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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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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猙獰的魚怪從血海出現, 宛若來自幽冥深處的使者,一股恐怖邪惡的氣息襲來,強不可撼。

然而, 這些都比不上魚怪背上的尚雲霄讓人震驚。

在世人的印象裏,尚雲霄只是一個普通人,因為兩次入贅之事,給他打上軟飯男的標簽,對其鄙夷不已,但架不住他一張臉長得實在太好, 讓女人如飛蛾撲火般愛上他。

單單只看他的臉, 宛若那九霄之上的仙人, 墜落凡塵的謫仙。

若非如此,也不會以罪奴之身, 先後贏得季家、陳家的女子傾心。

這些年,尚雲霄深居簡出,每次出現時,都是一襲白衣, 幹凈無瑕,襯得他明凈如仙, 是一個被歲月厚愛的美人。

世人雖瞧不起他吃軟飯的行為,對他的容貌卻是極盡讚嘆的。

此時,站在魚怪背上的尚雲霄仍是一襲白衣,墨色的頭發用一根木簪束在腦後,一絲不茍, 整整齊齊。

他素來是個極講究的人, 不管什麽時候,都很註重儀態。

所有見過他的人, 都忍不住讚嘆,任他的名聲再糟糕,也難以口出惡言。

是以現在看到魚怪上的尚雲霄,很多人懷疑,這不會是什麽妖邪幻化的吧?

不然尚雲霄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呢?尚雲霄不是個凡人嗎?

魚怪背上站著的尚雲霄看起來確實也是一個凡人,沒有什麽特殊的力量,可一個凡人能驅使這般強大可怕的妖物嗎?

“雲霄……”

陳幕呆呆地看著他,滿臉不敢置信。

夫妻十幾載,她非常了解尚雲霄,對他的一舉一動皆熟練於心。

正是如此,她無法否認眼前的人不是尚雲霄,並不認為是什麽妖邪所幻化的。

尚雲霄聽到她的聲音,但他沒有看她,他的神色極淡,同樣沒有看那些陳家人,而是望向橋上的人。

似是有所感,季魚拂開江逝秋遮住她眼睛的手,轉頭看過去。

她的雙眼仍是灼痛得厲害,雖然半空中的眼睛被江逝秋重傷,然而因體內的詛咒之故,對她的影響仍是極大。

可以說,現場中受到最大影響的人是她。

只是她從小就習慣忍耐痛苦,除非實在忍不住,不然無人能從她臉上看出什麽。

季魚的神色很平靜,似乎對出現在這裏的尚雲霄並沒什麽驚奇。

可以說,兩人不愧是父女,某些方面而言,確實非常像。

很多除妖師已經緩過來,那只血色眼睛被江逝秋重創後,帶來的負面影響降低不少,也讓他們能看清楚眼前的一幕。

他們心裏的震驚並不比陳幕少。

這是怎麽回事?尚雲霄到底是什麽人?他真是人嗎?

可能是太過震驚,周圍安靜無比,只有從血海不斷爬出來的鬼物嘶吼的聲音響起,以及鮫人伺機攻擊的動靜。

陳老太爺揮手,擋住鮫人的攻擊,一雙眼睛如鷹隼般盯著尚雲霄。

他厲聲問:“是你做的?”

陳家大宅有鎮宅法器,不僅能震懾妖邪,使之不敢輕易混入陳家作亂,同時也能保護陳家。

原本以鮫人之力,是無法輕易掀起海水淹沒陳家。

但當時鎮宅法器失靈,便知應該是被人動了手腳,讓陳家在猝不及防下遭此大難。

尚雲霄的目光轉到陳老太爺身上,他笑了下,從容而優雅。

他雖是罪奴出身,然而在成為罪奴之前,其實他也是雲京的世家子,從小在錦繡堆中長大,世家貴族的禮儀是刻入骨子裏的。

這也是陳家所有人都熟悉的模樣。

但此時看他站在血海之上,從容的姿態,反而讓人打從心裏發寒。

陳家人又怨又恨。

今晚的禍事,居然是他所為,不僅毀了他們老太爺的壽辰,甚至還害死那麽多無辜之人,要說不恨是不可能的。

“是我做的。”尚雲霄坦然承認。

陳老太爺越發嚴厲,“為什麽?”他又看向夜空中那只布滿裂痕的眼睛。

這只血紅眼妖邪無比,散發可怕的邪氣,就連他都不敢直視,然而尚雲霄站在那裏,似乎毫無所覺,只有一個可能……

尚雲霄道:“老爺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又笑了下,看向站在橋上的季魚,意有所指,“當年你沒有阻止我,便應該知道會有這後果。”

