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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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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兩日後, 季魚和江逝秋啟程進京。

馬車候在季家大宅門前,緋衣陌刀的鎮妖使已等候在那裏,他們騎著駿馬, 陌刀在側,氣勢悍然,令人不敢靠近。

路過季家大宅的百姓見狀,都有些好奇,難不成季家少主又要出門?

等他們看到從季家大門走出來的江逝秋和季魚,看到那些緋衣陌刀的人紛紛下馬行禮, 都覺得自己悟了。

大多數百姓看到鎮妖使出行時, 都是避之不及。

這些人常年與妖魔鬼怪打交道, 誅殺的妖物眾多,身上的煞氣太重, 尋常人無法承受。縱使他們從不對普通百姓出手,仍是沒有多少百姓敢輕易靠近他們。

不過自從江逝秋橫空出世,成為季家的女婿後,巫山城的百姓們對這些緋衣陌刀客開始改觀, 覺得他們還怪好的。

季老太君親自將孫女送到門口,見到騎馬等候的秦渡等人, 神色晦澀。

從秦渡等人的舉動可知,目前朝廷對季魚這妖鬼容器的態度頗為暧昧,只是請人進京,而非押送犯人。當然,也有可能是忌憚江逝秋, 或是給他一個面子, 等到將人弄到雲京後再作打算。

“祖母,我們走了。”季魚開口, “孫女不在,您要保重好身子。”

季老太君容色端肅,說道:“去罷,不必擔心我,我還沒老到提不動刀。”

說著,她的目光銳利地掃向那群鎮妖使,周身氣勢不再壓制。

秦渡等人只覺得壓力極大。

季老太君成名已久,修為高深,秦渡就算從小被人當作天才培養,自持實力不俗,此時在她面前,也不敢輕易造次。

是以這次來季家,就算囂張如秦渡,也沒想過要動粗,反倒好聲好氣地請人。

哎,他實在太難了。

更難的是……

看到亦步亦趨地黏著季少主的江大人,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裏呵護的那副不值錢樣,秦渡再次嘆氣。

他有種預感,如若誰想動季少主,只怕他們大人會大開殺戒。

登上馬車,季魚掀開車簾,朝站在門口的季老太君揮手,“祖母,保重!”

季老太君也朝孫女揮了揮手。

該說的、不該說的,這兩天已經說完,縱使萬般不舍,季老太君也只能將之強壓下來。

跟在季老太君身邊的貴姨已經在抹淚,季不歡和紅綃等季家弟子雙眼微紅,努力地強忍著。

這次少主進京,他們不能跟隨少主左右、護持她周全,如何能安心?

直到馬車離開巷子,再也看不到門口的季家人,季魚終於放下車簾。

她靠著車壁,望著晃動的簾子,心裏難得升起幾分迷茫。

“娘子。”

季魚下意識轉頭,一個五顏六色的花籃懟到面前,花香幽幽浮動,滿室盈香。

抱住開得妍麗的花籃,她低頭看了看,都是說不出名字的山花,生機勃勃,頗為喜人,面上不由露出幾分笑意,問道:“你幾時去摘的?”

“今兒一早。”

江逝秋笑盈盈地說,從花籃裏抽出一支花。

季魚看到他手裏那色澤艷麗到糜爛的花,心裏了然,果然他極為喜歡這種鮮艷奪目的色澤。有時候她甚至懷疑,他選擇成為鎮妖司指揮使,不會是因為他們的衣服都是大紅色,很契合他的愛好吧?

江逝秋將枝頭的花兒折下,別到她的鬢邊,左右看了看,滿意地點頭,“鮮花贈美人,娘子真好看。”

季魚捧著花籃的手微動,抿嘴笑道:“你怎麽不往自己頭上別兩朵?”

聞言,江逝秋沒拒絕,興致勃勃地說:“那娘子幫我!”

