初春,但這日子說慢也慢,說快也是快的,怕是眨眼便要到雨季,北方少雨,可那塊地方是北寧與南朔交界的地方,雨水並不算很少,也有許多河道自北寧境內延伸進去到下游。

崔仲暉四年前鎩羽而歸,他如今又換了想法,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讓對方吃個啞巴虧,一切便都要從雨水二字上做文章。

崔河等便諫言,等到了雨季,便可蓄水沖擊下游,南朔也無法應對,到時那塊地便沒用了,即便南朔堅持要守住那些地盤,境內百姓也都成了流民,土地荒廢,若每年都來一次,不信南朔不吐出這塊卡了脖子的骨頭,總之南朔是一點好都討不到的。

而秦貴妃等則不這麽想,秦貴妃的家鄉與那個地方極近,她首先便不忍看見那些百姓受災受苦,再加上也不想讓崔河攬了這麽大的功勞,於是便極力阻止。

昨日崔仲暉召見崔潼,崔潼便是向崔仲暉提議,只利用水淹一事威脅逼迫南朔自動讓出那塊地盤,不要傷人性命,一切都可徐徐圖之。

如此便稍顯了仁弱一些,南朔未必就肯賣這個賬,到時南朔不肯反來譏嘲,傷的也是崔仲暉的臉面。

是以昨夜崔仲暉才對崔潼動了怒,然而動怒歸動怒,崔仲暉卻也並沒有直接否定崔潼的計策,並且昨夜最後是歇在秦貴妃那裏的。

溫芍此刻含著笑望著崔河,道:“殿下的府邸豈是我去得起的呢,我沒見過世面,怕臟了殿下的地方。”

她是秦貴妃的親生女兒,一切都仰仗著貴妃母親,自然是與崔河對立的。

然而兩人的關系卻又還好,見了面總是笑嘻嘻地說話,仿佛很熟悉似的。

其實溫芍和崔河相識的時候,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那會兒兩邊還沒開始劍拔弩張,崔河聽說秦貴妃在宮外的女兒來了,便常常跑過來看她,溫芍那會兒還很害臊,好在對方還小,她便抓了果子塞給他吃,讓他不要總是盯著自己看了。

後來麽,事情就變了,崔河不再來秦貴妃這裏了,但對溫芍還是從前那樣的態度,溫芍也不能自己就先翻了臉。

見她無情地拒絕了他,崔河有些失落,道:“姐姐一個人在家有什麽意思,現在都不和我親近了。”

溫芍心說,我昨夜剛剛除了你的陳貴嬪,你不可能不知道,你要親近就親近吧。

當然,這些話不能說出來,崔河是皇子,她犯不著去激怒他。

溫芍笑了笑,重新回到馬車裏去坐著,把花貓抱到膝上,自己閉上眼睛小憩。

馬車又動了起來。

很快外面便漸漸開始有喧囂聲,是已經出了宮了,又沒過一會兒,馬車再度停了下來。

溫芍知道這是到了家了。

她的府邸是崔仲暉和秦貴妃一起賞賜下來的,也是舊時王公貴族的住所,離著宮掖極近,極方便她入宮去見秦貴妃,當日她入住之前曾修繕過一次,如今雕梁畫棟,碧瓦飛甍,好不華麗。

手上的花貓先她一步從馬車上跳下來,溫芍不緊不慢地喚了它一聲,沒喚回來也並不著急,已到了家門口,四周都是溫府家人,這只貓又過慣了富貴日子,斷不會叫它跑了的。

婢子扶著溫芍下馬車,溫芍一擡頭,便又看見那張笑臉,崔河正對著她,騎在馬上看著她笑,花貓繞著他的馬蹄慢悠悠地走來走去,尾巴翹得高高的,很是趾高氣揚。

溫芍抿了抿嘴,嗔道:“怎麽跟我回來了?”

崔河從馬上跳下來,俯身抱起那只花貓,逗了幾下抱在懷裏,道:“這貓還是我送你的呢,我來看看都不成嗎?”