陳老太爺聞言,似乎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他沈默半晌,無力地嘆道:“我以為你……”

“以為我會放棄?”尚雲霄再次發笑,像聽到什麽好笑的事,俊美的臉龐微微扭曲,“老爺子,你想得太當然,我為何要放棄呢?如若我放棄了,我那些慘死的族人該怎麽辦?我又如何對得起他們?”

陳老太爺目露痛惜之色,“逝者已矣,你不應如此執著,尚家還有後人……”

尚雲霄沒有生氣,反而很耐心地問:“老爺子,你說的是阿魚和青轍嗎?”

當年尚家卷入謀逆案,族人不是被砍頭,就是貶為罪奴,不久後,活著的族人更是莫名死去,只剩下尚雲霄一人。

後來尚雲霄入贅季家,擺脫罪奴的身份,先後與兩任妻子誕下兩個孩子。

這兩個孩子雖然不姓尚,但在世人眼裏,也是尚氏的血脈。

陳老太爺默默地點頭。

哪知尚雲霄卻殘忍地說:“老爺子,你應知,他們並不是我的孩子,他們只是被選中的容器罷了。”

眾人聽得糊裏糊塗的,不明所以。

什麽容器?

尚雲霄到底做了什麽?

今日這事,目的又是什麽?

陳幕臉色蒼白,又不敢置信,想到什麽,她淒聲喝問:“尚雲霄,青轍呢?青轍在何處?”

從變故伊始,她就一直在尋找丈夫和兒子,然而他們一起失蹤了。

她並非什麽蠢人,如今見到丈夫出現在這裏,便知兒子一定出事了。

尚雲霄終於願意看向他的妻子,他語氣很溫柔,“你不必擔心,他只是去了該去的地方。”

陳幕大受打擊,要不是旁邊的陳家主扶住她,只怕她差點站不穩。

比起丈夫的背叛,孩子可能出事更讓她難以接受,當女人成為母親後,縱使再深愛一個男人,也會為孩子拼命。

“尚雲霄!”她厲聲嘶喊,“青轍是你的孩子啊!你如何忍心?”

尚雲霄仍是溫柔地看她,說道:“阿幕,你若是想要孩子,以後還會有的,青轍只是一個容器,他出生時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陳幕淚流滿面,嗚咽道:“縱使如此,他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

看著孩子從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嬰兒,漸漸地長大,會叫阿娘,會哭會笑,會在她懷裏撒嬌,會關心她……

漸漸地,她再也無法將他當成什麽容器,而是她的孩子。

尚雲霄見她如此痛苦,嘆息一聲,不再看她,而是望向橋上的季魚,說道:“阿魚,你這次不應該來的。”

季魚冷冷地看著他,並不說話。

尚雲霄又說:“你是祂選中的容器,隨我走罷。”

隨著他的話落,天地間血色大織。

妖風獵獵,從血海深處而來。

橋上的人被吹得東倒西歪,差點就摔下血海。

季魚站在那裏,不為所動,青衣隨風而起,越襯得她的身姿單薄瘦削,飄然若飛。

這時,從血海之中,無數的血線倏然而出,朝橋上的季魚而去。

它們充滿妖異邪惡的氣息,兇戾無比,攜帶著恐怖的力量,讓人有種無能為力之感。

眼看那妖異邪惡的血線就要襲向季魚,陳家老太爺喝道:“不可!”