能看得出他是很想這麽幹的,季魚沈默了下,在他的註視下,挑了兩朵大紅色的花,果然他極為高興。

她將兩朵色澤鮮艷的花也別在他發上。

美人簪花,果然極為好看。

馬車裏的夫妻倆興致勃勃地玩起簪花,將花籃裏的花兒都禍害了。

琉璃瓶裏的胖頭魚看在眼裏,急在心上,怎麽就不餵它幾朵呢?看到他們隨手一丟,真是痛心疾首。

太浪費了。

季魚見它急得轉來轉去,好笑地將幾朵花投入琉璃瓶裏。

胖頭魚高興地甩著小尾巴,美滋滋地吃起來。

有不少花瓣隨著車窗飛出,白的、粉的、黃的、紅的……在初夏天空下飛舞,緩緩地飄落到馬蹄踏過的青草地。

隨行的鎮妖司成員見到那飄出來的花瓣,不禁想起陳家老太爺壽辰那晚發生的事。

雖然他們沒在場,卻聽說不少花瓣有關的事。

花瓣為器,逼退大水,花瓣橋飛越天際……

光是想像一下,便覺得那幅畫面極美,也極不可思議。

出手之人,是他們那位喜歡當甩手掌櫃的指揮使大人。

怪不得連陛下都讓他們先將季少主請入京,而不是直接捉拿呢。

秦渡揉了下有些抽疼的額頭。

這次的任務可真不好幹,季少主既然是被妖鬼選中的容器,只怕不是簡單的人物,不管怎麽對待都不對。

更不用說還有一個江逝秋……

秦渡想過這趟任務不容易,卻沒想到這麽不容易。

以往鎮妖司要請人入京,哪個不是乖乖聽從安排,一路疾行趕路,以免耽擱行程。

然而這次入京,因為要照顧季少主的身體,每天固定只能趕路四個時辰,早上兩個時辰,下午兩個時辰,到了時間就要休息。

更過分的是,每天清晨江大人還要進山裏摘花,下河撈魚,討美人歡心。

當柔嫩繽紛的花瓣從車窗飄出來時,秦渡不覺得它們好看,只覺得這是江大人的警告,讓他們別瞎嗶嗶,否則那些看著柔弱的花瓣能絞殺他們。

幾日後,馬車行了大半天,季魚靠在江逝秋懷裏,漸漸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突然聽到外面響起兵戈之聲,她幽幽轉醒,問道:“怎麽了?”

江逝秋曲著一條長腿,一只手攬著她,隨意地道:“沒事,他們能應付。”

果然,外面的動靜結束得很快,季魚也沒去探究。

直到傍晚歇息,季魚問了問秦渡。

“不過是一些不長眼的刺客。”他一臉輕蔑,“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當我們這些鎮妖使是吃幹飯的嗎?”

季魚頓時恍悟。

自從真相暴露後,雖然忌憚江逝秋,沒人敢說什麽,然則想殺她以絕後患的人不少。

這一個月來,因她在巫山城,巫山城是季家的地盤,刺客混不進來,所以暫時相安無事。如今知道她出城,要前往雲京,路上正是出手的好時機。

“娘子,別為這些小事費神。”江逝秋拉著她進房歇息,暗暗看了看她,怕她心裏難受。

明明她什麽都沒做,卻因被妖鬼選為容器,被全天下討伐。

季魚笑了笑,“我知道。”

難受不至於,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麽,已經有心理準備。

**

這日,他們錯過宿頭,在荒山裏的一處破廟落腳歇息。

江逝秋非常挑剔,指揮鎮妖司的人清掃整個破廟,將之打掃得幹幹凈凈,方才屈尊降貴地帶著季魚進去歇息。

接著鎮妖使們又被他指使著去升火做飯,要求有四菜一湯,不準敷衍。

眾人:“……”

能進鎮妖司的都是實力不俗的除妖師,除妖師的特點就是在衣食住行方面都過得極為粗糙,野外露宿時,能直接躺地上睡。

這會兒,讓他們在野外搞出四菜一湯,味道還不能敷衍,簡直是刁難人。

可是他們能怎麽辦?打又打不過,自然只能苦著臉去忙活了。

季魚坐在清理出來的地方,懷裏抱著花籃,腰間系著琉璃瓶,和胖頭魚一起看鎮妖使們忙忙碌碌。

胖頭魚興奮地晃著它的大魚頭,非常喜歡看這些鎮妖使被指使得團團轉,覺得自己還是挺幸福的。

它只是被送給除妖師當寵物,而這些人卻可憐地被迫給尊主當下屬奴役。

哎,果然有對比才覺得幸福啊!