這花貓確實是崔河送給溫芍的,那也是舊時的事了,宮裏不知是誰的貓下了崽子,崔河貪玩便去討要了一只過來,玩了幾日覺得自己養不住,便索性抱給了溫芍,溫芍也就這麽把貓養下了。

聞言,溫芍沒有說什麽,既沒有盛情邀請他入府,也沒有將他往外面趕,自己往府裏進去,後頭跟著崔河。

一路到了堂前室內,崔河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溫芍自己進去更換家常便服,等她換完衣裳重新勻粉梳妝出來,見崔河還是沒走,靠在那裏手上正拿著東西吃。

溫芍有些無奈,坐到榻上,一本正經道:“殿下,我這裏空蕩蕩的,有什麽好玩的呢?你還是往別處去找樂子罷。”

崔河一邊吃著果子一邊起身走到溫芍身邊來,笑嘻嘻的:“就因為你這裏只你一個人,我才想來陪陪你。”

說著,竟躺到了溫芍邊上去。

溫芍自然別扭,輕輕拍了他一下,然而崔河紋絲不動,她也就罷了,左不過大家都是虛與委蛇,又當得什麽真呢?

“我耳朵有些癢了。”崔河道。

溫芍便拔出頭上的簪子,用挖耳那一側輕輕給他弄耳朵。

從前她也給他弄過這個,不過那個時候崔河還小一點,只有現在的崔潼那麽點大,根本不用避諱什麽。

她的手勢很輕柔,崔河受用,閉上雙眼哼起了不知從哪裏聽來的小調,調不成調,聽起來有幾分可笑,又有幾分可愛。

溫芍垂下脖頸,目光落在了他身軀上,崔河正側著身子,面朝著外面躺著,雖然才十六歲,但他已經是個成年人的模樣了,寬肩窄腰,強健精壯,往外一站便不知能勾去多少少女的芳心。

聽說他府上早已有了幾個妾侍,所以溫芍更不將他當做小孩子看待。

“姐姐,你近來仿佛不愛理我了。”崔河的歌聲漸漸停下來,忽然問道。

溫芍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婢子手上捧著幹凈的細絹布,她掏兩下便往細絹布上擦幹凈,其實崔河的耳朵裏面很幹凈,她也曉得平日裏崔河並不缺女人為他做這事,他此時不過是來鬧她的。

溫芍回答道:“我哪裏不理你了?”

“你進宮只去貴妃那裏,不來找我,今日你也不肯來我府上玩,方才我要進來,你也是不高興的。”崔河的話語有幾分小孩子氣,但溫芍心裏門兒清,他早就不是什麽小孩子了。

“我進宮原本也只去貴妃宮裏,”溫芍悠悠道,“你是皇子,可我卻是貴妃前頭生的孩子,陛下肯容得下我是陛下心胸寬闊,可我自己卻不能不知分寸,況且我是個寡婦,還青春年少的,在宮裏進進出出的,也要知道避諱,怎麽好往你的跟前湊呢,讓人看見了……”

崔河言語間輕佻,溫芍便也不與他拘著,反而也似有若無地挑逗幾句。

若是放在以前,她是絕不會做出讓崔河枕在她身邊,為他掏耳,又去逗弄他的事的,這比讓她死了還要難受,然而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秦貴妃的心思肯花在大女兒身上,幾乎是手把手地教著帶著,她若再木頭似的,那便是辜負了秦貴妃了。

做幾個動作,說幾句話,並不會怎麽樣,如今溫芍清楚地懂得這個道理。

崔河輕笑起來,他反手抓住她給他掏耳的手,自己轉過身來,面對著溫芍,道:“換一只耳朵。”

溫芍挑了挑柳眉,依他的話照做。

崔河這回沒有再閉上眼睛,他睜著眼看她,看她素白纖細的手在自己臉邊慢慢動著,看她瑩潤白皙的臉龐,如雲的鬢發,她手上很輕,他耳朵裏面仿佛有羽毛在撩撥一般,使得他的心也一顫一顫的。

比起崔河第一次見到溫芍,她又美麗了許多,雖然那會兒崔河自己還是個孩子,但也能看出來溫芍作為女子的稚嫩,像是剛抽出來的嫩芽,即便鮮嫩可是吃得幾口便沒了什麽滋味,但如今她已經出落得楚楚動人,鮮妍明媚得仿佛掛在枝頭的果子,摘下來咬一口便是滿嘴的汁水。

崔河咽了一口唾液,他的目光愈發炙熱,然而心中卻也在不斷盤算著什麽。

溫芍自然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臉上不自覺便飛上了一層淡淡的薄粉,她自己並未在意,只是挑破崔河:“你看我做什麽?”

崔河咧嘴,露出大白牙:“姐姐,我娶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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