他飛身而起,欲要將之攔下,潛伏在血海下的鮫人再次暴起,朝他攻擊,硬生生將他逼回去。

陳老太爺自顧不暇,只能焦急的看著季魚。

他已經明白尚雲霄的目的,今日是他的壽辰,前來祝壽的人極多,其中不乏各個勢力的除妖師,都是精英弟子。

尚雲霄欲要將陳家大宅變成一座血祭煉獄,將這些除妖師都血祭給他身後的妖鬼,讓妖鬼降臨人間。

只要想到這裏,陳老爺子便為之膽寒。

若真讓妖鬼降世,這人間將成煉獄,尚雲霄也成為千古罪人。

可尚雲霄鐵了心要如此,不肯罷休。

等他將季魚捉住,便是血祭之時。

陳老太爺又驚又怒,他是這些的人中,唯一知道尚雲霄目的之人,可他卻無能為力。

這時,血線也已經朝著季魚而去,欲將其束縛。

眼看著血線就要觸及到季魚時,一只手伸過來,將之抓住。

那只手很好看,修長秀頎,骨節分明,一根根像精心雕琢的白玉,那血線在他手中,紅白相間,更襯得這只手越發白晳,煞是好看。

季魚看著那只抓住血線的手,捏著金珠的動作微頓。

她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微微有些失神。

江逝秋嘴角噙著笑,聲音聽著也是溫溫和和的,“誰敢動我娘子?”

每當他笑得越好看時,越危險。

果然,只見他隨手一扯,那連接著血海的血線崩斷,血海翻湧不休,血海中的鬼物嘶嚎著一一爆開,化作漫天血霧。

魚怪背上的尚雲霄受到反噬,哇的噴出一口血,血濺在白衣上,不覆先前的整潔幹凈。

再看江逝秋,輕描淡寫,不疾不徐。

不說尚雲霄滿臉不敢置信,就是陳家老太爺也吃驚不已,其他人更是呆住了。

今日尚雲霄來勢洶洶,他們都以為將會有一場惡戰,甚至不少人都做好犧牲的準備。

這血海中蘊含的力量太強,形成一個獨立的空間,與世隔絕,將他們困在此地,只怕無人能逃離。

哪知江逝秋卻隨意就破了他的攻擊。

在場唯一鎮定的,只有季魚。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尚雲霄狼狽的模樣,模糊的記憶浮現,耳邊似乎又響起當年仍是一個幼童時的自己的哭聲。

記憶像是隔著一層血霧,十分模糊,被人為刻意抹去,唯一記得的是身體很痛,撕心裂肺的痛,仿佛連靈魂都被撕裂。

經年之後,她都記得那種極致可怕的疼痛。

此外,還有尚雲霄這父親當時就站在那兒,冷眼看著。

現在她仍是記不起當年發生什麽,只知道尚雲霄不對勁。

可惜尚雲霄是陳家的女婿,有陳家在,縱使她有所懷疑,這些年一直查不到什麽。

尚雲霄雙目染上血絲,緊緊地盯著橋上的江逝秋,雙眼不覺流下血淚,沙啞地問:“你是何人?”

不僅是他,陳家老太爺的眼睛也流下血淚。

這是他們強行窺探江逝秋的真身所致。

兩人隱約明白,站在這裏的江逝秋只是一個假象,這副人類的皮囊或許不是真正的他。

江逝秋不耐煩為他們解惑,他能忍耐到現在不動手,也是想看看幕後作亂的妖邪是什麽。

哪知道對方躲得像陰溝裏的老鼠,只派尚雲霄這個將靈魂獻祭出去的凡人,這讓他心生不悅。

江逝秋歪頭看向季魚,問道:“娘子,可以殺了他嗎?”

這到底是他家娘子血緣關系上的父親,他很有禮貌地問一聲。

季魚:“……隨你。”

得了這話,江逝秋愉悅地朝半空中的那只眼睛伸出手。

剎那間,一股無比恐怖的力量降臨,籠罩著這片血海,所有人都升不起反抗的念頭,只能瑟瑟發抖,幾乎昏厥。

這是什麽力量?怎會如此邪惡可怖?

隨著那恐怖的力量出現,半空中,那只布滿裂痕的血色眼睛微微一轉,血光大熾,血海再次洶湧起來。

站在礁石上的陳家人差點就被血水吞沒,青鸞鳥的叫聲淒厲無比。

血海掀起巨浪,那只眼睛努力地想要抵抗,可惜仍是失敗了。

只聽得哢嚓一聲,血紅眼睛被江逝秋捏碎,一如夢裏的那般。

“啊——”

尚雲霄慘叫出聲,他的身體浮現一道道血痕,縱橫交錯,血噴湧出來,染紅他身上的白衣,他的身體從怪魚背上栽下,摔入血海之中,被那血海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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