直到天黑,鎮妖使們終於折騰出四菜一湯。

賣相雖然看著不太好,聞著味道還是可以的,應該能吃。

江逝秋卻嫌棄不已,不滿地說:“等到了雲京,你們記得去找個廚子練一練廚藝,就你們這廚藝,以後怎麽娶媳婦?”

眾人:“……”

就算脾氣再好的人,此時也想以下克上。

他們在心裏腹誹,誰說一定要廚藝好才能娶媳婦?他們又不用自己做飯給媳婦吃……

不對,他們是除妖師,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公務,哪裏有時間去給媳婦做飯?

江逝秋嫌棄這些人做得不好,沒讓季魚吃他們做的垃圾,親自煮了碗陽春面給她墊肚子。

“娘子,你且忍一忍,明兒到了城裏,再給你做好吃的。”

季魚笑著點頭,看了一眼那些鎮妖司的成員,見他們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不禁莞爾。

江大人居然還真會做飯!

看這碗面的賣相,簡直絕了!再聞那味道,不用吃都覺得一定很好吃。

怪不得他會嫌棄呢。

這一刻,秦渡等人都忍不住自省,難道他們沒有媳婦,是因為他們不會做飯嗎?

用過晚膳,天色徹底地暗下來。

雖然已是初夏,山裏的溫度卻比較低,夜裏起了風,山風獵獵,陰氣叢生。

季魚的身體陷在柔軟的被褥間,眼睛閉著,薄薄的眼皮上有細小的青色血管,為那張瑩白的面容染上瑰麗之色,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她的眼瞼微微輕顫著,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季魚又做夢了。

夢裏是不見天日的濃霧,濃霧中隱隱傳來詭異的動靜,危機逼來。

嘶——!

季魚猛地擡頭,看到盤踞在頭頂的那條巨大的妖蟒,扁平的蛇首俯視著她,一雙冰冷的獸瞳幽暗森冷。

下一刻,那蛇首張開血盆大口,朝她俯沖而來。

季魚捏住金珠,正要出手,突然那襲來的蛇首頓住,似是被什麽東西扼住脖頸,發出嘶吼聲,夢境也開始寸寸崩潰。

轟隆一聲巨響,季魚從夢中驚醒。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被人摟在懷裏,前面是塌了一半的破廟,破廟前一有條傷痕累累的妖蟒,它的氣息奄奄,顯然傷得不輕。

這條巨蟒與夢裏的妖蟒重疊。

妖蟒微微擡首,目光與季魚對上。

它嘶嘶地叫著,聲音沙啞得像一個老者:“嘶——殺了她——為了尊主……”

下一刻,無數的黑絲從它的身體穿過,妖蟒的身體崩裂,化作一灘肉泥,它的聲音也越來越微弱,最終消失。

秦渡等人聚攏在江逝秋身後,手裏持著陌刀,警惕地看著四周。

看到妖蟒這麽死了,他們震驚又興奮,一雙雙眼睛崇拜地望著江逝秋,恨不得隨他征戰。

鎮妖司內部紀律嚴明,強者為尊,唯有最強者方能號令那些鎮妖使,是以每一任指揮使都是最強的那個。

見妖蟒死了,江逝秋抱著季魚進入塌了一半的破廟。

雖然塌了一半,另一半看著還能遮風擋雨,應該是剛才打鬥時,特地沒有波及到這邊。

季魚被他放下來時,發現自己身上還捆著被子,可以想像,自己在熟睡之中,被人連人帶被子扛起來。

呃……

重新躺回柔軟的被褥間,季魚回憶剛才的事,問道:“剛才那條妖蟒說的尊主……應該不是你吧?”

江逝秋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精彩。

他咬牙切齒,忍耐地說:“娘子,為夫看起來這般不入流嗎?”

季魚眨了眨眼睛,很快明白他的邏輯。

剛才那條有近千年道行的妖蟒並未被他放在眼裏,甚至就是一條下等的爬蟲,他可沒有這麽弱的下屬,這是對他的汙蔑。

季魚很誠懇地道歉,轉而問道:“它是要殺我嗎?”

說到這裏,她覺得挺驚訝的。

原來當她作為妖鬼的容器之事暴露後,不僅有人想殺她,連妖邪也想殺她,挺稀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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